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不由得有些愧疚,叹了口气:「早知道应该让你跑得更远一点去买东西,就不用经历这种死别了。」
钟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当初她国奖名额被我抢了都没哭成这样。
我不由得有些愧疚,叹了口气:「早知道应该让你跑得更远一点去买东西,就不用经历这种死别了。」
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一次,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钟宁握着我渐渐冰凉的手,摇头:「你要是连死都不让我陪你,那百年后黄泉再见,我也不会理你的!」
我闭着眼睛微笑,声音沙哑难听:「你说你都读到物理学博士了,怎么还信这个……」
忘记告诉你了,钟宁。
其实我考了雅思,原本打算和周澍了断后,就去国外找你的。
如果不是这场病,我们现在应该并肩坐在地球的另一边,可能是某家沿河咖啡厅,又或者你早就跟我说过的无边麦田。
可现在这样,算了吧,算了吧,就不说了。
睁开眼,周澍的脸还在面前,有些不太清晰。
他好像忽然一下子就冷静下来,还轻声问我:「想不想再听一首歌?」
「姐姐,给你唱《求婚》好不好?」
「别唱了。」
我哑着嗓子说,「周澍,你现在唱歌可真够难听的。」
「……对不起。」
「何况最好听的版本,我早就在二十岁那年夏天听过了。」
那时的夏天还没这么热。
夜风吹过,送来蝉鸣和蟋蟀叫,路灯下有晃晃悠悠的人影,渐渐走远。
十八岁的周澍凑过来,和我头碰着头:「姐姐,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干什么?」
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拨了下吉他弦:「就在这里,给你唱一夜的歌。」
我说好。
你一直唱,我就一直听。
后来遇到好多事情,我一直都这么说。
哪怕全世界都不听了也没关系,我永远、永远是你唯一的听众。
是谁先违背诺言。
是谁先走远。
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慢慢闭上眼睛,感受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上。
周澍的声音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传过来,雾气蒙蒙,却平静如死水。
他说:「姐姐,你稍微等一等,我马上就来。」
我不太懂,不过也算了,我都要死了,实在不想再去猜他的心思。
窗外有蝉鸣传来。
我死在二十九岁的夏天。
(全文完)
钟宁番外
钟宁回那间老房子替唐容收拾遗物的时候,在书架上发现了一些雅思考试的相关资料。
翻开来,笔记本和单词书上,写了不少批注。
唐容这个人,一向安静寡言,温温柔柔的,但字体里却带着几分凌厉风骨。
钟宁抖了根烟出来,点燃了咬在嘴里,再往下找找,又发现了护照和签证。
时间是半年前。
算一算,好像就是她确诊癌症之前。
眼泪一瞬间如同开闸般涌出来,钟宁捏着那本护照的手开始忍不住地轻颤。
她按灭烟头,走出门去,不出所料,周澍正站在门外。
看到她,他那张憔悴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的哀求:
「你让我进去,就进去看一眼,可以吗?或者你要多少钱,我出钱把这房子买下来可以吗?」
钟宁什么话也没说,她咬着烟,揪住周澍的领子,一拳打在他鼻梁上。
周澍踉跄了两步,没还手,然后钟宁又是一拳。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在国外的这些年,她一直没交到朋友,她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心理压力太大的时候,就会去学校里的健身房练拳。
流一通汗,把大脑彻底放空,缓解心理快要绷到极致的那股不痛快。
因为性格要强,说话又难听,这么多年她都没交到什么真正知心的朋友。
唐容算是唯一一个。
她像是风中苇草,沉默柔软,但又坚韧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最初钟宁看她总把心思放在一个小两岁的男孩身上,有点瞧不上她,直到唐容连着两年从她这里拿走了国家奖学金的名额。
钟宁气得要死,回寝室时故意把门摔得砰砰作响,然后挑衅地看着唐容。
她在等唐容被惹怒,站起来和她吵一架,或者干脆打一架。
她自信自己的武力值要远远高出这个娇小瘦弱的姑娘,可唐容站起身,只看着她轻轻地笑:「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钟宁傻眼了。
「今天三食堂做了你最喜欢的铁板牛柳,去晚了就没有了。」
那只柔软又温热的手就这么牵住她,钟宁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悄悄红了耳垂。
想说的话有很多,比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铁板牛柳,或者你怎么知道三食堂今天的菜谱,可憋到最后,她只气势不足地撂下一句:「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什么事呢。
是她技不如人,又能有什么事。
钟宁一直把这事记在心里,直到那次唐容体测时晕倒在跑道上,她终于找到机会报答回去,把她抱起来,送进医院。
「这么轻,少给你那小男朋友花点钱,对自己好点吧。」
她站在病床前,叉着腰,粗声粗气地说。
而唐容只是笑着点头。
钟宁知道她不会听的,这女人就是这样的,表面上温柔无害,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
她出国后,唐容还是一直跟着周澍东奔西走。
因为爸妈的前车之鉴,钟宁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世上有共苦后还能同甘的爱人,可不管她怎么劝,唐容都只是安慰完她,又转头去帮周澍求一个机会。
钟宁快被莫名的烦躁逼疯,后来她就干脆放了狠话:「你少联系我!」
直到那天在实验室,因为熬了好几天夜,钟宁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梦到了唐容。
梦里的唐容看起来瘦骨嶙峋,可脸上还是挂着和过去一模一样的笑容:「宁宁,你要收收坏脾气,不然交不到朋友呀。」
「要你管。」钟宁很凶地瞪她,「还好意思说我,这么多年,周澍熬出头了吗?他有让你过上好日子吗?」
唐容还是在笑,可眼睛里的情绪忽然变得无比悲伤:「嗯,你说得对。」
「是我错了。」
然后钟宁就醒了过来。
她越想越不安,拿出手机,搜了国内有关周澍的新闻。
而被这么污蔑,唐容竟然都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回她的消息。
钟宁莫名觉得不对劲,她请了假,买机票回国,然后托人去查唐容的下落。
胃癌,晚期。
心理防线就是在一瞬间崩溃的。
「干什么呀小姑娘,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混沌中有惊恐的声音响起,接着她被几股力道用力拉开。耳畔有什么尖锐的声音作响,过了好一会儿钟宁才反应过来。
周澍蜷缩在地上,已经被她打得鼻青脸肿,眼尾和额头染着血,嘴边裂开一道,几乎快要毁容了。
钟宁一口啐在他脸上,冷笑道:「报警去吧,去啊!有本事去告老娘!」
周澍看着她, 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
钟宁没听清, 往前走了几步:「狗叫什么?大点声儿。」
「我……不会告你, 容容会不高兴的……」
「你他妈还有脸提她?狗娘养的玩意儿,你有什么资格提她?!」
钟宁瞬间暴怒,她一脚踢在周澍小腿上,还要再打,却被四周的人拉住。
这时候,终于有人认出了周澍:「这是不是那个大明星啊?」
「啥明星, 干的都不是人事, 把自己老婆害死了。」
「怪不得被打, 都是自己作的。」
周澍哆嗦着, 慢慢站起来,绝望地看着钟宁身后的房门。
半晌, 他终于走远了。
钟宁回屋,关门, 颓然地坐在玄关地面上,看自己的眼泪在地毯上晕开一道道水迹。
那天晚上,周澍独自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他在镜头和话筒面前坦承了一切,包括唐容陪伴他很多年,包括当初那些照片是怎么来的, 包括……唐容的病情与他有关。
最后的最后,连最前排的记者都听不下去了,愤愤不平地骂了他一句人渣。
周澍对着镜头笑了笑:「对,我是人渣。」
然后当天晚上, 就传来了他自杀的消息。
像是唯恐自己会死不掉, 他吃了两瓶安眠药之后, 又在放满热水的浴缸里割了腕。
听闻消息, 钟宁什么也没说,只在阳台上点燃一根烟, 看着白雾在她指间升腾而起, 又渐渐飘散。
半晌,忽然冷笑一声。
「死了也好。」
她哑着嗓音,仿若自语,「他不死,说不准哪天我出国前,也会拿刀把他捅了……」
容容, 走得快一点, 再快一点吧。
黄泉路遥,就不要再和不喜欢的人遇见了。
那天晚上,钟宁站在阳台上抽完了一整盒烟, 然后接到了读博的母校打来的电话。
「……对,留校任教的 offer,抱歉我暂时不能接受了。」
「这次回国,我打算留在国内一段时间。」
钟宁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月亮, 和很多年前她跟唐容在大学宿舍的阳台上一起看过的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
「因为有很重要的人在国内,我想……陪着她。」
来源:甜炒栗子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