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小伙修拖拉机技术好,县长女儿总来借车,后来成了他老婆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1 04:35 1

摘要:初中毕业,我就跟我爹说,不想念了,脑子不是那块料,看见书本就犯困。

我叫陈劲生,生在红旗下的1970年。

我爹给我取这个名字,是盼着我这辈子能活得有股子劲儿。

可惜,我这股劲儿,没用在读书上。

初中毕业,我就跟我爹说,不想念了,脑子不是那块料,看见书本就犯困。

我爹气得抄起扁担,满院子追着我打,骂我没出息,陈家的脸都给我丢尽了。

我娘在后面哭着拉他,说孩子不喜欢,就别逼他了。

最后,我还是没去上高中。我爹一个多月没搭理我,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后来,还是我叔托了关系,把我塞进了县里的农机站,跟着站里技术最好的杨师傅,当学徒。

农机站,九十年代初,可是个好地方。

方圆几十里,哪个村的拖拉机、收割机坏了,都得来我们这儿。

杨师傅是个高手,五十多岁,不爱说话,一年四季身上都一股子柴油味儿。

他看机器,不像看机器,像看人。

耳朵贴在发动机上一听,手在上面一摸,就能说出个七七八八。

“三缸缺火,气门漏了。”

“油泵压力不够,得调。”

他说啥,就是啥,拆开一看,准没错。

我跟着他,一开始就是打杂,递扳手,擦零件,浑身弄得比他还脏。

杨师傅话少,但从不藏私。

我问,他就说。我不问,他做的时候,也会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看清楚了,这个垫片的方向不能错。”

我脑子学课本不行,但学这个,好像天生就开了窍。

机器的构造,那些复杂的齿轮、活塞、油路,在我眼里,就跟小孩子搭积木一样,拆开了,我就能给它原样装回去。

不出一年,站里的小毛病,杨师傅就让我上手了。

再过一年,大问题我也能跟着瞧个八九不离十。

杨师傅拍着我的肩膀,难得地露出个笑模样,“劲生,你这脑子,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那天,我提了瓶酒,割了二两肉,回了趟家。

我爹看着我那双满是黑油、指甲缝里都抠不干净的手,半天没说话,最后闷头喝了一大口酒,眼圈红了。

他说,“有门手艺,饿不死,也行。”

我的人生,就像农机站里那台最老的“东方红”拖拉机,路线笔直,节奏缓慢,一眼就能望到头。

直到1990年那个夏天,林晚秋的出现,像一颗没拧紧的螺丝,让我这台拖拉机,开始跑偏了。

那天下午,太阳毒得能把地上的石头烤化。

我正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地修一台手扶拖拉机,浑身上下,除了牙是白的,没一处干净地方。

站长陪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

那姑娘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不是城里最时兴的那种,但干净、素雅,在这满是油污的修理车间里,晃眼得像块雪。

她头发不长,扎了个马尾,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了,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我当时就愣住了,手里的扳手都忘了动。

站长指着我,笑呵呵地说,“林同志,这就是我们站里技术最好的小师傅,陈劲生。”

我听见“林同志”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整个县,除了县长家,谁还姓林?

我赶紧把扳手放下,在裤子上使劲擦了擦手,可那手怎么也擦不干净,黑油混着汗,更显狼狈。

林晚秋看着我,没说话,眼睛很亮,像山泉洗过的黑曜石。

她没像别的姑娘那样,看见我这副模样就嫌弃地皱眉,只是平静地看着。

站长接着说,“劲生,这是县里下来的林晚主……林同志,她要去下面乡镇搞个农业调研,需要借用一下咱们站里那台北京吉普。”

我点点头,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那台老吉普,是站里的宝贝,平时只有站长开。毛病不少,但被我拾掇得还算利索。

我带她去车库。

一路上,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空气里除了浓重的柴油味,似乎还飘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从她身上传来的。

我低着头,看着她的白裙子和我的黑油裤,觉得这画面,比发动机活塞装反了还要别扭。

交车的时候,我把注意事项跟她说了一遍。

“这车离合高,你得深踩。”

“水温容易高,跑远路多注意看仪表盘。”

“刹车有点软,要提前踩。”

我说一句,她就点一下头,听得很认真。

最后,我实在没啥可交代的了,就挠了挠头,“路上,注意安全。”

她对我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谢谢你,陈师傅。”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

像大雨过后,云层里透出的第一缕阳光,不刺眼,但一下子就把整个灰扑扑的世界都照亮了。

她开车走了,扬起一阵尘土。

我站在原地,看着车屁股后面冒出的那股淡淡的蓝烟,半天没动。

同事大张凑过来,用胳膊肘捣了我一下,“嘿,看傻了?县长家的千金,瞧见没,跟画儿里的人一样。”

我回过神,瞪了他一眼,“干你的活去。”

心里却乱糟糟的,像一团理不清的麻线。

那之后的一个多月,林晚秋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来借一次车。

她去的地方,都是些偏远的村子,路不好走。

车子回来,不是轮胎上糊满了泥,就是底盘哪儿被磕了碰了。

每次都是我负责检查、保养。

有时候她回来得晚,站里人都下班了,她会把车钥匙直接交给我,说一句“辛苦了,陈师傅”,然后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我们俩的交流,仅限于此。

但整个农机站,闲言碎语已经传开了。

“看,县长女儿又来找劲生了。”

“劲生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大张更是口无遮拦,“劲生,加把劲,把县长女儿拿下,以后咱们都跟你混了。”

我嘴上骂他“滚蛋”,心里却越来越慌。

我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是天上飞的白天鹅,我是地上爬的泥鳅。

她读大学,看的是我连封面都看不懂的书。

我呢,初中毕业,除了跟一堆铁疙瘩打交道,啥也不会。

这种差距,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沟,我连往对面瞅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开始刻意躲着她。

她来借车,我就让大张去交接。

她来还车,我借口忙,钻到车底下不出来。

我以为这样,那些风言风语就会停,我那颗不该有的心思,也会自己熄灭。

直到那天,她又把车开回来,车头右前方,瘪了一大块。

大灯都碎了。

我一看那伤痕,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也忘了躲她。

我从车底下钻出来,冲她吼,“你怎么开车的?这路你不会开就慢点!撞到人了怎么办?”

我的声音太大,整个车间的人都朝我们看过来。

林晚秋站在那儿,白色的连衣裙上沾了泥点子,脸上也灰扑扑的,嘴唇有点发白。

她就那么看着我,眼睛里有惊讶,有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倔强。

她没哭,也没反驳。

站长闻声赶过来,一看这阵势,赶紧打圆场,“哎呀,劲生,怎么说话呢!林同志,你没受伤吧?车子坏了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林晚秋摇摇头,声音有点哑,“我没事。是为了躲一个突然从路口冲出来的孩子,方向盘打急了,蹭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我愣住了。

心里那股无名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剩下的全是懊悔和尴尬。

我一个修车的,凭什么冲人家发火?

车是站里的,撞坏了有单位,她爹是县长,更轮不到我来操心。

我就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我一想到她当时可能很危险,就觉得后怕。

那天下午,我一句话没说,闷头修车。

站里人都下班了,我还在车间里敲敲打打。

我想把车尽快修好,就好像这样,就能弥补我下午的混账行为一样。

夜深了,车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和“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林晚秋。

她换了身衣服,手里提着一个铝制的饭盒。

“我……我过来看看。”她小声说。

我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她,不知道该说啥。

她把饭盒放在旁边的工具台上,“我妈单位食堂的饭,还热着,你吃点吧。”

我看着那饭盒,喉咙发紧。

“下午……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嚷嚷。”我低着头,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没事,”她摇摇头,走到车旁边,看着被我敲得差不多平整的翼子板,“是我该谢谢你。你是在担心我,对吗?”

我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好像能看穿我所有的心思。

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红到了耳根。

“我……我就是怕你出事。”我结结巴巴地说,“那条路,我知道,坑多。”

她笑了,还是那种很干净的笑。

“陈师傅,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说了那么多话。

她坐在一个废弃的轮胎上,看着我修车。

她跟我说,她去乡下,是想做一个关于农村贫困现状的调查报告,想看看能不能通过推广新的农机技术,来帮助大家提高效率。

她说,她很佩服我们这样有技术的人,靠一双手,就能让那些“罢工”的铁家伙重新跑起来。

我听着,手里的活儿都慢了下来。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浑身油污的修理工,跟“技术”两个字,根本不沾边。

但在她眼里,我好像……还挺厉害的。

那晚的月光,透过车间破旧的窗户照进来,洒在她身上,也洒在我心里。

我感觉,那道原本深不见底的沟,好像被月光填平了一点点。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好像变了。

她来借车,不再只是借车。

她会给我带一本她看完的杂志,或者几个自家院子里结的苹果。

她会站在车间门口,等我忙完,然后我们俩就站在院子里,说会儿话。

她跟我说大学里的趣事,说她调查中遇到的困难。

我跟她说各种发动机的原理,说怎么从声音里判断机器的故障。

我们聊的,都是各自最熟悉的东西,却又对对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我知道,我喜欢上她了。

这种喜欢,像一棵偷偷发芽的种子,在我心里疯长。

我开始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工作服一天一换。

我开始留意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喜欢看什么书,喜欢听什么歌。

我甚至,开始重新拿起初中的课本,想多认几个字,免得以后跟她聊天,显得自己太无知。

但我越是喜欢她,就越是自卑。

县长家的准女婿,这个名头太大,太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流言蜚语也越来越厉害。

有人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有人说林晚秋就是图个新鲜,玩玩而已。

最难听的,是说我为了攀高枝,脸都不要了。

这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心上。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她的样子,和别人戳着我脊梁骨的样子。

我爹也听说了风声,把我叫回家,喝着闷酒问我,“劲生,你跟县长家的闺女,到底咋回事?”

我低着头,没说话。

我爹叹了口气,“劲生啊,咱是啥人家,人家是啥人家,要讲究个门当户对。爹不是瞧不起你,是怕你最后,被人看扁了,受委扎屈。”

我爹的话,说到了我心坎里。

是啊,我怕的,不是追不到她,而是就算追到了,也会被人看扁,也会让她跟着我,受人非议。

我开始犹豫,退缩。

那段时间,我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又开始躲着她。

她来的时候,我总是很忙。

她跟我说话,我也总是爱答不理。

她眼里那亮晶晶的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我看得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

可命运,偏偏不肯放过我。

那年秋天,县里遇上了几十年不遇的连阴雨。

雨下了半个多月,河水暴涨。

我们县下游的一个乡,叫平安乡,地势最低,一夜之间,就被淹了。

通往乡里的路,全断了。

县里组织了救援队,可车开不进去,冲锋舟数量又不够。

很多村民被困在房顶上,断水断粮,情况万分紧急。

林晚秋也跟着县里的干部,去了抗洪第一线。

我是在县里的广播里,听到这个消息的。

那一瞬间,我的心,揪得生疼。

我满脑子都是她穿着白裙子的样子,那么干净,那么柔弱。

洪水,那么脏,那么凶。

我坐不住了。

我冲到站长办公室,我说,“站长,把站里那几台履带式拖拉机都开出来,改装一下,能去救人!”

我们农机站,有几台给水田用的履带式拖拉机,底盘高,动力足,不怕泥,不怕水。

站长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杨师傅也站了出来,“劲生说得对,这玩意儿比车管用!”

我们农机站所有会开车的,会修车的,全都动了起来。

我们连夜改装,把拖拉机后面的犁耙拆了,焊上铁板,做成一个能站人的平台。

天亮的时候,五台“水陆两用救援拖拉机”就整装待发了。

我也要去。

我爹我娘拦着我,说太危险了。

我说,“平安乡,还有人等着呢。”

我没说,那里,还有林晚秋。

到了现场,我才知道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一片汪洋,只能看到些屋顶和树梢。

水流很急,夹杂着各种杂物。

我们的拖拉机,成了救援的主力。

“突突突”的马达声,在那一片绝望的寂静里,成了希望的象征。

我开着车,眼睛在水面上疯狂地搜索。

我怕,我怕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终于,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堤坝上,我看到了县里的临时指挥部。

也看到了林晚秋。

她穿着雨衣,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嘴唇冻得发紫。

她正拿着一个大喇叭,嘶哑着嗓子,指挥着村民撤离。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四目相对,隔着漫天风雨,好像隔了一个世纪。

她朝我跑过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我赶紧跳下车,冲过去扶住她。

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你怎么来了?”她看着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来……救人。”我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也来,找你。”

最后三个字,我说得很轻,几乎被风雨声淹没。

但她听见了。

她看着我,眼泪混着雨水,一起流了下来。

那场救援,持续了三天三夜。

我开着拖拉机,来来回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救了多少人。

我累得几乎要虚脱,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全凭一股意念在撑着。

因为我知道,林晚秋就在岸上,在等我。

每次我把一批村民安全送到,她都会跑过来,给我递上一杯热水,一块干粮。

她看着我被泥水浸泡得发白起皱的手,什么也不说,就是眼圈红红的。

救援结束后,我成了县里的英雄。

县报上,刊登了我开着拖拉机救人的照片。

县里给我开了表彰大会,给我发了奖金和一面“抗洪抢险先进个人”的锦旗。

我爹捧着那面锦旗,手都在抖。

他跟所有来串门的邻居说,“这是我儿子,陈劲生,有出息!”

我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从洪水退去后,林晚秋就再也没来过农机站。

我听说,她被她爸妈关在家里,不准出门。

县里的流言,比洪水还凶。

说我不知天高地厚,救了人就想当县长的女婿。

说县长家绝对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我去找过她。

在她家大院门口,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最后,是她妈妈出来了。

一个很体面的中年女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疏离。

她开门见山,“小陈是吧?这次抗洪,你辛苦了,我们家晚秋,也很感谢你。”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但是,感谢归感谢。你和晚秋,不合适。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了。”

我站在那儿,手脚冰凉。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是啊,我救了人,我成了英雄。

可我依然是个修拖拉机的。

我浑身的油污,洗得掉。

可我骨子里的身份,我初中毕业的学历,我变不了。

那天,我是怎么走回家的,我忘了。

我只记得,天很阴,像我当时的心情。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没出门。

我把那面锦旗,收到了箱子底。

我决定,忘了林晚秋。

长痛不如短痛。

我开始拼命地工作,想用机器的轰鸣声,盖过心里的声音。

我跟着杨师傅,开始钻研更复杂的技术。

进口的康明斯发动机,德国的道依茨柴油机……只要能弄到图纸,我就没日没没夜地研究。

我想证明,我陈劲生,就算不靠任何人,光凭这双手,也能活出个人样来。

时间,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转眼,到了冬天。

县里下了第一场雪。

那天,我正准备下班,站长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人。

是林县长。

林晚秋的父亲。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怒自威。

我心里一紧,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站长给我倒了杯水,就借口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林县长。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

那种眼神,和我第一次见他爱人时一样,充满了审视,但又多了些别的东西,我说不出来。

“小陈师傅,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拘谨地坐下,只坐了半个屁股。

“抗洪的事,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你。”他开口了,声音很沉稳。

“应该的,县长,谁遇上都会那么做。”我赶紧说。

他点点头,话锋一转,“我听晚秋说,你不仅会修国产的拖拉机,对国外的发动机,也很有研究?”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老实回答,“自己瞎琢磨的,谈不上研究。”

“不用谦虚。”林县长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图纸,铺在桌上,“你看看这个。”

我凑过去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台水泵的结构图,但比我们平时见到的任何水泵都复杂。

“这是省里水利厅援助我们县的一批防汛排涝泵,德国产的。前几天试机,坏了一台,省里的专家来看了,说要返厂维修,一来一回,至少得三个月。”

林县长指着图纸上的一个部件,“专家说,是这个液压阀组坏了,国内没有配件,也修不了。”

“明年开春,就是汛期。这批泵,对我们县至关重要。所以,我想请你……试一试。”

我看着那张复杂的图纸,头皮有点发麻。

这东西,我没见过。

修坏了,责任我可担不起。

但看着林县长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我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考验。

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我试试。”我听见自己说。

我把图纸带回了家。

那一周,我吃住都在农机站。

我把那台坏掉的水泵,拆了又装,装了又拆。

杨师傅也陪着我,我们俩对着图纸,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分析。

那个液压阀组,确实设计得非常精密,像个迷宫。

坏就坏在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密封圈上,因为老化,失去了弹性,导致液压油泄露。

问题找到了,但配件,成了最大的难题。

跑遍了省城的五金市场,都没有同型号的。

所有人都劝我放弃。

说省里的专家都修不好,你一个农机站的修理工,就别逞能了。

我偏不信这个邪。

买不到,我就自己做一个。

我找了各种耐油、耐高压的橡胶材料,用自己做的模具,一次次地试验。

失败了无数次。

手指被烫了好几个水泡,眼睛熬得通红。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终于试出了一种材料,性能最接近原来的密封圈。

我小心翼翼地把阀组装好,重新装上水泵。

试机那天,林县长,水利局的领导,还有农机站所有的人,都来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台水泵。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按钮。

电机开始转动,发出平稳的“嗡嗡”声。

几秒钟后,出水口,“哗”的一声,喷出了一道强劲的水龙。

成功了!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看着那道水龙,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林县长走过来,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但那一下,比任何表扬,都让我觉得有分量。

那天晚上,林县长请我到他家吃饭。

还是那座大院,但我再次站在这里,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开门的,是林晚秋。

我们有快半年没见了。

她瘦了,也憔悴了,但看到我,眼睛里又有了以前的光。

那顿饭,她妈妈也在。

她的态度,比上次好了很多,虽然还是不怎么热情,但会给我夹菜了。

饭桌上,林县长跟我聊了很多。

聊农业,聊机械,聊我们县未来的发展。

我发现,他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他懂的很多,对我们县的每一片土地,都充满了感情。

吃完饭,林晚-秋送我出门。

走在院子里,踩着咯吱咯吱的雪,我们俩谁也没说话。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

“陈劲生,”她叫我的名字,“我爸他……同意了。”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同意什么了?”我明知故问。

她的脸在路灯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看着她,积攒了几个月的委屈、思念、不甘,在那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

我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把她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雪花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冰凉冰凉的。

可我的心,却是滚烫的。

我和林晚秋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阻碍。

修好了水泵,我成了县里的名人。

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从原来的“一个修拖拉机的”,变成了“那个很厉害的陈师傅”。

我和林晚秋走在一起,那些闲言碎语也少了。

大家说的最多的是,“你看,那就是县长的女婿,技术好得很!”

我爹妈最高兴。

他们觉得,我给老陈家,争了天大的光。

婚礼办得很简单。

就在县委的食堂,摆了十几桌。

来的都是些亲戚朋友,和我们单位的同事。

婚礼那天,林晚-秋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没化妆,但比我见过的任何新娘子都好看。

她挽着我的手,挨桌敬酒。

敬到我爹妈那桌,我爹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端着酒杯的手,一直在抖。

他拉着林晚秋的手,眼圈红着说,“晚秋啊,我们家劲生,是个粗人,脾气也犟,以后,你多担待。”

林晚秋笑着说,“爸,劲生他很好。”

就这么一句“爸”,叫得我爹,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婚后,我们住在县委分的家属楼里。

两室一厅,不大,但很温馨。

林晚秋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台上还养了好多花。

我们的生活,看起来和所有普通夫妻一样。

她上班,我上班。

她下班早,就做好饭等我。

我下班早,就去菜市场买菜。

只是,骨子里的那种差距感,还是会时不时地冒出来。

她单位的同事来家里做客,聊的都是我听不懂的国家大事,经济改革。

我插不上嘴,只能在厨房里默默地洗水果。

她有时候会带回来一些英文的技术资料,让我看。

我看着那些蝌蚪一样的字母,一个头两个大。

我开始变得敏感,多疑。

她跟男同事多说一句话,我心里就不舒服。

她看书看得入了迷,没理我,我就会觉得她是不是嫌我没文化。

我们开始有了第一次争吵。

起因是一件很小的事。

她一个大学同学从省城来看她,是个男的,戴着眼镜,文质彬彬。

他们俩聊得很投机,从大学生活聊到工作理想。

我在旁边,像个傻子。

送走同学后,我没忍住,说了一句,“你们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哈。”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那语气,酸溜溜的,连我自己都讨厌。

林晚秋愣了一下,看着我,“陈劲生,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把头扭到一边,“我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你跟你同学,才有共同语言。”

“陈劲生!”她也生气了,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一定要这么想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嫌贫爱富,看重学历的人吗?”

“我没有!”

“你就有!你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你自己!你觉得你是个修拖拉机的,就低人一等!”

她的每一句话,都戳在我最痛的神经上。

我们吵得很凶,把能伤人的话,都说了个遍。

最后,她哭了。

我看着她哭,心如刀割,却又拉不下脸去哄她。

那是我们第一次冷战。

整整三天,我们俩在同一个屋檐下,谁也不理谁。

家里安静得可怕。

我晚上睡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是我自己,把这道沟,又重新挖了出来。

第四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放着早饭。

一杯热牛奶,两个煮鸡蛋。

旁边,还压着一张纸条。

是林晚秋的字,很娟秀。

上面写着:

“陈劲生,我从没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谁,只是因为你是你。是你让我知道,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他读了多少书,有多高的地位,而在于他是否正直、善良,是否对自己的工作,怀有最大的热忱和尊重。在我心里,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了不起。”

“但是,如果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我们之间,就真的会有问题了。”

“饭在锅里,记得吃。”

我拿着那张纸条,手在抖。

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纸上,晕开了一片墨迹。

我冲进卧室。

林晚秋正背对着我,肩膀一耸一耸的,在偷偷地哭。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对不起,晚秋,我错了。”

她转过身,捶着我的胸口,“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笨蛋!”

我任她打着,骂着,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知道,她说的对。

真正的问题,不在我们之间,而在我心里。

那次争吵过后,我好像一下子想通了。

我不再纠结于我们之间的学历、身份。

我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我热爱的事情上。

我利用业余时间,参加了县里办的成人夜校,从初中课程开始,一点点地补。

虽然过程很吃力,很多东西都记不住,但我没有放弃。

林晚秋成了我最好的老师。

她每天晚上,都陪着我一起学习,给我讲题。

灯下,她耐心讲解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美。

1995年,我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一个机械专业的中专文凭。

虽然只是个中专,但拿着那张毕业证,我觉得比我拿任何奖状,都自豪。

也是在那一年,我们县的乡镇企业改革,进入了快车道。

农机站,也被并入了新成立的“农业机械总公司”。

公司里,来了一批大学生。

他们带来了新的理念,新的技术。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

我那点从实践中摸索出来的经验,在那些系统学习过的理论知识面前,显得有些单薄。

公司引进了一批新的农机设备,电脑控制的。

我们这些老师傅,看着那些复杂的电路板和显示屏,都傻眼了。

很多人开始说风凉话,说我们这些老家伙,该退休了,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

我心里不服。

我不信,我陈劲生,会被这些铁疙瘩难住。

我开始学电脑,学编程。

我买了很多专业书,啃着字典,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查。

林晚秋全力支持我。

她给我买回了县里第一台“联想”电脑。

我们家不大的客厅里,从此多了一道风景。

我每天晚上,坐在电脑前,研究那些代码,一坐就是半夜。

有一次,为了攻克一个程序难题,我三天三夜没怎么合眼。

林晚秋心疼我,给我端来鸡汤,劝我休息。

我说,“晚秋,你放心,我一定能行。”

我骨子里那股犟劲儿,又上来了。

半年后,公司那批新设备,我成了第一个能独立操作和维修的人。

公司的领导,对我刮目相看。

那批新来的大学生,看我的眼神,也从原来的不屑,变成了佩服。

他们开始叫我“陈老师”,有问题就来请教我。

我把我摸索出来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

我知道,技术,是不断更新的。

只有不断学习,才不会被时代淘汰。

后来,我被公司提拔为技术部的副主管。

从一个普通的修理工,到管理一个部门。

我身上的责任,更重了。

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

我们买了房子,买了车。

我们的儿子,也出生了。

我给他取名叫“陈念”,思念的念。

是希望他,能永远念着我和晚秋的好。

时间过得真快。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

我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

林晚秋,也成了县妇联的主任。

她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但笑起来,还是像当年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

我们俩,成了县里很多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想起1990年那个夏天。

想起那个满是柴油味的修理车间。

想起那个穿着白裙子,像雪一样干净的姑娘。

如果那天,她没有来借车。

如果那天,我没有鼓起勇气,开着拖拉机去救她。

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我大概,还是那个农机站里,不起眼的修理工。

每天和油污打交道,娶一个差不多的女人,过着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是她,像一道光,照进了我原本灰暗的人生。

是她,让我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是她,让我明白,一个人的价值,从来不应该被身份和学历所定义。

只要你肯努力,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你就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前几天,我儿子,陈念,大学毕业了。

他学的,是机械自动化。

拿到了好几家大公司的offer。

他问我,爸,你说我去哪家好?

我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但我知道,他比我,幸运太多。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工作,在什么岗位,都要对得起自己的那双手,对得起自己那颗心。”

“还有,”我顿了顿,看着旁边正在微笑的林晚秋,“要找一个,能让你愿意为她,把满是油污的手,在裤子上使劲擦干净的姑娘。”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晚秋却笑了,眼角弯弯的,像天边的月牙。

她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窗外,阳光正好。

我知道,我这一辈子,值了。

来源:小七闲谈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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