摘要:国歌是国家的象征和标志。诞生于民族危亡之际的《义勇军进行曲》,1935年以降,被反复传唱、叙述、想象和建构,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提供了丰厚滋养,也为世界文明贡献了华彩篇章。九十年光阴流转,这首仅有46秒、84个字的进行曲,早已逾越音乐本身的维度,成为人
国歌是国家的象征和标志。诞生于民族危亡之际的《义勇军进行曲》,1935年以降,被反复传唱、叙述、想象和建构,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提供了丰厚滋养,也为世界文明贡献了华彩篇章。九十年光阴流转,这首仅有46秒、84个字的进行曲,早已逾越音乐本身的维度,成为人类对抗命运共性的永恒证词。
矗立在昆明西山区“聂耳和国歌”主题文化园的聂耳小提琴雕塑(杨峥 摄)
历史之歌
救亡图存的声音觉醒
历史总是在特定的声音中觉醒。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占东北并扶植溥仪成立伪满洲国。这一政治事件不仅打破了中国传统的“天下观”,更引发了知识界对民族文化主体性的深刻反思。1935年的上海,田汉在《凤凰的再生》剧本中写下“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如匕首般刺破长夜;聂耳流亡日本,于狭小寓所伏案疾书,曲调中,“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似惊雷般激荡山河。年仅23岁的聂耳在日记里,早已写下“代替大众呐喊”的创作理念。聂耳不仅将田汉原作的“中国民族”改为更具整体性的“中华民族”,更创造性地在结尾叠加递进的“前进”军号,这种旋律处理使音乐结构如同层层攀升的阶梯。他在三连音节奏中藏入枪炮轰鸣的拟声,在“前进!前进!进!”的结尾打破传统收束,刻意制造未完成的悬停感,如箭在弦上的蓄势待发。这种创新不仅是音乐形式的突破,更暗合了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精神特质。
彼时的中华大地,东北沦丧、华北危殆,民族存亡似风中残烛。这首诞生于电影《风云儿女》的《义勇军进行曲》,随即如同燎原星火,点燃了一个民族的希望。这首歌曲在《风云儿女》的胶片中震颤、在街巷间沸腾、在前线战士的喉咙里燃烧。它是四万万同胞的“血肉长城”,是对侵略者的泣血控诉,更是中华民族觉醒的精神呐喊。“一二·九”的游行、卢沟桥的炮火,乃至台儿庄的断壁残垣,无不被这旋律淬炼成信仰的星火。
田汉与聂耳的创作实践,深度嵌入20世纪30年代左翼文艺运动的转型期。田汉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将左翼戏剧理论应用于电影创作;聂耳则在1933年入党后明确艺术为无产阶级服务的路线。这种双重身份赋予作品天然的革命合法性——当《义勇军进行曲》通过电影《风云儿女》传播时,其符号意义已超越普通电影插曲,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民众抗战的文化宣言。1935年5月24日,《风云儿女》在战云密布的大上海首映。当银幕上“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的呐喊裹挟着聂耳谱写的雷霆旋律奔涌而出,影院中的观众分明感受到座椅在颤动。这份源于最深重的民族苦难的震撼声音,激励着中华儿女在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下为救亡图存浴血奋战,谱写了爱国主义的新篇章,开启了历史新征程。
时代之歌
民族复兴的精神图腾
1949年9月27日夜,中南海勤政殿的灯光彻夜长明。围绕国歌歌词“最危险的时候”的存废问题,大家激烈讨论。周恩来总理力主保留“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时的余音,至今回荡,这不是简单的时空错位,而是中华民族的生存智慧和共产党人的责任抉择。这一抉择,使得《义勇军进行曲》超越了具体历史时空,升华为民族精神的永恒镜像。
1949年10月1日下午3时,《义勇军进行曲》从天安门广场通过无线电波传遍了全世界,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千回百转,凤鸣岐山。黄钟大吕,鲲鹏展翅。这一首承载中华民族苦难史、忧患史、团结史、斗争史、奋进史的战歌、军歌,在这一刻获得了全新的意义,成为坚不可摧、不可逾越、前所未有的精神长城,日迈月征,固化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象征和标志。1982年宪法恢复国歌原词,2004年,《义勇军进行曲》作为国歌正式被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201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法》颁布实施,逐步构建起完整的国家象征保护体系和国家认同的法治基石。从此,“起来”的呐喊化作新中国“前进”的铿锵步履。民族复兴的征途上,从黄浦江畔的悲壮怒吼到联合国大厅的庄严奏响,从奥运赛场上国歌在五环旗下激扬到神舟问天时旋律在宇宙中回响,《义勇军进行曲》的精神维度不断拓展。从利比亚撤侨时,中国政府以会唱国歌作为身份核验依据;香港回归仪式上,解放军军乐团精准实现“零秒奏响”,彰显主权尊严。国歌的团结意象超越了时空,成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纽带。
站在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坐标上,《义勇军进行曲》早已超越战争的硝烟,化作中华民族的精神基因。它叩击着新征程的鼓点:“最危险的时候”不是历史倒影,而是居安思危的清醒;“前进!前进!进!”不再是对侵略者的冲锋,而是向星辰大海的远征。当人工智能取代烽火、量子计算重构边疆,国歌精神在数字时代焕发新生。它激励科学家以“血肉筑长城”的坚韧突破芯片封锁,召唤青年以“万众一心”的团结直面百年变局。在乡村振兴的田野、在“一带一路”的驼铃中,这旋律始终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最澎湃的节拍。
未来之歌
人类命运的交响诗章
未来总是在命运的旋律中共鸣。《义勇军进行曲》既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二战期间,《义勇军进行曲》就已突破国界,成为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共同战歌。“法老如犹在,惊醒问谁歌”,埃及金字塔下,陶行知听到欢迎他的留学生唱起这首歌时,写下了这样的诗句。美国街头,梁思成听到有男孩在吹着《义勇军进行曲》的口哨,背后,是彼时至少200多万美国人民对《义勇军进行曲》的了解和熟悉。
《义勇军进行曲》诞生90周年之际,中国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在海外上映,在全球爆火。逆天改命的精神内核,与《义勇军进行曲》的底层抗争形成跨时空共鸣。二者通过对命运的抗争性破解、对危机叙事的诗意转化,形成了跨越时空的灵魂共振,为讲好中国故事提供了一种有益借鉴,带给我们启示:真正伟大的作品,根植于民族土壤,又能超越时空与地域,在人性共鸣中成就永恒。
正如歌曲在二战期间成为反法西斯同盟的纽带,新时代的国歌演绎亦可成为文明互鉴的媒介。站在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的历史维度,《义勇军进行曲》开始展现更开阔的人文价值。“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所蕴含的主体意识,与后殖民时代的全球正义话语高度契合,它既是对传统文化的创新诠释,也是对当代社会焦虑的回应;既是技术工业的胜利,也是文化自信的宣言。当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朝阳升起,这首诞生于至暗时刻的战歌,终将化作宇宙永恒的和弦:那是血火淬炼的文明密码,是时空褶皱里的精神灯塔,更是所有追寻光明者共同的基因图谱。
九十载风雨兼程,《义勇军进行曲》已熔铸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基因,它不仅是回望来路的历史坐标,更是照亮前路的永恒火种。作为历史之歌,它记载了救亡图存的悲壮岁月;作为时代之歌,它凝聚着伟大复兴的集体意志;作为未来之歌,它将继续指引中国在与世界的对话中坚守文化主体性。九十岁的《义勇军进行曲》不老,那37个小节里,永远埋藏着下一个世纪的春天。
【作者为玉溪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国歌资料整理与精神价值研究”(24xks032)、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团队建设项目资助(2024cx02)阶段性成果。】
来源:开屏新闻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