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冰柜门像块融化的黄油耷拉着，冷气混着焦糊味直往鼻腔里钻。手电筒光柱扫过女人结霜的睫毛，我差点以为她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我的防火靴踩进厨房积水时，后槽牙还在发酸——那具尸体太新鲜了。

冰柜门像块融化的黄油耷拉着，冷气混着焦糊味直往鼻腔里钻。手电筒光柱扫过女人结霜的睫毛，我差点以为她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程哥，这...这不对劲啊。"新人小王的手套按在冰柜外壳上，塑料布料的摩擦声刺得我耳膜疼，"火警是四十分钟前接的，零下十八度的冰柜化冻至少要......"

"十二小时。"我打断他，战术手电的金属边框硌得虎口生疼。光斑停在尸体交叠的双手上，指甲盖泛着贝壳似的粉光，"除非有人提前关掉了电源。"

对讲机突然炸响，差点让我把手电筒砸冰柜上。"程队！二楼发现助燃剂残留！"爆破组老刘的破锣嗓子震得冰渣簌簌往下掉，"TM的跟搞艺术似的，就烧书房那六平米。

我刚要回话，背后传来打火机擦燃的脆响。穿旧警用棉袄的老头正把烟头往冰柜里弹，火星子落在尸体裙摆上滋啦一声。"2003年6月14号，纺织厂女工周晓芸夜班失踪。"他说话带着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锯钢管，"找够二十年了？"

我认识这张沟壑纵横的脸。局里荣誉墙榜首挂着同张面孔，只不过照片上是三级警监的肩章。"张老，"我挡住他伸向尸体的手，"保护现场。"

老头咧开嘴笑了，黄板牙缺了颗犬齿。他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证物袋，隔着塑料膜都能看见里面褪色的碎花布片。"当年专案组找遍全市冷库，连屠宰场的排酸柜都撬了。"他食指戳在尸体领口，"同一块布料，同一间裁缝铺的锁边针脚。"

我后颈汗毛突然竖起来。尸体领口的确露出半截碎花，和证物袋里那片残料完美契合。小王突然拽我胳膊："程队！死者右手！"

融化的冰水正从尸体指缝渗出来，在瓷砖上汇成淡红色的细流。更诡异的是那双交叠的手——原本合十的姿势正在缓慢张开，像是冻僵的人突然回暖。

"让开！"法医老陈的解剖箱哐当砸在地上。他镊子尖挑起尸体指尖的皮肤，"活体冷冻才会出现的冰晶刺伤，这他妈是急冻的......"

警戒线外突然响起轮胎摩擦声。我转头瞬间，老头枯树枝似的手已经探进冰柜。等我把人按在流理台上时，他嘴里正嚼着从尸体头发上抠下来的冰碴子。

"二十三小时。"他混着冰渣的唾沫喷在我护目镜上，"第四个祭品要齐了。"

我薅着他衣领的手突然使不上劲。老东西棉袄领口露出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全是烟头烫的疤，新伤叠着旧伤，像撒了把芝麻。

"程队！"证物科的小赵举着平板冲进来，屏幕上是书房保险柜的3D扫描图，"三个防水袋，1993、2003、2013，全是失踪案......"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老陈突然怪叫一声，解剖刀当啷掉进积水里。冰柜里的尸体胸口正在塌陷，原本饱满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仿佛有人按了快进键的腐败过程。

"后退！都后退！"我扯着嗓子喊的时候，尸体左手无名指"啪嗒"断裂，指节滚到小王靴子边。新人弯腰要捡，被老陈一脚踹开："想死啊？那上面涂着氰化物！"

混乱中老头突然挣脱，枯瘦的手指点在平板屏幕上。放大十倍的照片里，2013年失踪的售楼小姐档案照底下，赫然签着接案民警的名字——我的警号前主人，五年前车祸去世的老杨。

"祭品需要纯洁的灵魂。"老头贴着我的耳根呢喃，口臭混着薄荷糖的味道，"但脏了的血......"他指甲掐进我左手腕旧伤疤，"就得用更大的脏来盖。"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正盯着自己掌心的汗出神。腕骨上被他掐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卷起袖口才发现皮肤下透着蛛网似的青紫。

"程队！"小赵举着紫外线灯冲进临时指挥车，"你看这个！"

三份失踪档案在紫光下浮出血色纹路，1993年的照片边缘显出半个指纹——正是我刚采集的老头的右手食指。

更瘆人的是张心怡的档案。2013年9月15日失踪的医科大女生，父亲签名栏里"张德海"三个字正在紫光中蠕动，像一群抱团的蚯蚓。

我摸出根烟咬在嘴里，没点。车窗外老头正被押上警车，后脑勺翘起的白发像团蒲公英。他突然扭头冲我笑，缺牙的黑洞让人想起枪管。

"程哥！"小王扒着车门喘得像个破风箱，"搜查令批下来了，张德海家冰箱里......"他喉结上下滚动，"有个插着蜡烛的蛋糕，奶油都长绿毛了，但蜡烛是新的。"

我肺里的空气突然被抽空。九年前张心怡失踪案简报闪过脑海——最后监控画面显示她在蛋糕店门口，手里拎着个粉色礼盒。

技术科突然来电说尸体DNA比对有结果了。我按开免提时，听见对面键盘敲击声停了半晌："程队，这具尸体......是活的。"

对讲机从掌心滑落，砸在脚边的血水洼里。车外暴雨倾盆，混着老陈的吼叫随风灌进来："担架！快拿担架！那具尸体在动！"

我冲进雨幕时，正看见裹尸袋剧烈扭动。拉链崩开的瞬间，焦糊味混着尸臭扑面而来。那具本该在冰柜里躺了十年的尸体，此刻正用白骨森森的手抓着老陈防护服，下颌骨一张一合。

读唇专家后来告诉我，她在说："爸爸，蛋糕好甜。"

我攥着紫外线灯的手抖得像个帕金森患者。

老陈的解剖台在隔壁狂吼："这他妈是巫术！"他正在给那具会说话的尸体做CT扫描，机器每隔五分钟就发出卡带的怪叫。

小赵把三份失踪档案铺在物证台上，紫光灯扫过1993年照片边缘时，我亲眼看着那个坐标标记渗出血珠。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塑封膜往下爬，在桌面上拼出"申城路144号"。

"程队，这墨水..."小赵棉签蘸了点凑到鼻尖，突然干呕起来，"是陈年血渍混着蜂蜡。"

我手机在裤兜里震得大腿发麻。局长来电显示闪了三次，我直接摁了静音。现在接电话准没好事，上次老杨被撞死前半小时，我也收到过这种夺命连环call。

"程哥！"小王撞开门，怀里抱着个快递盒，"收发室说今早有人送来的，指明给你。"

盒盖上用口红写着我的警号，拆开瞬间我就把盒子摔出去了。泛黄的日记本封皮上贴着美少女战士贴纸，内页夹着的学生证照片在冲我笑——是张心怡。

"2013年9月13日，晴。"我翻到折角的那页，钢笔字被水渍晕开了，"爸爸说今年生日送我惊喜，可是冰箱里明明藏着蛋糕......"

老陈突然踹门进来，防护服上沾着冰碴："尸体声带是完好的，但喉管里嵌着个微型液氮罐。更他妈见鬼的是..."他举起透明证物袋，里面泡着块电子元件，"这玩意能接收卫星信号。"

我后脖颈的汗毛集体起立。袋子里的小芯片在紫光灯下泛着幽蓝，和上周扫黄缴获的走私窃听器一模一样。

技术科突然炸锅。监控屏幕上，标注坐标的地图正被无数红线缠绕，最后汇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小赵突然尖叫："程队！这地方十年前是教堂！"

暴雨砸在警车顶棚上像在敲丧钟。我握方向盘的手被张心怡日记本硌得生疼，后座小王正给霰弹枪装橡胶弹："程队，真不叫特警支援？"

"等那帮铁皮罐头走完流程，黄花菜都凉了。"我猛打方向盘冲过红灯。后视镜里，有辆黑色捷达从出警局就跟到现在。

废墟里的十字架歪在杂草丛中，月光给彩绘玻璃碴子镀了层蓝边。我踩到块碎瓷砖，动静惊飞了窝乌鸦。

"这他妈..."小王手电筒光柱扫过地下室铁门时，我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生锈的门板上用红漆画着个笑脸，嘴角咧到耳根，和2013年案发现场的标记如出一辙。

踹开门瞬间，腐臭味混着冷气扑面而来。三十平米的地下室摆满冰柜，嗡嗡的电流声像群蜂在耳膜上跳舞。正中央的祭坛上供着三套带血的学生制服，胸牌分别是1993、2003、2013。

"程队！这有东西！"小王的声音在冰柜间回荡。他举着个玻璃罐的手在抖，福尔马林泡着颗心脏，主动脉上拴着金属标签：张心怡，2013.09.15。

我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的短信："转身。"

后腰顶上个硬物，烟草味混着薄荷糖的气息钻进鼻孔。张德海的声音像把钝刀："祭坛还差个头骨，小程警官的尺寸正合适。"

"你女儿的心脏在罐子里。"我慢慢举起双手，"这他妈就是你守护的纯洁灵魂？"

顶在腰上的枪管突然抖了。老家伙呼吸变得粗重："他们骗我...说心怡在冷库里睡着..."

"爸爸？"

我和老头同时僵住。地下室入口站着个穿碎花裙的身影，月光给她镶了圈银边。融化的半边脸往下滴着黏液，完好的那侧嘴角上扬："来切蛋糕呀。"

小王惨叫一声，霰弹枪走火打爆了吊灯。黑暗中有冰柜门砰砰作响，此起彼伏的撞击声像地狱交响乐。我扑向最近的掩体时，摸到满手粘稠的液体——是血，还没凝固的血。

手电筒光扫过满地狼藉，张德海正抱着那罐心脏嚎啕大哭。穿碎花裙的"张心怡"站在冰柜堆里，左手拎着把骨锯："还差二十三个零件就能拼好了，爸爸。"

我趁机摸出信号弹甩出去。红光炸亮的瞬间，我看见冰柜里堆满器官培养舱，每个玻璃罩上都贴着泛黄的病例单。最近的那个舱体里，泡着颗长满肿瘤的眼球——属于五年前车祸身亡的老杨。

"小心！"小王飞扑把我撞开。骨锯擦着耳朵钉进墙里，震得虎口发麻。那怪物歪头打量我们，腐烂的声带发出咯咯笑："程警官，你的肝看起来真新鲜。"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震得人头晕。橡胶弹打在她膝盖上爆出冰碴，怪物只是踉跄了下："爸爸说要给客人看生日礼物..."她转身拉开最大的冰柜。

冷气散尽时，我手机突然收到视频请求。接通后画面里是被绑在椅子上的小姑娘，嘴里塞着冰袋——是刑侦队长刚上初中的闺女。

"游戏升级了。"视频里的机械合成音说，"用老东西换人质，倒计时十分钟。"

张德海突然暴起，抡起玻璃罐砸向怪物："你不是心怡！"心脏在福尔马林里划出抛物线，怪物接住的瞬间，地下室里所有冰柜同时弹出。

我拽着小王往外狂奔时，身后传来老头癫狂的笑声。最后回头一瞥，看见他往嘴里塞了把胶囊，而怪物正把心脏往空洞的胸腔里塞。

警笛声响彻夜空时，我靠在车边狂吐。小赵发来尸检报告："张心怡"DNA显示她确实是本人，但细胞年龄停留在二十岁，而骨龄检测显示她已经五十岁。

局长终于打通我电话："明早八点前交报告，媒体已经开始报道冷冻僵尸..."

我挂了电话，发现车前挡风玻璃上粘着块冰晶。路灯下，冰粒里冻着半片美少女战士贴纸，和日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弹出监控提示：证物室的冰柜温度正在急速上升。

我踹开证物室铁门时，冷气正像白绫似的往外飘。

警报器在头顶闪红光，冰柜温度显示-5℃还在往上升。那具会说话的尸体在裹尸袋里拱出人形，拉链缝隙渗出棕红色黏液。

"对不住了。"我扯过液氮灭火罐就要喷，老陈从背后扑上来锁我喉："你他妈疯了？这是活体证据！"

"证据个屁！"我肘击他肋下，"昨晚上这玩意差点生啃了小王！"

液氮白雾喷出的瞬间，裹尸袋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老陈突然掏出手铐把我腕子锁在货架上："不能毁掉...他们答应给我女儿做新身体..."

我愣了两秒，抬脚把他踹飞到试剂柜上。玻璃瓶噼里啪啦炸开，他脸上插着碎碴子还在笑："冷冻舱...能保存灵魂...你根本不懂..."

冰柜"砰"地炸开，尸液溅到天花板。那东西爬出来时像团融化的蜡像，挂着碎花布条的指骨直插我眼球。

橡胶子弹在它胸口凿出个冰窟窿。小王举着霰弹枪的手在抖："程队！接住！"他甩来的钥匙串上挂着微型电击器。

我滚过流满尸液的地板，电线插进怪物后颈时爆出蓝火花。它抽搐着吐出块金属牌，上面刻着北极星图案和经纬度——和局长钥匙扣一模一样。

"程哥！手机！"小王突然扔来我的公务机。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局长，最新短信是张照片：他女儿坐在教室里吃冰淇淋，背景窗户外闪过穿碎花裙的人影。

我攥着电击器的手直冒冷汗。怪物突然咧嘴笑，声带像生锈的琴弦："爸爸说...要给你们看真正的生日礼物..."

技术科突然群发消息：张心怡日记本鉴定结果出来了，内页夹层有张冷冻舱设计图，署名是"永生医疗集团"。我盯着图纸右下角的LOGO，后槽牙咬得生疼——上周扫黑的夜总会地下室里，搜出的器官运输箱也印着这个蛇缠十字架标志。

局长电话在这时打进来："小程，听说证物室出事了？"背景音里有细微的电流杂音，和芯片接收器干扰声同步率百分百。

"您女儿今天数学考得不错啊。"我按下录音键，"最后一题答案是不是23？"

对面静了三秒，突然变成机械音："23号港口，C区仓库，一个人来。"

我把电击器塞进后腰时，小王正用液氮冻住怪物残肢。"备份好所有数据。"我把警徽拍他胸口，"万一我回不来..."

"别立flag啊程哥。"他笑得比哭还难看，"你还欠我半年夜班补贴呢。"

仓库铁门像张吃人的嘴。我摸着墙缝往里蹭，指尖突然触到片温热的东西——是新鲜的血迹，还没凝固。

"惊喜！"

顶灯骤然大亮。二十三个冷冻舱在水泥地上摆成北斗七星，每个舱体都泡着具少女尸体，胸口贴着不同年份的标签。局长被捆在椅子上，太阳穴顶着把冰锥。

穿白大褂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金丝眼镜闪着冷光："程警官，我是永生医疗的首席顾问。"他皮鞋尖踢了踢最近的冷冻舱，"1993年试验品，细胞活性保持97%。"

我认出了舱体里的脸。荣誉墙上1993年扫黄打非先进个人照片，和眼前浮肿的尸体完美重合。

"你们拿警察当实验品？"

"是志愿者。"他扶了扶眼镜，"比如张德海，用女儿换永生资格的老傻瓜..."突然闷哼一声倒地。

局长吐出嘴里的刀片，手腕早被磨得血肉模糊："芯片...在我后槽牙..."他咳着血沫说，"这帮畜生在我女儿脑子里装遥控炸弹..."

冷冻舱突然集体报警。穿碎花裙的怪物们撞开玻璃罩，腐烂的指尖离我眼球只剩三厘米时，仓库顶棚炸开个窟窿。

特警索降的探照灯光里，我看见顾问往冷冻舱控制器插了把钥匙。小王在狙击镜里吼："程队！他要启动自毁程序！"

我扑过去抢钥匙的瞬间，顾问突然咧嘴笑："你早就是候选人了。"他脖子上的蛇形吊坠弹开，露出我穿警服的照片。

冷冻液喷涌而出时，局长用身体压住了控制器。我在冰雾里看见他最后的口型是"快走"，然后整个仓库就被蓝火吞没了。

三个月后表彰大会上，我把结案报告摔在主席台上。法医组在灰烬里提取出三十年前的指纹，和现任市长完全匹配。

散场时收发室大爷递来信封，里面是张心脏CT照片，阴影部位组成了北斗七星。背面印着串新坐标，旁边手写：下次生日蛋糕给你留块大的。

我站在市医院冷冻科前，看着新挂上的"永生医疗合作单位"铜牌，把配枪上了膛。

来源：漂泊在雨中的鸭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