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初夏的晨光尚未完全褪去薄雾的清冷,驻村小楼的卷帘门便被风轻轻叩响。门轴的低吟像从旧时光深处传来的呢喃,惊醒了檐角蜷伏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晒谷场时,新坝的清晨便在这絮语般的翅声里徐徐展开。
陈玺
初夏的晨光尚未完全褪去薄雾的清冷,驻村小楼的卷帘门便被风轻轻叩响。门轴的低吟像从旧时光深处传来的呢喃,惊醒了檐角蜷伏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晒谷场时,新坝的清晨便在这絮语般的翅声里徐徐展开。
劳武沟的晨曦
沿溪畔小径往东行,满坡的樱桃树正擎着露水未晞的枝桠。那些殷红欲滴的果实悬在枝头,像是从晨曦里提溜出来的一颗颗红豆。村支书老张站在木梯上,裸露的臂膀在晨光里泛着古铜色的光泽。他的剪刀与枝桠相触的瞬间,竟发出清脆的金石之音,果实坠入竹篮的声响宛如珠玉落盘。
"这可比去年摘玉米轻松多了。"老张将沾着晨露的果实递过来,微凉的浆液在舌尖绽开时,酸涩的初味瞬间化作蜜糖。我忽然想起幼时读过的楚辞,这或许就是屈原笔下"援茄集之垂枝兮,采樱桃之落英"的意境。果肉在齿间炸裂的瞬间,能听到时间裂帛般的声音——这是春天最后的细碎呼吸,是泥土与阳光孕育出的微小宇宙。
站在劳武沟的高处回望,新坝的田野在雾霭中渐渐显出轮廓。那些弯腰采摘的身影仿佛被晨光镀了层薄金,他们的剪刀在枝叶间穿梭,像在编织着通向未来的梯子。老张忽然指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说:"你看,太阳出来时,那些露珠会变成小小的月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真见叶片上的水珠正倒映着将出未出的日轮,似无数枚微型的银月在枝头跳跃。
茶园的水墨歌谣
午后踏入云雾茶园时,正逢几位阿嫂围坐竹匾前萎凋茶叶。她们的巧手在茶青间穿梭,指间的力道恰如其分地揉捻着季节的密码。领头的张嫂忽然哼起古老的茶谣,清亮的嗓音穿透茶香,在薄雾中拉出悠长的尾音。这歌声里有山林的空旷,有溪流的婉转,竟让远处的鹧鸪也跟着和鸣起来。
"录抖音咯!"年轻村干部余姐举着手机冲进茶园,镜头前的张嫂瞬间羞赧得低下头。当她的歌声再次响起时,已带着三分夸张的颤音。手机屏幕上,茶园的绿意在光影里流动,阿嫂们脸上的褶皱被晚霞镀成金色,连同远处山峦的剪影,构成一幅动态的水墨长卷。我忽然意识到,这跨越千里的网络信号,此刻正将山野的质朴与都市的喧嚣编织在同一张画布上。
坐在茶园的石凳上,能感受到脚下土地的温度正在攀升。茶香在微风中化作若有若无的微光,与远处传来的织机声交织成夏日的催眠曲。年轻的返乡创业者老李正调试着新购置的制茶机,金属的轰鸣声与鸟鸣此起彼伏。他擦拭汗水的手套上沾着新鲜的茶叶粉末,像戴上了春日的面具。当我们讨论如何改良发酵工艺时,身后突然传来老茶农的喟叹:"这机器再好,也焙不出老茶灶的魂儿啊。"
码头的星河独白
暮色四合时分,新坝的码头被夕阳镀成铜色。老渡口停泊的乌篷船在水波里打着瞌睡,船身随着浪花的呼吸轻轻起伏。我们踏着被青苔浸润的石板缓步而行,脚下传来历史的微弱回声。那些被岁月磨圆的鹅卵石,正将一天的暖意缓慢释放,像是在低语白天发生的故事。
当第一颗启明星在东山之巅探出头时,整个码头都陷入了静谧的狂欢。渔民老周解开缆绳,木桨划开水面的声响像古老的琴键被轻轻触碰。水面荡起的涟漪携着星辉,在夜色里织出流动的锦缎。我忽然想起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的独白:在最深的夜色里,才能听见宇宙最初的心跳。
坐在码头的高处,能感到天地间的界限正在消弭。脚下的汉水在月光下泛着银鳞,远处的山峦化作沉默的守护者。老周说,年轻时他总向往着渡口那头的繁华世界,如今却在桨声灯影里听见了岁月的回声。他的手指向江心被星光点亮的渔火:"看,那些漂流的光,不就像我们年轻时的梦想吗?"
夜深人静时,驻村小楼的灯光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翻阅村民们的旧日信札,那些褪色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野菊,仿佛要把往昔的芬芳永远留存。窗外,不知谁家的土狗在低吠,惊起一树栖鸟。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窗棂时,我分明听见时空折叠的簌簌声——新坝的夜晚,总是藏着太多未被书写的诗行。
在这片土地的褶皱里,我渐渐读懂那些沉默的智慧。樱桃的酸甜里有季节的哲学,茶香的氤氲里藏着时间的辩证,星河的流转见证了生命的永恒。当驻村工作的日常与诗意的栖居在此交融,新坝便不再仅仅是地图上的一个坐标,而成了灵魂得以安放的秘境。那些在晨曦与暮霭间流转的瞬间,终将在岁月的长河里,凝结成永不褪色的文明碎片。
来源:阳光报阳光网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