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民权:毛昌杰和井勿幕的交往与友谊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24 09:00 1

摘要:毛昌杰(1865-1932)和井勿幕(1888-1918)两位先生,都是近代陕西历史上极负盛名的人物。两位先生的交际圈子多有重叠,但其相互间的直接交往,至今少有资料提及,委实鲜为人知。

文/王民权

毛昌杰(1865-1932)和井勿幕(1888-1918)两位先生,都是近代陕西历史上极负盛名的人物。两位先生的交际圈子多有重叠,但其相互间的直接交往,至今少有资料提及,委实鲜为人知。

井勿幕

勿幕先生名泉,字勿幕,籍隶渭南蒲城,今属铜川印台。“赋性倜傥,任侠尚义。早岁参加同盟会,驰驱陕右,结合革命同志,豪俊之士,率影从之。”陕西起义,厥功至伟;护法之役,备著辛劳。关中道尹任上,颇多善政。惜以靖国军总指挥西路劳军,归途意外为内奸设计戕害,在陕西革命史上,享有崇高的地位,有“旷代逸才”之誉。

井勿幕(右)与于右任

昌杰先生名昌杰,字俊臣,祖籍扬州甘泉,以祖父官陕而著籍咸宁,头顶举人功名,以经学家而兼擅词章,是当时陕西著名学者兼诗人,对金石、史籍有深湛的研究,曾先后执教于崇实、味经、宏道诸书院,为于右任、李仪祉、李元鼎等关辅俊彦业师,胡景翼囚执省垣时,亦曾承其教诲,一度亦任关中道尹,有《君子馆类稿》《续汉书郡国志释略》传世,民初治陕如陈树藩、冯玉祥、刘镇华、宋哲元、刘治州、杨虎城辈,对其多礼敬之。

细考历史,两位先生确曾有着颇不寻常的交往和友谊。《君子馆日记》是毛先生《君子馆类稿》中的一种,尽管梓行之际编者剪裁甚多,但却仍有数处言及于此,颇堪引人重视。如其民国七年(1918)7月1日(旧历5月23日,星期一)载:

午前出门至文献巷借痰盂。至东二道巷十号答拜刘莲浦,未见。访芝逸,勿幕亦在座畅谈,知参院议员为宋芝田、何达夫、郭蕴生、武念堂、王荫之五人。看汉碑数十种,仓卒不能细读,因言借归读之,勿幕允饬人送来。读《汉书▪西域传》。

民国七年(1918)8月28日(旧历7月22日,星期三)载:

读井勿幕诗卅首,略为改定。作《孔安国传》一篇,并驳《文献通考》所辑原传。希仁嘱作也

民国七年(1918)11月24日(旧历10月21日,星期日)载:

往吊梦竹。挽联十余,唯徐與如联驯雅自然云:“杯酒昨言欢,风雨一楼,妙谑清言犹在耳;人琴今并去,乡关千里,大行恒岳许招魂。”闻井勿幕遇险之信,不胜哀恸。勿幕与我十年前东瀛一见,近三年彼此以文字切磋,甚相契合,且其人曾厕身同盟会,而天性好学,醇醇然一学人。吾陕劫运未终,失此中流砥柱,为私情痛,更不能不为大局惜也。

民国七年(1918)11月25日(旧历10月22日,星期一)载:

枕上作挽五妹一联云:“此际复何言,多智多谋,痛汝一世聪明随逝电;前尘了如梦,以养以嫁,惜我十年新力付东流。”早访芝逸,知勿幕凶问属实,刺之者李东才。有一傅姓在座,即勿幕副官也。少时漱兄亦来,楚囚相对,既痛逝者,行自念也。

民国八年(1919)6月7日(旧历5月10日,星期三)载:

十钟到局,代吴葆三拟为子完婚联语二则。第一联(云):原阙。(第二联云:)“漫云立功立名,叹梁孟风微,第料量荆钗布裙,同修淑德;对此佳儿佳妇,喜向禽愿了,好整顿芒鞋竹杖踏名山。”拟一半日,往仲唐处与之畅谈。问学于我,情意殷挚,良可爱信。中(间)述及勿幕生前与伊谈及读书,必念及于我,失此良友,深可痛悼。拉杂写之,掷笔涕零,而吾日记第二册遂于此终篇。

上述记载中,前两次在勿幕先生生前,甚至在其借机离省赴原参加靖国军之前,后三次在“井案”发生之后,更确切地说,在勿幕先生遇害半年之后。

1938年之西安碑林 图/@卡尔顿学院

其中至少传达出如下信息

其一,勿幕先生能诗,已经广为人知,惜乎至今所可见者,不过《孤愤词》《舞剑词》《哀醴陵惨案》,及其仿老杜《秋兴》八首所为《秋感》八首而已。1918年,正是其“屈就关中道尹”困处长安的时候,故得有暇向毛请益,而毛亦曾酌为改定其诗作。“读井勿幕诗卅首,略为改定”云云,不仅证明两人曾有一段文字之雅,也让人知道了井氏一生的诗作,非仅现今所流传的数首而止。

其二,毛先生和勿幕先生一样具有东渡日本的经历,两人辛亥鼎革前几年就在东瀛互相认识了,近几年又因同其所好而时有文字切磋,相处甚洽,关系洵非泛泛。唯其如此,他才可能对勿幕先生的突然罹难,“不胜哀恸”,也才可能初闻噩耗,未敢深信,次日一早又去“芝逸”即李元鼎处进一步核实。“吾陕劫运未终,失此中流砥柱,为私情痛,更不能不为大局惜也”数语,既可洞见其本人为人之格局和勿幕先生在其心中的分量,也足以证明他对勿幕先生禀赋、才具与人格魅力的深刻洞察和高远期许,而“楚囚相对,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几句,也让人颇生兔死狐悲之感,从一个侧面,表达出对当时省中局面的无奈和不满。

除此之外,能够反映毛先生、勿幕先生交往和友谊的关系的,还有其《君子馆类稿·诗钞》所载《集昌谷句柬井勿幕》这首诗

凉夜波间吟古龙,

文章何处起秋风?

长卿牢落空悲舍,

边让今朝忆蔡邕。

昌谷其谁?唐诗人李贺是也;柬者何意?信札之谓也。毛氏此诗,即其以诗的形式寄给井氏的信。诗的首句集自李贺《湘妃》一诗,原诗为:

筠竹千年老不死,

长伴神娥盖湘水。

蛮娘吟弄满寒空,

九山静绿泪花红。

离鸾别凤烟梧中,

巫云蜀雨遥相通。

幽愁秋气上青枫,

凉夜波间吟古龙。

第二句集自李贺《南园》十三首之六,原诗为:

寻章摘句老雕虫,

晓月当帘挂玉弓;

不见年年辽海上,

文章何处哭秋风。

第三句集自李贺《南园》十三首之七,原诗为:

长卿牢落悲空舍,

曼倩诙谐取自容;

见买若耶溪水剑,

明朝归去事猿公。

第四句集自李贺《南园》十三首之十,原诗为:

边让今朝忆蔡邕,

无心裁曲卧春风;

舍南有竹堪书字,

老去溪头作钓翁。

李贺的这几首诗,第一首是借湘妃之咏,抒写其生离死别之痛;第二首是说唐代藩镇割据边疆多难,国家只需要武将,根本用不着满腹经纶的文士;第三首是借前汉司马相如、东方朔的遭际,自嘲书生无用,表明要改弦更张,弃文习武;第四首则是假后汉边让、蔡邕故事以自况,感忆韩公皇甫之相知,都是些感事伤时之作。

从李贺四首诗中各集一句以赠勿幕先生,显然是想曲折地传达一种意思,即尽管此去生死难料,但从当下的陕局着想,他还是希望勿幕先生虎脱樊笼,尽早离开西安,以为勿幕先生困处愁城,仅以诗文切磋度日,实在于事无补,不如投笔从戎以作武力的抗争更为切实有效,若真有一天能蛟龙归海,一展抱负,相信定能想起我曾给你的这个建议。

1938年之西安东大街 图/@卡尔顿学院

勿幕先生当年最终离省而奔赴三原,时在景翼将军固市(渭南)被执之后。其直接原因固是陈树藩既得景翼将军,又欲借助勿幕先生的声望,请其亲赴渭北以收拢胡部各军,从而使靖国军彻底解体,而勿幕先生虎落平川,久羁省垣而如处囚室,亦早想伺机远飏以去,而此正天赐良机也。

毛先生此诗,细察应该就写于井氏这个时间;诗中集句所婉转传递的信息,无疑也对井氏最终决定将计就计,毅然离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毛先生是学者,但不冬烘,民初始终与陕西军政当局保持着和谐的关系,甚至靖国军后期曾奉冯玉祥之命,与郭希仁亲劝景翼将军接受改编;西安城围未合之前,先是劝刘治州相机辞去省长,后又分析形势利害而力阻其行,在诸多大的历史节点上,一再表现出不俗的眼光和作为。而其与勿幕先生的交往,尤其是其借古讽今,以诗柬的形式敦促其作速借机离开西安这段史实,实在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窃意无论如何,都应当刮目相看才是。

来源:西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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