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九月昆明的风裹着雨丝,落在跑马山殡仪馆的白菊花上,溅起细碎的水珠。我站在慎远厅外,看见穿深蓝色工服的姑娘把云海肴工作牌贴在胸口,指节捏得发白,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是后厨新来的学徒,上周赵晗还在灶台边问她,云南米线的火候练得怎么样了,说“等你练
九月昆明的风裹着雨丝,落在跑马山殡仪馆的白菊花上,溅起细碎的水珠。我站在慎远厅外,看见穿深蓝色工服的姑娘把云海肴工作牌贴在胸口,指节捏得发白,眼泪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是后厨新来的学徒,上周赵晗还在灶台边问她,云南米线的火候练得怎么样了,说“等你练熟了,我请大家吃你煮的”。
灵堂里没什么喧哗,只有老人压抑的抽气声。赵晗的照片挂在正中间,笑得温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是平时开会时的样子。他母亲坐在小竹凳上,膝盖上放着块蓝布护腰,布角绣着朵浅紫色的兰花,是前两个月老太太亲手缝的。“他总说坐办公室久了腰沉,我特意绣了兰花,说能安神,结果他就穿了两次……”老太太的声音抖得厉害,手指反复摩挲着护腰上的针脚,眼泪滴在兰花瓣上,把丝线泡得发暗。
谁能想到,这个让母亲念着护腰的男人,当年会放着人大国学院硕士的路不走,一头扎进餐饮行。2009年的北京后海,还没有那么多网红店,他拉着堂哥吕志韬、好友朱海琴,凑了几万块租了个小门面,招牌上“云海肴”三个字是他自己写的,笔锋有点拙,却透着股认真劲儿。每天凌晨收摊,他骑着辆旧自行车往出租屋赶,车筐里总放着没吃完的云南米线,有时候太晚了,就蹲在胡同口的路灯下吃,哈着白气跟路过的大爷打招呼,说“改天来店里尝鲜,我给您多加勺肉酱”。
后来云海肴火了,门店从40家开到150家,甚至飘洋过海开到国外,很多人第一次尝汽锅鸡的鲜、黑三剁的香,都是在他的店里。我去参加过一次餐饮会,赵晗坐在台上,手里拿个翻得卷边的笔记本,记东西的时候笔握得很紧。会后有人问他,怎么把云南菜做得这么火,他没说什么大道理,只说每个月都要去各家门店转,后厨的师傅都怕他——有次他捏着泡发的木耳皱眉,说“太透了,嚼着没劲儿,客人吃着不满意”,当场就让重新换,还站在旁边盯着师傅泡新的,说“做生意,差一点都不行”。
可生意哪有一帆风顺的。疫情那两年,餐饮圈难到骨子里。我记得有次刷到他的直播,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头发有点乱,嗓子哑得像砂纸磨过,手里举着预制菜的包装盒,跟网友仔细讲“加热的时候盖层保鲜膜,汽锅鸡的鲜味儿才跑不了”。有人在评论区问他“赵总,你不累吗”,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很明显:“店里还有几百号人要吃饭,累也得扛着。”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云海肴一个月要支出五千多万,房租、工资压得他睡不着觉,办公室的沙发上总放着床薄被子,有时候开会到后半夜,就直接蜷在上面睡,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红得像兔子,还照样去门店盯食材。
谁能想到,刚熬过疫情,他却没躲过那场突发的健康意外。9月18号那天,餐饮圈的群里突然炸了锅,有人说赵晗走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谣言,直到看见人民大学校友会发的悼念消息,才愣在原地——前几天整理快递,还看见他家客服寄来的云南火腿,快递单上写着“赵总让给您尝尝,今年新腌的,特别香”,现在这火腿还在冰箱里,他却再也没机会尝一口了。
追悼会那天来的人真不少。穿西装的商界伙伴手里攥着悼词,戴眼镜的人大校友抱着当年的毕业册,还有几个从云南赶来的食材供应商,扛着两箱刚摘的菌子,说“赵总之前总说喜欢吃新鲜的,我们给他带过来了”。满厅的花圈摆得满满当当,有云南当地部门送的,有中国连锁经营协会送的,每个花圈的挽联都写着惋惜,可再惋惜,也换不回那个在后海小店熬夜、在疫情里咬牙扛着的人了。赵晗的父亲扶着灵堂的栏杆,背挺得很直,可手却一直在抖,我远远看着,突然觉得,那些我们追着跑的“成功”“身家”,在生老病死面前,其实轻得像根羽毛。
我们总想着“等赚够了钱就陪家人”“等公司稳定了就好好休息”,可赵晗的故事告诉我们,生命从来不会等我们“准备好”。他有千万身家,有全国连锁的企业,却再也吃不到自己公司做的汽锅鸡,再也不能陪母亲吃一顿家常饭,再也不能问那个学徒“米线煮得熟不熟”了。那些我们以为“理所当然”的日常——早上的一碗粥,晚上的一句晚安,无病无灾地过一天,其实才是最珍贵的幸福。
现在每次路过商场里的云海肴,我都会忍不住往里看一眼,店里还在卖他当年定下的汽锅鸡,香味飘出来,跟以前一样。只是再也看不到那个穿着白衬衫、拿着笔记本较真的男人了。希望他在那边没有会议,没有压力,能好好睡一觉,能吃到最地道的云南米线,能穿上母亲绣着兰花的护腰,再也不用为房租、为员工、为预制菜的争议发愁。也想跟屏幕前的你说,别把健康当筹码,别把陪伴留到“以后”,现在就给爸妈打个电话,现在就好好吃一顿饭,这才是生活最该有的样子。愿赵晗安息,愿我们都能珍惜眼前的每一刻。
来源:千山道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