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此时,他正兴高采烈地推开总办公事间的门,冲着唐廷枢兴高采烈地喊道:“唐观察……咱的一号煤井,采到煤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捧着的一大块煤让唐廷枢过目。
作者:李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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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平矿务局里,曾经给唐廷枢勘察矿务时当过向导的马三,已经被任命为矿局里的一名工头。
此时,他正兴高采烈地推开总办公事间的门,冲着唐廷枢兴高采烈地喊道:“唐观察……咱的一号煤井,采到煤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捧着的一大块煤让唐廷枢过目。
“让我看看……”唐廷枢闻言站起身,像个小孩子似的,迫不及待地从马三的手里拿过煤块仔细地看起来。一边看,一边还喜不自禁地用衣袖去擦上面的粉尘,那样子就像是在品鉴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
马三一见唐廷枢的样子,也在一旁兴奋得直搓手。
“快带我去井上看看!”欢喜了片刻,唐廷枢把煤块放在桌上,用力拍了一下马三的肩膀。
“好嘞!”
一号煤井,黑黢黢的煤块正成筐地从井底运上来。
存放煤块的空场上,已经堆了不少。工人们见总办来了,便不由自主地聚拢在了唐廷枢身边。
唐廷枢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赤裸的上身几乎都蹭上了煤灰,而变成了黑黝黝的颜色,但眼中却洋溢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大伙辛苦了!”唐廷枢对众人一抱拳,慷慨激昂地说,“自从开局以来,大伙便跟着在下没日没夜,风里雨里的忙活,从大巷到井口,从井下到井上,哪个地方大伙没流过汗?今天好了,终于让咱见到亮了!再多的话就不说了……一句话——多谢!多谢兄弟们!”
唐廷枢身边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矿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瞅着他嘿嘿笑个不停。
“你笑啥?”唐廷枢模仿着唐山当地口音笑着问。
“咱吃的就是这碗饭,有啥好谢……”年轻矿工露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看了看其他人,“总办,能不能来点实在的,别光是谢呀!”
其他的矿工听完之后,即时轰然笑了起来。
唐廷枢也哈哈一笑,忙招呼马三:“三哥!”
“来了!”马三答应了一声。
“告诉伙房,今天中午给大伙炖肉、蒸白面馒头,让大伙敞开了吃……”唐廷枢提高了声音,“这个月,除了正常的工钱之外,再给每人多发一两银子的奖金。”
马三恭敬地答道:“是!”
“这回够实在吧?”唐廷枢笑望着刚才那个年轻矿工。
“实在,太实在了……”年轻矿工傻笑着挠挠后脑勺,其他人看着他的样子,再次哄然大笑起来。
李鸿章立在书案旁,专心致志地写着一副对联。
盛宣怀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走进来,见李鸿章正在写字,便径直来到书案前。李鸿章写完最后一笔,兀自眯起眼睛,端详起来。
盛宣怀看着对联,缓缓念道:“行事莫将天理错 立身宜与古人争……中堂好雅兴!”
“人不能无欲,惟不徇欲而循理,则愆尤自寡。身为家国之本,人能自立即不让古人,所谓有为者亦若是也。”李鸿章淡然一笑,拿过一块方巾擦了擦手,“事情都办妥了?”
盛宣怀说:“办妥了。我已让李金镛把荆门矿局剩下的官款都存入了胡雪岩设在汉口的银号。”
“如此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李鸿章在书案上拿起一封信递给他,“东边不亮西边亮——唐景星来信:洋法采煤马到功成,开平矿已经出煤了……”
盛宣怀䜣喜地接过信,匆匆浏览一遍,略作迟疑地说:“景星想在矿区修建铁路,用火车运煤?”
李鸿章点点头:“若不修建铁路,开平所产之煤便要先从陆路运至芦台,然后改走水路,再由大沽口入海到天津,转运十分不便,且成本居高不下。如果从开平至芦台修筑一条铁路,用火车运煤,即可降低成本,又可减少转运的繁琐,可谓一举两得。”
盛宣怀缓缓放下信:“天津至大沽和北塘炮台的电报已顺利开通,开平矿也已成功产煤,中堂是不是应趁此大好时机,把设立电报和修建铁路的两片奏章一并上了?”
李鸿章走到座位前坐下:“先上设立电报折,兴建铁路之事暂且缓上一月半月。”
“中堂不是说过要一起上吗?”盛宣怀疑惑地望着李鸿章。
李鸿章说:“刘铭传将在下月应诏入京,就西北防务之事向朝廷提供对策。我已暗中授意,让他上一道修铁路的折子,试一试朝廷的态度。”
盛宣怀眼睛一亮:“刘军门的奏议朝廷必将极为重视。而以朝廷一贯的处理方式,必然会交由各地督抚广为议论,到那时,中堂便亲力亲为,直抒胸臆,以力促此事必成。中堂心细如发,卑职拜服。”
“不慎不足以成事。”李鸿章字斟句酌地说,“你现在即可着手筹备开设电报局。此局专为军务、洋务而设。总局就设在天津,各分局均归总局调度……我已决定,委派你为总办,不知你意下如何?”
“卑职定当不负中堂厚望。”盛宣怀躬身答道。
李鸿章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盛宣怀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极富条理地说:“我想,总局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上海设立分局,架设天津至上海间的电报线。”
李鸿章点头道:“天津、上海联系紧密,电报一通,于防务洋务皆大有裨益。”
得到上司的嘉许,盛宣怀继续说:“卑职曾勘察过,如若安置海线,经费过多且容易损坏。可由天津循运河以至江北,越长江由镇江达上海架设陆线,这样需银不过十几万两,半年即有望告成。前期开办费用恳请中堂于北洋军饷内拨借,待津、沪声息互通之后,便可仿照招商局官督商办,用电报的收入,逐年偿还官本。如此一来,官用、民用两不相误,推而广之,遍及全国,必可经久不衰。”
“就按你说的做。”李鸿章捋了捋胡须,复又问道,“无论什么事,都以得人为先。上海分局的主事之人你要慎重遴选。”
盛宣怀斟酌片刻说:“卑职想保举两个人入局主事。”
“你说。”
“第一个是谢家福。”
李鸿章沉吟半晌,点头道:“绥之⑻深习西洋语言,且世以行善为事,堪称体国经野之才……那么,第二个人是谁?”
(8)谢家福,字绥之。
盛宣怀望着李鸿章:“第二个便是郑观应。”
“陶斋既已总办织布局,本不该让他分身。”李鸿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唯有能者,方能多劳而不殆……就是他二人了。”
二十八上海机器织布局。
“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顺利。”郑观应紧锁着眉头对经元善说,“戴恒、龚寿图、蔡鸿仪三人均借故暂缓购股;南洋大臣刘岘帅听我一提拨借官款的事,便以‘因借招商局百万库款,如今府库空虚’为由而婉拒。”
“这事要是太顺,反而不正常了。”经元善先是轻笑了一声,随之问道,“李中堂那边可有消息?”
郑观应说:“中堂复函说,欲筹办津、沪电报局,此时也无官款可借。”
“不能再等了。”经元善起身走了几步,“要想成事,还得靠自己。”
郑观应说:“不错。景星、雨之在招商局创办之初,也是在自己的亲友、同族之中辗转邀集,方才招募到数十万的股本。如今看来,我们也要走这条路了。”
经元善不置可否地走回桌前,问道:“陶斋,你说招徕商股之枢要在于哪一端?”
郑观应略作思忖:“当在一个‘信’字上。织布局的主事之人要是不能获得股商的信任,便无法招募到股金。”
经元善颇有心得地说:“不错。就拿招商局来说,众股商皆愿附股招商局,非是信商局,乃是信景星、雨之二人。”
“正是。”
“只是……”经元善坐回到座位上,“此举虽名曰‘招商’,然则只限于亲友、故旧的小圈子。尚需辗转相告,挨家游说,可谓耗时长,而起效缓,没有一年半载则必难招齐股本。”
“的确如此。”郑观应微微一叹。
经元善继续说:“换句话说,这条路景星、雨之可以走得通,而你我若想效仿而行则必死无疑。”
“噢?”郑观应闻言不禁一怔。
经元善解释道:“景星、雨之在上海声名远播,深得众商信服。你我又如何能与二君相提并论?要真是东施效颦,结果只能是事倍功半,事与愿违。”
“是啊。到了那时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织布局就被咱做成了一锅夹生饭。”郑观应喃喃地说,“可眼下既无官款,又无商本,我们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等死吧。”
经元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忧参半的神色:“眼下还有一条路,我们可以勉力一试。除此之外,便再无他路可走。”
郑观应把经元善面前的盖碗又往前递了递:“说来听听。”
“还是要在‘信’字上做文章。”经元善稍作停顿,“但这回,咱们要反其道而行之——非是让众商信得过织布局中的某个人,而是要让他们信任织布局。”
“信任织布局?”郑观应喃喃念着,他迫切地想从经元善的话中体会出含意。
“中堂创办织布局,以收回中国通商之利源为己任。既然如此,招募股商便应不分畛域,多多益善,自不必仅辗转于好友亲朋之间。”经元善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想法,要是放到过去,的确不容易做到,可现如今诸多中、外报馆遍及上海,消息一日之间便可传及万人。我们将‘招商’与‘登报’这两桩事合在一起,你说会怎样?”
郑观应豁然开朗:“你是说,将织布局的《招股章程》刊诸报端,从而公告天下,广为招徕?”
经元善点头道:“将《招股章程》刊诸报端,把织布局的预算、股份红利尽行公之于众;同时,将所招股商户名、银数,以及收款存放于哪家钱庄之情形,一律定期布告大众。在报上声明:若织布局因故中辍,则所收股金本息如数返还。这样一来,让人人都知晓织布局的实际情形,也都知晓自己的银钱被用到何处……只有如此,织布局方可昭信于众商,而招股之难或可迎刃而解。”
郑观应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唰”地打开折扇,一边扇一边面色肃然地沉思起来。
经元善目不转睛地望着郑观应:“这样做,还有两个好处:其一,厘定股息,众商方可心无疑虑;其二,账目公开,自可防范营私舞弊之风。”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郑观应自言自语地说。
经元善微微一笑:“这是得自我长期劝募赈款的经验。陶斋,你想想,劝赈是不是也得信字为先?要不然,人家又怎么会放心把钱交给你。招股和劝赈看起来是两码事,实则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说得好。织布局首创机器织布之风,而你却首倡公开招股之先河。”郑观应赞了一句,随之“唰”的一声合上折扇,“我们就这么办。”
庞云鏳的府第。胡光墉还在为与对方合伙垄断生丝的事继续游说。
“各国所出之布,行销于中国者,每岁不下3000万两,财源日以外溢,有心时事者,莫不羡西洋之巧,而叹中国之愚。以为如此大利,坐为洋人所收,殊属可惜,若能购办机器,自行纺织,未始不可渐开中国之风气……”胡光墉手里拿着一份《申报》,读给庞云鏳听,“上海机器织布局——由李中堂委任,事虽由官发端,一切实由商办,官场浮华习气一概芟除……现特向各界华商招集股本,所望海内达官富绅齐心协力,攘夺已失于外洋之利源……”
念到这,胡光墉把报纸递给庞云鏳,意味深长地说:“前些日,我们还在谈论唐景星、徐雨之,现如今郑陶斋、经元善这些小辈尚且能不遗余力,抗拒洋商,真是让我汗颜呐!”
“雪岩兄,不是我不帮你……”庞云鏳踌躇地放下报纸,“只是,和洋人斗,我这心里实在是没有半分把握。”
胡光墉一声不响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似乎在想着什么。
“记得辛酉年,长毛围攻杭州,你我二人不顾性命之危,绕过重重把守,方把粮草、军火接运进城中,杭州城最终得以保全。虽说拼了性命,却也图来了厚利……要是再倒退十年,别说我们联手……仅我一人又夫复何惧?”庞云鏳长叹了一声,“可如今我们都老了。眼前的这一切来之不易,一旦骤然失手,恐怕有生之日,都翻不过来身呐。”
胡光墉放下茶杯,拿起腰间系挂的一块玉佩随手把玩起来。
庞云鏳望着胡光墉,语重心长地劝道:“雪岩兄,听我一句劝:你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何苦再去蹚这趟浑水。为了虚名、实利,再度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不值啊……”
“芸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胡光墉放下手里的玉佩,嫣然一笑,“你既无意于此,为兄断然不会勉强。”
庞云鏳又拿起刚才那张报纸说:“雪岩兄若也想像织布局一样,兴办一家实业,我必当倾尽全力支持。”
胡光墉微微一怔:“这是为何?”
“只因办洋务是大势所趋。”庞云鏳字斟句酌地说,“而囤积居奇,仅凭一买一卖便可大获其利的行当,日渐便会风光不再了。”
胡光墉不以为然地笑笑说:“芸皋言重了。我主意已定,你虽不赞成,但我还是要借你这‘庞怡泰’丝号的名头一用。”
庞云鏳愣了一下。
胡光墉继续说:“你刚才说得极有道理,我在明处贸然为之,必会招致洋人嫉恨。所以,我想把采购生丝的钱,先划入你的‘庞怡泰’,由你代为定购,我则在暗中操盘。多这一层挡箭牌,总要好过什么都没有。”
“经元善和郑观应搞的什么鬼!织布局乃系商务,不是办赈济灾,哪里用得着登报?”龚寿图一脸不悦地把一张《申报》摔在桌上,“真是多此一举。”
庭院之中,蝉鸣之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戴恒悠然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宛如老僧入定一样,对四周的一切充耳不闻。
“我们既已答应认股,又怎会不认账?”龚寿图站起身,像一只被放在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游走,“只是这5万两不是个小数目,我们也不过是暂缓一时交付而已。经元善这么一弄,岂不就是在告诉外人,我等皆是空口白话,这是置我等于不义之地啊!”
戴恒依然闭着眼睛,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老太史,您倒是说句话呀!”龚寿图停下脚步,一脸焦急地望着戴恒。
戴恒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不以为然地说:“让他们折腾去吧……我正好乐得个清闲自在。”
龚寿图见戴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恨不得把他从椅子上拽下来。他紧走几步,来到戴恒身边,既着急又无奈地说:“老太史,您就这么沉得住气?可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胡闹……织布局没开业便乱了章法,这要是让朝中的同僚知道,你我岂不是贻笑大方了吗?”
“你以为登了报就能招到股金?”戴恒的眼睛倏然睁开,姿势还是没变,“若是登了报,也招不来股金,丢的只能是他们自己的脸;要真的招到股金,我们再兴师问罪也不迟。”
二十九直隶总督行馆后堂。李鸿章面色凝重地将一纸抄件递给盛宣怀。
盛宣怀只稍看了几行,脸色就蓦然大变。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荆门矿局的事刚刚了结,就又出了这档子事。”李鸿章顿了顿,“国子监祭酒王先谦弹劾你和唐景星:营私舞弊、损公肥己、排挤同僚、败坏局务……竟然都和招商局有关。”
“‘盛宣怀往谒前两江督臣沈葆桢,诡词怂恿其购买旗昌码头及轮船房屋,沈葆桢䜣然允行,遂拨库款百万两与之,孰知其领款后并不归公,即以此款,私自收买旗昌股票,而大获其利’……”盛宣怀压抑着心中的愤懑,手捧抄件念到这里,便再也忍不住了,“真是笑话,纯属妄意捏造。当日所拨各款,卑职从未经手,均系徐雨之一人经领。此款何时到局,何时付出,均有账可查。更何况,上海是万商云集之地,岂能瞒人耳目,直待今日才被言官举发?既然举发,而向何人买受,托何人经手,他也应一并指明,以期水落石出,才能让人心服。”
李鸿章没有言语,而是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自叶廷眷入局以来,仅半年中所得余利有90余万两……时唐廷枢、盛宣怀见事有转机,复设计排挤,叶廷眷畏咎引退,唐廷枢等将局章更换,恣意侵挪,毫无顾忌……’”盛宣怀把抄件放桌上一扔,“叶廷眷的来龙去脉,中堂最清楚不过……这份奏章无凭无据,凭空臆测,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人人都说官场险恶,可到底险在哪里?”李鸿章缓缓地说,“就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
“我与王先谦素不相识,得罪之说,从何谈起?”
“你先不必急躁。”李鸿章摆摆手,又从桌上拿起那份奏章抄件,“现在你看到的这些,就像海里的礁石——只露出了水面上的一截。”
盛宣怀刚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李鸿章继续说:“我已接到上谕,会同刘坤一按王先谦所奏,逐一严查招商局各项账目。如果真有以上情形,即对有关局员从严查办。”
盛宣怀先是怔了一下,随即长出了一口气道:“中堂既提到刘坤一,这件事我便已明白七八分了。”
“你明白就好。这道奏章的真正玄机就在这……”李鸿章指着奏折里的一处念道,“‘招商局所在均属南洋所辖地面,事权应分属南洋,方可呼应灵便’……”
盛宣怀骤然一惊:“他们是想篡夺招商局?”
“不错。我既用招商局欠南洋的库款定购了铁甲舰,自然就该想到他会来这釜底抽薪。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快……”李鸿章顿了顿,带有一丝愧疚地说,“更是未曾想到,会让你蒙受这不白之冤。”
“清者自清,中堂不必挂怀……”盛宣怀的眼中蓦然流露出一丝伤感,他缓缓站起身长叹道,“卑职一身之毁谤何足惜,独惜招商局辛苦而成,却不免因权利之争而败;招商局之成败何足惧,而尤惧中国富强之举,让有识之士自此望而却步,睹之寒心。”
“君子的胸怀,便是被这冤屈给撑大的。”李鸿章苦笑一声,“更何况,被诬的又不只你一人。景星身在开平,尚且不知此事,你速速写信告之于他。然后,你们二人各写一份辩词,王先谦既是捕风捉影,凭空臆测,你们便针锋相对,力求翔实,对其所奏逐项予以驳斥,让他的论断,没有立足之处。”
“是。”
李鸿章想了想:“我在想,招商局那边是不是也该提前告诉雨之一声?”
盛宣怀说:“知会雨之,无非是想让他提前有个应对。卑职以为,此事既无不可对人说,也就无须应对,还是保持它的本来面目比较好。”
“不然!你虽行得光明磊落,但又怎知对方不会背地里使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伎俩。”李鸿章略作沉吟,“你告诉雨之,既然是南、北洋会同彻查,要是见不到郑藻如,便可拒交一切账目、文卷。”
盛宣怀心里一震:“中堂是担心他们会在账目上做手脚?”
李鸿章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过是为保公允而已。刘坤一既已出招,便决计留有后手,此时要慎之又慎,尤其是这些在常人看起来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之上,更不能有半点纰漏。往往就是这些‘小事’,才是最后得以翻盘的关键。”
盛宣怀默然点了点头。
李鸿章稍作思忖,又不放心地嘱咐道:“此时正值津、沪电报局筹办之际,你万万不可因为此事,而耽搁了进展。”
“电报一事,卑职无论怎样都不会半途而废。”盛宣怀豁然一笑,重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曾文正公尝言‘屡败屡战’,中堂也曾说‘坚忍以求胜’……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来源:雪忆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