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凤，我以前也是你这种想法，可是现实是真的打脸。我发现对婆家越好，他们越不把你当回事，就好像你巴结他们似的，他们故意把架子摆得高高的，甚至还觉得你好欺负……”
下午韩三凤回家，我娘正在厨房做晚饭，听见韩三凤的声音，连忙跑出来，“三凤，秦青都定亲了。”
“哦。”韩三凤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你还哦，怎么就没有一点心眼？你和路凌也老大不小，谈了这么多年了，你们俩就没商量商量？”
“商量啥呀？”韩三凤不解地问。
“商量商量是不是该定亲了？”
“嘻，定亲干嘛？等我到年龄了，我们就结婚。不用定亲，麻烦。”韩三凤说。
“怎么还嫌麻烦呢，现在都兴定亲，你又不比人家少胳膊少腿的，人家都定亲，你为什么不定亲？”
“人家是人家，我是我，我根本不想定。”
“你不定亲，人家都有定亲礼，你就没有。”
“没有就没有。”
“哎，你这个孩子，你怎么缺心眼啊？”我娘不可思议地看着韩三凤。
韩银凤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三凤，说，“三凤，你一开始就不在乎礼金，你婆家会不会觉得你太好说话？”
“我管他们干嘛？我和路凌过日子，又不是和他们过日子。”韩三凤说
“三凤，我以前也是你这种想法，可是现实是真的打脸。我发现对婆家越好，他们越不把你当回事，就好像你巴结他们似的，他们故意把架子摆得高高的，甚至还觉得你好欺负……”
“二姐，我觉得路凌不是我二姐夫那样的人。而且，曹阿姨也不像你婆婆，她对我可好了。”韩三凤说。
“你还是年轻，”韩银凤摇摇头，说，“把人想的太好了，希望你婆婆和路凌能对得住你对他们一片好心。”
“不管怎么说，这个亲还是要定。”我娘坚决说道，“现在都兴定亲，你为什么不定？秦青嫁个离婚带孩子的，都定亲，你就比她差吗？”
韩三凤撅着嘴，不说话了。
我娘看三凤的工作难做，第二天，吃过早饭，让我爹在家看莹莹，自己一个人来到曹红家。
曹红上次手术之后，一直在家静养，养得白白胖胖的，整天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
曹红正在家里看电视呢，我娘就来了。
“哎呦，嫂子，你怎么来了？”曹红奇怪地问。
“曹红啊，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商量。”我娘开门见山，说道，“你看，路凌和三凤也谈了好几年的恋爱了，现在年轻的都兴定亲，咱们是不是也该把他们的事给定下来？”
曹红却摇摇头，说，“三凤还不到年龄呢，等到年龄再说吧。我现在身体也不好，操持不了这些事。”
“可是，人家秦青都定亲了。”
“这事我知道，姜珠还请我去喝定亲酒，我说我身体不行，就没去。”
“秦青和三凤一般大的。”
“你以为秦青和人家定亲，两人的关系就能定下来？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秦青这个孩子，我最了解了，一点没有定性，她婆家又是农村的，虽然说酒席钱是秦家出的，但男方还是给了六百六十六块定亲钱。让我说，这个赵爱国太傻了，像秦青这种女孩子，她要是过两天又跟着别的男人了呢？这钱岂不是打水漂了？”曹红说。
我娘听明白了，曹红是心疼钱，怕三凤不跟路凌了，钱就白给了。
我娘在心里替韩三凤不值，在心里撇了无数个嘴，最后，匆匆走了。
我娘从曹红家出来，觉得还是不甘心，心里的气总想找个出口。经过姜珠家时，姜珠恰巧站在门口，正对着邻居 数落老赵家。
“秦青找这个婆家，算是倒贴了。酒席钱还是我给出的，我就是想，他们是农村的，对县城的礼节不是太懂，我给他们要要面子，他们也给我点面子，多给点礼金，我就算是脸上有光了。可是，这家人家真抠门，一共就给了六百六十六块钱，金戒指金项链，一个也没有！要不是秦青非要嫁给赵爱国，我真想把这六百六十六块钱甩到他们老赵家脸上。”
姜珠看见我娘走过来，奇怪地问，“金凤她娘，你怎么来了？你家搬出去之后，你就一直没回来吧？”
“我去曹红家了。”我娘说。
“你去她家干嘛？她不是一直都在家养病吗？”
“我想和她商量商量三凤和路凌的事。”
“怎么？他们两人要结婚了？”姜珠酸溜溜地说，“三凤不是还不到年龄吗？”
“是不到年龄，我是想赶紧把他们两人的事给定下来，没想到，曹红根本不同意。”
“曹红当然不会同意，路凌找你们家三凤，曹红一直都不同意，你还不知道吗？”姜珠撇撇嘴，说。
“曹红做手术住院，都是三凤在医院照顾她，她对三凤可满意了。”
“你拉倒吧，你们一家是农村出来的，浑身上下的土腥气还没洗去，人家曹红是什么家庭？曹红是大城市来的，她娘家都在大城市呢，她两个儿子也在大城市，人家这是什么家庭？你们什么家庭？你们家三凤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亲家，可不是这样的，我们家三凤对曹红比对我这个亲娘都好，曹红在医院住院，眼前没有个亲人，也没有个闺女，三凤那可是比闺女还细心体贴，曹红还专门去给我送的鸡蛋，她亲口告诉我，她看中三凤了。”
“此一时彼一时，你都不懂，韩三凤上赶着巴结曹红，曹红就是装也得装一装，你还当真？怎么说，你们农村出来的，就是傻，傻乎乎 的， 让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我娘本来就不开心，现在又被姜珠奚落一通，生了一肚子往家走。
我娘走到张萌萌照相馆的时候，偏偏又遇见了刘婶子。
刘婶子看上去又白又胖，就像修养中的曹红一样。我娘认识刘婶子以来，从来没见到她会胖的出现两个下巴颏，也从来没见到她如此白。
“妹妹，你都好了？”我娘奇怪地上下打量她，“我怎么看你比以前还好了呢？脸色也好看，身子骨也硬朗。”
“姐姐，我也不知道是哪辈子的福分，摊上了个好儿媳。”刘婶子脸上笑成了一朵大花，“就是楚军的女朋友，别看人家年纪小，我听老五说，她还和六凤是小学同学，就是年纪比六凤大两岁……就是上次你在医院遇见那一个女孩子，长得漂亮，又有钱，看见路口拐角那个照相馆了吗？那就是她的。她现在准备把照相馆改影楼了。你以后要照个像啥的，就去找她，你只要一提我，她肯定不收钱，还得对你客客气气的。”
我娘羡慕得直咋舌，“还有这样的好人？我知道路口是有一家照相馆，那不就是老张给他闺女开的吗？我听六凤说过……”
“是啊，是啊，是张萌萌，这不是和楚军谈恋爱了吗？”
“她，她还不大啊……”
“哎，是。别看她不大，但行为做事比成人都强。我这次住院，都是她照顾我，不仅照顾我，还照顾老五，想的又周到，就是一个成人也比不上她。我也不知道哪辈子修的福……”刘婶子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与满足。
“怪不得，你看上去都显得年轻了……楚军争气啊，给你找了这么好的儿媳。”
听我娘这么一说，刘婶子就更笑得合不拢嘴。
我娘有说不出的羡慕，甚至还有一些嫉妒。
她想想自己，命运竟是如此的坎坷与艰辛。生了六个丫头，好不容易拉扯大了，但在婚姻里，竟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韩金凤和韩银凤嫁的丈夫，就没有一个能像张萌萌这样又有钱又懂事。简直就是上辈子欠他们的，一个个就是讨债鬼。
她本以为韩三凤会好一点，但通过今天去曹红那里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我娘就知道，韩三凤的婚姻也不会好哪去了。
有这样的婆婆，还能好哪去？
我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闺女一个个都眼瞎，而她的命比黄连还苦。
回到家里，我娘与我爹说起这事，连连叹息，“人家她刘婶的命还真好来，摊上有钱又漂亮还懂事的儿媳妇，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
“咱这些闺女都让你惯坏了，不听老人的，就像金凤，当初不让她嫁秦峰，她偏不听，婚姻是儿戏吗？不得找个正南正北的好人家吗？”我爹说。
“你别说金凤，我觉得金凤最起码还找了个当官的公公，只是现在落魄了……你看银凤找的什么样的？吴建军是比秦峰老实，但窝囊，还挺执拗，只想着自己舒服，根本不顾银凤，看把银凤委屈的！还有这个三凤，一个没过门的儿媳上赶着去伺候曹红，白伺候！将来我看人家也不会拿着当人！”
“还是你不会教育。”我爹说，“闺女都得靠当娘的教……”
我爹话还没说完，我娘就厉声说道，“你还让我怎么教育？你当爹的教育不行吗？什么都怨我！你就是这样当爹的！我嫁给你，才倒八辈子霉！你说你，嫁给你这么多年，你除了埋怨我，怪罪我，你还干过什么正事？我不会教育？我这几个孩子，除了小六子，你说，哪个不成才？人家都羡慕咱家出了两个大学生了！你还让我怎么教育？”
“你得教她们怎么找个好男人，找个好人家。”
“我自己都没找到好男人，我自己都委屈了一辈子，我教不了！你会，你教！”我娘抹了一把眼泪，悲从中来，说道。
我爹就垂下头，沉默了。
婚姻这本书太厚重了，我爹和我娘这辈子好像也没读明白。他们也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教孩子们。
下午，我们回家，发现我娘又躺在床上了，两只眼睛又哭得红肿，不知道是谁得罪了她。
韩金凤和韩银凤还有韩三凤轮流过去哄劝我娘，但是越哄我娘越不说话，越哄越把脊梁骨对着她们。
谁也不知道，我娘为何突然生气，突然委屈。
我娘就像一只受伤的刺猬，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躺了两天。
两天之后，天空下起了雨。
初冬的雨带着冰冷的气息降落到我家的校园里，落到屋后面的菜园子里。
我娘身上裹着一个白色的塑料皮，脚上穿着韩金凤的黄色胶皮球鞋，把厨房里的水缸、盆子全都挪到院子里，缸啊，盆子就揍起了叮叮当当的交响曲，这样以后就有水浇菜地了。
雨水落到缸里盆子里，也落到我娘的头上肩上，终于把她内心千年的忧伤冲刷掉了，我娘终于又从忧伤的阴霾里爬出来了。
她从菜园里拔了一棵大白菜，剁了一点带着肥膘的猪肉，调了白菜猪肉馅，蒸了一锅白菜猪肉馅的大包子，中午，我们回家，热气腾腾的包子就出锅了。
我娘没在三凤面前提起去曹红家商量定亲的事，她只是不像以前那样热情地对待路凌了。
她甚至盼望着三凤和路凌之间出现隔阂，她也希望能有个男生像张萌萌那样喜欢自己家的闺女。
转眼间，就进入腊月了，腊八之后，日子更是过得飞快，韩金凤回妇科上班了，因为给一个病人看好了病，病人家属为了答谢她，打听着我家，送来了一个猪头，于是，我爹和我娘烧了一大锅热水，还熬了沥青，弄的院子里弥漫着一个烧焦的猪毛与沥青混合的味道。
我和韩五凤放假了，韩四凤也回来了。
四凤瘦了，但是更加清秀，眉眼之间就像一副隽永的山水画，给人的感觉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可能那就是书生之气吧。
韩四凤的同学接二连三的来我家找她玩，无论男女也都带着这样的书生气。
我和五凤特别喜欢听他们说话聊天，听他们讲大学校园生活。
韩四凤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小录音机，每天都在播放歌曲，韩四凤的归来给我们全家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新鲜血液和活力，悄无声息地改变着我们。
来源：奔跑的中年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