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睁开眼时,谢婶子那张刻薄的脸正对着我,手里捧着两件染血的破旧衣裳和一封所谓的"血书"。
我睁开眼时,谢婶子那张刻薄的脸正对着我,手里捧着两件染血的破旧衣裳和一封所谓的"血书"。
"晚丫头,节哀啊。"谢婶子的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的悲痛,"咱家谢诚是为国捐躯的,那可是你们家祖上的荣光,你也别太难过。"
她的嘴角微微抽动,眼睛干涩得没有一滴泪水。我盯着她那张虚伪的脸,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的我就是被她这番表演骗了整整四十年,在谢诚的衣冠冢前耗尽了一生。
"把东西给我。"我平静地伸出手。
谢婶子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以为我又会像前世那样痛哭流涕地接过这些所谓的"遗物"。但她错了,这一次,我接过那封血书,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撕成了碎片,扬手撒进了旁边的河里。
"陆晚!你疯了吗?"谢婶子尖叫起来,脸上的皱纹因震惊而扭曲。
我没有理会她,又将那两件破衣服丢在地上,用脚踩了上去。"这些破烂,连给我当抹布都不配。"
谢婶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弯腰想捡起衣服,肥胖的身躯让她动作笨拙。"你这个不孝的贱妇!谢诚尸骨未寒,你就这样糟蹋他的遗物?"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前世的我最怕闲言碎语,总是忍气吞声。但如今,这些人的眼光对我而言不过浮云。
"谢诚死了?"我冷笑一声,"那他可真是死得其所啊,为国捐躯,多么光荣。"
谢婶子被我反常的态度震住了,她转头向围观的乡民求助:"大家看看啊,这女人疯了!自己丈夫战死沙场,她不但不伤心,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伤心?"我提高声音,"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抛妻弃子、另娶贵女的负心汉伤心?"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谢婶子的脸色刷地变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胡说什么!谢诚他...他是战死的!"她结结巴巴地反驳,声音却明显弱了几分。
我不再理会她,转身走进屋内。前世的我被谢家骗得团团转,不仅守了四十年的寡,还用自己的嫁妆养活了谢家上下。而谢诚呢?他在京城享受着荣华富贵,怕是早忘了乡下发妻的存在。
屋内陈设如记忆中一般简陋。我径直走向墙角那个老旧的红木箱子,那是我的嫁妆之一。谢婶子一直觊觎里面的东西,但前世的我直到死都没让她得逞。
钥匙就藏在窗台下的缝隙里。我取出钥匙,打开箱子,从最底层抽出一叠泛黄的纸张——谢家宅院的地契和房契。这些本该属于我父亲的东西,被谢家以各种理由"暂管"了多年。
"陆晚!你给我出来!"谢婶子在门外叫嚣着,"大家评评理啊,这女人疯了,不但不守妇道,还污蔑我儿子的名声!"
我拿着地契走出门,看到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村民,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谢婶子站在中间,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各位乡亲,"我提高声音,"谢诚根本没死。他抛弃发妻,在京城另娶了侯门贵女,如今怕是已经儿孙满堂了。"
人群一片哗然。谢婶子脸色铁青:"你血口喷人!有证据吗?"
"证据?"我冷笑,"证据就是你们母子合谋骗我守寡四十年,好让我用嫁妆养活你们谢家!"
我举起手中的地契:"这宅院本是我父亲所购,地契上清清楚楚写着陆家的名字。谢家霸占多年,今日我要收回。"
谢婶子看到地契,脸色大变:"那是...那是谢诚他爹..."
"谢诚他爹死了十年了,这房子早该归还。"我冷冷道,"谢婶子,我给你三天时间搬出去,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周围的村民窃窃私语,有人开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谢婶子。她恼羞成怒,突然扑上来想抢我手中的地契:"贱人!把地契还给我!"
我早有防备,侧身一躲,谢婶子肥胖的身躯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她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打人啦!陆晚打婆婆啦!"
但这次,围观的人没有立刻站在她那边。一个年长的村民站出来说:"谢家嫂子,地契上写的谁的名字就是谁的,这是王法。"
"就是啊,"另一个妇女小声说,"陆晚平时多老实一个人,今天这样,怕是真的有隐情..."
谢婶子见形势不对,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我:"陆晚,你给我等着!"说完,她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跑了。
人群渐渐散去,我长舒一口气,回到屋内开始收拾东西。前世的我太软弱,被谢家吃得死死的。这一世,我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流言已经传开了。有人说谢诚确实没死,有人说我疯了,更多人则在观望。我不管这些,径直去了县城,找到县衙的师爷,出示地契要求收回房产。
师爷查验后确认地契真实有效,当即派了两个衙役随我回村。谢婶子看到衙役,吓得面如土色,再不敢撒泼,只能灰溜溜地收拾细软搬了出去。
"陆晚,你会遭报应的!"临走前,她咬牙切齿地诅咒我。
"报应?"我冷笑,"谢诚抛弃发妻,骗我守寡四十年,这才是真正的报应。你们母子造的孽,迟早要还。"
收回房子后,我变卖了部分家具,用这笔钱在县城租了个小铺面,准备开一家茶摊。前世守寡的四十年里,我靠绣活和做小生意养活自己,积累了不少经验。这一世,我要把这些经验用在正途上。
茶摊开张那天,生意出乎意料地好。我特制的桂花茶和芝麻糕很受欢迎,第一天就赚了半两银子。晚上打烊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前经过,我手中的茶壶差点掉落——是谢诚!
他穿着体面的绸缎长衫,身边跟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两人有说有笑,显然是一对新婚夫妇。我的心脏剧烈跳动,前世弥留之际得知的真相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谢诚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表情凝固了,眼中闪过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显然认出了我,但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拉着那女子快步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手中的茶壶已经凉了。复仇的火焰在胸中燃烧——谢诚,你以为逃到京城就能摆脱我吗?这一世,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边经营茶摊,一边打听谢诚的消息。原来他确实参了军,但根本没上战场,而是被一位将军看中,做了文书工作。后来不知怎么攀上了京城永安侯的门路,娶了侯府的庶女,如今在衙门里谋了个小官职,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听说谢大人很得侯爷赏识呢,"一个常来喝茶的商贩说,"前途无量啊。"
我强忍怒火,装作好奇地问:"谢大人可有原配妻子?"
商贩摇摇头:"没听说过。谢大人是去年才成亲的,娶的就是侯爷家的千金。"
原来如此。谢诚不仅抛弃了我,还隐瞒了已婚的事实,骗娶了贵女。这要是被揭穿,不仅他的仕途会毁于一旦,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茶摊的生意越来越好,三个月后,我攒够了钱,将小铺面买了下来,改成了正式的茶楼。开业那天,我特意请了县衙的几个小吏来捧场,其中就有谢诚的同僚。
"陆掌柜的茶点真是县城一绝,"一个姓赵的书吏称赞道,"比京城的也不差。"
我笑着为他斟茶:"赵大人过奖了。听说京城永安侯府的茶点很有名?"
赵书吏点头:"确实。侯府的三小姐尤其擅长茶道,她夫君谢诚大人也因此沾光,常被邀请参加贵人们的茶会。"
"谢诚大人?"我故作惊讶,"可是我们村出去的谢诚?"
赵书吏愣了一下:"陆掌柜认识谢大人?"
我露出苦涩的笑容:"何止认识...他是我夫君。"
赵书吏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赵书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慌张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客人注意到我们的谈话后,压低声音道:"陆掌柜,这话可不能乱说!谢大人是侯爷的女婿,若真有此事......"
我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红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保存完好的婚书。纸张已经泛黄,但上面谢诚的亲笔签名和鲜红的手印依然清晰可见。
"这是十八年前,谢诚与我成亲时的婚书,上有双方父母和里正的签字。"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熟悉的字迹,"赵大人若不信,大可去村里查问,当年参加婚礼的老人大多还在世。"
赵书吏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拿起婚书仔细查看,手指微微发抖。"这...这确实是真的。可是谢大人明明说自己是未婚......"
"他骗了侯府,也骗了所有人。"我收起婚书,声音平静得可怕,"赵大人,您说这事若是传到侯爷耳中......"
赵书吏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陆掌柜,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回去禀告知县大人。"
我点点头,为他重新斟了一杯茶:"赵大人慢走,改日再来喝茶。"
看着赵书吏仓皇离去的背影,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只是开始,谢诚。前世你让我守活寡四十年,今生我要你身败名裂。
消息比我想象中传得更快。第二天一早,我的茶楼刚开门,就看见谢诚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他穿着官服,脸色铁青,身后跟着两个衙役。
"陆晚!你好大的胆子!"他一掌拍在柜台上,震得茶具叮当作响。
我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茶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谢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这一大早就来照顾小店的生意?"
"少装蒜!"谢诚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昨天跟赵书吏说了什么?"
我这才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十八年过去,他的面容已经褪去了青年的青涩,眼角有了细纹,但依然英俊。难怪能骗到侯府的小姐。
"我说了什么?"我轻笑一声,"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谢诚,你可还记得十八年前在陆家祠堂前发的誓?'生死与共,永不相负'?"
谢诚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强硬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在京城有了家室,前程似锦,你若识相,就乖乖闭上嘴,我可以给你一笔钱......"
"钱?"我打断他,"你以为我缺钱吗?看看这茶楼,看看我身上的绸缎衣裳。谢诚,没有你,我过得更好。"
谢诚被我噎得说不出话,他环顾茶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他没想到被他抛弃的乡下妻子能有这样的成就。
"那你想要什么?"他终于软下语气,"晚儿,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但如今木已成舟......"
"我要你身败名裂。"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让谢诚浑身一颤,"我要侯府知道他们招了个什么样的女婿,我要全京城都知道你谢诚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谢诚的脸色由青转白,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你疯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好处?看着你失去一切,就是最大的好处。"
我们剑拔弩张的对峙被一阵脚步声打断。知县带着几个衙役走了进来,赵书吏跟在后面,神色复杂。
"谢大人,原来你在这里。"知县面色严肃,"本官正有事找你。"
谢诚立刻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知县大人,下官正在......"
"不必解释了。"知县抬手打断他,"有人举报你隐瞒婚史,欺骗侯府结亲。此事关系重大,侯爷已经派人来查问了。"
谢诚面如死灰,他转头瞪着我,眼中满是怨毒。我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谢诚,还记得你离家前夜我说的话吗?"我轻声说,"我说你若负我,必遭天谴。看来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知县命人将谢诚带走调查。临走时,谢诚回头看我,嘴唇蠕动,无声地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
我毫不在意地转身招呼其他客人。等着?我当然会等着,等着看你如何一步步坠入深渊。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茶楼生意越发红火。谢诚的事在县城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我的茶楼也成了人们议论的中心。有人同情我,有人质疑我,更多人只是来看热闹。
我不管这些闲言碎语,专心经营生意。凭借前世的经验,我推出了几款新式茶点,很快打响了名声。一个月后,我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开了第二家茶楼。
谢诚的消息也不断传来:他被革除了官职,侯府宣布取消婚约,他的岳父——那位永安侯勃然大怒,扬言要让他付出代价。
听到这些消息,我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淡淡的解脱感。前世的执念正在一点点消散,我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一个雨天的傍晚,茶楼客人稀少,我正核对账本,门帘突然被掀开。抬头一看,竟是谢诚。他衣衫凌乱,面容憔悴,早已不见当初的意气风发。
"晚儿......"他声音嘶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侯府把我赶了出来,我无处可去......"
我合上账本,冷冷地看着他:"所以?"
"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收留我吧。"他竟然跪了下来,"我可以帮你打理茶楼,做什么都行......"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视着这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男人。"谢诚,你知道我前世是怎么过的吗?"
他茫然地抬头:"前世?"
"我守着你的'衣冠冢'过了四十年。"我轻声说,"四十年孤独终老,直到死前才知道真相。你觉得我会原谅你吗?"
谢诚的脸色变得惨白:"你...你在说什么......"
"滚吧。"我转身背对着他,"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下次就不是丢掉官职这么简单了。"
谢诚踉跄着站起来,临走时丢下一句:"你会后悔的,陆晚。"
我笑了笑,没有回头。后悔?重生一次,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前世太傻,信了你们的谎言。
谢诚走后不久,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了我的茶楼——永安侯府的三小姐,谢诚的"前妻"林若瑶。
她比我想象中年轻,约莫二十出头,容貌秀丽但面色苍白,眼中带着疲惫和一丝好奇。
"陆掌柜?"她轻声问道。
我点点头,请她入座,亲自为她沏了一壶上好的龙井。
"我是来道歉的。"林若瑶直视我的眼睛,"我不知道谢诚已有妻室,若早知道......"
"林小姐不必自责。"我打断她,"错的是谢诚,不是你。"
她苦笑一声:"侯府已经与他断绝关系,父亲气得病了一场。我...我只是想亲眼看看,谢诚的原配夫人是什么样子。"
我给她倒茶:"现在看到了,是不是很失望?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没什么特别的。"
林若瑶摇摇头:"不,你很特别。能在被抛弃后独自闯出一番事业,我很佩服你。"
我们沉默地喝了一会儿茶,气氛竟出奇地和谐。临走时,林若瑶突然说:"陆掌柜,如果你以后去京城,一定要来侯府做客。我...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应下。送走林若瑶后,我站在茶楼门口,望着阴沉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前世的我被困在谢诚的谎言里孤独终老,而今生,我不仅摆脱了那个枷锁,还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友谊。
转眼三个月过去,我的第三家茶楼在邻县开张了。生意蒸蒸日上,我也成了小有名气的女商人。谢诚的消息偶尔还会传来:他试图投靠其他官员,但没人敢收留得罪了侯府的人;他回村里找谢婶子,但谢婶子因为他丢了谢家的脸面,将他赶了出去。
我听着这些消息,心中已无波澜。复仇的快感早已淡去,现在我只想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正在新茶楼查账,伙计通报有位客人要见我。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一袭青衫,面容俊朗,气质儒雅。
"在下沈容,听闻陆掌柜的茶楼名声在外,特来品尝。"他拱手行礼,举止得体。
我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玉佩,说话带着京城口音,显然不是普通人。
"沈公子客气了,不知喜欢什么茶?"我微笑着问。
"听说陆掌柜的桂花茶是一绝,不知可否有幸品尝?"
我亲自为他沏茶,我们聊起了茶叶和生意。沈容见识广博,谈吐不凡,对茶叶的见解尤其独到。不知不觉,我们聊到了日落西山。
"陆掌柜,"临走时,沈容突然说,"我在京城有几家铺面,正缺一个懂茶的合伙人。不知你可有兴趣将茶楼开到京城去?"
我心中一动。京城,那是谢诚梦寐以求却最终失去的地方,也是我前世从未踏足的繁华之地。
"容我考虑几日。"我没有立即答应。
沈容点点头,留下一个地址:"若有意,可来此处寻我。三日内我都在县城。"
他走后,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京城...一个新的世界正在向我招手。而谢诚,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
京城的清晨比乡下喧嚣得多。天刚蒙蒙亮,街道上就已经有了行人,小贩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我站在新租下的铺面前,仰头看着刚刚挂上的"陆记茶楼"匾额,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月前,我接受了沈容的提议,变卖了乡下的产业,带着全部积蓄来到京城。这个曾经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的繁华都城,如今成了我新生活的起点。
"掌柜的,茶叶送来了。"伙计小李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
我检查了新到的茶叶品质,指挥伙计们摆放桌椅。这家铺面不大,位置也不算顶好,但胜在临近书院,常有文人墨客往来。我打算从这里开始,慢慢打开京城的市场。
"陆掌柜。"
熟悉的声音让我转身。沈容一袭月白色长衫,手持折扇,正含笑看着我。阳光透过门框洒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如玉般温润。
"沈公子来得正好,"我擦了擦手,"尝尝我们新到的龙井?"
沈容迈步进来,环顾四周:"布置得雅致,陆掌柜果然眼光独到。"
我为他斟茶,问道:"沈公子在京城人脉广,可知这附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人物?"
沈容轻啜一口茶,满意地眯起眼:"好茶。说到需要注意的人..."他压低声音,"对面街角的'聚仙楼'是礼部侍郎的远亲开的,专做达官贵人的生意。你这家小店本不会碍他们的事,但..."
"但我一介女流,又无靠山,容易被人欺负?"我接过他的话。
沈容点头:"京城不比乡下,这里的水很深。不过..."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帖子,"三日后永安侯府举办赏花宴,林小姐特意邀请你前去。这是个好机会。"
我接过烫金请帖,心中一动。林若瑶竟还记得我,而且愿意在侯府这样的场合引荐我,这份情谊着实难得。
"多谢沈公子。"我真诚地说。
沈容摇摇扇子:"不必谢我。陆掌柜,我很期待你的茶楼能在京城大放异彩。"
送走沈容后,我立刻着手准备三日后的赏花宴。这是我打入京城贵妇圈的关键一步,必须好好把握。
赏花宴那日,我精心打扮,带上了自制的桂花茶和几样拿手茶点。永安侯府气派非凡,朱门高墙,庭院深深。我递上请帖后,被丫鬟引至后花园。
园中花团锦簇,贵妇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衣香鬓影,笑语嫣然。我站在角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陆姐姐!"林若瑶一眼看见我,快步走来拉住我的手,"你可算来了。"
她今日穿着一袭淡粉色纱裙,发间珠翠轻摇,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了许多。
"林小姐。"我行礼道。
"别这么客气。"林若瑶笑着挽住我的手臂,"来,我介绍几位姐妹给你认识。"
在林若瑶的引荐下,我认识了几位官家小姐和夫人。起初她们对我这个乡下出身的商妇颇为冷淡,但当尝过我带的茶点后,态度明显热络起来。
"这点心酥而不腻,甜中带香,真是难得。"一位穿着绛紫色衣裙的夫人赞道。
"回夫人,这是用蜂蜜和桂花特制的,若喜欢,改日可来小店品尝新鲜出炉的。"我趁机递上茶楼的名帖。
赏花宴结束前,我已经收到了好几份邀约,请我去府上指点厨娘制作茶点。林若瑶送我出门时,眼中满是欣喜:"陆姐姐,我就知道你能行。"
我握住她的手:"多亏了你。这份情谊,陆晚铭记于心。"
回到茶楼,我连夜准备了几十份精致茶点,第二天一早派人送到昨日结识的各府上。这份心意很快有了回报——开业当天,不少府上的管家嬷嬷前来捧场,还带来了主家的赏钱。
然而好景不长。第七日清晨,我刚开门营业,就看见几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为首的三角眼男子阴笑着问:"你就是新来的茶楼掌柜?"
我镇定地点头:"正是。几位要用茶吗?"
三角眼男子嗤笑一声:"用茶?我们是来收保护费的。这一片的商铺都归我们'青龙帮'照看,每月十两银子,保你平安无事。"
十两?这简直是抢钱。我茶楼一个月利润也不过二三十两。
"这位大哥,"我陪着笑脸,"小本经营,实在拿不出这么多。不如这样,几位先进来用茶,我们再商量?"
三角眼男子脸色一沉:"少废话!不给钱,今天就砸了你的店!"
他身后的混混们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动手。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街角传来:
"好大的威风。"
众人回头,只见沈容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他今日穿着墨蓝色锦袍,腰间玉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度不凡。
三角眼男子脸色微变:"沈、沈公子..."
沈容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到我面前:"陆掌柜,没受惊吧?"
我摇摇头,心中惊讶于沈容的威势——那几个混混见了他,竟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沈容这才转向三角眼男子:"回去告诉你们帮主,陆记茶楼是我沈容的朋友开的。若再有骚扰..."他眼神一冷,"青龙帮就别想在京城混了。"
三角眼男子连连鞠躬:"是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滚,这就滚..."说完,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我惊讶地看着沈容:"没想到沈公子在京城这么有面子。"
沈容微微一笑:"些许薄名罢了。陆掌柜,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他留下这句话就走了,我却久久不能平静。沈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连地头蛇都怕他?
这个疑问在三天后得到了部分解答。那日,一位常来喝茶的老秀才神秘兮兮地告诉我:"陆掌柜,你可知那沈公子是谁?他是已故沈大将军的独子,如今虽无官职,但在京城人脉极广,连皇子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我手中的茶壶差点滑落。沈大将军?那可是先帝最器重的重臣,战功赫赫,死后追封忠勇王。沈容竟是这等身份!
难怪他能在京城来去自如,连混混都怕他。可他为何对我这个乡下女子如此关照?我百思不得其解。
茶楼生意渐入佳境,但新的麻烦又来了。对面聚仙楼的掌柜见我生意好,开始使绊子——先是派人散布谣言说我用的茶叶发霉,又故意让家丁在我店门前闹事。
这些手段虽然下作,但确实影响了生意。我苦思对策,终于想出一计。
第二天,我在茶楼门口支起一张桌子,摆上免费茶点和试饮的小杯茶,并挂出牌子:"新客免费品尝"。
路过的行人起初将信将疑,但尝过之后纷纷赞不绝口,不少人当即进店消费。我又特意准备了几个雅座,请来落魄文人免费喝茶吟诗,很快吸引了一批读书人常来聚会。
不出半月,我的茶楼成了这一带文人雅士的聚集地,连聚仙楼的老主顾都被吸引了过来。聚仙楼掌柜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一天打烊后,我正在后院清点账目,忽然听见前厅有动静。我警觉地拿起烛台走出去,却看见沈容站在厅中,正欣赏墙上新挂的字画。
"沈公子?"我放下烛台,"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沈容转身,月光从窗棂洒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银边:"听说陆掌柜最近大展身手,把聚仙楼的风头都压过去了,特来道贺。"
我请他坐下,重新点燃了灯烛:"不过是些小伎俩,不值一提。"
沈容摇头:"免费茶点吸引新客,文人雅集提升格调,这哪是小伎俩?陆掌柜的商业天赋,连我都自愧不如。"
我为他斟茶,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沈公子,你为何对我这般关照?"
沈容凝视着我,眼中似有万千情绪:"若我说...是因为一见如故呢?"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但立刻警醒起来。前世的教训让我对男女之情充满戒备。我垂下眼睛:"沈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乡下寡妇,不值得..."
"陆晚。"沈容突然直呼我的名字,"你知道吗?你很像一个人。"
我抬头看他:"谁?"
"陆尚书家的嫡女。"沈容轻声道,"十八年前,陆尚书因卷入党争被贬,家破人亡。据说他的嫡女流落民间,至今下落不明。"
我手中的茶杯一颤:"陆尚书?"
"陆尚书名陆修远,与你同姓。"沈容的目光意味深长,"而且...你长得与陆夫人有七分相似。"
我脑中轰然作响。难道...我并非乡下农户之女?我努力回想养父母的模样,却发现记忆已经模糊。他们待我虽好,但确实不像亲生父母那般亲密...
"沈公子是说...我可能是陆尚书的女儿?"我声音发颤。
沈容点头:"只是猜测。不过,若真如此,你的身世背后恐怕藏着更大的秘密。"
我陷入沉思。若我真有这等身世,那么前世的悲剧或许并非偶然...而谢诚的背叛,也可能另有隐情。
"沈公子为何告诉我这些?"我警惕地问。
沈容站起身,月光下他的身影修长挺拔:"因为陆尚书是我父亲的挚友。若你真是陆家小姐,那么照顾你,是我沈容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三日后有个机会。礼部侍郎设宴,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我可以带你一同前往,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你身世的线索。"
我犹豫了。卷入权贵斗争是危险的,但若想弄清真相,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好。"我最终点头,"我去。"
沈容满意地笑了:"三日后我来接你。记得打扮得漂亮些。"
他走后,我独自坐在茶楼里,心潮起伏。如果我真是什么尚书之女,那么前世被困在乡下为谢诚守寡的四十年,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而谢诚...他知道我的身世吗?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他抛弃我,是否与这有关?
礼部侍郎府邸的灯笼将整条街照得通明。我站在马车旁,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身上这套湖蓝色锦裙是沈容派人送来的,质地精良,剪裁考究,衬得我整个人都光彩照人,却也让我浑身不自在。
"紧张?"沈容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旁,月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
我深吸一口气:"有点。我从未参加过这等场合。"
沈容轻轻托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臂弯:"跟着我,别乱说话,多看多听。"
他的体温透过衣袖传来,莫名让我安心了几分。我点点头,随他走向府门。
礼部侍郎府比永安侯府还要气派几分。朱漆大门上铜钉锃亮,两侧站着身穿统一服饰的侍卫。沈容递上名帖,那侍卫首领立刻恭敬行礼:"沈公子,侍郎大人恭候多时了。"
穿过几重院落,眼前豁然开朗。宴会厅前的大院中摆满了精致的灯笼,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锦衣华服,珠光宝气。我下意识地往沈容身后躲了躲。
"别怕,"沈容低声道,"记住,你现在是我的远房表妹,姓陆,刚从江南来京城投亲。"
我微微点头,调整呼吸,挺直腰背。前世四十年的孤苦生活都熬过来了,这场宴会又算得了什么?
沈容带着我穿梭在宾客间,不时与人寒暄。他的交际手腕令我惊叹——无论对方是权贵还是清流,他都能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沈贤侄!"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转身,只见一位身着绛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面容威严,目光如炬。
沈容行礼:"见过侍郎大人。"
原来这就是礼部侍郎赵弘。我跟着行礼,却见赵弘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突然凝固了。他的瞳孔微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这位是......"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回大人,这是家父远亲之女,姓陆,名晚。近日来京城投亲,暂住在我府上。"沈容从容介绍。
赵弘死死盯着我,仿佛见了鬼一般。周围几位年长的官员也注意到了这边,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一位白发老臣甚至失手打翻了酒杯。
"像...太像了......"赵弘喃喃自语。
沈容故作疑惑:"大人认识我家表妹?"
赵弘这才回过神,强笑道:"不,只是觉得陆小姐面善,许是前世有缘。"他转向我,"陆小姐祖籍何处?"
"江南吴县。"我按照沈容教我的回答。
赵弘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很快掩饰过去:"吴县好地方啊。沈贤侄,带陆小姐多认识几位夫人小姐吧,年轻人该多交际。"
说完,他匆匆离开,背影竟有几分仓皇。我注意到他与几位老臣聚在角落,不时向我这边张望,神色凝重。
"他们认识我,"我低声对沈容说,"或者说,认识我这张脸。"
沈容微微点头:"看来我的猜测没错。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领着我穿过人群,来到一位坐在角落的老妇人面前。老妇人约莫六十多岁,穿着素雅,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气质不凡。
"沈容见过老夫人。"沈容恭敬行礼。
老妇人抬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时,手中的佛珠突然掉落在地。她颤抖着站起身,眼中瞬间噙满泪水:"修远......"
我的心猛地一跳。修远——这不正是沈容提到的陆尚书的名字吗?
沈容弯腰捡起佛珠,轻声道:"老夫人,这位是陆晚姑娘,刚从江南来。"
老妇人——后来我知道她是已故杨尚书的夫人——紧紧抓住我的手,泪眼婆娑地打量我的面容:"太像了...简直和修远年轻时一模一样......"
她拉着我坐下,急切地问:"孩子,你父母是谁?今年多大?可有什么信物?"
我按照沈容事先交代的回答:"家父是江南茶商陆明,已故多年。我今年三十有五,自幼随养父母长大,并无特别信物。"
"养父母?"杨老夫人敏锐地抓住了关键,"那你可知亲生父母是谁?"
我摇头:"养父母从未提及。"
杨老夫人与沈容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压低声音:"孩子,你左肩可有一块蝴蝶状的红痣?"
我浑身一震。这个秘密除了我最亲近的人,不可能有人知道!
看到我的反应,杨老夫人泪如雨下:"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啊!修远和芸娘的女儿还活着......"
她紧紧抱住我,泣不成声。我茫然地看向沈容,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欣慰,又似是忧虑。
杨老夫人很快控制住情绪,擦干眼泪,严肃地说:"孩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明日辰时,到城东的清心庵找我。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刚要点头,一阵骚动从宴会厅门口传来。只见赵弘带着几个侍卫大步走来,脸色阴沉。
"不好。"沈容低声道,"杨老夫人,麻烦您带陆晚从侧门离开。"
杨老夫人迅速起身,拉着我就走。我回头看向沈容,只见他整了整衣冠,主动迎向赵弘,故意提高声音:"侍郎大人,关于那批贡茶的事,下官有些想法......"
杨老夫人带我七拐八绕,从一处小门出了侍郎府。门外早有马车等候,我们上车后,马车立刻疾驰而去。
"老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杨老夫人握着我的手:"孩子,你是陆修远和柳芸娘的亲生女儿。十八年前,你父亲被人陷害,家破人亡。当时你才十七岁,被忠仆偷偷送走,从此下落不明。"
我脑中嗡嗡作响。原来我真不是乡下农户的女儿?那我的养父母...是当年的忠仆?
"谁害了我父亲?"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
杨老夫人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你父亲时任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当时朝中分南北两党,你父亲属北党,主张巩固边防,增加军费。南党则以当朝首辅为首,主张与南方诸国和亲纳贡。"
"后来边关突发战事,你父亲负责调运军粮,却被人做了手脚——军粮中掺了沙石,导致前线将士饥肠辘辘,大败而归。龙颜震怒,将你父亲问斩,家眷流放..."
"而那个在军粮中做手脚的人,"我突然福至心灵,"就是赵弘?"
杨老夫人沉重地点头:"当年他任户部侍郎,是你父亲的副手。事后他接任户部尚书,后来又调任礼部。这些年来,他一直担心你父亲有后人会来报仇。"
难怪赵弘见到我时那般失态。我长得像父亲,让他想起了昔日的罪行。
马车停在沈府门前。杨老夫人叮嘱我明日务必去清心庵见她,然后乘车离去。我站在门口,心潮起伏。原来我的身世背后,藏着这样一段血海深仇。
"陆晚。"
我转身,沈容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月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你都知道了?"我问。
他点头:"进去说吧。"
沈府的书房里,沈容给我倒了一杯热茶。我捧着茶杯,感受着温度透过瓷壁传到掌心,却依然觉得浑身发冷。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我直视沈容的眼睛,"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沈容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一开始只是猜测。那日在乡下茶楼见到你,就觉得你与陆夫人容貌相似。后来派人调查,发现你的养父母确实在十八年前突然出现在那个村子,带着一个十七岁的女孩。"
"所以接近我,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
"一开始是。"沈容坦然道,"但后来......"
"后来怎样?"
沈容走到窗前,背对着我:"后来我发现你聪明坚韧,与寻常女子不同。更重要的是,你可能是揭开当年军粮案真相的关键证人。"
我冷笑:"原来如此。沈公子是想利用我为父翻案?"
沈容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不只是翻案。陆晚,你父亲的案子牵扯太大。当年那批有问题的军粮,直接导致北疆三镇失守,十万将士埋骨他乡。我父亲...就是当时的北疆主帅。"
我瞪大眼睛。沈大将军...是战败自刎的!
"我父亲临终前留下血书,说军粮有问题,但朝廷无人相信。"沈容的声音低沉沙哑,"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查这件事。直到遇见你......"
"所以我对你来说,只是一枚棋子?"我站起身,声音发颤。又一次,我被欺骗,被利用。前世是谢诚,今生是沈容。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
沈容快步上前抓住我的手:"不是这样的!陆晚,我承认最初接近你有目的,但现在......"
"现在怎样?"我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沈容的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现在我只想保护你。赵弘已经认出你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冷冷地说,"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说完,我转身离开。走出沈府大门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我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在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
回到茶楼,我彻夜未眠。天蒙蒙亮时,我做了决定——去见杨老夫人,了解全部真相,然后制定自己的复仇计划。无论是赵弘还是谢诚,所有伤害我和我家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清心庵坐落在城东一处僻静的山坡上。我按约定时间到达时,杨老夫人已在禅房等候。她让我坐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幅小小的画像。
"这是你父母的画像。"
我接过画像,只见一对璧人并肩而立。男子剑眉星目,气度不凡;女子温婉秀丽,眉目间与我确有七分相似。我的手指轻轻抚过画像,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你本名陆昭华,小名昭昭。"杨老夫人说,"你父亲被问斩前,将你托付给心腹管家陆明。后来听说陆明夫妇带着你去了南方,从此杳无音信。"
"我养父母...他们对我很好。"我低声说,"虽然生活清苦,但从未让我受过委屈。"
杨老夫人点点头:"陆明是忠仆。你父亲没看错人。"她停顿片刻,"昭华,你现在很危险。赵弘认出你了,他一定会不择手段除掉你。"
"我不怕他。"我抬起头,"老夫人,我要为父亲洗刷冤屈。"
杨老夫人叹了口气:"事情没那么简单。赵弘背后还有人,当年的军粮案牵扯到......"
她的话戛然而止。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丫鬟的尖叫:"有刺客!"
杨老夫人脸色大变,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塞给我:"快走!从后门走!这上面有你需要的所有信息!"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禅房门就被踹开。三个黑衣人持刀冲了进来,刀尖寒光闪闪。
"陆家余孽,受死吧!"
杨老夫人猛地推了我一把:"走!"
我踉跄着退到窗边,眼看着杨老夫人抓起茶几挡在身前。一个黑衣人挥刀向她砍去,我尖叫一声,却见老夫人灵活地闪开,反手将茶壶砸在那人脸上。
"快走!"她又喊了一声。
我咬牙翻出窗户,落在后面的菜地里。刚跑出几步,就听见禅房里传来一声惨叫——是杨老夫人的声音!
我脚步一顿,几乎要转身回去,但理智告诉我现在冲回去只是送死。攥紧那封信,我含泪奔向山下,耳边回荡着杨老夫人最后的喊声:
"活下去!为你父亲报仇!"
我跌跌撞撞地跑回茶楼,锁上门,颤抖着打开那封沾血的信。信上详细记录了当年军粮案的来龙去脉,以及赵弘一党如何栽赃陷害我父亲的证据。最后一行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写就:
"找沈容,他可信。你父亲与他父亲是生死之交。"
我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模糊了视线。杨老夫人...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警觉地抓起剪刀藏在袖中,低声问:"谁?"
"陆晚,是我。"
是沈容的声音。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他一身风尘,脸上还有一道血痕,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杨老夫人她......"他声音嘶哑。
"死了。"我冷冷地说,"为了保护我。"
沈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赵弘的人正在全城搜捕你。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后退一步,"谁知道你是不是和赵弘一伙的?"
沈容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认得这个吗?"
我定睛一看,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仙鹤——与我养父临终前交给我的那块一模一样,只是我的是雌鹤,他的是雄鹤。
"这是......"
"鹤鸣玉佩,一对。"沈容轻声道,"你父亲和我父亲各持一块,象征生死之交。你父亲被问斩前,将其中一块交给了心腹,让他带给你作为相认凭证。"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养父确实给过我这样一块玉佩,说是亲生父母留下的信物,我一直贴身携带。
"沈容......"我哽咽着,不知该说什么。
"没时间了。"沈容抓住我的手,"赵弘的人马上就到。我在城北有处隐蔽的宅子,你先去那里避避风头。"
我点点头,迅速收拾了几件必需品,跟着沈容从后门离开。刚走出巷口,就看见一队官兵冲进了我的茶楼。
"看来赵弘是铁了心要杀你。"沈容脸色阴沉,"别怕,有我在。"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带我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我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我一度怀疑的男人,现在却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父亲的冤案,杨老夫人的死,赵弘的追杀...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不再只是为了报复谢诚而活。
陆昭华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城北的小院隐藏在错综复杂的胡同深处,青砖灰瓦,毫不起眼。我跟着沈容穿过三道暗门,才来到一间陈设简单的内室。
"这里安全。"沈容点燃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疲惫的脸,"赵弘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儿。"
我放下包袱,环顾四周。房间虽小,却整洁干净,床榻桌椅一应俱全,角落里甚至有个小小的书架。
"你经常来这里?"我问。
沈容摇头:"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安全屋,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他顿了顿,"现在加上你,四个。"
我从怀中取出杨老夫人给的信,在灯下细细重读。信中详细记录了十八年前那批军粮被调包的经过——赵弘指使心腹在粮仓中掺入沙石,又买通押运官员隐瞒不报,最终导致前线将士吃了掺假的粮食,战斗力大减,惨败而归。
"赵弘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抬头问沈容,"仅仅因为党争?"
沈容在桌前坐下,手指轻叩桌面:"党争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盐引。"
"盐引?"
"当年朝廷为筹措军费,特许用盐引兑换军粮。你父亲主管此事,发放的盐引都有特殊印记,难以伪造。"沈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赵弘一伙早就打起了盐税的主意。他们需要一场败仗,好让你父亲背上黑锅,他们则能趁机掌控盐税大权。"
我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十万将士的性命,我父亲的冤死,都只是因为一群蛀虫想贪墨盐税!
"有证据吗?"
沈容摇头:"赵弘做事滴水不漏。这些年我一直在查,也只找到些蛛丝马迹。"他看向我手中的信,"杨老夫人给你的这些,已经是目前最有力的证据了。"
我攥紧信纸,胸口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这些还不够定赵弘的罪。"
"确实不够。"沈容点头,"但我们还有机会。赵弘最近在找一样东西——你父亲留下的秘密账本。"
"秘密账本?"
"据说你父亲生前将赵弘一党的罪证都记录在了一本特殊的账册上,藏在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沈容的目光变得锐利,"陆晚,你可有印象?"
我努力回忆养父临终前的话,却想不起任何关于账本的事。只记得他交给我那块鹤形玉佩时,说过这是"父母留下的唯一信物"。
"我不记得有什么账本。"我摇头,"养父从未提起过。"
沈容略显失望,但很快调整情绪:"没关系,我们另想办法。当务之急是保证你的安全。"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套男装递给我:"明日开始,你扮作我的随从。赵弘的人正在全城搜捕一个女子,不会注意一个少年。"
我接过衣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的茶楼怎么办?那些伙计......"
"我已经安排人通知他们茶楼暂时歇业。"沈容说,"放心,赵弘的目标是你,不会为难普通伙计。"
我稍稍安心,却又想起一事:"林若瑶...永安侯府的三小姐,她约我明日去赏梅。若我不出现......"
沈容眉头紧锁:"太危险了。赵弘很可能派人监视侯府。"
"但若我突然失约,林小姐可能会担心,甚至派人找我。"我担忧地说,"那样反而会暴露我的行踪。"
沈容沉思片刻:"有道理。这样,我明日派人送信给林小姐,就说你突发急病,需要静养几日。"
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这一天的变故太多——身世之谜、杨老夫人之死、赵弘的追杀...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沈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适:"你先休息吧。我去外面守着。"
"等等。"我叫住他,"你脸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
他摸了摸脸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痕:"小伤,不碍事。"
我坚持从包袱里取出金疮药:"坐下。"
沈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到了我面前。我沾湿手帕,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油灯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坚毅。离得这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混合着一丝血腥味。
"疼吗?"我轻声问。
沈容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目光深沉如潭。不知为何,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好了。"我匆忙收回手,避开他的视线,"伤口不深,应该不会留疤。"
沈容站起身,轻声道谢,然后退出房间,留我一人休息。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尽是血腥场景——杨老夫人倒在血泊中,父亲被押上断头台,还有无数面黄肌瘦的士兵,捧着掺了沙石的粥碗,向我哭诉...
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换上沈容准备的男装,将长发束成男子发髻,再往脸上抹些灰尘,铜镜中顿时出现一个清秀的少年郎。
沈容看到我的装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只要不细看,很难认出是女子。"
他递给我一块面饼和一碗热粥:"吃吧,吃完我们出发。"
"去哪?"
"城南的贫民窟。"沈容压低声音,"我收到消息,赵弘今晚要在那里见一个人,很可能是同伙。我们得去看看。"
我心头一紧:"太危险了吧?如果被认出来......"
"放心,我有准备。"沈容从柜子里取出两套破旧的衣服和一些人皮面具,"我们扮作乞丐,混在人群中。"
看着那些精致的面具,我意识到沈容为复仇做了多么充分的准备。这个人,远比表面看起来的要复杂得多。
傍晚时分,我们装扮完毕,混入了城南的乞丐群中。沈容给我的面具让我变成了一个满脸麻子的少年,而他则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跛脚老汉。我们蹲在墙角,静静等待。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停在了废弃的茶肆前。轿中走出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身形肥胖,走路姿势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赵弘!
"果然是他。"沈容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我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茶肆。片刻后,又一个人匆匆赶来,左右张望后闪了进去。虽然那人戴着兜帽,但当他转身的瞬间,月光照亮了他的侧脸——
我差点惊叫出声,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沈容疑惑地看我,我凑到他耳边,颤抖着说:"是谢诚!"
沈容瞳孔微缩,显然也吃了一惊。谢诚怎么会和赵弘勾结在一起?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悄悄挪到茶肆后窗下,透过缝隙偷听里面的对话。
"...东西找到了吗?"赵弘的声音阴沉沉的。
"回大人,还没有。"谢诚的声音透着谄媚,"但那茶楼我已经派人盯紧了,只要那贱人出现..."
"废物!"赵弘怒斥,"都多久了,连个女人都抓不住!若让她把账本交给皇上,你我都要掉脑袋!"
"大人息怒。"谢诚的声音更加卑微,"那陆晚狡猾得很,又有沈容护着...不过小人有个主意。"
"说!"
"她最重情义。若我们抓了她茶楼的伙计,严刑拷打,她一定会现身相救..."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卑鄙小人!沈容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冷静。
赵弘似乎考虑了一会儿:"可以试试。但记住,一定要活捉她。那账本的下落,只有她知道。"
"大人放心。"谢诚阴险地笑着,"等抓到她,我自有办法让她开口。毕竟...我们曾经是夫妻。"
这句话如同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谢诚竟然知道我的身世?还是他只是为了讨好赵弘而撒谎?
没等我细想,赵弘又开口了:"沈容那边呢?查清楚他为何插手此事了吗?"
"据说是为了给他父亲报仇。"谢诚回答,"当年沈大将军战败自刎,他一直怀恨在心。"
"哼,不自量力。"赵弘冷笑,"当年能弄死他爹,现在照样能弄死他。你继续盯着,一有消息立刻报告。"
"是,大人。不过..."谢诚欲言又止。
"钱少不了你的。"赵弘不耐烦地说,"事成之后,许你一个七品官做做。"
"谢大人!谢大人恩典!"谢诚连连道谢,声音里满是贪婪。
听到这里,沈容轻轻拉了我一下,示意该离开了。我们悄悄退走,直到安全距离才加快脚步。
回到安全屋,我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一拳砸在桌上:"这个畜生!为了个七品官,竟然......"
沈容给我倒了杯水:"冷静。现在我们知道谢诚为何出现在京城了——他是被赵弘招募的。"
"但他怎么知道我的身世?"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养父母从未提起过啊。"
沈容沉思片刻:"也许他不知道。赵弘可能只是告诉他你在找某个账本,而谢诚认出了你的名字,主动请缨来抓你。"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谢诚根本不在乎什么账本,他只是想报复我毁了他的前程。
"现在怎么办?"我问,"他们要去抓茶楼的伙计..."
沈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将计就计。"
"什么意思?"
"我们提前转移伙计,设下埋伏。"沈容的手指在桌上画着圈,"等谢诚的人扑空时,跟踪他们,顺藤摸瓜找到赵弘的其他爪牙。"
我眼前一亮:"然后收集更多证据!"
"没错。"沈容点头,"但要快。赵弘最近动作频繁,很可能在谋划什么大事。"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暗中行动,将茶楼的伙计安置到安全地方,又在茶楼内外设下埋伏。沈容调来了几个心腹侍卫,都是身手不凡的好手。
第三天夜里,鱼儿果然上钩了。一伙黑衣人摸进茶楼,翻箱倒柜却一无所获。当他们悻悻离开时,我们的暗哨悄悄跟了上去。
我和沈容在安全屋等待消息。夜半时分,一个侍卫匆匆回来报告:"主子,跟到城西一处宅院,是赵弘的秘密据点。属下听到他们说明晚有批重要货物要运出城。"
"什么货物?"沈容问。
"好像是...盐。"
沈容和我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
"私盐!"我脱口而出,"赵弘在走私官盐!"
沈容眼中精光闪烁:"终于抓到他的狐狸尾巴了。朝廷严禁私贩官盐,若我们能人赃并获......"
"但需要确凿证据。"我补充道,"光凭我们几个,恐怕难以拦下运输队。"
沈容微微一笑:"这个不用担心。我有个朋友在五城兵马司任职,可以信任。"
我们连夜制定了计划——明日跟踪运输队,等他们出城时,由兵马司的人拦截搜查。若能缴获私盐,就是赵弘贪污的铁证。
第二天傍晚,我们早早埋伏在城西一处高地,监视着那所宅院的动静。天色渐暗时,一队马车缓缓驶出,足足有十辆之多,都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
"就是他们。"沈容低声道,"我这就发信号。"
他取出一支响箭,正要发射,突然一阵破空声传来——
"小心!"沈容猛地扑倒我,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树干。
"有埋伏!"侍卫大喊。
四周突然冒出数十名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谢诚,他手持钢刀,阴笑着走上前:"陆晚,好久不见。"
沈容挡在我身前,肩头的伤口渗出鲜血:"谢诚,你找死。"
谢诚不屑地撇嘴:"沈公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赵大人只要这贱人的命,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我怒视谢诚:"你助纣为虐,不会有好下场!"
谢诚哈哈大笑:"下场?陆晚,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被抛弃的贱妇,侥幸知道了点秘密,就妄想对抗赵大人?"他挥了挥手,"抓住她!"
黑衣人一拥而上。沈容的侍卫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很快就有两人倒下。沈容护着我边战边退,他的剑法精妙,一连刺倒三个敌人,但肩伤影响了他的发挥。
"沈容,你先走!"我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闭嘴!"沈容厉声喝止,"我绝不会丢下你!"
谢诚见久攻不下,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趁乱向我掷来。沈容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我,自己却被匕首刺中腹部。
"沈容!"我尖叫一声,扶住踉跄后退的他。
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袍。谢诚得意地大笑:"真是情深义重啊。一起上,送他们上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一队官兵举着火把冲了过来,为首的将领高喊:"奉五城兵马司之命,缉拿私盐贩子!"
谢诚脸色大变:"撤!快撤!"
黑衣人四散逃窜,但官兵早有准备,分兵包抄,很快将大部分人擒获。谢诚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却被一支箭射中大腿,惨叫着倒地。
我顾不上追捕谢诚,急忙查看沈容的伤势。匕首深深插在他的腹部,鲜血不断涌出,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坚持住...求求你坚持住......"我撕下衣角按住他的伤口,泪水模糊了视线。
沈容虚弱地笑了笑:"没...没事...账本..."
"别说话了!"我哭喊着,"医官!快叫医官!"
那个领兵的将领闻声赶来,见状立刻派人去请大夫。他单膝跪地检查沈容的伤势,脸色凝重:"伤得不轻,得立刻处理。"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我泣不成声。
将领点点头,熟练地帮沈容简单包扎,然后命令士兵做了副简易担架,小心地将沈容抬起来。
"姑娘别担心,"将领安慰我,"沈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踉跄着跟在担架旁,紧紧握着沈容冰凉的手。他的眼睛半闭着,呼吸微弱,但始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陆...晚......"他气若游丝地唤我。
"我在,我在这里。"我连忙凑近。
"账本...在...玉佩......"
话未说完,他终于昏了过去。我的心猛地一跳——玉佩?难道是那块鹤形玉佩?
没等我细想,我们已经抵达医馆。大夫迅速将沈容送入内室救治。我站在门外,浑身发抖,手中紧握着那块一直贴身携带的玉佩。
如果沈容说的是真的,那么父亲留下的账本秘密,就藏在这块玉佩中......
来源:九月秋风影视汇聚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