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照片里的人胡子拉碴，满口牙快掉光了，57岁的模样比七八十岁的老人还显老，谢静静只看一眼就认出来，再看第二眼，眼泪崩了出来，消失九年的父亲寇聚合，终于回来了。

2025年6月29日，河南杞县的暴雨里，一个瘦得脱相的男人傻站着不躲雨，嘴里反复念叨找不着家。

有人觉得异常，把他送进阳堌派出所，民警凭着他零碎的话联系上汝州寇寨村，村干部拍了张照片发给远在北京的谢静静。

照片里的人胡子拉碴，满口牙快掉光了，57岁的模样比七八十岁的老人还显老，谢静静只看一眼就认出来，再看第二眼，眼泪崩了出来，消失九年的父亲寇聚合，终于回来了。

寇聚合回村那天，成了全村的大新闻，村民招呼他，他一瘸一拐地在村道上晃，蓝色短袖空荡荡晃荡，脑袋不停转动，眼神像受惊的麻雀，没有焦点。

谢静静很快发现，父亲变成了陌生人，以前的寇聚合，不发病时能自己做饭洗衣，虽然有精神分裂症后遗症，却还能照料自己。

可现在，他对食物没了知觉，给多少吃多少，面条、包子、馒头抓起来就塞，肚子胀得老大，还一副饿疯了的样子。

他变得极度护食，接过饭就埋头猛吃，有人靠近就用手背死死护住碗，更让人揪心的是，他不准倒剩饭，每天的剩饭菜混在铁盆里盖着，下一餐捧起来就吃，馊了也不让动，谁碰就发火。

吃完饭，寇聚合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疯了似的找活干，院子里散落的瓦片，他一块块垒成齐整的垛，地锄完了、草拔净了，就反复擦门、搅沙子。

能做的活都做完了，他就蹲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有人踩过就重擦，一天要擦几十遍。

谢静静摸着父亲手上的老茧，心像被针扎，父亲以前几乎不干活，可现在手掌关节处的茧厚得发硬，几处结痂的地方，正好是搬砖、上砖的发力点这九年，他到底经历了啥？

在谢静静的反复追问下，寇聚合破碎的记忆终于拼凑出真相，2016年6月的一天，寇聚合像往常一样在村口闲逛捡烟蒂。

一辆黑车突然停下，几个高大的男人拽住他的胳膊称拉苹果去，能挣钱，他听着挣钱俩字，没多想就被推上了车。

那时没人知道，这一上车，就是九年的噩梦，寇聚合有精神分裂症狂躁型，二十多岁摔伤脑袋后留下后遗症，不识人十数年，发病时会打人，母亲早早就带着孩子离开，他独居了十几年。

谢静静后来才想明白，父亲捡烟蒂的样子，让黑砖厂的人盯上了，他们就找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人。

最初他被拉到安徽的砖厂，干了半天就被塞上大巴，转往另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城市。

之后，一个驻马店包工头又把他转卖，辗转郑州管城区、平顶山叶县、商丘民权，最后到了开封兰考的兴兰新型建材厂。

九年里，他待过的砖厂都一个样，十几平米的宿舍挤六个人，被褥黑得像煤，床板用砖头垫着，满屋子汗酸和骚臭味。

每天没日没夜干活，搬砖、上砖，稍有怠慢就挨揍，用电钻刺胳膊，板砖砸脑袋，寇聚合掀起袖子，露出胳膊和头上的疤痕，不干要打，干得慢也要打，一分钱没有。

宿舍、工地、厕所，三点一线，全程有人看管，他想过逃，可根本没机会，直到2025年6月，砖厂停工，老板说他年纪大、干活差，把他和另外两个工人塞进面包车。

在杞县的路边，他被扔下，对方给了五十块钱表示一直走就到家了，那几天杞县高温三十多度，他穿着黑色厚绒裤、破布鞋，走了好几天才被人发现。

父亲的遭遇，把谢静静积压九年的愧疚和自责烧成了愤怒，父亲回家第三天，她就下定决心要找那些人算账，可寇聚合一听就怕了，激烈反抗，干什么还回去，又要去上砖了？

可以说，这九年的折磨，把他彻底吓破了胆，但谢静静却没动摇，因为她知道，找到那个砖厂后，可以救更多像父亲一样的人。

那个晚上，她对着手机熬到天亮，根据父亲说的有红砖、青砖，还有石头磨成面的灰砖，她搜遍了河南的砖厂信息，一条条比对。

第二天一早，寇聚合却突然开口表示，走吧，找砖厂去，兄妹俩就这样带着父亲往兰考赶，阳堌派出所和陵头镇派出所听说后，立刻派民警跟着协调。

他们先去了谢静静最怀疑的建材厂，可父亲摇头否认，接着跑遍提前标记的砖厂，不是被否认就是被排除。

转机出现在兰考三义寨乡的砖市，一个拉砖师傅认出了寇聚合，这一下，谢静静心里有底了，看来范围没找错。

天色擦黑时，一行人来到了兴兰新型建材厂，站在带尖钢筋的栅栏门前，寇聚合突然认出来直呼就是这儿，他走在最前面，径直带民警上了三楼第一间房。

推开门的瞬间，谢静静哭了，六张铁床头尾相连，被褥脏得发亮，窗外堆着父亲说的石头磨面的灰砖，空气里的汗酸和骚臭味，和父亲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看看……俺爸就住这……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当天，警方从这里解救出数名工人，和寇聚合一样，他们眼神呆滞，说不清话。

兴兰建材厂被端了，但事情远没结束，7月5日，三义寨乡政府来人慰问，看到寇家空荡荡的，买来桌椅扫帚，承诺会彻查，谢静静拒绝了救济金表示要等清查结果。

9月，兰考警方告诉她，寇聚合先后被转卖四地，目前已控制八名工厂负责人，案件涉及省内多个地市，已交由河南省公安厅统筹推进。

谢静静把父亲的视频发到网上，失踪九年，竟在黑砖厂被来回倒卖，几条视频几百万浏览量，无数网友给她提供线索：某地有砖厂，总关着门，没见过工人出来看到疑似残障人士在干活。

她把这些线索一条条整理，试图拼出完整的产业链：谁在物色目标、谁在转卖、这些厂之间怎么联系的？

她开始留意身边的砖厂，看到紧闭的大门、异常的安静，就把线索报给警方。

寇寨村家家户户砌墙用的红砖，底上透着黑煤块，谢静静看着这些砖，总忍不住想，这些是不是她爸这样的人，在黑砖厂里一块一块搬出来的？

如今寇聚合住回了自己的红砖房，房子矮矮地夹在邻居家之间，门前堆着杂草。

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隔一小时就惊醒，要么在屋里来回走，要么沉默地坐床边，谢静静给买了豫剧播放器，闲下来时，他就盯着屏幕，可眼神还是空的。

这场噩梦结束了吗，对寇聚合来说，身体回了家，可九年的创伤还没愈合，对谢静静来说，找到父亲只是开始，她要是把这条黑产业链彻底挖出来，像父亲这样的人，不再被偷走人生。

那些藏在庄稼地里、派出所旁边的黑砖厂，那些被虐待的残障工人，那些流通的人，还有太多真相，等着被揭开。

来源：暮时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