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推开那扇熟悉的磨砂玻璃门，王总正靠在的真皮老板椅上，十指交叉，看着我。

“林舟，你来一下。”

老板王总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放下手中刚泡好的咖啡，这可能是我今天需要的第一份能量剂。

推开那扇熟悉的磨砂玻璃门，王总正靠在的真皮老板椅上，十指交叉，看着我。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潮牌，一脸玩世不恭。

“这是我侄子，王梓豪，刚从国外回来。”王总介绍道。

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咯噔一下。

“梓豪以后就负责你的项目了。”王总轻描淡写地抛出了重磅炸弹。

我愣住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王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总避开了我的目光，看向窗外：“公司要优化人员结构，引进新鲜血液。”

“所以，我被优化了？”我难以置信。

王总终于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更多的是不容置喙的决绝。

“林舟，你跟公司五年了，也算是老员工，好聚好散。”

“人事会跟你谈补偿，N+1，公司不会亏待你。”

好一个“不会亏待”。

我笑了，笑得有些发冷。

五年前，我以管培生的身份加入这家初创公司。

那时候，公司只有十几个人，挤在一百平米的办公室里。

王总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林，好好干，公司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我信了。

我跟着他，没日没夜地拼。

为了拿下第一个大客户，我带着团队在公司住了半个月，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项目上线前夜，服务器崩溃，我一个人顶着压力，写了上万行代码，硬是把系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记得那天凌晨四点，王总在电话里激动得声音都在抖，说我是公司的英雄。

这五年，我从一个技术小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项目总监。

我负责的“九头蛇”项目，是公司目前最核心的业务，每年为公司带来近一半的利润。

这个系统，从底层架构到每一个模块的实现，每一个字符，都刻在我的脑子里。

我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因为我一次次地为工作鸽掉约会，最终说了分手。

我父亲生病住院，我守了两天就匆匆赶回公司，因为客户那边出了紧急故障。

我以为我的付出，配得上一句“功臣”。

现在看来，只配得上一句“人员优化”。

旁边的王梓豪，自始至终都在低头玩手机，仿佛我们谈论的是今天中午外卖吃什么。

他甚至懒得抬头看我一眼，这个即将被他取代的人。

“王总，‘九头蛇’系统下周就要对接到最大的客户‘远航集团’，这个节骨眼上换人，您确定吗？”我做了最后的努力，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个我亲手养大的“孩子”。

王总皱了皱眉：“这个你不用担心，梓豪在国外学的也是计算机，能力很强。”

“你今天下午把工作交接一下就行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无比陌生。

那个曾经和我一起吃泡面、画蓝图的创业伙伴，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

也好。

“行。”我吐出一个字，转身就走。

“等等，”王总叫住我，“交接要做得详细点，尤其是‘九头蛇’的后台权限和加密协议，别藏私。”

这话像一根针，刺得我心里生疼。

防着我呢。

“放心，王总。”我回头，平静地看着他，“我会把文档、代码、权限列表、服务器密码，一样不少地交出来。”

“但是，经验和脑子里的东西，我带走。”

回到工位，整个部门的同事都投来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

我没理会，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电脑里私人的文件备份、删除，桌上的绿植、水杯、合影，一件件装进纸箱。

我的副手，张伟，一个跟我拼了三年的小伙子，红着眼圈走过来。

“舟哥，这……太不是东西了！”他声音压得很低。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别意气用事。”

下午两点，王梓豪吊儿郎当地来到我的工位，身后跟着人事。

“开始吧，我时间很宝贵。”他敲了敲我的桌子。

我打开电脑，调出“九头蛇”系统的交接文档。

那是我花了一个月整理的，三百多页，事无巨细。

“这是系统架构图，这是数据库 ER 图，这是核心算法的伪代码……”

我一条条地讲，王梓豪却显得很不耐烦。

“行了行了，这些我自己会看，你把最高权限的账号密码给我就行。”

我停了下来，看着他。

“这个系统很复杂，很多地方是我为了应对特定业务场景做的定制化开发，没有文档记录，如果不听我说，后面出了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他嗤笑一声，“不就是个破系统吗？我分分钟给你重构一个更牛的。别在这儿浪费时间，赶紧的。”

我点点头：“好。”

我把一个U盘和一张写着密码的纸条推到他面前。

“所有资料都在里面，祝你好运。”

他一把抓过U盘，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坐到了我的位子上，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人事把离职协议递给我，我扫了一眼，N+1，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签了字。

抱着纸箱，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奋斗了五年的地方。

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公司也一样。

只是不知道，没了“九头蛇”，它还能不能转得这么顺畅。

我没有回家，而是抱着箱子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我需要冷静一下。

手机震动了一下，“舟哥，那小子一来就要改你的代码，说你的架构太老土了！”

我回了个“嗯”。

“我们拦了，他不听，还骂我们是老顽固，说我们不配合他工作就要跟王总告状。”

我回：“按他说的做。”

张伟发来一个哭脸：“哥，这系统会崩的！”

我回：“那就让它崩。”

是的，我没有在系统里埋什么后门或者病毒，那是违法的，也是对我专业能力的侮辱。

但“九头蛇”就像一个精密的连环锁，环环相扣。

我写的每一行代码，都有它的逻辑和存在的意义。

很多地方，为了性能和安全的极致平衡，我用了一些非常规的写法。

这些写法，在不懂的人看来，可能就是“老土”、“不规范”。

一旦贸然改动其中一环，就会引发多米诺骨牌式的连锁反应。

王梓豪，祝你玩得开心。

我关掉手机，给自己点了一杯最贵的单品手冲。

这五年来，我第一次在工作日的下午，如此悠闲。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突然觉得，被开除，或许是件好事。

离开公司的第一天，我睡到自然醒。

没有夺命连环call，没有钉钉上闪烁的红点，世界清净了。

我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游戏机，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

晚上，手机开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王总和公司同事的。

微信里，张伟的消息已经刷屏了。

“舟哥，出事了！‘九头蛇’的数据同步模块出错了！”

“王梓豪改了核心的API，导致跟几个子系统的数据不兼容！”

“现在后台一堆报错，前端页面也开始卡顿了！”

“王总叫我们加班解决，可我们都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改了哪里！”

“王梓豪自己也懵了，现在正冲我们发火呢！”

我看着这些消息，内心毫无波澜。

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我没有回复，把手机调成静音，继续睡觉。

第二天，我给自己报了个短期旅行团，直飞云南。

我想去看看玉龙雪山，逛逛大理古城，把这五年欠自己的假期，一次性补回来。

飞机落地，打开手机，信号涌入。

未接来电已经上百个。

王总甚至开始给我发短信，语气从一开始的命令，到质问，再到近乎哀求。

“林舟，你到底在哪？马上回个电话！”

“‘九头蛇’系统是你负责的，出了问题你就想一走了之吗？”

“林舟，算我求你，帮帮忙，远航集团那边已经发火了！”

“他们的系统今天下午开始全面瘫痪，所有订单都处理不了了，说要跟我们解约，还要我们赔偿巨额损失！”

远航集团，公司最大的客户，合同金额占了公司年收入的40%。

丢了这个客户，公司基本就垮了一半。

我猜，王梓豪那个蠢货，肯定是在最关键的数据接口上动了手脚。

那个接口，是我为了兼容远航集团的老旧系统，花了两个月时间，一个字节一个字节调试出来的，里面有大量的加密和验证逻辑。

动它，等于是在悬崖边上跳舞。

我轻笑一声，将王总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然后，“我已经在外地旅游了，公司的事情与我无关。”

张伟秒回：“舟哥威武！我们都等着你这句话呢！放心，我们都‘尽力’在修了，但水平有限，实在搞不定。”

我看着“尽力”两个字，会心一笑。

这帮跟我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心里都有一杆秤。

谁是真心对他们好，谁把他们当工具人，他们清楚得很。

第三天早上，我正在客栈的院子里晒太阳，喝着普洱茶。

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林舟……”

电话那头，传来王总沙哑又疲惫的声音。

我有点惊讶，他居然能搞到我的新号码，还知道我在云南。

“王总，有事？”我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林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王总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该开除你，我不该让梓豪那个混蛋接手你的工作！”

“公司现在快完了，远航集团已经发来律师函了，银行也打电话来催贷款……我……”

“林舟，你回来吧，我给你副总的职位，再给你加50%的薪水，不，100%！”

“只要你回来，把系统恢复正常，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呷了一口。

茶香醇厚，回味甘甜。

“王总，我现在是自由人，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谈合作可以，谈回去上班，免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好，合作，你说怎么合作？”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很简单。”我伸出三根手指，对着空气晃了晃。

“第一，我要以技术顾问的身份解决这次危机，费用，五十万，先付款，后干活。”

“什么？五十万？！”王总失声叫了出来，“你怎么不去抢！”

“王总，远航的合同价值多少，违约金又是多少，这笔账您比我清楚。五十万，买的是整个公司的命，贵吗？”

王总不说话了，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第二，”我继续说，“立刻，马上，开除王梓豪，并且在公司内部发全员邮件，说明事故原因，向我和整个技术部道歉。”

“这……”王总有些犹豫，“他毕竟是我……”

“王总，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公司重要？”我打断他。

“第三，等我回去解决问题的时候，我需要王梓豪本人，站在我旁边，看我操作。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他眼里的‘破系统’，是怎么把他叔叔的公司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

杀人，还要诛心。

我不是圣人，我记仇。

王总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好，我答应你。”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账号发你，半小时内，钱不到账，合作取消。”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短信，五十万，一分不少，到账了。

我订了最近一班回城的机票。

当我再次踏入公司大门时，已经是深夜。

整个公司灯火通明，气氛却死气沉沉。

所有人都顶着黑眼圈，面如死灰。

王总站在门口等我，两天不见，他仿佛老了十岁。

“林……林顾问。”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技术部。

看到我，整个部门的人都站了起来，眼神里是混杂着激动、愧疚和希望的复杂光芒。

“舟哥！”张伟第一个喊了出来。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一个角落。

王梓豪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低着头，不敢看我。

“过来。”我对他说道。

他身子一僵，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站我旁边，看好了。”

我坐到那张曾经属于我的椅子上，打开电脑，双手放上键盘。

那一刻，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和掌控感涌上心头。

我没有立刻去修复BUG，而是先调出了系统的操作日志。

“三天前，下午四点十五分，你修改了核心API的加密协议，对吗？”我头也不回地问王梓豪。

“我……我只是觉得原来的太繁琐，想优化一下……”他声音小得像蚊子。

“繁琐？”我冷笑一声，“那是我为了防止数据在传输过程中被劫持篡改，特意设计的三重动态加密，每一重都和服务器时间戳、用户IP、操作序列号关联。你把它改成了一个简单的MD5，还洋洋得意？”

“接着，你发现数据无法同步，不想着回滚，反而去修改数据库的触发器，试图强制写入数据？”

“你知不知道那个触发器关联着日志、备份、风控三个模块？你强制写入，导致数据校验失败，风控模块判定为恶意攻击，直接锁死了数据库！”

“而最愚蠢的，是你为了解锁数据库，竟然直接去改动了与远航集团对接的底层数据端口的配置文件！”

“那个端口是我和远航的技术团队花了两个月才联调通的，里面有上百个配置参数，错一个，就会导致雪崩！你，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在三天之内，把我花了五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大厦，拆得只剩下一片废墟！”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会议室里每个人的心上。

王梓豪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身体摇摇欲坠。

王总站在一旁，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再理会他们，开始十指翻飞地敲击键盘。

恢复配置文件、回滚代码版本、解锁数据库、重建索引、修复数据……

一道道指令行云流水般输入，一个个报错信息随之消失。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清脆的键盘声。

两个小时后，我敲下最后一个回车。

“好了。”

张伟立刻在测试环境跑了一下流程，随即激动地大喊：“通了！数据同步正常了！远航那边也恢复了！”

整个办公室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我站起身，合上电脑。

“我的工作完成了。”

我走到王总面前，伸出手：“王总，合作愉快。另外，别忘了你的承诺，全员邮件。”

王总握住我的手，掌心全是冷汗：“一定，一定。”

我转身准备离开，却被王总再次叫住。

“林舟……不，林顾问，”他一脸诚恳，“再给公司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回来吧，我把技术部全交给你，再给你10%的干股。”

我笑了。

“王总，你知道破镜为什么难重圆吗？”

“因为裂痕一旦出现，就永远存在。”

“你今天可以为了侄子开除我，明天就可以为了儿子、为了情人，开除任何人。”

“我信不过你。”

我不再看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昂首走出了这家公司的大门。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空气清冷而新鲜。

我拿出手机，看到猎头半夜发来的消息：“林先生，远航集团的技术总监对您非常感兴趣，想约您聊一聊他们新的智慧物流项目。”

我笑了笑，回了一个“好”。

那五十万的咨询费，加上我这些年的积蓄，足够我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了。

从今天起，我不再为任何人当牛做马。

我只为自己工作，为信任和尊重工作。

社畜的终点，不是被优化，而是成为自己的老板。

来源：雪中的红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