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梅香环顾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堂屋门窗紧闭,连个人影都不见。她抿了抿唇,把手里的小包袱攥得更紧了些——那里头只包着两件旧衣裳和爹娘留下的木梳。
四月二十这天,刚吃过早饭,沈平安就驾着牛车来到了苏家门前。牛车上铺着崭新的红毡,车辕上还系着朵大红花。
果然如他们所料,苏家没有给梅香准备任何嫁妆。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红喜字都没贴。
只有云朵早早地等在那里,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梅香姐,你真好看。"云朵扶着身着红色嫁衣的梅香走出来时,声音都带着哽咽。
梅香环顾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堂屋门窗紧闭,连个人影都不见。她抿了抿唇,把手里的小包袱攥得更紧了些——那里头只包着两件旧衣裳和爹娘留下的木梳。
沈平安见状,大步上前接过包袱。他今天穿的也是红色长衫,头发也用红绳束得整整齐齐。扶梅香上车时,他动作格外轻柔,生怕碰皱了她精心准备的嫁衣。
"云朵,我要嫁人了,想我了就去村西头找我。"梅香捏了捏云朵的手
云朵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梅香轻轻的搂了下云朵,拍了拍她的肩膀。
“傻丫头哭什么,我这是去过好日子的,你该为我高兴才对”
“嗯,好,梅香姐,你要和姐夫好好过,让那些人好好瞧瞧”云朵哽咽道
沈平安默默从车上取下一个竹篮,里头装着两包点心和一只熏好的兔子,那是给云朵的谢礼。
上河村分为村东头和村西头,村东头大多是土著居民,以苏姓居多,就算不姓苏那也都是跟苏姓有着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所以大多都是一个宗祠的人,别看他们平常也会为些针头线脑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可他们好像又很团结,有个啥事也会一致对外。
而村西头的住户约莫有十多户人家,大部分是二三十年从外乡逃荒到此处安家的,所以姓氏也比较乱。
而沈家虽也在村西头,可却是在山脚边,跟他家相邻只有一户姓陈的人家,听说这陈姓人家跟沈家的关系不错。
沈母眼睛不好,平常平安上山打猎有时会几天不回来,都是这陈家的女主人王氏过来照顾沈母。这还是昨天云朵娘过来跟她说关于今晚洞房的私密话时顺带给她理了下沈家的关系。
从村东头的苏家小院道村西头山脚的沈家小院赶牛车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梅香在牛车上远远的就看见村西山脚下那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前,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拄着拐杖向这边张望。
那应该就是传说中自己那瞎眼婆婆了,但是没见到有其他人,沈家没请客吗?难道不是自愿娶自己的?这年头成亲是大事,除了像梅香这种特殊家庭的,不然一般都会请开几桌席面宴请亲戚和乡邻吃餐饭的。
想到这梅香的心不禁忐忑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绞住了嫁衣的衣角。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覆上了她微微发抖的手背。
沈平安没有转头,依旧目视前方赶着牛车,可梅香却感觉到他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梅香忽然就安下心来。她悄悄翻转手掌,回握住那只布满茧子的大手
直到牛车缓缓驶近沈家小院,梅香这才看清那个一直站在院门前翘首以盼的瘦小身影。按沈平安的年纪推算,这位妇人的年纪应当只有四十出头,可眼前的她却苍老得像是五十好几的人。
花白的头发用一根木簪草草挽着,身上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衣,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但整个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眯缝着眼睛,身子微微前倾,却还是辨认不清来人的模样。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泛着灰白的翳,像是蒙了一层薄纱,目光涣散地落在牛车前方,却始终无法准确聚焦。
梅香之前就听人说过平安娘的眼睛是哭坏的,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是...是平安回来了吗?"老人家的声音里带着不难觉察的喜悦。
只是她努力睁大的眼睛,眼皮上的皱纹堆叠得更深了,却依然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块在晃动。
“是平安接了新娘子回来了”
梅香循声望去,只见小院木门里晃出个略显瘦小的身影。
那妇人约莫三十七八岁,却已显出几分老态,她的脸型秀气,两颊却有些凹陷下去,眼下挂着两抹青灰,不过从她的声音来看,应当是个爽朗的人。这应当就是云朵娘提起的陈家媳妇王氏。
她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衫,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腰间系着的围裙,肩头湿抹布还滴着水,发间那根桃木簪颤巍巍斜插着。
见梅香望来,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可把新娘子盼来啦!"
沈平安利落地跳下牛车,先是向女人点了点头,然后扶着梅香下了车走到母亲跟前。
他不会说话,无法回应母亲的问话。他只是轻轻握住母亲摸索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这个动作熟练又温柔,显然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新娘子...新娘子呢?"老人家急切地问,另一只手朝空中伸去,指尖微微发抖。梅香连忙上前,主动握住那只枯瘦的手。
“娘,我是您儿媳梅香”
“好,好,真好” 老人眼眶湿润了,泪水在浑浊的眼球上打转。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又忙拉着梅香的手转向王氏“这是你王婶,这几年平安每次进山,都多亏她来帮我这不中用的”
梅香对着王氏要向她行礼,王氏忙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行礼。
”邻里之间不需要讲这些虚礼,你家平安可还是我家那皮小子的救命恩人呢,前两年我家丫头在镇上被几个地痞欺负,若不是平安帮忙把人打跑,后果都不知道会是怎么样,每回想起都一阵后怕“说着像是吓到了一样虚拍了胸口。
“哎呀,差点忘了,你们快进去,别误了拜天地的吉时了”
梅香和平安把老人扶进堂屋坐下,拜过天地,敬过茶后,王氏已经把饭菜都端到了饭桌上,饭菜很丰盛,王氏的手艺也很不错。
饭后,平安娘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里面是一只温润的玉镯, "这是当年你公爹给我的,是平安奶奶的遗物...现在给你..." "来,孩子..."她声音轻柔似叹息。
“谢谢娘,请娘放心,儿媳会和平安好好过日子的”梅香接过镯子郑重的对平安娘道
“好,好,好”
平安娘又连说了三个好字,又给梅香解释为什么没有宾客的原因
“委屈你了孩子,都没能给你个像样的婚礼,我是个瞎眼婆子啥忙都帮不上,平安又是个不会说话的,我们沈家在这个村里是个外来户,在附近也没有别的亲戚,所以就没有摆宴席。”
“娘,没事的,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梅香这才知道不宴请宾客的原因。
“梅香啊,平安以后就靠你了,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拖累了他”平安娘又掉起了眼泪,想到原本口齿伶俐的儿子变成了现在不会说话的哑巴,眼泪掉得更凶了。想到儿媳妇已经过门,有些事情还是得让她知道,于是又强忍着心中的痛哽咽的跟梅香讲当年沈家发生的事情。
沈家的故事,是上河村上点年纪的人时常唏嘘的往事。平安的爹年轻时家乡遭了难,一路逃难到了这上河村。
途中在一处破庙里,他救下了被流民欺负的平安娘,那时她还是个眼睛明亮的姑娘。两人相携走到上河村,靠着平安爹一身好武艺,平安娘的一手好绣技,夫妻俩很快就在村西山脚盖起了几间瓦房。
平安爹不仅打猎是把好手,偶尔还能给镇上的镖局押押镖。婚后第二年就有了长子沈平顺,可之后再没动静。直到平顺七岁那年,平安娘突然又怀上了,两口子喜得天天对着山神爷作揖。
平安十一岁那年的冬天特别冷。腊月十五夜里,饿极的狼群冲下了山。沈家因住在山脚,首当其冲。平安爹抄起猎刀,十八岁的平顺举着火把,父子俩把狼群拦在院门外。
平安娘把吓傻的小儿子锁在里屋,自己抄起擀面杖也要冲出去,却被丈夫反手推进屋里。
待村里人举着火把赶来时,院门前只剩下一片狼藉——平安爹至死都保持着挥刀的姿势,平顺手里还死死攥着半截烧焦的火把。
待他哭晕再醒来,就再没说过一个字。大夫看了都说没又毛病,可能是吓到了,也许哪天就自己好了,可是平安打那之后就再没开过口说话。
十一岁的平安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魂灵。那个会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的活泼少年,如今整日沉默得像块石头。除了伺候母亲汤药,他便在院后的空地上反复练习父亲教他的拳法,箭术。
平安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每当他经过村东头时,总有几个顽皮的孩子追在后面,尖声喊着"小哑巴"。他从不回头,也不争辩,只是低着头加快脚步。
更让人心寒的是,村里渐渐流传起一种说法:那年夜袭沈家的狼群,就是被他们家的晦气招来的。有些妇人甚至告诫自家孩子:"离那孩子远些,沾上晦气是要倒大霉的。
好在的是平安家在村西头的山脚下,当初平安爹刚来到上河村的时候也是考虑到自己是外来户,跟原地居民住在一起可能遭到别人欺生,所以特意在没什么人居住的村西山脚安的家。这样一来母子俩也落了个清净。
平安娘自打失去丈夫和大儿子后,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她整日里以泪洗面,只能靠没日没夜地绣花来勉强维持生计,也好让自己有个念想不至于疯魔。
若不是还有平安在,她早在夫君与大儿子不在的那一夜就已经跟着去了。
可老天爷专挑苦命人折磨。这些年哭得太多,又常在油灯下熬到三更天,她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到最后连穿针引线都得靠手摸索。
更糟的是,没过几年她又添了新症候,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多亏县里的周老大夫开了方子,几剂药下去才算捡回条命。只是那方子里尽是些人参、当归之类的金贵药材,把家里最后一点积蓄都掏空了。想到那些年的苦,平安娘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梅香轻轻为婆婆拭去泪水,柔声安抚着她。其实当年沈家遭难时,梅香虽还是个懵懂孩童,却也依稀记得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那惨事发生在从不相往来的村西头,对她而言就像隔着一层纱,印象并不深刻。听大人们提起,她也不过是跟着觉得那家人可怜,转眼又被枝头的知了勾去了注意。
梅香从没觉得时间过得像今天这样快的,在婆母沉痛的诉说中,太阳已经偏到了山的那一头。
梅香转头看向正在灶前烧火做晚饭的平安,她的心突然揪紧了,仿佛看见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血腥弥漫的院子里,抱着父兄冰冷的躯体,哭到失声的模样。
那样的平安让她觉得心都被揪在了一起。
"平安..."梅香轻唤一声,声音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柔软。沈平安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显得格外的英俊。
梅香突然起身冲过去,在沈平安错愕的目光中,紧紧地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她的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结实的肌肉瞬间绷紧。
沈平安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的烧火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柴火时不时发出来噼啪声的灶房里显得格外清脆。
梅香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松开手,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连耳根都烫了起来。"吃,吃什么?我...我来做..."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舌头像是打了结。
心里七上八下: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不是太唐突了?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轻浮了?
正胡思乱想间,余光瞥见沈平安慢慢转过身来。他的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笨拙地比划了个揉面的动作。
梅香忽然就释然了,这人都已经是她的丈夫了,抱一抱又怎么了?想到这儿,她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沈平安闪烁的目光。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刻亮得出奇,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那...那我给你擀面条吧。"梅香声音恢复了清亮,甚至带着几分娇俏,"娘说地窖里还有腊肉,我去取。"
沈平安站在原地,看着妻子轻盈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弯腰捡起掉落的烧火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梅香擀的面条根根筋道,在热汤里轻柔的飘动;腊肉片切成薄片,在滚烫的面汤里两头微微卷曲,泛着晶莹的油光,碗中撒入一小把葱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平安娘捧着粗瓷碗,浑浊的眼睛里泛着久违的光彩,竟破天荒地吃完了满满一碗。
沈平安捧着同样热气腾腾的面碗,吃得他大汗淋漓,却遮不住他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梅香小口啜饮着面汤,热流顺着喉咙热得她身上渗出一层薄汗。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顿饭。
中午的饭食虽然很不错,可毕竟有外人在。在婶娘家时,活计从没少干,可热饭饱食却是奢望。记得有次她饿得头晕眼花,偷偷在厨房多盛了半碗粥,被桃花发现后告到婶娘那里,换来一顿好打。
如今坐在这简陋却温馨的饭桌前,捧着属于自己的面碗,梅香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沈平安注意到她微红的眼圈,默默将碗里的腊肉片又拨了几片到她碗里。这个不会说话的汉子,用最朴实的动作表达着他的心意。
梅香抬头对上他关切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热腾腾的面香在屋子里氤氲开来。饭后,梅香收拾好厨房出来才有时间慢慢打量这个小院。
黄土垒的院墙上爬满了野生的牵牛花,蓝的、紫的小喇叭在阳光下的映衬中显得特别好看。
左手边搭着个光秃秃的木架,以前应该是个葡萄架,只是现在只见少许的枯藤在架子上。
右手边是一棵约莫有一二十年的大槐树,树下摆着三个树墩子削成的矮凳,围着一个木头圆桌。
凳面磨得发亮,显是常有人坐。旁边还放着一把藤椅,晾衣绳上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随晚风轻轻晃动。
房屋分正屋三间,青瓦顶,墙却是黄泥掺着切碎的稻草夯成的,夯得非常结实。西屋住着婆母,东屋是平安的卧房,中间是待客的正厅。
西厢房挨着两间矮屋——北边是烟熏火燎的小厨房,南边堆满劈柴的柴房。挨着东屋的是一间耳房,而门口却是直通东屋。
北边角落有一口水井,青石砌成的井台方正平整,石缝里爬着几株翠绿的井边草。她惊讶地快步上前,要知道村里除了村东头那口公用的老井,村西头也有一口公用的水井,所以很少有人家会费工夫在自家挖井。
指尖抚过井台边缘,青石的棱角尚未被岁月完全磨圆,看来这井挖了不到十年的光景。梅香忽然明白过来,定是平安心疼眼盲的老母每日打水不便,才咬牙掘了这口井。
绕到屋后,由于家中除了一头牛,并没有其他的牲畜,所以只有一间牛棚孤挨着茅厕建在后院的西边角落处。
让梅香觉得惊喜的是眼前这一大片空地!约莫两亩多的地,看着就是土质松软,阳光充足,正是种菜的好地方。
梅香仿佛已经看见这片地上长满了翠绿的青菜、饱满的豆角,篱笆边爬满嫩黄的南瓜藤...
空地边缘用碎石简单垒了道矮墙,再往远处就是郁郁葱葱的山脚。
一阵微风从远处袭来,带着丝丝的凉意。梅香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那些在苏家受的委屈都化作了泡影。
这里有甘甜的井水,有勤快的夫君,有慈爱的婆母,还有这两亩等着她播种的希望,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夜色渐浓,梅香伺候婆母洗漱睡下后,便独自在东厢房外踌躇不前。
昨日云朵她娘田氏那些半遮半掩的私房话,此刻又在耳边回响起来。梅香攥紧了衣角,只觉得脸颊发烫,连耳垂都烧得厉害。她望着厢房窗纸上透出的昏黄烛光,脚却根本挪不动
"平安他..."梅香咬着唇想,"自幼丧父,婆母又是个女人,这些事怕是没人教过他..."夜风吹过院角的槐树,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安抚。
梅香只觉得心头如有万马奔腾,她脑子里又开始天马行空:"等下到底该自己宽衣解带,还是等他来..."这个念头让她耳根烧得更烫了,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死就死吧,在门前转了几圈的梅香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这才硬着头皮推开门。
屋内烛光昏黄,平安只着了里衣,手上拿着根小木头坐在桌子跟前像是在雕刻着什么,距离较远梅香看得并不清楚。见梅香进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了抬下巴,手指向耳房的方向
梅香理解了他的意思,是叫她去洗漱。
梅香从自己带过来的包袱里找出换洗衣物走进耳房,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大浴桶里盛着满满一桶清水,桶边的矮凳上摆着一块叠得整齐的崭新白布巾,旁边的小陶碗里盛着淡黄色的皂粉,隐约能闻到桂花香气。
自从叔婶打着照顾她的名义搬进她家后,家里的东西都被他们笼了过去,不光是占据了爹娘先前住的房间,连家中唯一的一个大浴桶都被他们锁在了房间里不给她用。
所以,这些年梅想都没泡过澡,都只能用个木盆装水用布巾洗,现在眼前出现了满满的一大桶水怎能不让她高兴呢。
她伸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上河村有个习俗,新娘子出嫁前一晚要洗头沐浴更衣以示成亲后一切从头开始,所以她昨晚已经仔细洗过头发,今晚不用再洗了。
梅香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穿好衣服好后想到等下面临的事难免有点不好意思。
出了耳房就低着头,慢慢挪到炕沿,却怎么也不敢抬眼。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轻轻摇曳着,像只踌躇的蝴蝶。
平安早已斜倚在炕头的靠背上,他的目光比灶火还要烫,却始终耐心地等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见梅香在炕沿磨蹭,沈平安忽然直起身,长臂一揽就将人带进了怀里。梅香轻呼一声,整个人跌坐在他腿上,顿时感觉被男人独有的气息包围。她慌乱间撑住他胸膛,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
"怕?"沈平安眼神询问,粗糙的拇指抚过她滚烫的脸颊。梅香摇摇头,发间的木簪却随着动作滑落,青丝如瀑般泻下,缠上他的臂弯。
夜风夹着屋外的牵牛花香溜进窗缝,将烛火吹得东倒西歪。梅香在晃动的光影里攥紧了褥单,却被平安温柔地掰开手指,十指相扣着按在炕席上。粗砺的掌心贴着她手心,像是无声的承诺。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香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擦拭身子,但她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只在喉间发出一声轻哼,便又沉沉睡去。
重新躺下的沈平安将妻子小心地搂进怀里,借着未燃尽的喜烛微光细细端详。烛光下,梅香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鼻梁秀挺,唇瓣虽因疲惫而略显干燥,却仍能看出姣好的形状。呼吸均匀而轻浅,胸口随着呼吸缓缓起伏。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而脆弱,与白日据理力争的倔强姑娘判若两人。
沈平安轻轻抚过梅香熟睡中仍微蹙的眉心,想起白日里她穿着嫁衣的模样,恍如梦境。若不是那日恰好在河边救起落水的她,他这辈子都不敢妄想,能把这个只敢放在心底偷偷惦记的姑娘娶回家。
来源:荷花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