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晋察冀日报》(前身为《抗敌报》,1940年11月7日更名为《晋察冀日报》)是中共中央晋察冀分局的机关报。1937年12月11日创刊,持续发行至1948年6月14日终刊,历时10余年,共发行2845期。这是中国共产党在敌后抗日根据地办得最早、出版时间最长、影响
晋察冀日报社电务部发报台人员。前排左起:马半农、傅小乐、马德真、王进增。后排左起:李英才、杜润三、陈秀德、马继如、何瑞亭
《晋察冀日报》(前身为《抗敌报》,1940年11月7日更名为《晋察冀日报》)是中共中央晋察冀分局的机关报。1937年12月11日创刊,持续发行至1948年6月14日终刊,历时10余年,共发行2845期。这是中国共产党在敌后抗日根据地办得最早、出版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报纸。
想想当时的环境:敌后战场残酷绝伦,日本侵略者长期封锁,给养更是奇缺无比。就在这样的条件下,这份铅印日报顽强地办了下来。在抗击日寇“扫荡”和坚持游击办报的战斗中,每一期报纸,都浸透着办报人的血汗。
在晋察冀边区,党领导人民抗敌斗争中,这份报纸犹如战旗不可战胜。人民群众对它真挚地爱护和保护,敌人恐惧它,总想毁灭它。报社在连年敌人的围追堵截和“扫荡”中,闯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在党中央和晋察冀边区中央局的领导下,1938年4月,担任社长兼总编的邓拓同志带领由20岁左右的青年人组成的办报队伍,在极其艰苦、随时可能牺牲的战斗环境里,冲破重重困难,坚持到最后取得胜利。他们在敌后开辟了新闻阵地,在中外新闻史上创造了游击办报的奇迹。
一
这份报纸是在抗战烽火中诞生的。在华北敌后游击战的险境和生死考验中,这支新闻队伍不断总结经验,团结战斗,一次次突破敌人的围追堵截,保存了自己。在战斗间隙,他们坚持出版铅印日报,靠的是非凡的毅力,在战斗中发展、壮大。
边区党委和报社领导对游击战中如何办好报纸有明确要求。这份报纸办报地点在河北省保定市阜平县城,被敌人发现后,转移到了五台山大甘河村。在一次编辑会议上,军区政治部宣传部长潘自力强调,报社要坚守新闻阵地,在发动群众、与日寇血战到底的敌后游击战争中,每名成员都是新闻战线上的战士。1938年春,邓拓到报社后明确提出:1.无论战斗多么频繁艰苦,党报必须坚持出版,以满足群众需要;2.多写评论、社论,把国内外的大事讲给干部和群众听,增强指导性和战斗性;3.油印改为缩短出版间隔较短的铅印报纸。(晋察冀日报史研究会编:《晋察冀日报史》,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1938年9月,敌人调集5万兵力,从几条铁路线围攻晋察冀中心地区,目标就是摧毁边区的领导机关、部队和报社。反“围攻”开始后,报社没有立即撤离五台山大甘河的驻地,以便于能多出几期报纸,迅速向群众传达日军围攻的消息和反“围攻”的指示。他们抓紧时间,接连发表了多篇关于反“围攻”、反“坚壁清野”的社论。直到转移前,报纸才印了一半,不得不拆卸机器,火速冲过长城岭,到达阜平县的龙泉关区益寿寺。那时情况万分危急,日军从东西两面逼近,聂荣臻司令员紧急电令报社必须当夜迅速离开大路,转入深山。
抗日战争中的《晋察冀日报》社长兼总编辑邓拓
当时天空下着瓢泼大雨,邓拓冒雨跑到龙泉关区公所请求援助,发动群众帮助搬运印刷机和物资。如果不能及时找到民兵运输队,报社就有与日军遭遇的可能。幸好及时找到了帮手,队伍得以迅速转移。后来他们在南山深处的小村里秘密出报,有时用铅印,有时出8开的小快报,连续发表了许多动员群众、宣传游击战的新闻、社论、文告、通讯和文艺作品,有力地配合了反“围剿”斗争。
在游击战中换成铅印坚持出报,这在报社还是第一次。虽然困难重重,但成功了,大家的信心也建立起来了。冲破了敌人的“围剿”,游击办报的新路也走通了。聂荣臻同志称赞《晋察冀日报》是“民族的号筒”。
二
1939年秋冬,日军集结2万兵力分7路,向阜平县一带直扑。我机关部队早已撤出中心地带,转移到了外围。日军扑空后,开始在各处“扫荡”,烧杀抢掠。报社只能从阜平县城西南的马兰村,往北撤入大山里。后来,又继续往东走,穿过曲阳、唐县、完县,最后到了易县。
转移的路很艰难,但报纸出版不能停。在唐县大山里的杨家庵,报人们克服困难坚持着,用铅印机出版了5期报纸,每期印刷几百份,让交通员冒险分送到边区各地。在寒冬腊月,新闻战士们带着沉重的铅印设备,在敌后跋涉了500多里地,一边打仗一边办报,完成了一场又一场实实在在的“运动战”。
行军也不太平。就在这些新闻战士背着稿件、纸张,牲口驮着印刷机,队伍长长地行进在易县刘家台北面的芝兰沟时,白天赶路的报人们成了显眼的目标。日军的飞机突然空袭,轮番扔炸弹。报社的队伍被困在狭窄的山沟里,大家只能拼命找地方躲藏,这突如其来的轰炸,致使队伍伤亡较大,运输队员和牲口都倒下了,宝贵的铅印机和一些印刷物资也被炸毁了。
更危急的是,刚得到消息,南边唐县的敌人正追过来,北面涞源的敌人也朝芝兰沟这边合围。情况万分紧急,新闻战士们只能忍痛把剩下的铅印机和其他印刷物资就地拆散,埋藏起来。为了冲出包围圈,天擦黑时,他们组织了一次强行军。战士们摸着黑,一口气行军60里,成功从敌军重围中跳了出来。几经周折,最后在阜平县北部的一个小山村落了脚,继续开始出报。
1940年9月6日,《晋察冀日报》第二版的《八路军百团大战小景》那些长长短短的稿子,字里行间,全是战士们在前线拼杀、接应、得胜的影子。那些文字,仿佛将我们牵到了山岭沟壑间,看见战士们如何拧成一股绳,在硝烟里夺回一寸寸土地。
报道中,不仅写了前线血肉搏杀,还细细剖析了仗是怎么打的——指挥员们如何运筹帷幄,战士们又如何灵活应对。乡亲们常常在昏黄油灯下捧读这份边区人民自己的报纸,字字句句都嚼出滋味来。仗,原来也可以这样打!纸上那些排兵布阵的诀窍,竟比老辈人传下的农谚还实用。于是,村里的识字班、民兵队,便常聚拢起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把报上的法子嚼碎了,揉烂了,再咽进肚里去。
1940年11月7日,晋察冀中央局的彭真书记和其他几位领导胡锡奎、李常青、姚依林都来参加了改刊纪念会。会上,彭真对报社的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指出《晋察冀日报》是“边区人民向新中国前进的灯塔”。他相信,这支在艰苦战斗中成长起来的新闻队伍,有足够的力量战胜一切困难,继续前进。他在题词中写道:“《晋察冀日报》是统一边区人民的思想意志和巩固团结共同抗日的武器,也是边区人民忠实的言论代表和行动指针。它将成为边区文化战线上铁的正规军。”(晋察冀日报史研究会编:《晋察冀日报史》,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这些来自各方的肯定和赞扬,给了这支年轻的新闻队伍巨大的鼓舞,大家的斗志更加旺盛。邓拓代表报社全体人员在纪念会上宣誓:“一定要为党报事业奋斗到底,为坚持华北抗战、坚持晋察冀根据地奋斗到底!”同志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劲,《晋察冀日报》这面旗帜,一定要更高地飘扬在边区的土地上!
1940年11月7日更名为《晋察冀日报》出版的首期第1版
1940年冬天,从11月9日起,日军进行更大规模的“冬季扫荡”,日军3万多人分13路,向晋察冀边区进攻。这是敌人在百团大战吃了大亏后,发起的疯狂报复,扬言要“毁灭”根据地。报社得知敌人正朝阜平县城合围时,立刻向南转移。东路之敌由定县、曲阳向王快县逼近,南路之敌也由距阜平县城不足30公里的灵寿县、行唐县打到阜平县城南庄方向,形势十分危急。报社只好在冰冷的沙河北岸临时掩埋了部分机器,大家冒着严寒蹚过带着冰碴的河水,飞速撤到了阜平县西南深山里,后返回马兰村。在马兰村,报人们昼夜不停地赶工,编印发行了铅印日报2期,把《边区党委为粉碎日寇冬季“扫荡”告同胞书》及时送到了军民手中。敌人离马兰村只剩5公里时,报社队伍又一次迅速转移,撤向了平山县的滚龙沟村。
到了滚龙沟村,虽仍有日军在阜平县围剿,但报社选择在敌人“眼皮底下”驻扎下来,没有再转移。报纸改成了8开两版的小型日报。这份在反“扫荡”中诞生的“小报”,在29天内,连续出版了25期报纸,并且发行员每天把报纸源源不断地从这个小山沟里发行出去。
从1937年冬到1940年冬,整整三年在战火中游击办报的经历,像淬火一样考验了报社全体人员,极大地增强了报人们坚持在敌后办报的信心和勇气。为了更好地生存和有效地与敌人周旋,《晋察冀日报》认真总结了这些年游击办报的经验教训。
1941年到1943年,是游击办报最艰难的时期。这一阶段,日本侵略者对晋察冀边区的围攻与“扫荡”达到了最大规模,他们的手段极其残酷。这两年,是报社牺牲人数最多、游击办报最艰难、风险最高的阶段。
1941年,日本帝国主义为了发动太平洋战争,急于消灭八路军,以巩固其在华北的占领区,因此对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实施了残酷的“三光政策”,即“烧光、杀光、抢光”。日军动员了7万兵力,采取了“铁壁合围”“梳篦式清剿”“马蹄形堡垒战”和“鱼鳞式包围阵”等多种战术,多方位的分进合击,对八路军进行持续不断的攻击。企图消灭边区的主要力量和指挥机构,《晋察冀日报》是敌人“清洗”的重要目标之一。
8月13日,日军开始向边区进犯。从平汉、正太铁路方向进攻的敌军迅速推进,很快逼近报社驻地平山滚龙沟村附近的平山县和灵寿县北部山区,这两个山区位于南部腹地。当时敌情紧急,本该早些转移。为争取多出版几期报纸,报社在原地坚持了10天,10天内,他们出版了9期报纸,连续发表了《开展对敌宣传战》《纪念百团大战一周年》两篇社论,还刊登了专论《识破并粉碎敌伪的治安强化阴谋》,印发了延安《解放日报》关于八路军、新四军多处打胜仗、苏联红军击溃德军三个师等胜利消息。这些报道和言论,鼓舞了群众信心,动员大家回击并战胜敌人的大“扫荡”。
直至8月24日,日军逼近报社驻地时,报社才匆忙转移。但突围的道路已被敌人切断了。报社此时失去了与军区司令部的联系,不能掌握敌情的全貌动态,只能独立应对。在紧急的情况下,报社领导镇定自若。考虑到滚龙沟村群众基础较好,加之山势复杂,经过短暂的商议,决定留下来继续与敌人进行殊死较量。报社迅速将其整体划分为编辑、印刷、电台等多个小组,采取分散和隐秘的方式开展活动,并继续坚持出报。敌人在滚龙沟村口陈家院设据点封锁沟口,将报社团团围住。接着,日军从沟口开始由东向西“扫荡”,在飞机低空扫射的掩护下,反复搜山。当日本兵向山上爬来时,情况万分紧急。邓拓社长和谢荒田指导员、杨国权秘书等5人在一起。邓拓对大家说:“情况很严重,大家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万一敌人冲上来,我们走不脱,就和他们拼,决不当俘虏。你们有手榴弹,万不得已时,就拉响和敌人同归于尽;我和老谢有手枪,会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晋察冀日报研究中心:《人民新闻家邓拓》,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报社其他小组的同志也在山上与敌人一起战斗。编辑组的同志甚至在峭壁下躲避敌人的间隙,还在抓紧时间编报。报社人员和村民一起放哨,了解并监视敌情。
敌人包围封锁,反复搜山扫荡,报社被围困在滚龙沟村40多天。就是在这种极端困难的条件下,他们坚持出版了30多期报纸。后来人们说起“七进七出铧子尖”的故事,也成为《晋察冀日报》办报史上的佳话。当时敌人搜山频繁,处境异常艰难,报社的印刷工人隐蔽到沟掌深处一个叫铧子尖的小山村,那里只有两户人家。没有房子住,他们就把轻便印刷机安在一个不足6平方米的牛圈里。工人们吃、住、印报,都在这个用石头垒起来、没有门窗的牛圈里。因敌人封锁严密战士们粮食短缺,只能靠土豆、萝卜、白薯充饥。疲倦了,他们就在牛粪上铺上一些草,两人背靠背稍作休息。敌军扫荡频繁,情况紧急时,战士们就把机器和印刷用品埋进土里。等敌人走了,再挖出来继续印报。就这样,机器埋下去、又挖出来,反复了7次。在上有飞机盘旋,下有日军不停搜山的情况下,报社凭着这支年轻新闻队伍的勇气和誓死保卫边区的决心,克服了巨大困难,拼命坚持在敌后出版铅印日报。
1945年5月3日《晋察冀日报》第1755期第1版
翻看1941年11月5日《晋察冀日报》那篇有名的报道——《棋盘陀上的五个“神兵”》,讲的正是狼牙山五壮士的事迹。重温他们的故事,那份属于中国人的硬气和担当,至今依然让人心头滚烫。
狼牙山高高耸立,英雄的精神也一直留在这里。80多年过去了,这故事从当年战地记者的通讯稿,走进了小学生的课本;从过去黑白的电影,又登上了如今的彩色荧屏。时间流转,英雄的故事非但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入人心。
三
1943年是《晋察冀日报》游击办报时间最长、最为艰险的一年。日本侵华日军对华北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扫荡已是强弩之末,但对边区的破坏和掠夺却是前所未有的严重。从铁路沿线的平汉、正太、同蒲等据点出发,4万多日伪军扑向北岳山区。敌军从五台县、繁峙县、盂县、正定县、灵寿县、行唐县等据点分路向阜平县方向合围。报社驻地阜平县马兰村,处于敌军合击圈,形势非常危急。
9月16日,反“扫荡”大战开始后,报社指挥部按24小时力争出一期报的要求出版时,突然接到侦察员报告:由东西两面进攻的日军距马兰村只有20公里,新闻战士们算好时间,大概还能争取到一天一夜来出报。全社上下立即动员起来,编辑、广播、印刷、发行等部门协调运转,连夜赶制出一张张报纸。每印出100张,工人们就欢呼雀跃。当印到800张时,大家群情激昂,欢呼起来,甚至齐声高呼“800张!胜利的800张!”表达了新闻战士们胜利的喜悦和英雄气概。这时,敌军已向马栏寨逼近。报社赶忙轻装搬到东边。撤离仅仅4小时后,敌人就扑进了马兰村,但报社人员和机器早已不见踪影。9月22日这一期报纸,是在冒着被敌人包围的极大风险中出版的,是报社游击办报史上一次最大胆、最英勇的对日寇的战斗。
报社的队伍紧急撤离了马兰村,避开了东西两路包抄的敌人,他们冒着倾盆大雨,一头扎进了南山的诚信沟。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山洪突然爆发,队伍在暴雨中艰难行进,踩着被洪水冲下来的泥泞地面,一步步攀上了四道岭。在太阳升起时,大家稍作休息,又纷纷开始准备出报的工作。然而,这里依然没能摆脱敌人的包围圈。
正在这时,军区发来急电,命令报社必须继续向西转移,到灵寿县西的深山里寻找隐蔽的地方。9月24日深夜,报社队伍下到山脚,计划穿过北营村,进入灵寿西北山区。白天侦察北营没有发现敌人,可当队伍趁着夜色进入村子时,却意外地与敌人相遇。
走在最前面的侦察员猛然发现敌军,距离如此之近,双方顿时交火。漆黑的深夜里,谁也说不清打死了多少日军。在激烈的战斗中,走在队伍前面的报务员郑磊俊被炮火击中倒下;电台工人曹斗斗和发行员安志学英勇牺牲。队伍行进到村子中间时,邓拓同志骑的马中弹倒下了。邓拓迅速跳下马,果断下令:全体后撤,分散突围!
第二天,从抓获的受伤日本兵口中得知,北营这一小股敌人原来只是个运输队。他们在遭遇后,丢弃了一些物资就慌忙逃走了。这次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让这支年轻的新闻队伍第一次在实战中接受了考验。他们临危不乱,果断撤出险地,又很快重新集合起来,表现出了高度的革命性和纪律性。
为了彻底甩开敌人的围追堵截,报社全体人员需要继续向包围圈外转移。深秋的山林里,荆棘密布,道路崎岖。他们一路跋涉,最终抵达了灵寿、阜平、平山三县交界的高山地带,登上一片名叫玫瑰坨的近两千米高地。此处终于跳出了敌人围攻的中心,转到了相对安全的外线边缘。
在玫瑰坨顶上,有一个小山村,村里仅有两户人家。报人们稍作安顿后,10月4日,报纸在这个小山村里秘密出版了。在玫瑰坨隐蔽的12天中(10月4日至15日),他们出版了12期报纸。发行员及运输员很快联系到当地村镇的配送渠道,秘密地将连续几天印刷的报纸发送出去。
报社在玫瑰坨秘密出报的消息,被敌人察觉了。10月15日,天没亮,一股日军从阜平县城南庄的临时据点出发,直扑玫瑰坨而来,距离报社驻地日卜村只有十公里了,情况万分危急。玫瑰坨地处高山之巅,四周开阔,无处藏身,而报纸还在印刷中。万幸的是,在敌人来袭的路上,负责保卫报社的八路军一个团在敌人进攻途中截击了他们,把日军打得狼狈不堪。报社得救了,八路军部队随即通知报社:日军很可能还会再来偷袭,必须立刻转移。
报社立即轻装出发,在太行山中连续跋涉了两天两夜,向盂平县龙耳清村冲去。这个位于晋察冀北岳区西南边缘、靠近五台县“无人区”的小村庄,本就是反“扫荡”作战的外围地带。10月18日,队伍在龙耳清安顿下来,终于把那些反复偷袭的敌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报社利用冲到外线获得的宝贵空隙,大胆地选择在靠近太行山日寇“封锁沟”的地方隐蔽下来。报人们在这里隐蔽了40多天,出版了28期报纸。报社全体人员在这段时间里,始终保持着如临大敌的戒备心理。他们一边商量好对策,一边积极侦察敌情,敌军一旦从根据地中心地区掉头回来,他们就得转移到“无人区”去。
果然,敌人得到了他们在龙耳清出报的消息,直接从中心区扑了过来。眼瞅着敌人离驻地只剩十几公里了,报社指挥部立刻下令,高度轻装,马上进“无人区”“打游击”。大家动作非常快,一天之内就把印刷机器和各种出版物资都藏好了。然后组成精干小分队,全副武装,背上步枪,揣上手榴弹,只带油印机、电话机、收发报机和新闻稿件,离开龙耳清县向西走。他们跳出河北省界,一头钻进了太行山的更深处,转到了五台县和盂县交界的“无人”地带。
新闻战士们夜里一路急行军。他们又累又饿又冷,路上看不到人烟。走到一处被敌人烧毁的破墙角,大家才稍微打个盹儿,吃点东西,接着继续往前走。“无人区”一片荒凉,老百姓都躲在山洞和深谷里。那时虽然能看着军用地图辨认方向,但山路实在太复杂,行军还得靠山上设立的“消息树”报告敌情。运气好的时候,能找到当地老乡带一段路。就在这“无人区”的高山峻岭之间,他们忽南忽北,左右穿插。
这支年轻的新闻队伍,顶着刺骨的山风,在太行山梁上艰难前行。大家上身穿着棉军装,下身却只有一条单裤(冬装一时供应不上)。虽然冻得直咬牙,但没人喊累、叫苦。人人心中都有一股革命的乐观劲儿,他们打趣说,这样的行军,“真像鱼儿一样,在水里游来游去。”这群来自四面八方的青年新闻工作者,就是凭着心中那团抗日救国、献身革命的热火,凭着对党的新闻事业的无限忠诚,迎着一个又一个困难,坚定地向前迈进。
一路跋山涉水,社长邓拓在途中创作了与敌周旋的诗篇——《在“反扫荡”途中》。
风雪山林路,悄然结队行。
兼程步马急,落日水云横。
后路歼顽寇,前村问敌情。
棘丛挥斤斧,伐木自丁丁。
1947年11月7日《晋察冀日报》第2633期第1版
这支报社小分队,在敌人制造的“无人区”里辗转战斗了19天。日子虽然艰险,但他们的意志磨炼得更坚强,战斗力量也保存了下来,并且积累了宝贵的战斗经验。当得知敌人开始从中心地带撤退的消息后,他们立刻从“无人区”向东转移,回到了老根据地阜平县的马兰村,继续坚持出版报纸。
四
在这场反“扫荡”战斗结束后,晋察冀中央分局副书记刘澜涛在《晋察冀日报》创刊6周年纪念会上指出:“三个月苦战中,我们的日报却始终未停,一直为边区人民服务,他们受到群众拥护、爱戴。这就是我们的胜利。”
多年来,在游击环境中坚持办报,他们取得了很多成绩。但是,报社也在反“扫荡”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许多同志在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中英勇牺牲,其中包括从贵州遵义前往敌后坚持抗战的优秀共产党员、国际新闻编辑组组长胡畏;电务技术骨干、台长黄庆涛;优秀的报务员郑磊俊;在发行工作中表现突出的共产党员弓春芳和安志学;以及侯春妮和曹斗斗等优秀的印刷工人……为了在敌后坚守抗战新闻事业,他们在晋察冀大地上挥洒热血。这些英雄的遗体,被安葬在铁冠山边的老根据地——阜平县马兰村。邓拓怀着沉痛的心情写下了这样一首诗,献给牺牲的烈士。
故乡如梦般遥远,
天边也暂时停留。
为国奉献心血,
留下遗风长存于心。
悬崖上耸立着一块土地,
水边立着七位烈士的碑铭。
从此,
马兰路上,
千秋之下,
烈士们常驻。
晋察冀日报社这支坚强的新闻队伍,靠着非同一般的游击办报精神,和日本侵略者顽强斗争。他们在北岳区的中心地带,在五台山、太行山的“无人区”里迂回穿梭,在深山大谷中和敌人周旋。经历了数不清的艰难险阻,始终坚持工作,坚持用铅字印刷出版日报。创造了中国新闻史上的奇迹。晋察冀日报社在游击中办报积累下的丰富经验,成为我国新闻史宝贵的财富。
邓拓在晋察冀日报发表的终刊诗手迹
《晋察冀日报》在抗日战争烽火中游击办报长达8年,加上后来继续在解放战争中出版的两年多时间,前后共10年半。1948年6月14日报纸终刊时,邓拓作诗,以全社同志的身份,在《诗刊》杂志中这样写道:
毛锥十载写纵横,不尽边疆血火情。
故国当年危累卵,义旗直北控长城。
山林肉满胡蹄过,子弟刀环空巷迎。
战史编成三千页,仰看恒岳共峥嵘。
来源:民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