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汤素兰的《绣虎少年》自2024年出版以来引起了学界和社会的广泛关注,亦颇受小读者的青睐。这部作品既有对个体生命意义的关照,也有对中国地方传统文化传承的升华。蓝色封面上,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手捻绣针,灵巧地穿梭于绣布间,指尖丝线飞扬,一只猛虎仿若挣脱了纸面的束缚,
汤素兰的《绣虎少年》自2024年出版以来引起了学界和社会的广泛关注,亦颇受小读者的青睐。这部作品既有对个体生命意义的关照,也有对中国地方传统文化传承的升华。蓝色封面上,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手捻绣针,灵巧地穿梭于绣布间,指尖丝线飞扬,一只猛虎仿若挣脱了纸面的束缚,凌空跃出,利爪张扬,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们。
少年与猛虎之间有何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汤素兰曾在《绣出一个未来》一文中提到这部小说的创作灵感来源于她的一次经历:2023年暑期,汤素兰采风期间在蜡染坊与三个男孩的相遇引发了她对湘绣的思考,后来,她结识了《绣虎少年》主人公原型“绣哥”蒋桐万,一个写作的构想就此萌发,逐渐生根、成长,直至成熟。老虎是湘绣的重要题材,残疾少年王梓屹正是传承这一艺术的代表,也正是湘绣给予了梓屹前行的力量,如汤素兰所言,梓屹“为自己绣出了一个未来”。
《绣虎少年》,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
从创作层面上看,汤素兰是学者型作家。在一次对谈中,说到《笨狼的故事》,儿童文学评论家陈晖曾称汤素兰的创作是“知性写作”,具有“研究性的视野”,在汤素兰看来,这种“知性写作”是“知识的传达”。在《绣虎少年》创作过程中,她研读了大量关于湘绣和骨髓灰质炎的书籍,包括《通往疫苗之路》《湘绣》《湘绣史话》《湘绣技法》等技术类文本,还有《湘绣女》《芙蓉绣庄》等文学作品,《绣虎少年》自然而然有“知识的传达”,但此作品的创作还赋予了“知性写作”新的内涵。论及《绣虎少年》的“知性写作”,汤素兰谈到曾对自己的写作做过的划分,一开始是一种自发的写作,有写作的冲动,于是写作;后来,慢慢成为一种自觉的写作,有了比较明确的读者意识与文体意识,为儿童写作。在这个基础上,她对自己的写作有一种更高的要求,在儿童文学的思想性、艺术性方面,希望能有更多的探索与开掘,虽然未必能成功,但还是希望每一次写作都能够对自己有所超越。汤素兰认为,这也应该是某种意义上的“知性写作”。换言之,《绣虎少年》的“知性写作”不仅仅是“知识的传达”,更是从文化传承和人文关怀两个层面为儿童文学创作开辟了新范式。
《绣虎少年》融湘绣文化、残障书写、留守儿童、战争历史等元素为一体。关于湘绣艺术与残障少年这两个核心要素的协调,汤素兰说道:“如果说文学是人学,那么儿童文学本质上是关于儿童成长的文学。虽然我写了‘湘绣’,但我想表达的还是一个残障少年的成长。成长是发现自我,知道我是谁,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在残障少年梓屹的成长中,‘湘绣’发挥的作用是让他找到了自己,从世俗的层面,是找到了自己能安身立命的工作,在非遗传承来说,是他认识到了湘绣的艺术魅力,湘绣不仅让他能安身立命,更重要的是‘湘绣’让他沉下心来,了解自己,表达情感,并且创造美好。”湘绣参与了梓屹的成长,见证了梓屹从自我封闭中走出来。
对于残障书写这一主题,汤素兰的文字平常中见不凡,小说并没有大篇幅的苦难书写。她强调,“残障人士渴望获得的是尊重与尊严,而不是同情与怜悯,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写作中处理残障与苦难时,没有渲染,反而是有节制地书写。我们不应该展示残障,而是应该了解残障人士的不易,并且用我们的善来改变环境,在平等的视角里伸出援手。”在《绣虎少年》中有一位出场不多的角色,但他对梓屹影响比较大,这便是“赤脚医生”张医生,他行走不便,似乎与梓屹有同样的身体经历。关于张医生这一人物的设置,汤素兰如此表述,“孩子的成长是需要导师的,尤其是这个导师如果跟孩子有相同的困境,那么,这个导师的忠告或者经验,会对孩子更有帮助。事实上,我的原型人物蒋桐万小时候,他们村子里一个赤脚医生就是‘跛子’,当蒋桐万意识到自己长大后需要自食其力的时候,他曾萌生过当赤脚医生的念头。但在小说创作中,我增加了虚构的成分,张医生不仅是赤脚医生,还是梓屹遇到第一场心灵风暴、萌生辍学念头时的人生导师。”
值得关注的是,在《绣虎少年》中汤素兰还设置了抗日战争情节,也有对热血青年保家卫国场景进行描绘。问及为何会插入这样一段回忆时,汤素兰讲道:“这是因为我对湘绣历史的了解。湘绣历史上有过非常辉煌的时期,当年绣品在万国博览会上获奖,长沙街上到处都是绣庄,但文夕大火把所有绣庄和绣品烧为灰烬。这段历史需要铭记。我写历史,也是作品本身的需要。湘绣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传承。一个乡下少年如何接触到湘绣?让他爱湘绣成为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我安排了‘奶奶’家惠这个角色,家惠出生于湘绣世家,是战乱让她流落异乡成为孤女。恰是这孤女将湘绣的种子种在了梓屹的心田。”谈到儿童文学中战争书写的尺度,汤素兰坦言:“战事只是背景,不是我要叙事的中心。而且儿童文学在写战争与残暴的时候,有自己的尺度。一般都不会直接呈现残暴的场面,而是用概述或者间接描述的方式。”
汤素兰是湖南儿童文学代表作家之一,她的诸多儿童文学作品尤其是童话已逐渐传播到海外。《绣虎少年》展现了浓厚的湖南地方特色,问及这部小说外译的可能性时,汤素兰意识到《绣虎少年》翻译会面临语言和文化上的挑战,其中提到爷爷给孙子孙女取名为“桐晖、榕方、朴杰、梓屹”,“只希望他们一个个长得树大根深”,给儿子女儿取名为“锦修、锦和、锦钰”,因为奶奶老家有个“锦美绣庄”,这些名字颇有诗意;小说也融入了很多湖南地方童谣,增添趣味。这些元素在翻译中难免会“失去”点什么。汤素兰认为,“如果有翻译家翻译这部作品,这些地方翻译家需要二度创作。”若《绣虎少年》“出海”,汤素兰希望国际学界和外国小读者关注的不是一个少年的残障,而是一个残障少年如何成长,湘绣在这个残障少年的成长中起到了什么作用,以及湘绣的魅力。
来源:文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