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首勺鬼方将领的挹酒器

摘要：三秦大地是中华民族生息、繁衍和华夏文明诞生、发展的重要地区之一，中国历史上最为辉煌的周、秦、汉、唐等十三个王朝曾在这里建都。陕西历史博物馆汇聚了来自不同文明的文化，建构出了陕西独有的醇厚博大。不管何种族群，不管来自何方，不管血脉如何，不管信仰差异，只要你踏上了

三秦大地是中华民族生息、繁衍和华夏文明诞生、发展的重要地区之一，中国历史上最为辉煌的周、秦、汉、唐等十三个王朝曾在这里建都。陕西历史博物馆汇聚了来自不同文明的文化，建构出了陕西独有的醇厚博大。不管何种族群，不管来自何方，不管血脉如何，不管信仰差异，只要你踏上了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就自然而然会被她所感染，成为她身体肌肤中的一分子。无数铃声遥过碛、天马又衔苜蓿花，而我们正跟随着那匹身驮白练的骏马，走在或将要走在奔赴长安的路上，相信那里一定有一个浪漫唯美的故事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鬼方将领的挹酒器羊首勺，青铜质地，由勺首和勺柄组成。勺首呈半球形，直口圜底。扁平形勺柄从勺口一侧伸出，柄端为一圆雕羊首，两角盘曲，双目圆睁，作张口嘶鸣状。柄面正中有一长方形镂孔，镂孔之上朝向勺首方向，前站一鹿，后立一虎，鹿身上的梅花和虎身上的斑纹清晰可辨。鹿耳直竖，小嘴微张，目视前方，似作奔跑状；虎型健硕，大口张开，长尾曳地上卷，身体略微后倾似作捕食状。栩栩如生的画面，形象生动地表现了自然界弱肉强食的真实场景。

在我国古代，勺不仅用于舀水、舀汤，还用于舀酒。勺首有圆形和椭圆形之分，勺柄有长短、宽窄之别。一般来说，舀水的勺首大、柄短，舀汤、舀酒的勺首小、柄长。这件羊首勺出土时与其他酒器伴出，因此学者们推断它应该是舀取酒的挹酒器。青铜酒器从功能上分有盛酒器、温酒器、饮酒器和挹酒器等，但一直以来，对挹酒器的关注度却不是很高。先秦典籍中有关于挹酒器的记载，如《诗经·小雅·大东》：“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诗经·大雅·行苇》：“酌以大斗，以祈黄耇。”此两处之“斗”，都是挹酒器。《周礼》中也有关于丧礼时以“斗”舀水、沐洗尸体的记载，这说明“斗”不仅可以挹酒，还可以舀水。根据《仪礼·士冠礼》：“有框实勺、觯、角柶。”郑玄注：“勺，尊斗，所以酒也。”《说文解字》：“尊斗者，谓挹取于尊之勺。”说明“勺”的用途与“斗”同，均为从盛酒器中挹酒之器。斗和勺都是挹酒器，那两者有什么区别呢?从考古发现来看，斗首腹深大于口径，呈圆桶状，斗柄接在斗首腰部，其形制特征，与金文“斗”字相近。勺首腹深与口径比例相差无几，呈碗状，勺柄与勺首则在勺口沿处连接。也正因为此，羊首勺被定义为“勺”而非“斗”。目前考古发现最早的勺已有七千年之久，是在河南密县莪沟新石器早期的一批墓葬中出土的，共有7件，是陶质的，分别放在深腹陶罐内，长度在14-22厘米不等。山西陶寺遗址一座大型墓葬中出土了一件彩绘大木勺，放置在彩绘大木盘中，柄长近1米。

羊首勺最引人赞叹的是勺柄上装饰的动物形象，生动写实，富有情趣。山西石楼后兰沟曾出土过一件蛙首斗，器型和殷墟出土的斗相同，斗首和斗柄的纹饰也属于商式风格，但是在柄端却有圆雕动物纹，为一蛙形，两侧再各饰一蛇。陕西延川县马家河乡用斗村出土的羊首匕，匕身呈簸箕形扁柄上有一个跽坐的人，一只垂尾的老虎紧随其后，与羊首勺的风格极为近似，只是将鹿换成了人。这类动物纹风格的铜器在北方青铜器中极为常见，设计别致，制作精美，所铸动物形象栩栩如生，不仅具有极高的艺术特色，而且也富含浓郁的地域文化风格。陕西东北部和山西西部黄河两岸，发现了多处这类包含有动物纹风格的文化遗存，其时代大多属于商代中晚期，其最远扩及范围，往北大约可到鄂尔多斯，往南可达汾河下游、洛河、泾河中上游地区。由于山西石楼、陕西绥德辖区内所发现的此类文化遗存最多，故青铜器研究者也习惯称此种文化类型为“石楼一绥德类型”。关于石楼、绥德和清涧的方国问题，学者们多有研究。殷墟卜辞中常记载某方侵扰商王国北土、西土，这些方国的侵扰不断威胁着商朝的统治，双方的斗争有时还很激烈。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方国地理》也指出，与商王朝敌对的各个方国成为商王武丁到文丁时期的主要敌人，商王朝与各个方国之间屡有战争，其时用兵的重点是西北的方、土方和鬼方，其中鬼方活动在今陕北、内蒙古及其以北辽阔地区，是更强大的游牧部落。武丁之妻妇好曾数次组织军队进行征伐，征服了鬼方，解除了侵扰，扩大了统治区域。对此，《后汉书·西羌传》的记载是：“至于武丁、征西戎、鬼方，三年乃克。”商末商王势力衰落，鬼方又逐渐强大起来，时不时侵扰中土，周朝时鬼方又成为周王朝的劲敌。著名的小盂鼎记载周康王时期周王朝和鬼方交战，双方参战兵士有两三万人，战役前后进行了两次，共生擒鬼方酋长4人，杀死兵士近4000名，俘虏14000余人，缴获战车100多辆，马100多匹，牛羊近400头，最后西周军队攻克了鬼方国都。由此也可看出，鬼方实力雄厚，是一个有着高度发达经济和军事水平的部族。鬼方的文化也很发达，特别是青铜铸造业的发展已达到了较高的水平，不仅能铸造武器、生产工具、车马器和装饰品等小型青铜器，还能仿造商周青铜器，铸造花纹繁缛、形制精美的大型青铜礼器。鬼方所统治的范围位于欧亚草原大通道的南缘，文化面貌呈现出多样性，青铜文化中既有商文化因素，也有北方草原文化色彩，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商人与北方族群的战争与交往，使北方族群吸收了不少商文化的因素；其北方草原文化色彩，则应从更遥远的欧亚草原其他地区去寻找其来源。因此，清涧出土的这件羊首勺，是在商文化和欧亚草原文化的共同影响下产生的。与这件挹酒器同出的其他青铜礼器都说明，该墓的墓主人绝非等闲之辈，应是一位地位显赫、身份尊贵的方国将领。

本文收录于《盛世文化的半壁江山——陕西历史博物馆》，作者：庞雅妮，田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