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4-17 20:33 1

摘要:我「啪」的一下从御书房的椅子上站起来,「所以你就非得娶我是吧?顾泠。」

1

皇帝就是个疯子,他竟想娶我,娶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皇上,臣女胸无点墨。」

「无碍,絮絮天生丽质。」

「皇上,红颜易老。」

「美丽一时也是值得。」

我「啪」的一下从御书房的椅子上站起来,「所以你就非得娶我是吧?顾泠。」

眼前的男人没有因我的失礼而发怒,只是啄了一口茶,淡淡地道,「八月初六,谢太傅成亲。」

我整个人瞬间宛如雷劈,不愧是在惨烈夺嫡中笑到最后的男人,真是阴险。

短短一句话便戳破我心中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那不是还没成吗?」我小声嘟囔着,望着眼前这位杀伐果断的新皇,有点心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却让人如芒在背之感。

「第四杯了。」

「啊?」

我无措地放下了精致的茶器,我一紧张就想饮水,从小的毛病。

顾泠似乎看穿我的不自在,罕见地发回善心,「不如絮絮同朕打个赌。」

打赌?

「朕给你一个月时间,若是絮絮能让谢太傅抛弃青梅竹马转而娶你,朕自当放手,可若不成,便接受朕的提议。」

「如何?」

一个月时间也不算短,我点点头,「成交。」

临走时我不经意瞥见顾泠勾起的嘴角,下意识暗道不好。

顾泠蔫坏蔫坏的,我怕是又上了他的当,回家后踱来踱去,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2

第二天我便找来了我的狗头军师。

谢嫣然。

「呸!你还上当?」

这位十分不拘小节的女子是我闺中最好的手帕交,谢安的亲妹妹。

「小点声!」我尴尬地将刚才拍桌而起的人人拉回座位上,眼看酒楼里大部分人往这边瞧,真恨不得把这小妮子嘴堵住。

她哥那般神仙玉骨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接地气的亲妹妹?

「诶!快同我说说,皇帝表哥还说了什么?」

这位谢小姐是顾泠的狂热事业粉。

当初一众贵女押宝未来九五之尊,独独谢嫣然不走寻常路,押了生母早逝,既无姻亲又无兵权的顾泠,摇身一变成了京中贵女首富,并计划用这笔钱投资酒楼。

虽然她嘴里经常蹦出一些令人心惊肉跳的词语,不过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没了,不过你不觉得哪怕你哥不娶我,我也可以嫁给别人吗?怎么就二选一了?」

我气鼓鼓地塞了口鱼肉,再次吐槽顾泠心黑。

「你傻呀?」谢嫣然翻了个白眼。

「我哥不娶你,没了爱情还不要权势?」苦口婆心地握紧拳头告诉我。

女人要么有爱情,要么有金钱!

「是是是,小姑奶奶。」

酒过三巡,两位妙龄贵女脸颊已经红的不像话,行为也开始大胆。

譬如现在,天都黑了,掌柜的怕我们失了颜面,好说歹说将人劝进包厢。

门刚关好,我便一脚踩上了椅子,摇摇欲坠时,还不忘拎着仅剩的半壶酒往嘴里倒。

「我不美吗?」

谢嫣然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宛如一滩烂泥歪在桌子上,嘴里还不忘捧场。

「谁说不美?絮絮京城第一美人!」

「我家世不好吗?」我背把手在身后,挺直了脖子像极了一只要开屏的花孔雀。

「谁说不好?桑将军嫡女,兵权在握。嗝!」

话音刚落,我似乎想到了伤心事,宛如斗败的老母鸡,哪里还有刚才的雄姿英发,委屈屈地告状。

「你哥……你哥说我不好。」

「他说我霸道任性,性子直伤人还不自知,胸无点墨……」

我越说越难受,犹如霜打的茄子,抱着酒瓶缩在椅子上,扑朔朔地抹金泪儿。

「诶,絮絮,还是不是爷们了?怎么哭得娘/们唧唧的?」谢嫣然大力拍上我的肩膀。

我被拍了个趔趄,「胡说,人家本来就是娘/们。」

感觉有些别扭,纠正道,「不是娘/们是女子!完了,我粗俗了,你哥不喜欢粗俗的。」

也不知抽了那根弦,「哇」的一声,震得门前那道黑色影子一顿。

被谢家长辈派来收拾烂摊子的谢安推门的手僵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再开门便是两个醉鬼抱头痛哭。

一个吐槽他负心薄幸,一个吐槽钱不够花,明明说的不是一件事,场面却异常和谐。

「自古真情留不住。」

「钱财并非身外物。」

「抽刀断水水更流。」

「没钱更是愁上愁。」

谢安一袭白衣大步流星走到二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把自家妹子拽出来,随手交给了前来的婢女,吩咐了一声好生照料。

一阵熙熙攘攘过后,等我再睁眼便只看见谢安一身白衣沐浴在月色下,手里还拿着我喝剩的半壶酒。

声线清冷,「醒了?」

虽然脑袋一团浆糊,但敏锐地察觉到气场不对。她那疯遭遭的姐妹呢?怎么是个冰清玉骨的神仙坐在这。

揉了揉眼,仙君竟生得这般好。

只是怎么有些眼熟?「谢……安?」

对方从喉咙里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哦。」

酒虫瞬间少了一半,不动声色地整理自己的衣衫,强迫自己坐得直一些,输人不输阵,哪怕他谢安要娶尚书家的女儿。

本小姐也是最美的!

殊不知自己双颊驼红,故作认真,却依旧摇摇晃晃的模样多么可爱。

谢安漆黑的眼眸浓郁了三分。

「我送你回去。」他起身想拉我,却被我抢先一步拽住了袖子,开始蛮不讲理,「你不能成婚。」

谢安好看的睫毛颤了颤,语气是从未对我表露的温和,「絮絮别闹。」

「不!我就闹,我舅母也闹。」

我抱着他的袖子耍无赖。

此时,门不合时宜地开了,来人是我的哥哥桑护。

谢安在我哥震惊的目光下,中规中矩地抽出袖子,又恢复了那般清冷模样,仿佛刚刚的温柔都是幻影。

「桑小将军。」谢安微微颔首。

桑护回以善礼,「谢太傅。」

目光从美男移到我身上,桑护抽了抽嘴角,嘴上教育着竟敢喝这么多,回家看爹爹不扒了你的皮。

小心地将我扶到背上,按住我乱晃的小腿,路过谢安时礼貌地道了声谢。「絮絮给太傅添麻烦了。」

谢安微笑着婉拒,迎着冷清的月光,独自一身站在二楼的窗户旁,望着那两道身影走近,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3。

宿醉的下场便是第二天我顶着一双核桃眼出席了尚书府家的宴会,今日尚书府嫡子成婚,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尚书府家的楼庭修的真不错,近处远处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好吧,我承认,是我迷路了。

眼看转到男宾席,桑护眼疾手快地将我拽到一边。

自家老爹瞧着我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问我被谁打了,行伍出身又在沙场征战十数年,这一嗓子可谓气如虹牛。

「没没没。」我连忙摆手,神色闪躲不想回复这个问题,却不想嘴欠老哥第一个掀翻我的老底。

「爹,小妹昨晚为爱买醉。」

「死乞白赖抱人家袖子。」

「还被对方拒绝了。」

这个杀千刀的桑护!终究是我错付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怀疑他单身到现在就是因为嘴欠!

面对自家老爹愠怒的脸,我有点胆颤,小时候被爹娘混合双打的景象一幕幕浮现,刚准备逃,猝不及防被按住。

只听我爹说,「乖囡囡,你这就狭隘了。」

桑护瞧着我被训,满意地点点头,「可不,多狭隘。」

「这么追男人这哪成啊?」

「囡囡,爹教你。」老爹开始传授武林秘籍,鸡贼地背过身子,留给桑护一个背影。

桑护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囡囡若是看上了谁打晕了带家去,你爹我干过刑部的活,逼供套话最是擅长,我看那流水一般的刑具下来,他还不干?」

桑护瞧着我认真居然在认真地思考,连忙开口阻止,「爹!你还没问小妹看上谁呢?」

「对对,你看上谁了?」老爹双眼放光,一脸你偷偷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的模样。

我把帕子攥了个圈,低着头一下一下踢着地面的石子儿,「喏,那边白衣服的。」

「长恭啊,他爹同我是一个行伍出来的,小伙子虽然长的黑了点,但心底不错。」

「不是。」

「那就是赵昂!赵昂家里人口简单,为人上进又没有那些妾室,不错啊。」

桑护实在看不下去自己亲爹笑眯眯的模样,直截了当地开口,「爹,是谢安。」

「谢安。」桑老将军仔细摩擦这两个字,神色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开口,「也不是非得……」

「囡囡,为父仔细思考了一下,谢太傅的爹文官清流,他还有个婚约是吧,尚书府关系有点复杂,但也不足为惧,乖囡囡看上他就打晕……诶你这臭小子拉我干嘛?」

桑护疯狂朝我丢眼色,示意我快走。

他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地疼,自家老爹哪都好,用兵如神,爱民如子,可偏偏是个女儿奴,多没底线丢老脸的事都能干的出来。

无奈地笑了笑,还好有自己这么个英明睿智的亲哥,桑絮絮才能没长歪。

这边我还不知自家老哥臭屁的想法,因为我遇见了那位京尚书府嫡女,林宛。

谢安的未婚妻。

瞧了瞧对方身上鹅黄色,熟悉的款式,甚至连裙角的白色小花儿都一模一样。

撞衫这种事情,真就很尴尬。

去参加宴会和主人穿一样的衣服,无论有心还是无意都有些失礼。

我上前一步诚恳地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

用手指了指二人身上的衣服。

林宛柔不在意地摆摆手,尚书府进京不久,这是我第一次和林小姐会面。她看着我的眼神有点惊喜,半晌吐出一句,「你吃了什么?长得这般好。」

我一愣,她的眼神真的太纯粹了,和我见过表面奉承内心嫉妒的贵女完全不同,带着几分真心,「林小姐长得也很漂亮。」

林宛听了我的话脸蛋红扑扑的,还想拉着我说些什么,却被人不合时宜地叫走。

只能望眼欲穿地告诉我等等她。

谢嫣然这小妮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用胳膊肘怼了怼我,「发现了?」

十几年的默契让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曾设想过多种和这位林小姐见面的情景,郡主那般刁难人的,小庶女那般说话拈酸惹醋的,甚至端得菩萨模样蛇蝎心肠的。

都不是。

她真的太干净了。

我们在贵女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方是什么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越是这样我越难受。

万一她同谢安情投意合,那自己这般作为可不是坏人家姻缘?

谢嫣然瞧着我神思挣扎的模样,摇了摇头,「放心,她同我哥没可能。」

我:?

我瞬间如打了鸡血,求爷爷告奶奶让这位小姑奶奶快说,谢嫣然憋着坏愣是不开口,最终还是我出了一百两银子。

「她拒绝了我哥。」

嚯!好家伙!这么劲爆!

原来在不久之前,林宛将谢安叫到一处隐蔽的地方。

正巧赶上谢嫣然嗑瓜子从膳房出来,她敏锐地察觉到有奸情,出于讹诈我一笔的目的偷偷藏在后面,他们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只听到林宛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而自家老哥也没有挽留。

她还安慰我,本就是从未相识的二人,突然有了婚约就很奇怪。

是啊,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婚约?

那天饭也没吃好,越坐越不对劲,脑子里都是嫣然那句从未相识。

然后我想到了一个人,黑扒皮皇帝,顾泠。

可不就是他赐的婚吗?

4。

拜宫的路上,按照时间线我仔细梳理现在的情况。一个多月前,顾泠宛如一匹黑马力压众多夺嫡皇子继承大统,紧接着谢安被赐婚,顾泠同我定下赌约。

「所以,那位林小姐喜欢的是你,你不想娶便塞给谢安,既少了一桩麻烦又能让我死心,到头来只为让我当皇后!对吧?顾泠。」

我自以为掌握了真相,眼神犀利地看着他。却不曾想顾泠听完后险些将嘴里的茶喷出来,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

「絮絮,你怕是话本子又看多了?」

「无碍。」顾泠摆摆手,示意一脸担忧的宫人下去。

徐徐为我解惑,原来这位林小姐身世不一般,父亲是当今尚书大人,而母亲却是契胡王女,当今契胡王的亲妹妹。

他们兄妹二人感情自小便极好,王妹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是契胡王心里不可磨灭的痛,面对越长越和王妹相似的孩子更是疼爱异常。

契胡王在登基之后不久朝圣,直言契胡可与天启永结百年之好,但前提是得让他这外甥女嫁个好人家。

「所以,你选定了谢安?」

他没说话,以谢安的身份样貌,的确很难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我顿了顿。

「不对呀,不是还有你嘛?」

顾泠精准地捕捉到重点,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絮絮是觉得我比谢安好?」

我被问得一愣,乖巧地点了点头,「按照身份来说,的确是这样,天潢贵胄,无上荣耀。」

「那不若絮絮嫁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瞧着他嘴角蛊惑人心的笑容,大惊,险些上了这只狐狸的当,摆摆手。

「皇上天人之姿,小女子粗鄙不堪,盛情恐怕无福消受啊。」

「说人话。」

我小脖子一缩,撇着嘴,「顾泠先不提我们从小便一起玩,就说你身为皇帝三宫六院,今天这个皇妃,明天那个娘娘,今日滑胎,明日中毒的,我可害怕。」

大殿静若寒蝉。

糟了,一不留神还当他是原来不受宠的皇子,嘴也没个把门的,直接拒绝九五之尊,我真是不要命了。

心惊肉跳地抬头望望,好在他只是平静地听着,不曾责怪。

为了小命,我赶紧换个话题,「所以,你为什么不娶林小姐呢?后宫一个妃子也没有,很奇怪,皇帝不都是想将势力紧紧地握在手里吗?」

我不解。

顾泠泛着一丝苦笑,定定地望着我,仿佛想要看到灵魂深处一般。

「她会介意的呀。」

她?谁?林小姐?

顾泠揉了揉我的头,转眼就给我揉乱了,变成九五之尊,没法像以前一样上手揍,只能气鼓鼓地瞪他。

顾泠低低地笑了声,「傻子。」

好的,男人你完了,揉我头还说我傻。

5。

今夜月光刚刚好,从顾泠那回来,感觉思绪乱成一团麻花,最终决定化悲愤为力量,吃了两大碗芙蓉莲子羹配八宝珍珠丸子。

撑啊!

悠哉悠哉溜达到老爹的书房前,见小厮想要通报被我摆手拒绝了,能自己做的事还是不要麻烦别人。

我娘说的。

「爹,短短十天,当今圣上接连贬了数位中立的臣子,下一次会不会到我们,毕竟当初……」

顾泠?

我朝下人努努嘴,这么多年他们也是摸清了这位大小姐的套路,要么眼观鼻鼻观心,要么抬头望月。

很好,够意思!

轻手轻脚地贴在门廊附近,里面穿来我爹的一声叹息,「事已至此,除了静观其变也别无他法。」

「谁能想到一个惯是没存在感的皇子竟能登上大统,爹,你说他该不会真是为了小妹吧?他回去的第二天可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桑老将军横眉一立,「他当初求亲,深陷旋涡,朝不保夕,我们不肯絮絮嫁他怎么了?」顿了顿,补充道,「这涉及到朝代更迭千秋万代,应当不会如此草率。」

那年的一个下午,二人立于书房。

「七殿下,权势倾轧下安能有完卵?老夫只有絮絮这么一个女儿,千疼万宠,从未吃过苦,哪怕今日被殿下记恨老臣也要直言,若殿下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还是莫来提起这件事。」

「若我登上那个位子,桑老将军是不是就同意了?」顾泠一袭黑衣目光沉沉。

久经沙场的桑擎居然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感受到上位者的威严,但又不想承认,赌气一般开口,「这是自然,殿下若为九五之尊,身为臣子必当遵从。」

「好。」

桑氏父子对望,看到对方眼底浓浓的担忧。

若是真的凭借顾泠的心思手腕,他们家絮絮又如何能逃的掉?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时,桑护神出鬼没的站在我身后,脖颈一紧,紧接着像提小贼一般将我拎进屋内。

「都听见了?」老爹狐疑地看着我。

「啊?爹你在说什么?我八宝芙蓉酥听不懂诶。」

「少装蒜!」眼看这两位待过刑部的阎王要拿出十八般武器,当即怂了,「就听到一点。」

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就一点点。」

不说我哥,这次连我爹也哼了一声,雪白的八字胡硬是抖三抖。

「哥,顾泠求亲,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前,你的生辰。」

我大脑突然闪过一道亮光,那天我有印象,原来他真的说到做到了。

6。

那天我本想同谢安表明心意。

提起谢安,事情还得追溯好远,小时候总能在小伙伴的口中听见一位神仙哥哥,但是身子很弱总是称病不出,这可愁坏我们一群瞧热闹的小姑娘。

最后,大家以璎珞上的珠子数目选出了我作为先锋。

那时,我仗着自己爹爹是天启久经沙场的将军,俗话说,将门虎女,我凭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一口应了下来。

但是,后来我才发现谢府的门可真是难进。

等我好不容易爬上谢府的墙,只见一白衣少年在树下弹琴,清风浮动,吹乱了少年额前的青丝。

对方很快发现了我,先是一愣随即温温柔柔地笑了。

后来,我知道他有一个温柔的名字,谢安。

平安喜乐的安。

后来,我经常偷跑出去看他,只是再没爬过墙。相处久了,我发现这位漂亮哥哥身子很是孱弱,不能吹太久的风,也不能同我们骑马射箭。

和那位毒舌皇子一点都不一样,他虽不受宠,但身体康健。

这让自小想成为侠女的我,责任心爆棚。

我担心他整日待在屋子里会闷出病来,每次爹爹给我带了许多好玩的好吃的,我都会偷偷塞给他一份,嫣然有次撞见了还埋怨我小气。

给顾泠的只是从聚宝寨随手买的小玩意,但每次他都很开心。

别人都说我跟在谢安身后,几个贵女还打趣我定是爱慕人家。

爱慕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他开心起来,毕竟他笑起来很好看。

7。

日子久了,众人撺掇我表明心意,就选在生辰那日,他一定会来。

我遣侍女将人约到后花园,带着我熬着半月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双兔映月荷包十分欣慰,不枉我中途被扎破多次。

刚迈了左腿,猝不及防被人捂住了口鼻,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敢在将军府绑架将军嫡女!

好大胆的小贼!

但很快,我就看清了小贼的脸,瞬间松了一口气。

「顾泠,你在这干嘛?」

与对谢哥哥时不同,面对顾泠我总是炸毛,语气却是我没有意识过的随意。

我冷冷地看着他,男人解释吧。

不曾想被人狠狠一拽,整个人跌进一个充满冷香的怀抱,他的力气极大仿佛要将人嵌入骨血。

我感觉我要缺氧了,勒得我疯狂拍打他肩膀,正在我犹豫是出擒拿手还是飞龙在天,我发现。

顾泠,在颤抖?

诶!我还没动手呢!你别讹人啊!

顾泠红着眼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像极了我在门口捡到的眼神湿漉漉的小狗。「絮絮,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脖颈处传来一股湿意,我瞬间慌了。

哭了!顾泠哭了!

他发现了?

我送他的璎珞是五两银子买的?

心虚让我用力地抱紧他,「没事了顾泠,我在呢,谁欺负你了吗?我爹前日得了把青龙炎月刀,改天我……」

后者仿佛一瞬间成长了,明明昨日还因为我顺手买了他爱吃的点心而欣喜。

今日那双眼便变了,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仿佛缱绻着无尽的思念和沧桑。

「絮絮,待会我去同桑大人求亲。」

求亲?开玩笑要分个场合,可是看着那双坚定的眸子,直觉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可是,这不行呀,我还要同谢安表明心意呢。

眼见着顾泠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失,整个人宛如一只危险的狮子,沉着脸一字一字冰冷道,「你!休!想!」

我炸了。

「我怎么就休想了?我天真活泼惹人爱,你居然这般泼我冷水?」

话音刚落,唇上一片柔软,被天雷劈过也不若如此,大脑一片空白,瞬间软了半个身子。

鼻尖尽是清冷的雪松味,他在我耳畔低低地笑,「絮絮也是喜欢的,对吗?」

我红着眼打了他一巴掌,他没反抗,在我震惊的目光下生生承受了,「絮絮,若是一巴掌便能换一个吻,我愿意。」

我被顾泠嘴角泛着的邪笑刺激到了,「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回了闺房,拖顾泠的福,兔子荷包不见了,人我也爽约了。

人都走远了,顾泠留恋般地收回眼神,朝着假山处冷冷道,「谢公子还想看到几时?」

8。

从爹爹那回来,我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我梦见了顾泠小时候。

那是我第一次进宫,若大的御花园遍布宫人,但却没有一个人对他施以援手。

我隐约听见她们说,「七殿下真是可怜,又碰上五皇子和六皇子。」

另一名宫人瞧她竟面露不忍,眉毛一立,厉声道,「他可怜?别忘了他不祥,连皇上都不闻不问,你小心惹祸上身……」

不祥?

我曾听爹爹说起皇宫中曾有位丽妃娘娘,模样万里挑一,名动天下,生生叫六宫粉黛失了颜色。

但红颜薄命,丽妃娘娘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据传是体内毒素常年累月的积累,万幸没有连累到胎儿,可惜一朝毒发,徒留以为相貌出众的七皇子。

七皇子诞生之日,丽妃丧命之时。

皇帝见着那张愈发与宠妃相似的面容,脑海中便回想丽妃口吐鲜血的模样,震得心惊,也愈发不想看见这个孩子。

没有母妃的庇护,更没有父皇的宠爱,顾泠从小就是个不受待见的孩子。

一位生前恨毒丽妃的嫔妃联合清天鉴御史上书七皇子不祥,皇帝只是皱了皱眉,有些不耐挥挥手任由事情发酵。

直到现在哪怕是位份不如丽妃女子的孩子也敢任意欺辱他。

皇宫之中,不受宠的皇子,人命比草还贱。

两个养的金尊玉贵胖乎乎的娃娃正强迫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孩子钻狗洞。

嘴里还嚷嚷着,「顾泠,顾泠,没人要,天不祥,地不怜。」

「小黑是不是你的亲兄弟啊,怎么和你如今这么像啊?哈哈哈。」

风暴中心被围着的男孩在寒冷的冬日里还穿着单薄的衣衫,黑沉沉的眸子宛如一汪幽潭,平静得令人可怕,但死死地挺着脊背,无论他们怎么嘲笑也绝不肯低一分的头颅。

小胖子五皇子不耐烦地「呸」了一声,胖乎乎的身体挤着鹅黄色的宫装,一扭一扭地朝顾泠走去,眼看就要上手!

这群恶霸!

我穿着娘亲亲手缝制的小红袄,挺着毛茸茸的双丫髻,发髻上的铃铛清脆地响。

前一秒还被大内夸赞像极了年节的年画娃娃,恬静讨喜。

后一秒就抽出腰间的小红鞭子,爹爹告诫我,凡是不可轻易动手,除非忍不住。

眼前的此情此景我就忍不住了!

挥舞着我的小红鞭如同一只斗志昂扬的老母鸡,一个猛子扎进人群,一把将小男孩护在身后,他眼中是明显的吃惊,但仍不发一言。

「你们这群恶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欺负良家民男,罪恶滔天,看我今日不替天行道!」

我把从小便背了许久的开场白一鼓作气,无比丝滑地念出来,不等小胖子和他身边的瘦猴太监反应,一个猛子扑过去同其扭打一团。

周围的小太监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嘶哑着公鸭嗓,发出破锣一般的叫声,「杀人啦,杀人啦,有人杀害五皇子六皇子啦!」

年纪轻轻的我只知道一腔热血,却忘记了体重差距。

如今我还没挥几拳头整个人就被小胖子压在身下,娘亲总说猪很重,我觉得着小胖子比猪还重。

眼看小胖子沙包大的拳头就要往我脸上招呼,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这场闹剧的顾泠突然冲进人群。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小胖子推开,保护了我。

我被他手背上的伤痕刺地一怔,他见我没有立刻过来意识到什么,瞳孔颤了颤。

可是时间不等人,最终破釜沉舟一般终于拉上了我的手。

我不记得我们跑了多久,冷风飒飒地剐过脸颊,明明很冷,但却让我极为畅快。

后来他告诉我他的名字,顾泠。

这是我第一个朋友。

我很开心,他叫顾泠。

回家后,我同爹爹狠狠告了一状,为非作歹的小胖子多么仗势欺人,围观的宫人多么冷漠,还有我交到了新朋友!

爹爹似乎有些惊讶,想到那个传言,本想说什么。

但望着我亮晶晶的眸子最终还是欣慰地拍拍我,「我们乖囡囡长大了,知道保护别人了。」

我挺着小胸脯欣然地接受夸奖,虽然此时双丫髻松了,胸前的小衣服也脏兮兮的。

但是,我第一次因为救人而感到快乐。

而且,我终于有了朋友。

他不嫌弃我没有京城贵女的风范,不会对我骑马射箭玩弹珠嗤之以鼻,更不会嫌弃我将新烤的地瓜吃得满嘴都是。

顾泠的事被皇上知道后,龙颜震怒,再不受宠爱也是当朝贵子,岂容让人随意欺辱?

就这样,一道圣旨下来,我很开心,因为顾泠同我一起上学堂啦!

刚开始他成绩平平,夫子不会夸赞,也不会苛责,在堂上宛如一个安安静静的透明人。

直到我被讨厌的课本折磨得不胜其扰哭着向他求救,还记得顾泠当时小大人一般故作平静。

「那我帮你好了。」

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小可爱。

后来,顾泠的成绩突飞猛进,每次策论都是第一。

多亏了顾泠,夫子再也没找过我爹爹,而我的体己银子更是塞得盆满钵满。

为了报答他,我从此每天都会给他带各种新奇的小玩意。

今日是彩色的风车,明日是蹦蹦跳跳的草编蚂蚱,后日是新鲜出炉的芙蓉酥。

对待顾泠,我真的很认真。

因为他从来不说自己需要什么,更不会对我示弱,坚强得不像话。

明明关系那么好,大冬天穿着单衣,手上生了冻疮也不会麻烦我。

我曾直接告诉他不必如此客套,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很认真地回复我,他并不是没有银子。

我有些奇怪,有银子为什么不用?

没办法,还是让我这么贴心善良的小女童帮帮他吧。

于是我对其愈发上心。

无论是吃的用的,我渐渐摸索出了他的喜好。

他同我一样,喜甜喜辣,不喜酸,最喜欢八宝斋的莲蓉樱桃煎。

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口味都一模一样。

只是每次他吃得都不多,在一旁温温柔柔地看着我吃完。

直到有一天,我进了宫,我发现他们主仆二人居然大冬天的钓鱼,顾泠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来,眸子带着些许的吃惊,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我被他吸引,也顺着目光看过去。

嗯!衣衫这次没有穿的很单薄,我很满意!

但是顾泠今日似乎有些心虚,望着我的眼神带着几分尴尬的闪躲。

很快小太监欢喜钓上来一尾肥美的活鱼。

我第一次见高兴得手舞足蹈,周围尽是一片银装素裹,远处可见些许雕龙宏宇。

顾泠一袭墨色衣衫孑然立在我身后,不动声色地将我同江边隔开。

等我欢呼够了,一转头猝不及防与顾泠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他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漆黑的眸子带着星星点点。

瞧我直勾勾地看他,嘴角的笑意浓郁了三分。

顾泠本就长得极好,这一笑天地失色,世间万物皆沦为他的背景板。

而他璀璨的双眸里,尽然都是那个小小的我。

没有什么比对方眼里都是你一人来得冲击更大。

顾泠对我来说,永远都是我的守护神。

无论我受了什么委屈,闯了什么祸,我都知道,他永远在我转身就能触碰的地方。

9。

「小姐,快醒醒。」小桃儿着急地掀开帘子,嘴里着急又无奈地抱怨,手下的动作却是有条不紊,「小姐怎么这般贪睡,今日年节要提前进宫谢恩的。」

「年节?」我喃喃自语,思绪还在和周公相会,整个人宛若行走的木头,任几个小姑娘随意摆弄。

日子过得越来越快,这是顾泠登基的第一个年节。

顾泠心思深沉,杀伐果断。

如今朝堂上下无一敢有反对之言,一些谄媚的臣子的路子被堵死,开始打起后宫的主意。

毕竟后位空悬。

当今圣上年少有为,正直血气方刚之际竟然空置后宫。

时间久了,有关皇上不举的言论在丝丝缝隙中渗透出来。

看着小桃说着听来的八卦一脸惋惜的模样,我差点喷了口茶水,想起那个炙热又极致暧昧的吻,脸颊有些烧。

前方的车马被守卫拦下,我掀开帘子微微向外探头,连绵的车队从皇城根一直蜿蜒到看不见的地方。

排长龙也不过如此吧。

小桃在我身边为我解惑。

如今的朝堂几乎是圣上的一言堂,一些谄媚的官员眼看升官无望,便打起了枕头风的主意。

今日几乎京城中未成婚的贵女都来了,甚至还来了一位极具塞外风情的部落公主,听闻在部落极受欢迎。

公主?

我下意识脑补成,妖娆美丽性感火辣的公主坐在他的腿上,时不时斟个酒。

顾泠!你带头搞腐败!

气鼓鼓地撇了撇嘴,「今日的酥怎么这么难吃?」

小桃一脸雾水,「不能呀,小姐这是你一贯觉得最好吃的。」

我有点烦躁耷拉着脸,「吃多了就不爱吃了。」

「哦,我懂了。小姐这是喜新厌旧想吃别家的酥了吧,我知道还有一家聚芳斋那里的酥也不错,改天带回来给小姐尝尝。」

小桃说的话我没有仔细听,整个人被喜新厌旧这四个字吸引。

不知为何,看着那些娇花一般的贵女,我竟然会心里丝丝地冒酸气。

丝丝冒酸气?

我大惊!这是从来没有的。

谢安有婚约我也不曾这般。

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我魂不守舍的模样随着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声音消失殆尽。

眼瞅着快到皇城根,只见一身着宫服长相讨喜的小太监朝这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像极了刚耕完地的老黄牛。

看着熟悉的面容,我有些惊喜,「欢喜公公。」

欢喜如今是顾泠身边的掌事总管,就这么跌跌撞撞毫无形象地跑过来着实让我有些惊讶。

故人相逢,欢喜也是喜上眉梢,「桑小姐,同奴才这边走。」无比恭敬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我心里纳闷,用手指了指这漫无边界的车龙。

「唉,您哪用排这个?」

果不其然到门口时,突然出现的车辆引得一众贵女纷纷派人前来查看,知道是我以后,连忙缩回了瞧热闹的脖子,生怕收得晚的,人头落地。

我一脸狐疑,我虽然是京中小霸王,但是名声也没这么差过。

直觉告诉我和那位黑心儿狐狸撇不开关系。

带着满肚子疑问和守卫震惊有夹杂恭敬地目光下施施然到了一座宫殿。

这些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

分外壮观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

这是,皇帝的寝宫?

门「吱呀」一声合上,瞅着门缝,眼见欢喜跃跃欲试掏出了一把铜锁。

我:就这么屁颠屁颠把我卖了?看错你了欢喜!

诺大的殿宇如今只剩我同顾泠二人,一时间有些尴尬,更别提我意识到我竟然在意顾泠娶妻。

心里臊得慌,一时间腿不是腿胳膊不是胳膊,宛若刚刚破土的木乃伊。

好一会,终于磨磨蹭蹭地坐到椅子上。

察觉到头顶一道直勾勾的目光,有些口渴。

可惜没有茶水。

也不知道顾泠今天搞什么幺蛾子,那么多贵女偏偏将我拘到殿内。

等等,我刚好像还没请安?

在我激烈的天人交织时,那道目光就依旧不轻不重地扫在头顶上,也不吭声!

我忍不住了!

「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顾泠,你干嘛?」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应,啄了一口茶低低地笑了声。

顾泠今日穿着一尘不染的明黄色衣袍,花纹繁复的金制发冠束着及腰青丝,真个人孤傲又贵气。

望着那张为祸四方的脸,不禁想起那个炙热的吻。

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絮絮,一个月到了。」

「嗯?」

我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想,这些日子一个接一个的雅集,插花千金宴。

无一不是京中贵女举办,唯一有男宾的还是尚书府的宴会。

一场场下来竟一连几日都没空闲。

所以这么快就一个月了?

懵懂地转头,顾泠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旁。

那双水光波动的含情眼直勾勾地望着我,充满了致命的蛊惑,明艳勾人的唇愈发靠近。

身子宛若被定住一般,眼前是逐渐放大的俊脸,一时间化身砧板上的鱼肉,任人为所欲为。

很快头顶传来一声低哑的笑。

坚实的臂膀将人圈在怀里,头轻轻抵在发上,磁性魅惑的嗓音还在一旁引人犯罪,偏偏尾音颤得人心痒难耐。

「絮絮这模样,很失望?」

哈!我冷笑一声,你这黑心的顾扒皮!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颇为坏心眼地在他怀里胡地扭,宛如一条穿了吉服的蚯蚓,而他就任由我将他的龙袍扯乱,无可奈何又无比宽松,眼里是能醉死人的温柔。

「絮絮,我想你了。」

委屈的小眼神暗戳戳地朝这边丢,「絮絮许久不曾进宫了,想的紧。」

顶着一张大红脸,吞吞吐吐地闪躲,「干……干嘛这么肉麻?」

顾泠低眸凝视着眼前的人,发丝太规整了,不舒服。

上手揉一把。

果然气鼓鼓的。

真是,太可爱了。

顾泠在那嗤嗤地低笑,而不明所以间被揉头的我:顾泠,你有毒。

我瞧着顾泠眉眼间堆积的疲累,随着眼底的清亮消失殆尽,但扔抱着不撒手。

「絮絮今日使臣觐见,要朕娶她们的公主,但朕不愿,絮絮帮朕一个忙可好?」

嗯?

我颇为迷惑地抬头,正撞上那双透亮清澈的黑眸,眼睫在脸上扫下淡淡阴影。

「朕会表明已有心仪之人,絮絮不要反驳就好。」

这?可能会当一阵贵女的公敌,但从小便是这么过的,也没什么。

只是我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这只黑心狐狸,不然总感觉自己亏。

一脸匪气地开始耍赖,小小的手心朝上怼到他眼前,「报酬呢?」

紧接着听见他低哑地笑声,「都给你。」

都?我一脸狐疑,虽然顾泠一向对我大方,但当了皇帝总会不一样吧?

顾泠眸子一片认真,郑重地道,「只要朕有,只要你想,万里疆土,浮世繁华,朕皆献于你。」

半晌,他看我没有开口,眼底深处带着一抹担忧,「絮絮?」

我直直地望着他,「顾泠,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他一愣,随即温温柔柔地笑起来,声线低沉醇厚。

「絮絮竟不知?是朕做的不好。」

「絮絮,喜你为疾,药石无医。」

10。

谢嫣然这小妮子神秘莫测地出现在我身后,手里还端了盘时令水果一脸的不怀好意。

「怎么,皇帝表哥同你表白了?」

表白?

我一脸狐疑地瞧她。

「你现在是不是想我怎么知道的?」

我眼睛瞪得老大,木讷地点点头。

小妮子一脸傲娇表示不告诉我,不过她不知为何一脸便秘的表情,犹犹豫豫的,我瞧着不对。

谁知她下一秒就换了副疾言厉色的嘴脸,告诫我待会绝不可以离开座位。

「如厕呢?」

「不可。」

好吧,你霸道。我只当这小妮子今日神经不对,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殊不知发生的事差点改变了我的命运,一段尘封已久的因果轮回渐渐浮上水面。

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爹爹官职高,我自然坐得靠前。

只是……

就在皇帝下手处是几个意思?

沉思!皱眉!

抬首瞥见顾泠好看的面容上虚虚地说着什么,看那口型。

「奖励?」

好的!您说坐哪就坐哪,毕竟还要配合演出戏,我心安理得一屁股坐在最靠近顾泠的位置。

极为显眼。

按理早就该有言官谏言不合规矩。

只是今天,我朝大殿内的几位白胡子大人们,一个个相互执礼,眼瞅着敬一圈了,就是不看这边。

神奇了。

殊不知在我探头探脑观察时,一道若有若无清冷的目光淡淡萦绕在我的身上。

「公子的身子还是莫饮酒了。」

「无碍。」谢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破败的身子有何惧呢?」

淡淡地将目光收回来。

随着内监的传道声,一位女子娉婷婀娜而来,一身粉红宫装,腰束素色缎带,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头挽飞星逐月髻,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修长的身姿丰盈窈窕,步伐轻盈,衣衫环佩作响,虚虚行了一礼。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位娇媚但不艳俗的美人吸引,连我都看痴了三分。

美人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对着我温柔地笑了笑。

我捂住胸口,美人杀我。

只是旁边的那位道人却是另一个极端,一袭黑袍只露出一双浑浊带着狭光的双眸,整个人阴鸷又偏执,众人只是扫了一眼便触霉头般移开。

而他也看着我!

毒蛇一般,让人窒息。

换美人来!

「玄无道长。」顾泠及时冷冷地开口。

玄无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神,恭敬地行了一礼。可他下一句话瞬间在殿内掀起惊涛骇浪。

「贫道观察陛下命不久矣。」

「放肆!」一位忠心护主的大臣率先开口,恨得咬牙。

「区区部落道人竟敢诅咒新皇,败我天启国运,其罪当诛!」

「真是狂悖忤逆!」

「弄虚作假!」

玄无瞧顾泠未开口,也知如今的场面控制不住,不经意地笑了笑。

「皇上,是不是诅咒陛下与贫道心知肚明,为朝我阿单部对吾皇的忠诚,在下此行乃是为陛下解忧。」

「解忧?」

顾泠品了口茶,没有反驳心知肚明的话,只是眼神重重掠过我望着眼前的黑袍男人。

「只要这位桑小姐愿意舍身前去,方有一线生机。」

「大胆!」

「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顾泠扫了眼谢安,后者平静地迎上目光。

「我?」不可置信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顾不上周围人的眼光和非议,我只觉得这老道有毒。

譬如站在,我竟然着魔一样脚一步步往他那挪动。

救命,有人耍巫术!

「絮絮!」谢嫣然一把从椅子上「唰」的一下站起来的我,但却被我大力挥开险些磕在金樽上。

身体完全不受支配,入魔一般,脑海里有人一遍遍呼唤我。

「桑小姐,因果轮回因你而起,是时候去偿还了。」

11。

前一秒顾泠目眦欲裂地将我抱在怀里,但下一秒我便来到了一个无比熟悉但又陌生的地方。

所以!我,老桑家十八辈最有服气的一个孩子,现在成了鬼?

现实告诉我一切都是徒劳的。

比如现在,无论我怎么蹦跶都踩不到实地面,很快我发现这个世界同我所在的世界相同。

只是,所有人都在传我死了。

鬼絮:笑不出来。

咦,前边有动静?

「唉,谢太傅英年早逝,夫人肝肠寸断早早就香消玉殒追随而去,徒留桑老将军满头白发,一双儿女都不在了,真是可怜啊。」

菩提寺外两位身着粗衫的妇人各自挽着一筐鸡蛋,叹息地朝寺内走。

我在身后悄悄地跟着,越听越心惊。

「话说四皇子继位后,徭役赋税竟要我们上交八成!八成我们该如何活的下去?若不是当今圣上造反,怕是我同我那娃下个月便要双双饿死。」

妇人身材略微臃肿,欣慰地摸了摸筐里的鸡蛋,双手合十朝皇宫的方向遥遥一拜。我瞧见从妇人的头顶钻出两条金色的线带着圣洁的光芒无限绵延,朝皇宫汇集。

我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让人通体舒畅有如沐春风之感,望着指尖萦绕着的星星点点。

这是,功德?

「不过,只有桑家大小姐那种名动京城的美人,才配得上谢大人的嫡子,神仙一般的郎君啊,真可惜。」

「是啊,我家那口子在皇城内讨饭吃,虽然是个极为不起眼的低等侍卫,但最近听说一件事。」

紫衫妇人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传闻当今圣上后宫空置,但有一处极为神秘的宫殿,皇上每天都会在那里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我那口子的兄弟曾有幸看过一眼,你猜怎么着?」

「他说从未见过圣上这般神色哀伤,最要命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黄衫妇人听得正入迷偏偏碰上人家卖关子,「好姐姐,你快同我说说,这可是皇家秘辛啊,多亏你家夫郎有出息,不然我怎么能知道哩?」

紫衫妇女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虚荣心得到满足,「那间宫殿的陈设居然同桑大小姐未出阁时的闺房一模一样,而且那间宫殿就叫思絮殿。」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思絮殿。

12。

「阿弥陀佛,桑施主。」

我正蹲在普陀寺正殿门口双目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身着僧袍手执法杖,一身周润宽容的和尚发现了我。

「大师,你能看见我?」胡乱地擦了一把脸。

释空法师望着我欣慰一笑,「看来这一世他将你保护得很好。」

手指朝我额间一点带着无尽禅意,一股庞大的记忆瞬间灌进身体。

「桑施主,有些事你该知道。」释空法师低低喃了一声佛号,嘴角带着柔和的笑带着无尽禅法,望着我逐渐远去。

我瞧着十分熟悉的场景,这是,顾泠的记忆?

13。

泠,名伶,一个不认识的娘娘告诉我,我的母妃以色侍人,我的名字也不配有好的寓意。

我冷漠地看着她扭曲的嘴脸,许多人都是这般恨不得将我啖肉饮血。

欢喜公公的师父被打死了,伺候我的宫女被药死了,就连那位待我最久的嬷嬷被他们折磨死。

而我只能麻木地任由这一切的发生,无能为力。

我逐渐变得冷漠,冷漠到我自己也不甚在意自己了,在这漫无边际的日子里,活下去的每一分都是煎熬。

众人嫉妒我的容貌,忌惮我的来历,他们渐渐说我不祥。

不祥,可能是吧。

生母早逝,父皇不喜。我曾想过这一辈子就在这暗无天日的水沟里苟延残喘,可是你不该闯进来的。

我这卑微如尘的生命里,从此有了那道名叫桑絮絮的光。

她就像一个永远散发温暖的小太阳,永远朝我明媚地笑着,是她告诉我。

泠是清风,未若柳絮因风起。

「多登对呀。」

望着她笑意盈盈的眸子,我心底某块盲目疮痍贫瘠的土壤。

松动了。

后来她问我喜爱什么吃食,我思索一下,回答了几种她平素带的最多的,果不其然她喜上眉梢赞扬我们口味相同。

每次欢喜看我又吃那辣的红通通的尾鱼腹痛异常,终是不忍劝诫我莫要再食。

他不懂,和絮絮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极乐。

是我毕生不可多得的温暖。

神明是一段隐喻,所有的本体都是你,而我居然卑劣地想将我的神明据为己有。

我故意在凛冽的冬日只穿薄薄的一层单衣,故意给她看我手上的冻疮。

欢喜多次心疼地看着我,责备我为何这般伤害身子?

我想,因为值得!

因为那点残破的自尊,我想帮帮她,我想成为她可以依靠的人。

于是当她哭着找我说策论太难时。

我心软了。

隐藏锋芒,明哲保身,明明坚持了那么多年,但是在她的一滴泪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听闻桑老将军极为护短,甚好。

我愿意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因为我想给絮絮一个未来。

那段日子我很忙,忙着培养自己的势力。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做这般愚蠢的决定。

日子久了,我发现絮絮对我不甚上心,甚至带着敷衍。

我开始反思,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妥惹她不快?

直到那日我隐在暗处,亲眼见着絮絮一袭鹅黄色衣裙手里捧着一匣不甚精湛的秀帕子。

那熟悉的图案像极了幼犬。

但絮絮曾经扯着脖子要求我认同她是只兔子,一顿卖萌撒泼逼我认同。

其实我又怎会对她有所不依,不过是想看她耍宝逗趣的模样罢了。

如今见到,心里暖暖的,这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学堂上絮絮在我满怀期待的目光下蹦蹦跳跳地过来,递给我一方帕子,我强忍嘴角的喜悦,低头一看。

团云紧簇。

我怔在原地,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么只有一种结果,兔子图案的秀帕并非为我。

这个念头让我周身泛着阴冷。

可能是絮絮被我眉眼的阴鸷吓到,我开心地收下了秀帕,絮絮送的无论是什么都是珍宝。

但,我需要弄清楚,那个人是谁?

谢安,京城第一美男子,出身名门才华横溢,身子孱弱却仍是万千闺秀的心中梦里人。

我捏着调查来的消息,眉眼是从未有过的狠厉。

后来,絮絮为我带来的东西越来越随意,她似乎很担心我会发现。

既然是你希望的,那我便装作不知。

望着他们言笑晏晏,絮絮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

我恨,我发了疯一般的嫉妒,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拥有我的神明?

他不配!

我曾阴毒地希望谢安死。

可我实在不忍她伤心,我开始祈祷,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用尽手段,卑鄙地将人锁在我的身边。

哪怕当时我已经是声势显赫的朝廷新贵,在絮絮大婚的前一日放弃所有的尊严。

在她面前,一切繁华全部被我死死踩在脚底。

我对她摇尾乞怜,只要不嫁给谢安,我愿意付出一切。

可是,她拒绝了。

我的神明抛弃了我,我这个人,我这条命付出的努力瞬间没了意义。

整个人有些空虚,我不知道絮絮不要我了,我还能做什么?

望着她火红嫁衣含羞带怯的模样,终于认清了现实,拥有她,这一世,我做不到了。

虽然心痛得无法呼吸,每天午夜梦回都会纠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但是只要她开心,一切都是值得。

三年后,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谢安死了,谢府遍邀名医最后只得出死于心疾。

我偷偷去看过一眼,絮絮盘着妇人发髻依旧清丽夺目,只是面容的憔悴却是日复一日。

很快她脸上出现了破败的死相。

我慌了,无畏暴露动用了我所有的力量。

絮絮不能死。

13。

我心肝颤得厉害,胡乱地擦掉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大师,这是哪里?」

释空法师见我神色黯然,沉静地开口,「你的前世。」

前世,顾泠最终没能挽回我的性命。

他先是发了疯造反,围困了旧皇的一干奸臣,放火,屠宫。

顾泠站在门前目光沉沉,任由对方声嘶力竭地破骂求饶。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盘踞的金龙如今只剩下一只即将化为废墟的利爪。

桑老将军身为两朝老臣在直面这位冷血帝王时也没说什么,虚虚让了让身子,顾泠身子欣长长驱直入。

众人都很清楚,天启的天,变了。

顾泠是个天生的帝王,勤政爱民废寝忘食,禁止宫中任何一个人提到桑絮絮,但每晚都会到像极了她的寝宫无眠到天亮。

桑絮絮是他永远触之不得的疤。

顾泠事关天启国运,身子不能这般衰败。

一日释空拜宫求见,拜帖只登一句,「桑小姐仍有轮回之机。」

自从桑小姐死后,这是第二次顾泠这般失态,衣袍都没有系好,散着发见到了释空。

「陛下是位仁君。」

顾泠松垮着衣服,颓废地冷笑,「仁君?我半生坎坷,却多不由我。」

「我欲平凡度日,却卷入夺嫡之争。我愿真心对人,却不料再无机会。」

「这天下苍生,与我又有何干系?我毕生心愿,原只是想同絮絮好好平凡过一辈子罢了。」

释空无奈地叹气,看他如此痴迷有些不忍。

「大师看我沉沦歧途,我却笑大师心中痴迷,这世间万道,皆在道理,难道你的岸方是岸,我的岸便是海吗?」顾泠偏执得令人心惊。

「罢了,一切都是天意。」释空默念了声法号。

上天仁慈,万事万物留有一线之机。

顾泠拯救万民于水火,在位期间百姓和乐,是为救世之功,十数年功德换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

顾泠答应了。

「为什么玄无道人说顾泠会死?」我着急地望着他。

「时光如长河中的水滔滔向前,从不曾停留半分,因他一人逆天改命,可知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发生改变?其中造下的恶业总需有人承担。」

「而你本是将死之人,如今好好的站在这里,只是有人替你受了过罢了。老衲曾劝过,但他不计后果,事间往往皆是执念罢了。」

悠悠晨钟,沉沉暮鼓,须弥山沐浴在缥缈云气之中。

从初升的旭日到傍晚的残霞,天际风云变幻。

「不过,凡是尚有一线之机。」

话音刚落,我晦暗的眸子刹那间盈满盛光,「大师,求求你告诉我,我想救他。」

「皇上每日都来,龙气萦绕普陀寺日日诚心祝祷祈求你来世平安喜乐,你如今功德喜运加身,分给他一些可护其性命无虞。」

「分!都拿走!」

「可是你以后?」

「我愿意!大师,他救我护我,不惜自己的性命,我便一般对他了。」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扑哧」一声,露出一抹笑容,「不就是不能当老桑家十八辈最有福气的孩子吗?我认啦。」

临走之际,总觉得什么梗在心头,堵得厉害,我回过头,「大师,为何我没有想起有关谢安的记忆?」

「阿弥陀佛。」释空柔和地笑了笑,颇有点调皮的意味,摇摇头,「不可说。」

「这是老衲同他的约定了。」

「桑施主,前路漫漫,往后余生,祝好。」

「老衲还得再等一人。」

见人消失不见,释空喃喃道,「没了喜运,你也是老桑家十八辈最有福气的孩子,两个人为你逆天改命,前所未有啊……」

14。

「交代吧。」谁敢相信?区区将军府的小姐醒来第一件事竟将当今圣上拘到内室?

「你出息了哈!造反!」我媚笑,用膝盖抵住他腰间紧锁的龙袍,如今我为刀俎,顾泠为鱼肉,我露出一抹奸笑。

小手在其宽大的龙袍上游离,「逼宫!」

我可不管什么端庄贤淑,知书达理,今日我便是钮祜禄絮!

粗鲁地拆掉他的发冠,任其墨发一泄如洪。

「叫你攒功德!」

「叫你日日叩首!」

「叫你积劳成疾!」

「顾泠你就是个傻子,折腾两辈子就为了死在我前面!」我委屈地泣不成声……

顾泠粗粝的指腹细细地划过我的唇。

「絮絮,我们成亲好不好?」他眼眶很红,幽潭一般的眸子下是数不清的破碎和期望。

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就被封住了唇。

「不答应也来不及了。」

15。

「公子,你这是何必呢?」小厮捧着痰盂焦急地站在床前,谢安微微敞着衣衫,清隽无双的面容带着明显的疲累。

「那贺礼是公子一步一个脚印从连鸾峰顶冒着严寒摘下,这般珍贵的灵植为何不自己用偏偏送给桑小姐。」小厮一脸愤懑,替主子打抱不平,说话间各种拈酸惹醋。

「不对,马上就是皇后娘娘了。」

床上的谢安擦拭嘴角的手一顿,原本纤细修长的五指如今宛若病终老妪,破碎又凄凉。

独独那双眼眸盈着点点堪破生死的释然,轻轻垂下眼睫,「她喜欢便足以。」

这话让小厮一头雾水,「皇后娘娘还未收到,公子如何知晓?」

她会喜欢的。

眼中浮现仿佛尘封无数年的景象,久远但却无比熟稔。

「我的美人相公给我带什么啦?」

少女明明盘着妇人髻,但整个人是从里往外的透亮和鲜明,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宛若盛满的这世间所有的阳光。

光着脚一路小跑从内室跑到外间,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

小孩子一般任性地一把将人抱住,小脑袋还不忘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直到自己的头发乱成鸡窝迎着他纵容又宠溺的目光才罢休。

男子稳稳地将人接住,温温柔柔在少女额头落下一吻,眸子里的春水险些要溢出来,「絮絮又调皮。」

清浅的笑声莹莹浮荡在少女耳畔,望着那张人神共愤的面容,少女有些害羞但仍抱着不撒手。

「好漂亮。」少女轻轻打开布袋险些惊呼出声。

「七色的?」少女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才还喜笑颜开的模样渐渐落寞起来。

眼角不经意瞥见男子手背,白皙完美的素手如今印着一道鲜红丑陋的刮痕大喇喇地无比刺眼。

像极了打蔫的小茄子,缓缓埋进他怀里,软糯地撒娇道,「随口一说也要去找,你若以后再这般,我定跳起来打你,谢安你听到了没有?」

「谢安,你听到了没有?」

「谢安。」

「谢安。」

……

「哥?」

记忆中女子模样慢慢变了。

谢嫣然一脸担忧地伸着手在他眼前晃,眼看平日要么疯狂劫财要么怼天怼地的小姑娘此时红着眼坐在床边,鼻子一抽一抽的。

「哥,初十了,呜呜呜……哥。」少女猛地埋在床头上泣不成声。

谢安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受着胸口熟悉的撕裂感.

没有抱怨上天的不公,只是带着柔和拍了拍小姑娘的头。

「小妹,请允许我这般叫你。」刺耳的咳嗽声不停地响起。

床头的小姑娘无比震惊地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珠,整个人宛若雷劈一般怔在原地。

「你……」谢嫣然心跳得厉害,她是异世之魂,除了在生死关头提醒过絮絮,叫她不要离开座位,平素掩饰得极好。

他神色深远,仿佛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嫣然只是个被娇宠长大的世家小姐,虽天真纯善,但性子过于软糯,姑娘你有满腹的经商之才,却要每日装的和以前一般无二。」

他扯了扯嘴角,目光慈爱,「一定很辛苦吧?」

顿了顿虚弱力竭道,「爹和娘就交给你了。」

望着男子脸上逐渐攀附的死气,谢嫣然爆哭。

她早该想到的,谢安这么心思细腻的人,她早该想到的。

「絮絮,我要去找絮絮,来不及了。」

她发疯刚起身却被人轻轻拉住,男子淡淡地摇摇头。

「不必。」

脑海中不禁浮现前世在自己死后的景象。

捧在手心里如珍宝般呵护的人,实该拥有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人,因为自己日复一日的破碎衰败,香消玉殒。

心口疼。

比狠狠捅上一刀痛上百倍。

谢安躺在床上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嫣然小厮疯狂的呼喊声一点点消失在耳畔。

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便是她不再为我哭泣。

哪怕与我形同陌路,我也希望她平安喜乐终老一生。

便足矣。

谢安,京城最有名清冷公子,死在心爱之人成婚之际,享年二十六岁。

「谢公子,这一世可曾后悔?」

释空大师想起当年同谢安约定的那一幕,仍然记忆犹新。

他看过了太多的俗世儿女,纠缠了几辈子的有情人,但却从未见过如此坚定之人。

牺牲一切也要对方平安顺遂。

哪怕要按照命格亲手斩断二人的缘分,虽死不悔。

望着男子一袭清浅白衣眉眼柔和的样子,哪里有半分的怨怼的模样?

前面那位是疯子,这位分明是傻子。

傻得可怜。

「罢了,就当老衲结善缘了。」释空平静地划去自己的寿命,深深鞠了一礼,「多亏施主,老衲此生佛心圆满。」

「往后须臾数十年便当做谢公子儿孙满堂的贺礼了。」

「谢安?谢安?」

微微睁眼,是一位梳着妇人髻的少女,顶着一双红彤彤的核桃眼,趴在床头疯狂地大喊,「大夫!大夫!我相公醒了!」

少女捂着嘴疯狂流泪。

谢安轻轻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回来了,回到了前世死的时候。

一个名叫絮絮的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招呼太医但仍不放心地望自己这边看。

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奇迹啊!真是奇迹啊!」老大夫浑浊的双眼此刻激动得冒着光,雪白的胡须花枝烂颤。

「谢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上天厚爱!上天厚爱啊,心疾不药而愈,活个五六十年都没问题啊!」

「前所未闻!前所未闻啊!」

谢府,沸腾了。

「絮絮。」谢安将人死死地搂在怀里,无比贪恋地嗅这怀中之人的气息,守在她身边无数个日夜,没有一天不想这般。

他做到了。

不再是无能为力,不再是切肤之痛。

他终于可以亲手拂去心爱之人的眼泪,一遍遍告诉她,我在。

这位清冷太傅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得不像话,一向低沉的声线带了几分暗哑。

「絮絮,我回来了。」

「嗯!」少女喜极而泣。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来源:小棉花故事会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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