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在进场前接了一个电话后突然离开,走的时候还特地强调:「是妈打来的电话,薇薇出事了!」
作者:阿摆幻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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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喜喜的六岁生日宴,陆舟只呆了五分钟。
他在进场前接了一个电话后突然离开,走的时候还特地强调:「是妈打来的电话,薇薇出事了!」
酒店的长廊上挂满了我俩和喜喜的合照,喜喜勾着我俩的脖子,笑得象个天使。
本来想今天告诉陆舟,我得了淋巴瘤,是时候结束这场拥挤的婚姻了。
可此刻的他看起来是那么为难,眼底全是对那个人的担忧。
我笑了,抱着喜喜说:「你去吧,我来张罗。」
陆舟似乎对我的态度有些诧异,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1.
喜喜穿着她最喜欢的爱莎公主裙,低头亲了我一口:「佑薇妈妈,不哭。」
我用鼻尖顶顶她苹果般的小脸蛋:「说什么呢?谁哭谁是小狗狗。」
我牵着喜喜的小手走向生日宴会厅,宾客满座,虽然陆舟不在,但我请了专业的活动团队,加上几个闺蜜的帮忙,这场生日宴,气氛温馨又热烈。
如果没有我妈打来的第二个电话,一切应该会很完美。
2.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我妈在那头歇斯底里的咆哮。她指责我没有心,白薇明明是喜喜的生母,却被我阻止参加今天喜喜的生日宴。
「现在好了,薇薇情绪激动,嚷着要自杀,你看看现在怎么收场!」
「你把电话给她,我来劝劝薇薇姐。」
「真的?」以前一说到白薇我就炸毛,我妈也被我的态度弄懵了。
不过她还是把电话递给了白薇,我听着白薇啜泣的声音在话筒里越来越清晰。
她不说话,却对着话筒哭个不停。
我可以想象出她那番楚楚可怜的模样,电话那头,我妈和应该已经赶到的陆舟一定心疼坏了。
3.
以前的我面对白薇,总是软弱退让,自从确诊为淋巴瘤后,我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开始变得一身反骨。
我拿起手机连珠炮一般的说:
「薇薇姐,这次你是要怎么个死法?割腕?还是跳楼?」
「小区的游泳池是不是开放了?要不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溺死在儿童浅水区?」
「听说你很想参加喜喜的生日宴?对,我是不欢迎你,但是腿长在你身上,你想来可以来啊?怎么不敢来呢?」
「劝你不要来的是陆舟,别每次都把锅甩到我身上。」
和我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白薇从未遭遇过我如此激烈的反击,啜泣声停了片刻,立刻爆发出嚎啕大哭。
林女士抢过电话:「你跟薇薇说了什么?怎么那么狠心,薇薇都这样了,你是要逼死她啊?」
「 我才要被你们逼死了。告诉陆舟,离婚吧。」我的情绪有些波动,在声音失控前,我迅速掐掉了电话。
4.
喜喜抱着一个心形气球向我跑过来:「妈妈,佑薇妈妈!」
她像献宝一样把气球给我:「妈妈,这是不是你最喜欢的那种粉色?我玩游戏第一名赢到的。」
「喜喜真棒。」喜喜的笑容天真无邪,融化了我心中的那一层阴霾。
我的闺蜜苏媛快步走过来,问我:「舟哥忙什么去了?生日会都要结束了,还不回来?」
我把气球抱在手里,让喜喜回到生日会场,才转身对苏媛说:「离婚官司,接吗?」
「离婚官司有什么好接的,我喜欢接金融案件,多刺激呀。」苏媛喝了一口红酒,看看一脸严肃的我:「你有朋友要离婚?谁?」
我正要说话,她突然又一脸震惊的说:「是不是住你家楼上,喜欢打麻将的那个?」
「我说呢,她那么爱炫耀老公,今天怎么一个人来的……今天的妆也很潦草,不像她的风格……」苏媛八卦的靠在我身边:「她叫啥来着,哎呀,刚才还和我打招呼呢……」
我无奈的摇摇头,告诉她是我要和陆舟离婚。
苏媛认真的看看我:「七年之痒?胜利果实拱手让人啊,白女士?」
我笑笑:「拉扯这么多年,乏了,随他们去吧。」
「那喜喜归谁?」苏媛眼珠转了转:「你们这个案情可太复杂了,我得回公司去翻翻离婚卷宗。」
其实喜喜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我望着苏媛:「要不,你帮我照顾喜喜好不好?」
苏媛笑着拍拍我:「干嘛呀,你不会是跟狗血电视剧一样,身患绝症了吧?」
我反应很快的拍回去:「怎么可能,我这牛马一般健壮的身体,少说还能为我们公司奋斗三十年。」
5.
晚上,苏媛把我们送回家,我抱着喜喜走进黑漆漆的客厅。
十点了,陆舟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一个电话。
十点半,喜喜闹着我讲故事,然后听着听着睡着了。我望着门口,陆舟还是没有回来。
十一点,我忍不住点了一根烟,把它放在烟灰缸里,看着它一点点燃尽。
我的生命也会向它一样迅速的走向终点吗?
我看着烟头上那明灭的火光,陷入了沉思。
6.
白薇的命运算不算狗血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还是成长得挺离谱的。
明明投胎在家境殷实的白家,父亲从商,母亲教书,如果我没有被抱错,应该也是个快乐的独生子女。
可是偏偏不知天灾还是人祸,我和同一个病房的另一个婴儿被抱错了。
从此,她用我的名字白薇在原本属于我的家庭成长着,而我被叫做陈宝宝,在一个单亲家庭,成长到六岁。
六岁的时候,被我喊了六年妈妈的人,因为同时打了好几份工,精神恍惚,在过马路时被车撞了。
我没有其他亲戚,在街道的安排下,被送进了孤儿院。
而我的父亲,却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鬼使神差的来到孤儿院找到了我。
7.
父亲是个商人,做事讲究结果,所以在得到我和他的亲子鉴定匹配度为99.99%后,立刻也拉着白薇,去做了亲子鉴定。
两份鉴定白纸黑字的证明:我和白薇,确实被抱错了。
可是我的亲妈林女士却迟迟不愿接受这一事实,我在孤儿院等了三个月,才被父亲接回家。
家里二楼明明有多余的房间,因为怕刺激白薇,林女士给我用一楼的杂物间改造了一间卧室。
冬凉夏暖,光线还差。
所以我看《哈利.波特》的时候,对主角的生活特别有共鸣。我虽然不至于差到要住到狭小的楼梯间里,但我在白家所受到的区别对待,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8.
门锁的响动打断了我的沉思,陆舟回来了。
我看着大门的方向,心想今天回来的,会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毕竟白薇借着喝醉抱着陆舟的脖子回来这里「借宿」,光这个月就有两三次了。
门开了,只有陆舟一个人。
我看了下墙上的钟——刚好十二点。
我突然有点想笑,我和白薇,谁才是那个灰姑娘呢?
9.
我和白薇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一年。
大人们让我喊白薇姐姐,却要我像对待妹妹一样呵护她。
只因为白薇的身体比我差,有遗传性的心脏病。
虽然在三岁的时候治好了,但依然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抵抗力也差,经常感冒。
为了照顾白薇,林女士不惜辞去了稳定的教师工作,全方位的呵护她。
就连我的名字,也因为她请来的算命大师的一句话,被改成了「白佑薇」。
她为白薇付出了那么多,白薇像是她精心培育的玫瑰花,不可以受一点点伤害。
生母这样对待我让我大受打击,才六岁的我很自然的把对亲情的渴望转移到了将我带回这个家的父亲身上。
10.
而我的父亲。
他虽然将我带回了白家,却是一个极其好面子的人。
他认为自己的女儿理应获得所谓的精英教育,花了大价钱将我送到市里最好的小学,以为我从此就会为他带来荣耀与骄傲。
在这个小学里,我的同学们都接受了良好的超前学前教育,我连ABCD都认不全,她们却已经可以流利的用英语进行对话了。
我的考试成绩次次垫底,在学校也沦为被欺凌的对象,这一切都让我的父亲暴跳如雷。
和父亲的见面开始陷入了死循环。
他不常回家,偶尔回家必定先问我成绩,得到不如意的结果后,便对我大打出手。
我那时因为营养不良很瘦小,打得厉害的时候,他把我的衣领揪起来,按在墙上左右开弓的扇耳光。
我对家里的那面白墙充满了恐惧,在我看来那不是墙,是我的行刑台。
不管我被打得多惨,白薇总是闭门不出,没有劝阻过一次。
而我的母亲林女士,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等着父亲打完我,带我去换下被鼻血或者不知道什么血染红的衣服。
11.
至于白薇。
我第一次见到白薇的时候,是在家里。
那时我刚被我爸领回家,也是那时我才懵懵懂懂的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被抱错的姐姐。
白薇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白色的公主裙,脚上蹬着一双红色小皮鞋,坐在沙发上啃甘蔗。
她长得很漂亮,眉眼间有几分她生母的俏丽,加上林女士的精心打扮,让她随时随地都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
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满满的一盘水果,以及各种我见都没见过的点心和巧克力。
我怯生生的站在门口,我爸着急的在鞋柜里试图找一双我能穿的拖鞋。我躲在我爸后面,觉得白薇才是这个家的小主人。
12.
「怎么不开灯?」陆舟打开客厅的灯,换了拖鞋来到我身边。
我望着陆舟脚上的拖鞋,这种拖鞋在冬天穿非常暖和,家里备了三双一样的,我、他、喜喜,一人一双。
可是自从白薇第一次来借宿后,家里很快就有了第四双一模一样的拖鞋。
白薇还特地告诉我,是陆舟去买的,她不过是顺口提了一嘴,陆舟却记在心上,她觉得陆舟很细心。
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了绝症,听了白薇这话,当场就跟她翻脸,把那双拖鞋扔到了垃圾桶里。
白薇笑笑,没再坚持。
而我却因为这双拖鞋,成为我妈和陆舟口中那个「小题大做」的人。
13.
我蜷在沙发上,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再和陆舟掰扯一下「拖鞋」这个话题。
「陆舟,你知道吗?我刚回我爸妈家时,我爸低头在鞋柜里给我找了好久的拖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本来颇有些兴致和陆舟分享一下我的「拖鞋说」,没想到他竟又立刻联想到白薇身上:「都过去这么久,我也替薇薇道过歉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我怔了会,脸色慢慢的冷了下来:「她自己没有嘴?每次犯错,都要你来道歉?」
「佑薇,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尖酸刻薄?」陆舟看着我,那表情似乎很痛心:「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姐姐,你也知道,她这一年过得很不好。」
「陆舟,她过得不好,是需要我买单?是我逼着她去留学?是我害得她不能毕业?」
「世界就是这样的,别人没有义务象你们一样宠着她。」我冷笑一声:「怎么,白薇二十多岁,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回来挽回喜喜,顺便争取你了?」
14.
陆舟似乎终于想起了他今天缺席喜喜生日宴的事情。
他懊恼的揉了揉头发,坐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佑薇,我不想和你吵架,你现在变化太大了,以前那么温柔的你,只要一提到她…… 就跟吃了火药一样。今天那种情况,我不去,妈又那么大年纪看不住她,万一出事怎么办?」
「白薇死了没?」我冷笑着反问她:「半年自杀六七次,这次死了没?」
陆舟脸色发白:「佑薇,她有抑郁症,有些行为是不受控制的。」
「如果她真的有抑郁症,你们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今天是喜喜心脏手术后的第一个生日,她期待了很久,你却离开去哄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我有些厌恶的把他的手拿开:「别碰我,脏。」
「不过是一个生日,喜喜的手术很成功,她以后还会有很多个生日的。」陆舟似乎无法理解我的愤怒:「我保证,明年我一定给喜喜筹备一个更大的生日宴会,就在她喜欢的迪士尼乐园举办。所有东西我来准备,你和喜喜只负责开开心心的玩,好不好?」
「可是陆舟,你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陪你和喜喜过生日了?」身患绝症的人,最反感听到关于未来的承诺,我不自觉的加重了语气。
陆舟愣了愣,似乎在揣测我这句话的意思。
被陆舟碰过的手背有些瘙痒,医生说,这也是淋巴瘤的症状之一。我想起这个病,并非没有一点预兆,可是我当时只是提了一下,陆舟就说我矫情。
而现在真正矫情的人在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却甘之如饴。
我想陆舟也不是不爱我,但或许没有那么爱吧。
15.
陆舟曾经是一个很好很善良的人。
他认识我的时候,正是我人生最悲惨的时候。
那一年,白薇在国外留学,风光无限。而我还在读大学,却总是忙于在医院、学校之间两点一线的奔波。
白薇留学前未婚先孕生下了一个女儿,有先天性的心脏病。白薇不管,我妈也不想管,可是在孤儿院住过半年的我,无法接受把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留在孤儿院。
我留下了孩子,我爸一次性给了我一笔医疗费,但是也很快用完了。
最艰难的时候,我的微信钱包里只有四块二毛,我站在医院收费处委屈得直哭。
是当时还是实习医生的陆舟帮了我,他帮我申请到了医疗基金,让孩子得到了妥善的救治。
喜喜的名字,是我们俩一起取的。
他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也愿意和我一起共度今后的人生。
16.
陆舟唯一的缺点是不懂拒绝,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白薇落魄的从国外回来,我很快就明白了。
不懂拒绝,会给身边人带来怎样的伤害。
17.
喜喜三岁的时候要做心脏手术,我希望白薇能回来一趟。
可是她告诉我她很忙,而且她在不在,对手术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喜喜没有挺过这次手术,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情绪激动,喜喜是那么可爱的孩子,我执着的相信,在手术室外为她守候的人,哪怕多一个,手术成功的希望,也许就多一分。
更何况,白薇是喜喜的妈妈。
我在这件事上不依不饶,坚持要白薇回来,等在手术室外。
现在想想,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白薇在手术当天回来了,是陆舟去机场接的她。
18.
那一天,来回最多三个小时的车程,陆舟差不多七个小时才回来。
在那期间,我已经签了三份病危通知书,我无暇去责怪陆舟的晚归,坐在等候室外默默哭泣。
后来陆舟过来抱我,对我说对不起。
现在想想,他因为白薇对我而起的歉意,竟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吧。
19.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经过了我和白薇的高中,白薇一时兴起,想去学校里面看看。
多么荒唐。
她的女儿在医院抢救,她却拉着自己妹妹的男朋友,去游览她的高中校园。
白薇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可是陆舟不是。
陆舟出生于医学世家,循规蹈矩,从出生起就在家人安排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这样的陆舟,从来不擅长拒绝。
所以即使他觉得白薇的要求非常离谱,但是他还是没有说不。
甚至在学校旁边违规停了车,他那么循规蹈矩的一个人,为了白薇,总是有例外。
20.
白薇和陆舟到达医院两小时后,喜喜的手术成功了。
我固执的觉得,是因为白薇到了,所以手术成功了。这样想着,我对白薇的怒气烟消云散,甚至有那么一丝感激。
在把喜喜带大的过程中,我渐渐感同身受的体会到,我的妈妈林女士,为了养育体弱的白薇,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就像小王子的玫瑰花,喜喜也是我亲手养育的花朵。
书上常常说,人在长大的过程中,会不断和自己和解,原生家庭给自己带来的伤害,会渐渐的变淡。
我不觉得我妈从小漠视我的做法是对的,但是我试图为她找一些美好的借口。
只有把她想得好一些,我才能在那个畸形的家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21.
医生告诉我们,喜喜这次的手术很成功,但是还需要一个三年的观察期,如果这三年没有任何意外,喜喜或许就能和普通人一样,恢复在阳光下跑跑跳跳的日子。
「那如果有意外呢?」白薇问:「你们有把握彻底治好她吗?」
我有些诧异她对喜喜突如其来的关心和这个问题的唐突。
那时候我还觉得,白薇是关心则乱,她和我们一样,害怕喜喜出事。
医生意味深长的看了白薇一眼,回答道:「最好不要有意外,否则以现在的医学技术,是无法治好喜喜的。」
不过这种意外的发生几率很低,医生最后安慰我们,也许百万个人中间,才会出那么一个。
22.
对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喜喜刚出生时曾被预言活不过三岁,这也是当初白薇想要送她去孤儿院的原因。
喜喜还没有完全清醒,护士把她送回病房观察,陆舟握着我的手安慰我,一起等着喜喜醒来。
白薇倚在窗边。窗外是一成不变的夜景,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我能从窗户玻璃的反光里,看到她精致的面容和冷漠的表情。
过了很久,喜喜醒了过来。她先是找我,握着我的手,然后有些好奇的看向站在窗边的白薇。
「喜喜,她是……」我顺着喜喜的眼光,在犹豫应该怎么向她介绍白薇。
「喜喜是第一次看到我吧?」白薇转过来看着喜喜,脸上已经换上了合适却又疏离的笑容:「真可爱,我是你妈妈的姐姐,是你的姨姨。」
「姨姨好。」喜喜小声说。
我和陆舟一起惊讶的抬头望着她,明明我们之前说好,如果喜喜这次手术成功了,白薇就会向喜喜表明自己的身份。
明年,我和陆舟便要结婚了,陆舟的父母是两位很善良的老人,他们对我们结婚没有意见,也愿意一起照顾喜喜。
只是从喜喜的角度出发,如果白薇能接纳她,承认自己是她的母亲,对她的成长,也许会更好一些。
23.
只是我们忽略了,我和陆舟,包括他们的父母,在考虑喜喜的问题上,始终坚持以喜喜为中心考虑。
而白薇,她在她人生经历的所有事情上,最值得优先考虑的,永远是她自己。
24.
「佑薇,我才二十三岁,带着喜喜,我现在的男朋友会有意见的,以后我还怎么嫁人?」在喜喜的病房外,白薇面对我的质问,她似乎理直气壮。
「可是,我和你一样大啊,喜喜已经三岁,明年就可以上幼儿园了。难道你要我带着喜喜,嫁给陆舟吗?」我心中不寒而栗:「这样对喜喜,对陆舟都不公平,不是吗?」
「陆舟那边,我去跟他说,他不会不同意的。」白薇笃定的点了一根烟。
她明明和陆舟才第一天见面,言语间就好像熟悉到可以任意拿捏陆舟的地步。
陆舟的名字,就好像她平时炫耀她的那些男朋友一般,被她轻飘飘的从口中说出来。
我不喜欢这样。
可是那时的我,习惯了对白薇一贯的忍让,即使白薇出尔反尔,不肯承担自己对喜喜的养育责任,甚至可能影响到我的人生大事。
我也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烟,嗫喏着说:「喜喜不能闻烟味。而且,陆舟他……」
25.
「怎么,我的小妹妹吃醋了?」白薇笑了,对我挑衅的呼出一口烟:「男人嘛,你不多试探他一下,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你?」
我央求的看着白薇:「白薇,喜喜不是用来试探的工具。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如果不想认她,当初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呢?」
「你以为我想生吗?」白薇皱眉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和妈说,生下来你们一定不会不管,我才把她生下来的?」
「你……」我怔怔的望着白薇,当时明明是她怀孕后被富二代男友抛弃,回到家中求助。偏偏她心中还抱着母凭子贵的幻想,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生下来后,因为不是个健康的宝宝,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负责,却是逃避。
26.
「白佑薇,如果你硬要把喜喜塞给我,那我只能让妈来帮我带她了。」看我不肯答应,白薇甩出了百试不爽的杀手锏——我妈。
「只是,爸妈离婚这么久了,妈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养尊处优的林太太,你觉得把喜喜交给她,妈会怎么带她呢?」
「你也说了,喜喜明年就要上幼儿园了,你们还有陆舟的父母帮忙,怎么看,喜喜跟着你们,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27.
我听着白薇的话,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这么多年,明明白薇次次都不占理,争论起来,却从来都是我输。
当白薇说到父母离婚就是因为我时,我终于按捺不住对她颠倒黑白的怒意,想到要把喜喜交给这样的人抚养,我愤怒的说:「那你就永远不要养了,我来照顾喜喜!」
「佑薇。」陆舟从病房里出来,扶着我的肩:「怎么了?喜喜闹着要找你。」
又皱眉看着白薇,指了指病房边的禁烟标识:「这里是无烟医院。」
白薇歪头端详陆舟:「未来妹夫,怎么办呢?我的好妹妹,要和我争夺喜喜的抚养权呢。」
「你!」我望向陆舟:「陆舟,不是这样的……」
「佑薇,别担心,我只听你的。」陆舟象平时哄喜喜一样,温柔的轻拍我的后背:「我来处理,你进去陪喜喜,她看不到你,会闹的。」
28.
陆舟把我挡在身后,隔绝了白薇对我的伤害。
那时候,陆舟还是会像一个骑士一样,突然出现,保护我这个狼狈的「公主」。
他看不得我被别人欺负,即使那个人是白薇。
29.
后来,陆舟说他愿意和我共同抚养喜喜,也说服了他的父母接受这一安排。
反而是我,对自己能不能养育好喜喜,产生了怀疑。
原先我是想着,喜喜治好了,白薇一定会接纳健康的喜喜。我就以喜喜小姨的身份陪伴她长大,也是很好的。
白薇的态度让我措手不及,才二十出头的我,从未体验过家庭温暖的我,没有自信能给喜喜一个可以呵护她的家庭。
可是当我看着在病房睡着的喜喜,看到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留给我的喜喜,看到打了很疼的屁股针却努力忍着眼泪安慰我的喜喜……
白薇放弃的她,于我而言,已是难以割舍的亲人。
我和陆舟认真商量了一个晚上,最终决定收养喜喜为女儿,等到喜喜六岁时,我们再备孕,给喜喜生个弟弟或妹妹,组成新的四口之家。
「佑薇,你别担心,有任何事我会替你扛着。」陆舟的保证象一枚定心丸,让我下了最后的决心。
乘着白薇还在国内,我们去街道和派出所办理了由我和陆舟领养喜喜的手续。
共同领养需要我和陆舟是合法夫妻,因为这个,我和陆舟匆匆领了结婚证,陆舟为此很遗憾,说以后一定要给我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陆舟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开车,白薇坐在后座,看着前排的陆舟和我,很难得的沉默着。
领养手续办好以后,我把领养证小心的收好,陆舟却坚持要白薇再手写一份自愿放弃喜喜抚养权的声明。
「……不用了吧?」我看白薇没有要动笔的意思,下意识的帮她说话。
「佑薇,这是为了保护你。」陆舟眼神坚定,他握着我的手,语气不卑不亢:「相处几天,你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大概清楚了。」
我有些诧异他对白薇态度的变化,白薇却无所谓的笑了笑,利落的写下了那份声明。
走的时候她说:「佑薇,别太相信男人。」
我有些气恼的对她说:「陆舟和你认识的那些人不一样。」
「是吗?」白薇笑笑,光照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越来越好看了。
30.
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耀眼的姐姐,和自卑敏感的妹妹,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在医院,先遇上陆舟的是白薇,陆舟也许会喜欢上她吧。
虽然白薇性格张扬,并且从不掩饰自己的坏,可总是有男人喜欢她,甘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那段时间,陆舟只要一说到白薇就皱眉头,他好像很不喜欢提到她。
「可是你那天不是还陪她去逛了学校……喜喜都还在手术…… 」我后知后觉的抱怨着。
「是我的错,我很后悔。」陆舟看起来有些沮丧:「可是,我当时想着,那也是你的高中啊……」
我被陆舟的话轻易的搪塞了过去,那时候我有陆舟,也有喜喜,白薇又在很远的国外,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幸福的。
其实我错了,在喜喜手术的时候,不在手术室外等着的人,都不够爱她。
比如白薇,比如陆舟,以及喜喜的外婆——我和白薇的母亲。
31.
我的母亲林女士,在白薇出国后,爱上了打麻将。
我平时和她最多的交流,就是她的微信账户没钱了,要我给她打钱,以便她转账给她的牌友们。
她在我少年时期没有给我太多关爱,可是在我长大后向我要钱时,却总是那么理直气壮。
而对她的各种要求,我总是无法拒绝。
父亲和她离婚后组建了新的家庭,和我日渐疏远。
我的心里好像有一个巨大的伤口,每到夜深人静,这个伤口就折磨着我,让我无法入眠。
而林女士,是唯一一个可以给这个伤口撒糖的人。
任何时候,我都会因为林女士一个小小的赞许而雀跃。
所以,我一直很努力的奋斗着。
32.
我虽然复读一年才考上大学,但是我早早踏上了自媒体的早班车。
从小家里都是我做饭,锻炼了我的厨艺。上大学后,室友们吃了我做的饭菜赞叹不已,她们帮我创建了一个公众号,专门记录平时做的美食,积累了第一批粉丝。
开始带喜喜以后,为了省钱,我尝试自己做一些喜喜能吃的食物,结果无意中吸引了母婴行业的流量。短短几年,我的收入不仅可以支付我自己的大学学费和喜喜的养育费,还略有盈余。
我是一个消费欲望很低的人,不怎么爱给自己花钱,所以对喜喜,对陆舟,对我妈,我都是极其大方的。
我并不在意给我妈转账,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
33.
我妈一直学不会网购,担心白薇在国外过得不好,所以她总是喜欢给白薇寄东西。
好像她的人生里只剩下两件事:
打麻将,给白薇寄跨国快递。
可是她不会网购,她也不知道如何把快递寄到国外。
于是帮她做这件事情的人,便成了我。
无论我如何向她解释,这件事情没有必要,以及寄过去,也许比白薇买还要更贵。
可是她就不听,说白薇每次收到都很开心的。
于是一个要寄,一个肯收。我就被夹在中间,成为了跑腿的那个。
34.
我妈给白薇寄了那么多东西,却很少送我些什么。
理由是我就在她身边。
可是我们虽然在一个城市,一年下来见面的时间,或许还不如她和白薇一个视频电话多。
见面她也只会骂我,将我从头到脚数落一遍,不管我取得怎样的成绩,在她眼里,都比不上在外留学的白薇。
她一开始对陆舟也很冷漠,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可是在她这里,不存在的。
她讨厌和我有关的一切。
35.
林女士现在对陆舟很好,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陆舟改变态度的呢?
当白薇再次被男人抛弃,落魄的回国,她以没有拿到毕业证为由,拒绝出去工作。
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一些看不懂的画。
她说自己得了抑郁症,却拒绝去医院,不开心的时候,就说要割腕自杀。
林女士吓得不敢去打麻将,并要求我和喜喜回家住,陪她一起看着白薇。
我一开始也有些担心,把喜喜托付给陆舟父母,回去住了半个月。
陆舟没有住过来,但下班后会过来一起吃晚饭。
现在想想,林女士应该是最先发现端倪的人。她察觉到象菟丝花一样的白薇,这次缠上了陆舟。
36.
「你疯了吗?他是佑薇的老公!」
一天,我忘记带一份待签的合同,于是回去拿,意外听到了我妈和白薇的对话。
原先我爸的书房被改造成了白薇的画室,门虚掩着,我看到白薇正在画一幅画,我妈在她身后和她讨论陆舟。
白薇提起陆舟的语气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倒是我妈难得的站在我这边一次。
她告诉白薇无论如何,陆舟不是她应该招惹的人。
可是白薇笑着说:「那,如果是陆舟招惹我呢?」
怎么可能,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37.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是催我去签合同的同事。
我妈打开门,看到我,有些尴尬的说:「你不是出门了吗?」
我没说话,越过我妈的肩膀,看到白薇正在画的那副肖像画。
虽然只画了一半,但是从那熟悉的眉眼,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陆舟。
38.
当晚我便收拾行李要回自己家,我妈过来拦我,还给陆舟打电话。
「不要打给他!」我愤怒的扔下手中的衣服:「我和陆舟,以后都不会回来这里了。」
「你小声点,薇薇在楼上,好不容易哄睡着了。」我妈到这个时候,还在担心白薇睡得好不好。
「哄她睡觉?你还要哄她到什么时候?」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妈:「她在破坏我的家庭,她还是个人吗?」
「薇薇不会的,妈了解她,她就是……就是把陆舟当亲人一样依赖着,就像依赖你和我一样。」
「我不想被她依赖,我也不希望她依赖陆舟。凭什么啊,妈?她可以依赖你和我,但她不能依赖陆舟,你明白吗?」
「妈明白,妈明白。」我妈连连点头,又偷眼看我:「可那不是,你老拦着薇薇不让她见喜喜,薇薇见你这边说不通,不就只好去求陆舟了……」
「所以还变成我不对了?见喜喜的前提是,她不能说自己是喜喜的妈妈。」只有说到喜喜的时候,我从来不退缩:「喜喜生病了她遗弃她,现在喜喜治好了,她就跳出来,说自己愿意当妈妈了?」
「可是吧,佑薇啊,你和陆舟还年轻,孩子还可以再生……」
「妈,你和白薇,以前不是这样说的。」我的心突然麻了一下,就好像有一只大手攥紧了我的胸口。
39.
我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家的。
我好像只带了自己的手机,其他什么也没有拿。
我想起喜喜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被放在医院的保温箱里,身上还插满了管子。
我隔着玻璃看她,那是我第一次仔细看刚出生的小婴儿。
「喂,我是你姨姨。」我隔着玻璃轻轻和小猴子打招呼。
在我观察小猴子的时候,我妈和白薇却在商量送她去孤儿院的事。
其实我那时候不懂,生母健在,孤儿院是不会收下这样的孩子的。
可我一听到孤儿院三个字就慌了,虽然我在孤儿院只呆了几个月,可是我太清楚在那里会遭遇什么。
不是物质上的苦难,而是精神上的卑微。
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会缺少三样东西:
自信,亲情,以及安全感。
我看着保温箱里的喜喜,在某一刻,她的形象,和我想象中婴儿时期的自己,重合了。
40.
我坚定的留下了喜喜,即使保温箱的费用一天500,其他治疗费用一天300。
这对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我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取了出来,然后四处找可以兼职的地方。
结果竟然兼职到了我爸的公司,我尴尬的坐在我爸的会客室, 他看起来老了不少,但是公司规模也比以前大了许多。
「我不知道你把公司改名了。」我看着他挂在墙上的牌匾,公司原先的名字来自爸妈的姓名,各取了一个字,改名了也正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改名,生意越来越好了,你爸我的头发也越来越少了,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啊。」我爸笑了,试图活跃一下我和他之前冷冰冰的气氛。
「还是要注意身体。」我看着我爸,对这个把我带出孤儿院,拉回原本的人生轨道,给了我丰富的物质资源却用暴力教育把我养大的父亲,我的心情总是很复杂。
我能理解他那时作为一个年轻的父亲,面对亲生骨肉被错换的六年,那种震惊与无措。
如果钱能解决所有问题就好了,可惜我和父亲之间的矛盾,并不能用钱解决。
但我还是接受了他给喜喜的那笔钱,因为我真的很需要。
他不让我打借条,我低头喃喃道:「我会努力赚钱,把钱还你的。」
「你到学校要好好学习,赚什么钱。」他瞪我一眼:「别跟你妈说钱是我给的。」
「我累了,太累了,不想再和她有什么瓜葛。」他仰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我欠她的孽债,早就还清了。」
虽然我爸说钱不够还可以再问他要,但是我和他都知道,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我和他一样只要见到对方,就会想起那些年不堪的过去,这些年,我们都急于往前走,要将过去甩在身后,越远越好。今后,如无意外,谁都不会再主动见面了。
41.
我好不容易把喜喜养大了一些,喜喜住进了收费低一些的普通病房。
在喜喜医疗费不够的时候,我遇到了陆舟。
因为陆舟,又认识了他的表妹苏媛,我们一见如故,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
我还在大学里遇到了非常好的舍友,她们鼓励我通过自媒体创业,帮我打理网络店铺,还帮我轮流去医院照看喜喜。
现在想想,我和喜喜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虽然路途艰难,但每次濒临绝境的时候,总有贵人伸出援手拉我们一把,让我们得以继续前行。
被生母遗弃的喜喜,从未有一天缺过爱, 她在我们的努力下,长成了很爱笑很温暖的女孩子。
而我,也在她的笑容里,逐步开始抹去内心的阴霾。
42.
「陆舟,你不能把喜喜交给白薇,我们说好了,她还签过协议的,你记不记得?记不记得?」那天,陆舟和苏媛在家附近的小公园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抱着秋千柱子哭个不停。
「看你们把她逼的。」苏媛不满的瞪了陆舟一眼,过来抱着哄我:「谁敢把喜喜给别人啊,我第一个不同意!」
「你喝酒了?」陆舟看着秋千边上堆着的几个啤酒罐:「妈打电话来,说你和她吵架,离家出走了。」
「不许和我提她,她不是我妈。」我挥舞着双手:「林女士,她是白薇的妈妈,不是我的。」
「白佑薇,你不要再提你那个便宜姐姐和下头妈妈了。你现在有喜喜,有陆舟,你还有我!」苏媛紧紧握着我的手:「你往前看,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看着陆舟:「陆舟,她说的对吗?我们的好日子,是在后头吗?」
「当然了。」陆舟把那些啤酒罐仔细的收在垃圾袋里:「下次不要再喝闷酒了,你也别跟白薇计较,她说她想要回喜喜,已经被我拒绝了。」
「什么?她想要回喜喜?」苏媛惊讶的睁大眼睛:「不是吧,你们可千万不能答应。」
那天,我在小公园哭了很久,陆舟和苏媛哄了很久才把我哄回家。
上车的时候,我摸了摸脖子,陆舟关心的问我怎么了。
「脖子,后背,这有点痒,够不到。」
陆舟过来帮我挠痒,苏媛把头探出车窗外:「是不是过敏啊?上次不也是痒吗,要不要去陆舟医院看看啊?」
「你以为佑薇和你一样矫情呢?」陆舟说:「佑薇可不像你,有点小伤小痛就咋咋呼呼往医院跑,还非要找我挂专家号。」
「你懂个屁,我这叫惜命。」苏媛没好气的摇上了车窗,不再理我们。
43.
「陆舟,白薇下次再找你,你一定要喊我一起,你不要单独见她,好不好?」我想起白薇画了一半的陆舟肖像画,轻轻拽住陆舟的手,央求道。
「我这几次都是在医院碰巧遇到白薇的,我怎么会和她单独约到外面见面呢?」陆舟奇怪的看着我。
「你真的相信是偶遇吗?」我抬头看陆舟,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对啊,那不然呢?」
说完他又在我额上映下一吻:「别瞎想,佑薇,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依偎在陆舟怀里,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苏媛说得对,我有喜喜,我有陆舟。
他们不会离开我的。
44.
苏媛在车里等得无聊,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我们拥抱的样子,发了朋友圈。
配文:「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虽然已经过了十二点,朋友圈的夜猫子们还是纷纷跳出来点赞。
陆舟开着车,我掏出手机,看到白薇也给苏媛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苏媛吓了一跳:「白薇给我点赞?她什么时候加我的?我还没把她拉黑呀?」
我有些困,想要把手机收起来睡一觉,陆舟的一句话却突然让我清醒了。
陆舟说:「白薇?她身体那么差,这么晚还不睡啊?」
不等我反应过来,苏媛先替我抱不平了:「哎,表哥你什么意思?白薇身体差不差,她熬不熬夜,关你屁事啊?」
「我是医生。」
「拉倒吧,她又不是你的病人。」
「医生关心每一个病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双标了?刚才不还说我看病矫情,怎么白薇熬个夜,你还跨界心疼上了?」
「这要放古代,你俩就是乱伦!我看不起你,你简直给我们家族蒙羞!」
在苏媛激烈的攻势下,陆舟缴械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永远不在你俩面前提白薇,行了吧。」
「在哪也不能提。」苏媛气鼓鼓的,又拍拍前座的我:「佑薇你放心,我帮你教训过了,如果他以后再这么博爱,喊他回家跪榴莲!」
45.
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翻篇了,之后的日子里,我和陆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喜喜已经幼儿园大班,再过一年就要上小学,晚上陆舟下班回来,我们会一起教喜喜认字背古诗,喜喜聪明,学这些学得很快。
白薇的名字从来不在我们家出现,但是她和喜喜的关系,又象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让我分神。
白薇回国已经一段时间,一直不让她和喜喜见面也不是办法,我有些心软,打算找时间和大家商议一下,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46.
我打算在我生日那天问问陆舟怎么想。
平时喜喜都和我形影不离,到我生日这天,陆舟爸妈把她接走了,好让我和陆舟过一过久违的二人世界。
那天陆舟没说要加班,却很晚了还没到家,我想着喜喜的事情,打算把当初领养喜喜的文件都拿出来看一看。
没想到,却在放文件的夹层,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张肖像画。
肖像画上没有落款,只写了一句:「the furthest distance」。
是白薇的字迹,是白薇的画,是那天她画了一半没画完的陆舟,
现在不仅画完了,还被写上一句似是而非的情话,放在我和陆舟的卧室里。
47.
我们年少的时候,都听过一首诗,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这首诗有很多个版本,流传最广的大抵是: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又或者是: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不管是哪个版本,此时此刻,那句「the furthest distance」,都像在嘲笑我和陆舟的爱情。
48.
我的双手冰凉,脸却滚烫,感觉身体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部,让我很难冷静下来。
我掏出手机拍下这幅画,想发给陆舟质问他怎么回事。
消息发出的一瞬间我却犹豫了。
我想起他早上和我一起送喜喜上学,分别的时候,他还偷偷的在喜喜的兜里塞糖。
喜喜小声说:「爸爸,妈妈不让吃糖。」
陆舟说:「嘘,吃完漱口,我们不告诉她。」
我听着他们的「小声密谋」,心里也像吃了糖一样甜。
喜喜和他原本没有任何关系,他可以拒绝帮助她,可是在我和喜喜最艰难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向我们伸出援手的外人。
现在,他不仅是我的爱人,也是我和喜喜的家人。
我最终没有发送消息,改成了给他打电话。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曾经有六年没有过过生日,之后我在白薇身边,过了很多个不快乐的生日,直到认识陆舟后,他让我的每一次生日,都有新的惊喜。
所以今天,我不想留下不愉快的回忆。
在事情摆上台面之前,我想心平气和的听听陆舟的解释。
49.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听了。
电话的那头却是白薇:
「佑薇呀,陆舟和妈在家给我庆祝生日,你要不要过来呀?」
白薇的声音轻飘飘,软绵绵,却每个字都砸在了我心上。
50.
陆舟回家的时候带着一个大蛋糕,他对我说是我妈把他喊过去的,他只是坐了会就回来了。
我看着蛋糕,这不是他提前两周特地给我订做的那款。
我们所有的网购账号都是共用的,陆舟订做蛋糕的当天,我就看到了他的下单记录。
他订做的蛋糕,上面画着我最喜欢的动漫角色罗小黑,和刚才白薇在朋友圈里晒出来的蛋糕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那个蛋糕是一开始就给白薇定的,还是中途意外被白薇截了胡。
对我来说,那都不重要了。
一旦婚姻出现了裂痕,哪怕只是微小的一道,对缺乏安全感的我来说,这个婚姻便不能要了。
我向陆舟提出离婚,陆舟不同意,谈话不欢而散,那晚我们是分房睡的,我和他第一次陷入了冷战。
51.
第二天,我接到医院的一个电话。
这些年,我一直定期给我和喜喜安排体检。喜喜的体检报告很健康,但我的那一份却出了问题。
我去医院独自做了很多检查,医生高度怀疑是淋巴瘤,建议我去专科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
那段时间,我的头发开始大把的掉,焦虑与失眠开始折磨我。
陆舟在一个晚上,轻轻推开卧室的门,递给我一杯温牛奶。
「佑薇,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睡得不好,我也是。我们和好吧,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给喜喜一个幸福的家庭吗?」
我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全家福照片,问他:「马上是喜喜的生日会了,你觉得我们要不要邀请白薇?」
陆舟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如果你不愿意见到她,那我们就不邀请。」
我看着他:「我是问你,你觉得应不应该邀请她?」
陆舟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不邀请。」
他的犹豫让我很失望。
我淡淡的说:「你去告诉白薇,她可以用姨姨的身份来,但如果她坚持要告诉喜喜她喊了六年的爸爸妈妈是假的,那大家就闹个鱼死网破吧。」
陆舟被我眼中的狠厉吓了一跳,他喃喃的说:「佑薇,你变了很多。」
我接过牛奶一饮而尽:「人总是会变的,谁也别想破坏喜喜的幸福。」
52.
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快。
我确诊了淋巴瘤。
我认真准备喜喜的六岁生日会。
我请了私家侦探,搜集陆舟和白薇见面的证据。
我开始研究离婚后的财产分割,计算要给喜喜留多少钱才够她长大成人。
我观察人,也考察机构,推测谁能在我走了以后,象我一样,把喜喜放在手心里呵护。
如果没有白薇,那么那个人一定是陆舟。
可是现在,我看着私家侦探拍到的陆舟与白薇的一张张合照,心里只觉得寒心。
53.
「佑薇,这些照片只能说明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舟哥肯定没有变心的。」苏媛劝我。
即使看到了这些照片,苏媛仍然不希望我和陆舟离婚,毕竟她看着我和陆舟一起走过这么多年风雨,心里替我们觉得可惜。
「媛媛,不管是白薇还是我妈,他们喊陆舟过去的时候,陆舟一次都没有拒绝,一次都没有。」我把照片仔细的收好:「陆舟已经被他们说动了,想要把喜喜交给白薇抚养。」
「这……」苏媛楞在原地:「为什么呢?」
「因为他觉得白薇比我可怜,他同情她,在陆舟的世界里,永远是谁弱谁有理。」
「唉,我舟哥这个性格,真的是……」苏媛不知该如何劝我,我们陷入了沉默。
54.
苏媛最终还是替我拟好了离婚协议书,但是陆舟不肯签。
他试图说服我,把喜喜还给白薇是对的,她们才是真正的母女。
至于我和他,可以重新孕育新的生命,只要我愿意,生几个他都很开心。
事已至此,我没再和他说太多废话,乘着他出国培训一个月,我收拾了我和喜喜的行李,在他回国前一天,去了T国。
55.
离开前,我最后去看了一次我妈,还有白薇。
或许是不想和我正面起冲突,白薇一直把自己关在楼上画画。
我给了我妈一张卡,里面有二十万。
「这是什么?」我妈拿起卡,奇怪的看着我。
「里面是你今后打麻将的钱,还有给白薇看抑郁症的治疗费。」我想了想又补充:「如果她真的有抑郁症的话。」
「为什么突然给钱给我们?」
「喜喜要上小学了,乘着暑假我带她出去旅游一下,看看外面的世界。」我随便编了个理由。
「陆舟有没有跟你说,他不想再养喜喜的事情啊?」我妈收起卡,一边看着我的脸色。
「他说了,我能理解,这件事等我们回来以后商量。」
「这样就对了嘛,佑薇。」我妈喜笑颜开:「你终于长大了,懂得站在妈妈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我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像我妈说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
我问我妈,白薇回来半年多,画了这么多画,有没有一张,画的是她每天嚷嚷着要抢回去的喜喜?
我妈被我问住了,她支支吾吾的说:「这……我也不清楚,大概画了吧。」
「我走了,以后少打点麻将,对颈椎不好。」我最后看了这个家一眼,决然的离开,将这个见证了我全部青春的屋子,远远的拋在身后。
56.
「就这么点行李?」
我爸来T国机场接我,特别开了辆7座的商务车来,结果却发现我只有两个箱子。
「其他的已经寄过来了,应该一周内就收到。」我牵着喜喜,喜喜好奇的看着我爸。
「你也不怕寄丢了……」我爸一边叨叨,一边递给我一袋可可奶。
难为他还记得我喜欢喝什么。
然后他看着喜喜,也递过去一袋可可奶,有些犹豫的说:「喜喜,我是外公。」
「外公好,谢谢外公。」喜喜甜甜的说,还慎重其事的和他握了握手。
然后她又看向旁边保养得当的女子,说:「这是外婆?她好年轻呀。」
我爸的新太太玉珍笑着抱起她:「喜喜,听说你和妈妈要来,我和外公不知道多开心呢。」
来之前,我爸就向我说明过,因为他和玉珍说好了不再要小孩,把公司业务发展到T国以后,在这里买的大房子有些冷清,玉珍非常欢迎我们过去住。
57.
「既然来了,就好好治病, 喜喜上学的事情,玉珍会给你安排好的。」回去的路上,我爸说。
玉珍是T国华裔,她在中国经营医疗器械,有天去医院拜访客户,无意中看到了去肿瘤科复查的我。
她提醒我爸过问一下我的健康状况,我爸还是那么没耐心,直接电话问我是什么瘤。
我知道瞒不过他,笑着说:「淋巴瘤啊。」
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我一度以为是不是跨国信号断了,却突然听到我爸的一声哽咽。
我爸老了,我也成熟了,这一声哽咽,成为我们僵硬的父女关系破冰的开始。
58.
我觉得来T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玉珍帮忙选好了喜喜在T国的小学,是一个国际学校,里面也有很多中国人,喜喜在那里,应该不会觉得孤单。
不仅如此,她还帮我联系了治疗淋巴瘤的医院,据说这家医院有一种自己研制的特效药,对控制病情有不错的效果。
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玉珍很擅长找话题。
「听说你把名字改了?那我要怎么称呼你?」我爸说玉珍很喜欢小孩子,看她一直把喜喜抱在怀里不肯放下来,倒像是真的喜欢。
「嗯,佑薇这个名字本来也是六岁那年改的,我原来叫陈宝宝,现在改成了白汐。」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玉珍好奇的问。
「因为我喜欢海,汐是潮汐的意思。」
「那可太好了。」玉珍笑着说:「T国就是海多,你和喜喜的房间在二楼,从窗外就能看到远处的海岸线。」
「……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和玉珍之前接触不多,一时还不习惯她对我的关心。
「你和喜喜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慢慢你就会知道,我是一个很佛系的后妈。」玉珍对我眨了眨眼。
「白汐,这个名字很普通啊,改名这事情,怎么不问问我……」我爸还是对我私自改了名字这件事,耿耿于怀。
「可别挑剔了,花了我五百块找高人算的呢。」
「……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会乱花钱。」我爸连连摇头。
玉珍和喜喜在后排嘻嘻哈哈的闹着,她还教喜喜唱了T国的民谣。
我倚在座椅上,呼吸着带着海风味道的空气,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憧憬。
58.
喜喜念的小学五月初就开学了,所以她作为插班生进了学校,原先还担心她会不适应,但是她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姐妹淘,是个金发碧眼的小胖妞。
小胖妞叫丽莎,我爸记不住,老喊:「那个,李啥,她叫李啥?」
我和玉珍笑得前仰后俯:「您没念错,她就叫'李啥'!」
看到喜喜适应了新环境,我也放心的住进了医院,开始配合医生治疗淋巴瘤。
医院的自制药对病情控制很有效,加上我是低度恶性的淋巴瘤,发现的又比较早,综上所述,我好像可以比我预想的活得再久一些。
六月,我做了第一次切除手术,手术很顺利,醒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苏媛也守在我身边。
59.
麻药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我平静的看着她,我知道苏媛是自己来的,她不会向陆舟泄露我的行踪。
陆舟一直不同意离婚,所以我决定先分居,等到持续分居满两年,再以夫妻感情不和为由向法院起诉离婚,程序上会顺利得多。
苏媛太久没看到我,象个小话痨一样絮絮叨叨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说自从我走以后,白薇和我妈起了巨大的冲突,起因竟然是钱。
白薇哄骗我妈拿出多年积蓄包括那二十万全部买了股票,结果遇上熊市,血本无亏。
之前我在的时候,她们可以把任何过错都推在我身上,但是我走了,这两人开始变得针锋相对,互相折磨。
在一次冲突中,两人大打出手,最后动静太大,惊动邻居报了警。
据说警察赶到的时候,白薇被我妈按在地上扇耳光,边扇边骂白薇是天生坏种,是灾星,是白薇母女毁了她原本和睦的家庭。
白薇躺在地上,被打懵了,之后就真的有些疯疯癫癫,在小区只要看到五、六岁的小孩子,就扑上去拽着不放,一时间小区人心惶惶,生怕她对孩子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最后街道出面,和我妈一起把她送去了精神病院。
我妈现在再也不打麻将了,她每天都端把椅子坐在门口,从早坐到晚,口中絮絮叨叨,说要等自己的女儿回家。
60.
至于陆舟,苏媛说她按照我交代的,把写给陆舟的信交给了他。
陆舟看了信,什么也没说,在家里呆了三天,班也没去上。
第四天,白薇上门来找过他,他把白薇轰出了大门,并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搭理过白薇和我妈。
再然后,他开始机械的上班,除了上班所有的空余时间,就是研究淋巴瘤现有的案例和治疗方法。
陆舟把他收集的所有资料放在一个U盘里给了苏媛,他知道苏媛迟早会见到我。
苏媛问他为什么不亲自给我。
陆舟低下头说:「是我不配,我会一直在原地等她,如果她还愿意回来的话……」
61.
我听着苏媛的声音,觉得有些困乏,又渐渐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给我盖被子。
「喜喜?」我想要看看是谁,却困得睁不开眼睛。
那人轻轻的应了一声,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只感觉到一滴泪轻轻的打在我的脸上。
「睡吧,喜喜马上放学了,她闹着要来看你。」
哦,喜喜要来了啊,真好。
昨天她对我说,老师问他们长大后想要做什么。
喜喜告诉我,别的小朋友都没想好,她第一个举手说自己要学医,长大要给妈妈治病。
我告诉她,她已经治好妈妈了,因为妈妈心里的缺口,被喜喜的可爱填满了。
喜喜信以为真,抬起头看我:「真的吗?那我要再可爱一点,把妈妈的肿瘤也可爱走。」
我看着喜喜亮晶晶的双眼,那里面没有阴霾,满满的都是希望。
多好啊,这世上的另一个我,没有被送去孤儿院,天真无邪的快乐着。
——今天,喜喜要对我说什么呢?我很期待。
我要好起来,我还要陪她走很长一段路呢。这样想着,我安心的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完-
很短的番外(白佑薇/白汐写给陆舟的信):
陆先生,见信好: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得的是淋巴瘤,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大抵活不过两年,但也有十年以上的特例。
我想要成为那个特例,所以不要来找我,我会带着喜喜过得很好。
七岁那年,我妈不顾我的反对,相信风水先生的话,把我的名字改成了白佑薇。
我不知道白薇的命有没有因为我改名而变好。
但是从那时起,我的人生,陷入了更深的泥潭。
陆先生,我很感激你在我拼命挣扎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过往的几年,我们也曾经美好过。
但是很遗憾,我们无法再共度余生了。
我身体里的恶性肿瘤,尚可通过治疗干预,然而母亲和白薇,才是我一生无药可医的毒瘤。
她们和我纠缠了二十年,喜喜绝不能再陷进去,就到我这里结束吧。
希望你还肯听我劝,及时止损,在经历过这些后,成为更好的陆先生。
希望你能明白:不应对所有人善良,不应对所有人不拒绝,你的良善是双刃剑,有人得利,便有人受伤。
望你今后学会珍惜眼前人。
我们……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平安喜乐。
来源:开心小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