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我嫁给夫君十年,后来发现,夫君变了一个人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4-17 08:59 1

摘要:到了本朝,朋齐太子被奸人暗杀后,先帝悲痛欲绝,不日便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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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汉三

你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吗?

我甚至从未想过。

十七岁。

我欢欢喜喜地嫁给阿景

往后十年,举案齐眉,恩爱非常。

直到我父即将称帝,阿景前去迎接。

婢女小芝说,我将来是有大福气的人。

可我却知道,回来的人根本不是与我成亲十年的夫君。

01

婢女小芝跑来报喜时,我正在院子里耍枪。

她说:「娘子,国公爷和姑爷回来了,摄政王马上就要滚蛋了。」

我嗔怪她口无遮拦,却也欢喜地挽了一个枪花。

赶忙下令,调三百骑兵随我迎接父亲。

昭阳城外,还是青黄不接的春季景象。

远远地,就见父亲的大军携尘而来。

身侧二人,一是我夫君宗景淮,另一个是我弟弟李承祺。

自从阿景去迎接父亲的大军,已经五个月了……

当今王朝姓寿,昔年太祖也算勤政贤明。

可三世而后,子孙大多庸碌无能。

到了本朝,朋齐太子被奸人暗杀后,先帝悲痛欲绝,不日便撒手人寰。

摄政王残害皇嗣,把持朝政。

忠者死!佞者乐!

而我父亲作为太祖皇后亲妹之子。

受摄政王忌惮已久,被贬陵定。

多年来,父母亲人俱不能相见。

五月前,父亲在濮南起义。

如今归来,夺取昭阳指日可待!

02

行至近处,他们下马向我走来。

阿景看着没有离家之前壮了。

难道是行军饭菜不济?

我心下疑惑。

承祺最先围了上来。

「长姐,你可还好,我有三年未见你了。」

听说他几次对战,都得胜而归,勇猛非常。

可到底刚及弱冠,还是小孩心性。

我任由他拽着,向父亲欠身行礼。

父亲赶紧将我扶起,问我可好?

又宠溺地斥责承祺,不让他闹我。

「怎么未见兄长?」我疑惑地问道。

「你兄长留在濮南清理旧部,不日将会抵京。」

原来如此,等兄长到了,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我伸手去拉阿景,今日这样话少,莫不是呆了?

「阿景,一路可好?」我关切地问道。

怎料,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放在心口上轻轻摩挲。

「阿映,我好想你。」一开口,竟带了些许颤音。

我不由得面上一红,怎得突然叫起我的乳名?

自我们成亲后,他就改口叫了娘子。

父亲还看着,我面上有些挂不住,试图挣出手来。

可他抓得太紧,一时竟抽不出来。

承祺也在一旁偷偷笑出声来。

罢了,五月未见,我们从未分别这么长时间过。

03

书房里,承祺说着这几个月的见闻。

他们一路打过来,所见皆是地方官员恃强凌弱,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看来起义进程须得加快。

父亲回京,过不了几日,摄政王就该有所行动了。

我轻抿了口茶水将这几个月的行动一一道来。

阿景离开后,我就变卖了京城的产业店铺,带着家丁仆人躲到了郊外庄子上。

父亲既已起兵,助力自然是越多越好。

郊外有不少流离的百姓,我借着施粥救济组建军队。

又拿着变卖的钱财,招揽三四支被摄政王打散的义军。

其中有一将军,名胡港,手下有近两万人,我几次招降不成。

幸好身边有个幕僚名为苟五,此人能言善辩,极尽游说,这才成功将胡港收入麾下。

摄政王见我势力大增,多次派兵攻打,都未攻下。

反而越来越多义军投靠至此,如今这支军队已有5万人。

父亲听我说完,仰天大笑道。「大善,我有映阳,承祺,何愁大事不成?」

承祺也直夸我厉害,看着我的眼里充满了崇拜。

我笑道:「父亲有四方之志,映阳自当为父亲分忧,何况天下鼎沸,非我所愿。」

04

「如此看来,我们已有十万大军,足以逼宫了。」在一旁坐着的阿景突然开口说道。

他自从坐下来就未说话,不似他平日里善谈。

我还以为是奔波劳顿,没想到开口却如此惊人。

「确实,但昭阳城还有不少根深蒂结的贵族,如今行动,怕会难以服众。」父亲忧虑道。

「父亲思虑周全,但若摄政王反应过来全力攻打,我们岂不错失了先机。」

阿景轻叩桌面,徐徐说道。

「我有一计,不如我们先秘密逼宫,控制住摄政王,对外依旧是摄政王当政,然后一一击破世家勋贵,父亲再登基,如此便名正言顺。」

我心里大惊,如此计策,可谓十分周全。

可我与阿景成亲多年,他一向风风火火,喜好武力,不喜朝堂争斗,竟能想出如此万全的计策。

连父亲也十分意外,大赞他的计谋。

我抬头对上阿景的眼睛,后者似乎并不觉得有异。

反而一脸坦然地回看我,眼底带着笑意。实在是反常。

我细细看去,他确实清瘦了不少。

不似是饿的,反而像是常年缠绵病榻之人的体型。

阿景身体一向康健,乃是骠骑大将军之孙。

年少时便作为朋齐太子侍读护其左右,武功自是高深。

又怎会一下子虚弱这么多。

且如今阿景不仅说话沉稳,有理有据。

思考时还喜欢轻扣桌面,连他最爱吃的马蹄糕放在桌面上也一动未动。

05

晚上,我坐在房中等阿景。

他进来时,没想到我还在等他,愣了一下。

「阿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说罢赶紧关上房门,避免冷风吹进来。

我上前拉他坐到床榻上,然后将头轻轻阖在他的肩上。

「阿景,五个月未见,我好想你。」

他不自然地瞥了瞥床榻,赫然道。「我也想你。」

白日书房散去时,我特意问了承祺。

阿景可经历了什么事情,承祺最初还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我。

见我急了,才说他们在天武峡遭到埋伏,阿景掩护他和父亲撤退,失踪了几日才回来。

怕我担心,不敢告诉我。

想来便是如此,他性子才改变了些。

我抬手去扒他的外衫。

「承祺和我说了天武峡的事了,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他一惊,慌忙拢住外衫。「我没有受伤,真的。」

「你让我看看,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害羞什么?」

我一着急,就口不择言。

「阿映,好阿映,我真的没事,让我抱抱你。」

说着,他搂住我,和衣躺在床榻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背脊。

我抬头去看他,是阿景没错。

连身上都是淡淡的竹叶清香,是他从小用惯了的味道。

可是阿景没有那么细心,不会怕冷风吹进来。

这十年来都叫我娘子,从未叫过阿映。

更不会几月未见,什么都不做,一动不动地抱着我睡觉。

不一会,有规律的呼吸声就在我头顶传来。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黑夜里,我睁着眼睛一眨一眨,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从他的臂弯里钻了出来,去看他的脸。

这张脸,鼻梁高挺,朱唇轻弹,眼眸微阖,长长的睫毛搭在阴影下。

本是我日日夜夜思念的面庞,如今却有些陌生。

我轻轻地去掀他的外衫,看看有没有伤痕。

借着月光,他的皮肤一片白皙,并无伤痕。

视野移到肩膀处,待看清后,我全身颤抖了起来,差一点就要叫出声来,我赶紧捂住嘴,爬起来跑出房间。

06

我与阿景是青梅竹马,从小便在一起。

那时候我们还有一个玩伴,朋齐太子,我叫他一声表哥。

自从阿景当了表哥的侍读,我日日进宫找他,太傅说我顽劣不堪,带着太子和阿景学坏。

表哥和阿景不以为然,日日和我混在一起,躲着太子太傅。

宫里就那么大,玩久了,便无趣了。

我们就偷偷跑出宫外玩,我最喜欢的就是皇家狩猎场。

十岁出头的少男少女,骑着小马,扬言要追一头成年雄鹿。

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即将逼近。

一群弓箭手围住了我们,阿景和表哥有武功,挡在我身前挥掉射来的箭矢。

可我还是中了一箭在肚子上,刹那间,血流不止。

攻击越发猛烈,眼看一支箭向我射来,阿景扑到我身上,那支本该射进我心脏的箭,射中了他的肩头。

可表哥,朋齐太子,竟被一箭射中了胸口,当场毙命。

杀手任务完成,悉数退去。

我和阿景被赶来的侍卫军所救,捡回了一条命。

只是我伤了子宫,今生不能生育。

清醒之后,面对表哥的死,我俩抱头痛哭。

阿景自责是他没能救得了朋齐太子,从此越发努力地学习武功。

我自责如果阿景不是为了救我,表哥不一定会死。

阿景却和我说:「如果我死了,他会更难过。」

他说不能生育也没关系,以后我娶你。

他肩头的疤和我肚子上的疤,是我们永远的痛。

多少次,我们睡在一起,彼此抚摸,缅怀着朋齐太子和年少时光。

可房里的那个人,他的肩头一片光滑!

他根本不是阿景!不是我的夫君!

思及此,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阿景如今在哪里?

他娶我时明明说过,我们要岁岁年年常相见。

为什么房里的那个人长着和阿景一样的面孔?知道阿景的味道?甚至能瞒过父亲和承祺!

07

我一夜未睡,在门廊上枯坐到天明。

天蒙蒙亮时,小芝前来服侍,看到我大惊。

「娘子,怎穿得如此单薄,春寒料峭,仔细伤了身子。」

「无事,我去书房,服侍姑爷起床吧。」

我将苟五召到书房,吩咐他暗中监视姑爷,衣食住行,平日喜好,与什么人有交往都要一一向我报来。

苟五行事小心谨慎,可堪此任。

父亲几日后就要逼宫,不管他是谁,如今都不宜打草惊蛇。

况且阿景的下落还要从他身上找突破口。

且让我看看他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

几日后,父亲携承祺、胡港进城逼宫。

校武场上,战士们的兵器铮铮作响。

我身披红甲,脚踩玄靴,手持乌金枪,此枪乃玄铁所制,枪身乌黑如墨,枪尖锋利如刃,削铁如泥。

更为珍贵的是此枪乃承祺为我所求,彰显了我们的姐弟情谊。

他这次还寻来了两匹汗血宝马,一匹赠我,一匹留给兄长。

我看了眼身侧的男人,他竟未着盔甲,一袭月白长衫随风猎猎。

手腕之上,缠绕着一串精致的玉制佛珠,随着他的捻动光泽流转。

好似确定了父亲逼宫一定能成功,无需我们前去支援。

今日我特意将他留在城外,他竟也欣然应允。

种种行为让人费解。

我开口问道:「不知阿景何时开始礼佛?」

「天武峡一役,大难不死,十分感念佛祖,也希望为阿映多求些福气。」

男人微微笑道,回答得天衣无缝。

我看着这张和阿景一样的脸,实在是恶心,压下不适,转过头去。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日,父亲差人快马来报。

摄政王长期服用丹药,形如枯槁,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见父亲逼宫,大骂乱臣贼子。

承祺持刀上前喝道。

以恶治天下,社稷岂能长久。

吓得他身子一抖,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不省人事。

我这才放下心来,如此,便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08

这几日,我一直苦心思虑如何瓦解世家贵族。

世家彼此沆瀣一气,把持着礼乐纲常,屹立不倒。

无论哪朝哪代,谁做皇帝,他们只看重自己能获得的利益。

摄政王许给他们的荣华富贵,就足以让他们站在父亲的对立面了。

或许可以从四大世家入手。

我正思虑,小芝进来禀报姑爷来了。

我从一堆书卷中抬头去看,明明长着同一张脸。

阿景永远充满朝气,在他身边,他的热烈足以让你忽略他俊美的容颜。

可此人却平淡如水,衬得容貌越发清新俊逸。你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清爽安逸。

他将手中的碗递给我。

「阿映,听小之说你腹痛,我给你熬了红糖水。」

我一烦忧,腹部的那个疤就发作,一阵一阵地疼。

太医说是心神不定,没有药物能够医治。

故我每次忧思过度,阿景都陪在我身边,与我玩笑,是断然不会给我煮红糖水的。

我表情淡淡地。「劳烦夫君了,放着吧。」

他将碗放在书桌上,随手拿起一本四大世家的历年记。

「阿映可是在思考如何让四大世家归顺于父亲?」

我想起他出的计策,此人确实有一番谋略,不妨一用。

「你可有妙计?」我问道。

他沉思了一瞬。「四大世家看似沆瀣一气,但他们能为了利益狼狈为奸,自然也能为了利益分崩离析。」

这话有理,只是要找一个突破口。

他顿了顿,再次开口说道。「我听闻王氏子弟有一名为良吉的,颇得家主喜爱。」

王良吉此人,白白得了个好名字,在京城一向嚣张跋扈,不学无术。

虽然头脑简单但很得家中宠爱,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

我心中大概有了计较,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劳烦阿景与我会一会这位霸王。」

「好。」他应允道,却依旧站在我身边。

我有些不耐,「阿景还有事吗?」

他眼角带笑。「你还没喝红糖水。」

我实在不愿与他多说,拿起碗来一饮而尽,而后将碗递过去,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他这才施施然走向门口,却又突然停住,背对着我。

「阿映还是不要睡书房了,我已让小芝收拾了一间卧房,今日就搬出去。」

逆着光,他踏出房门,月白的衣衫好似融进了晨光里,只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我心里涌起一股异样。

09

次日,我们乔装打扮,直奔梨香楼。

听闻王良吉最爱来这个地方,十日有八日都在这里鬼混。

还未走近,就见楼门前围了一群人,中间正上演着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凑得近了,才从百姓的口中得知。

这天香楼的头牌小娘子今日本是定给了薛家公子。

可这王良吉不知在哪里吃了瘪,一肚子怒火。

非说自己是梨香楼的大爷,头牌小娘子今天必须跟他走。

这薛家公子自是不乐意,上前拉扯,两方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挤到前面去,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身边的男人跟上来,拉住我的手。「人多,别撞到你。」

我不予理会他,只见这王良吉,一脸横肉,牢牢地禁锢着貌美的小娘子,小娘子在他怀里止不住地颤抖,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薛家公子不忿道。

「王良吉,你未免欺人太甚,我薛家也是世家大族,怎可容你随意欺辱。」

王良吉呸地吐了一口痰。「薛家?给我提鞋都不配!」

薛家公子气得颤抖。「你如此猖狂,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等我爹垄断了盐……」王良吉身边的小厮一把拉住他,制止了他要说的话。

垄断盐……莫不是盐引,这王家竟打这么大的主意。

我正惊讶,只见这薛家公子,被王家家仆一脚踹了过来,撞到了立在一旁的花灯架。

上百盏燃烧的花灯从天而降,就要落在我们身上。

「阿映,小心。」身边传来一声惊呼,我就落入一个怀抱之中,我有些怔愣,这一瞬间,好像我的阿景回来了。

许久,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映阳,阿景,你们没事吧?」

这声音,是兄长回来了!

我抬头去看,正是我的兄长李承忻,挡在我们身前,将那些花灯打落。

「兄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惊喜地问道。

兄长并未答话,反而问道。「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一个个画得像小黑猫似的,都多大的人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又神经大条。

兄长对我和承祺来说又像母亲又像父亲,时而慈爱时而严厉。

我们对他是又敬又爱。

我还未说话,冒牌阿景就先问道。「兄长怎么在城里?不是约定好了在庄子里相见吗?」

「映阳,阿景,此事稍后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对兄长的话向来无一不依,立刻跟着他离开。

11

回去的路上,兄长和我们说,他去了庄子,却没见到我们。

听将士们说父亲和承祺已经禁锢了摄政王,就等来日登基,这才跑到了城里,遇到了我们。

我心里一慌,兄长可是怪我们没有告诉他。

父亲对兄长向来严苛,与承祺之间更显父子之情。

实是因为承祺喜武,更似父亲年轻时。

但兄长善族事,打理家族井井有条。

父亲也是希望他能担起家族的大任。

可不能让兄长误会了。

我谎称要吃马蹄糕,支开阿景。

与兄长解释道,此事发生得突然,是阿景献了一计,目的是抢占先机,这才没来得及告诉他。

兄长安慰地抚了抚我的头。

「映阳不必担心,我自是明白父亲苦心。」

兄长一向聪慧,是我多心了。

「对了,兄长,还要多谢你,将苟五送予我,他可帮了我大忙了。」

兄长笑道。「他能为你分忧便好,只是阿景,如今却是长进不小,都能为父亲献策了。」

兄长也察觉到了阿景的不对了吗?

我顺势回道。「确实,他如今怎如此聪明?」

兄长又说道。「我留在濮南清理旧部也是阿景的建议,确实为父亲收下了不少助力。」

前面,那个冒牌阿景正拿着马蹄糕走来。

卖马蹄糕的这家店才开了没几年,阿景第一次吃,就说很喜欢。

可如今的这个阿景,究竟是谁呢?

12

我吩咐胡港去查盐引之事。

果真王家意图垄断盐引,已经在到处打点关系。

盐引乃本朝第一大收入,一直是世家与朝廷各管理一半。

自摄政王把持朝政以来,为了笼络世家,将全部盐引管理权下放。

没想到王家竟然如此贪婪,想趁着天下大乱,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家独大。

若真让他成功,其他世家可不唯他王家马首是瞻。

如今我们手里有了王家勾结的证据,只要捅到其他世家面前,他们定会为了利益狗咬狗。

但这样,他们也未必全都归顺于父亲。

最好的办法,是利用王家威信,让王家牵头归顺于父亲,再予以利益诱惑,不愁其他世家不低头。

计划商定后,兄长前往王家谈判。

王家果然同意归顺,并愿意规劝其他世家。

我心中思念阿景,日日在睡梦中惊醒,泪浸透了衣衫。

梦到乱箭齐飞,他向我扑过来说。「阿映,别怕,我不疼。」

梦境一转,又是大红喜堂里。

他挑起我的盖头,眸光流转。「娘子,我终于娶到你了。」

更多的,是他在黄沙深处,痛心疾首地质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他?

为什么和别人在一起?

派出去寻找阿景的亲兵也没有消息。

我不敢想最坏的情况。

只能用为父亲准备登基事宜来麻痹自己。

内忧外患,现在不是去拷问那个冒牌阿景的时机。

好在他还算安分,就暂且留他几日。

13

几日后,苟五来报告他的动向。

「娘子,这些日子姑爷从未出府,也未见与外人交往,只是经常和娘子的婢女小芝待在一起,不过话语之间讨论的也都是娘子。」

他这是在探查我的生平,好装得更像吗?

「不过苟某觉得,姑爷性情不似从前活泼,就连身手也不如之前好了。」

「昨日姑爷路过门房连廊,一块檐角掉落,竟割破了姑爷的袖子。」

说罢,苟五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

「还有一物要呈给娘子,姑爷常在房中把玩此物,还喃喃自语什么御湖……漂瓦……,想来此物极其重要,故拿来与娘子一看。」

漂瓦?……这是何意?我心有疑惑,打开盒子。

只见一枚通体静白的鹅卵石,光滑细腻。

还被主人打上了精巧的络子,似是常年佩戴之物。

御湖……石子……,难道是?

我幼时与母亲第一次进宫,在御湖中与世家子弟比试漂瓦。

他们嫌我打得不好,不与我同玩。

我既生气又难过,一个人固执地向湖中抛掷石子。

不知何时,一个长得好看的哥哥从我身后出现。

他递给我一块圆滑的石子说。

「妹妹莫哭,是石子没有选好罢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魔力,用他递给我的石子打水漂,果真又远又长。

我高兴地挑了一块最漂亮的石头给他,邀他一起比试,在御湖旁度过了一个下午。

后来才知道他是骠骑大将军之孙。

这便是我与阿景的初见了。

经年事久,连我自己都忘了。

这些年,阿景一直与我在一起,也未曾见他提起过。

且当年我因觉得丢人,从未告知旁人。

为何他会有这块石头?

知道我们的初见?

难道他真是阿景?

可他肩头一片光滑,丝毫没有疤痕!

我稳了稳心神,将盒子递给苟五。

「还烦先生将这物送回原处。」

苟五应声退去。

我心中激荡,在院中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的住处。

他正在院子里踱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见到我,眼睛里露出惊喜的目光。

「阿映,你怎么来了?」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段日子我一直避开他。

他似乎也知道我不愿意见到他。无事从不出现在我面前。

可想到枚鹅卵石。我的心绪实难平静。

「你……真的是阿景吗?」我开口问道。

对面的人微微一愣,良久,眼里浮起一层水雾。「我……是。」

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喊道。

「娘子,可算找到你了,江甸郡遭倭夷突袭。」

14

江甸郡乃军事要地,西临昭阳城,往东就是边境。

倭夷见王朝内乱,举兵进犯,打得江甸太守措手不及。

父亲不日称帝,需留在都城稳定人心。

兄长要与世家周旋,亦抽不开身。

故传令下来,许我与承祺各领两万士兵,前去支援。

我让人赶紧通知军师和将军,整顿军队,随我即刻出征。

「阿映,我同你一起去。」身边的人请求道。

我看了看他担忧的神情。

轻声应。「好。」

月色如银,夜幕下的军营静谧而紧张。

众人都神色凝重地围坐一堂。

丑时二刻,我将率五千精兵发起佯攻。

「阿映,吃点东西吧。」阿景端来一碗白粥。

我抬头看向他,今日的计策正是他提出的。

倭夷的主力都集中在城池正面,趁夜晚敌军放松警惕之时,我在正面与倭夷对峙,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承祺昨日已带大军埋伏在倭夷后方。

就等我们双方激战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实在是没有心思吃饭,朝他摇了摇头,走出营帐。

外面五千精兵整装待发。

他们有些是义军,有些是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

若不是苛政,谁又愿意放弃与父母妻儿阖家欢乐的机会。

既然这世界如此残酷,那我们就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15

夜幕渐渐深沉,可以进攻了。

刹那间,两军交战,喊杀声震天。

战场上刀光剑影,箭矢如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紧握长枪,策马冲入混乱的战场,阿景紧随其后。

倭夷士兵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狂热与凶狠。

突然,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我眼疾手快地躲过。

但就在这时,几名倭夷士兵趁机围了上来,他们手持长刀,恶狠狠地朝我砍来。

「阿映!」只听一声惊呼,阿景策马立于我身前。

鲜血溅到我脸上,也染红了他的战袍。

我睁眼看去,眼睛猛地一颤。

多年前的那一幕,再一次在我眼前上演。

「阿景……」

我喊道,下一秒他便直挺挺地倒在了我怀里。

只听他似笑着说道。

「还好,这次我赶上了。」

这次……赶上……

那上次是什么时候?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就是阿景。

或者说,是也不是。

他是另一个阿景。

眼泪滑落,一滴滴落在他的肩头。

一名倭夷士兵从背后偷袭。

他的刀光一闪,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我转身奋力挥枪,将他挑落马下。

一枪入喉。

但鲜血已经染红了我的双手,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身体也开始摇晃。

远处一方人马呼啸而来,领头一人大喊。

「长姐。」

是承祺!

还好……赶上了……

16

梦中都是血色。

有年少时扑过来的阿景,也有在战场上倒在我怀里的阿景。

无一不是他。

可渐渐地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开心地冲我笑,另一个恬淡地冲我招手。

我去触碰,可哪一个都没有抓到。

「阿景!」

我大喊,睁开了眼睛。

「公主,你终于醒了!」是小芝的声音。

「你睡了好久,吓死我了。」

我抓住她的手臂,「阿景呢?」

小芝说阿景并无大碍,如今正在养伤。

还好,他无事。

公主?

我润了润喉咙,「小芝,如今是何形势?」

小芝神采飞扬,骄傲地说道。

「棋王可厉害了,打跑了倭夷,救了公主和姑爷。」

「国公爷前几日登基,不对,现在应该叫皇上了。还封了娘子做公主,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父亲竟把京都作为我的封号。

我叫小芝扶我去见阿景。

屋内,他闭着眼,安静地趴在床上,背上缠了一层刺眼的白色纱布。

许是听到声音,看向门口。

「阿映,你醒了!」

见是我,挣扎着要起身。

我赶紧走到床前,扶他坐下。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好像怕我跑了。

我看着他喜悦的神色,抬起手来,去触碰他的脸颊。

他身子一颤,「阿映……你……。」

良久,我开口。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17

他沉默,然后叹了一口气。

「阿映,你有听说过三千世界吗?」

佛经上说:

世界有小世界,一日月为一小世界,即小千世界。

一千个小千世界,叫做中千世界。

一千个中千世界,叫做大千世界。

故而为三千大千世界。

「我从一个和你的世界,相同又不同的小世界来。」

我猜到他和我的渊源,却不敢想是这样的缘由。

竟还有一个这样的世界!

「我想,你第一日就发现我不是你的阿景了吧,因为我肩头没有那个伤疤。」

他竟然那么早就发现了!

他又说道。

「你腹上的那个疤,是伤于朋齐太子遇刺吧。」

一切都是从那时发生了改变。

好似我年少时投掷的那枚石子。

一个立即沉底了。

另一个溅起几个漂亮的水花。

可不一会也消失了。

湖面终究会归于平静……

「在我的世界里,你没有中腹部的那一箭。」

「以至于,你看到射向朋齐太子的箭时,扑上去替他挡了那一箭。」

「朋齐太子和我得救了,你却……」

「十几年来,我一直怨自己没能救你。来到这里,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的我,救了你啊!」

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往事的懊悔。

而后,又有一丝庆幸。

没想到那个世界的我竟然在那场遇刺中身亡了!

如果我死了,是朋齐太子得救。

那么……

「你那个世界也是摄政王当政吗?」

我双眉微皱,追问他。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慌忙道。

「阿映,这和你没关系。」

我盯着他的眼睛,盘根究底地问道:

「你那个世界也民不聊生吗?」

在我固执目光下,他终于踟蹰地应答:

「没有,朋齐太子是位贤君,百姓安居乐业。」

原来如此,一个小小的改变,竟让上千万的无辜人受到牵连。

原来,我早该死了啊。

这么多年的时光,不过是偷来的。

「阿映,这不是你的错。」

他摇头 ,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我知道。

可如果当年死的是我。

我的世界也可以岁月静好吧。

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不会父母不保其子,夫妻不同一床。

既然他在这里,那阿景呢?

难道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你是否有遇见阿景。」

我紧张地抿嘴,期盼道。

「没有,我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树林里醒来,四处打听,找到了你父亲。」

原来是这样,我垂下了头。

「阿映,以后叫我景淮吧。」

「好。」

18

几日后,父皇的旨意下来了,封我为昭阳公主,驸马为右翼大将军。

许我们进宫谢恩。

要是阿景在的话,应该会很开心吧,他梦想终于实现了。

我与景淮到了宫中,还未见到父皇,就先遇见了承祺。

他正在和同僚讨论政事,一脸的郑重。

好似长高了,也长大了。

见我过来,脚步加快了一些。

「阿姐,伤怎么样了。」

月余未见,这张脸上也有了大人的模样了。

我微微笑道。「无事。承祺长大了,阿姐很开心。」

他的俊脸红了红,」阿姐,快随我去见父皇吧。「

潜龙殿里,父皇端坐在上,眼底是抹不开的疲色。

案牍劳形,内忧外患。

天下人都争抢的这把椅子,并没有那么好坐。

我内心有些不安,我们真的能带给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吗?

父皇见我,乐呵呵地说道。

「昭阳和阿景来了,快坐下,与父皇说说话。」

内侍搬来了几把椅子,我应声坐下。

「父皇,我知您疼爱我,可这昭阳的封号,恐引起非议。」

「昭阳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别管那些迂腐之人,昭阳于社稷有大功,一个封号怎么当不起。」

父皇心意已决,我也不要再说些什么。

在殿里唠了许久,父皇有些倦了,我们才出来。

承祺还有事,也早早地和我们告了别。

19

我与景淮这阵子也闷坏了,便相伴在宫里到处走走。

这阵子,我实在不知以何样的心态去面对他。

对一个人的爱又怎能分给另一个人。

即使有过去的羁绊,但这十多年来,与我成亲,陪伴我的是另一个阿景。

「景淮,你可有对未来的打算。」我试探地问道。

身边的脚步突然停下。「你想我离开吗?」声音带了丝哽咽。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我心脏一滞,盈满了酸楚。

「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在这里也能继续你的人生。」

「可我的人生早就结束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因为如果当初死的是阿景。

我也未必能有如今这样坦然。

何况,现在,阿景还不知所踪。

我又何尝不痛苦呢?

我走出几步,轻声低喃。

「那便暂时留在我身边吧。」

身后的人追了上来,脚步声里都泛出愉悦之情。

突然,他说道。「阿映,要不要把手里的两万士兵交出去。」

是了,父皇并未收我的兵权,适才,还希望我能继续出征,平定边境。

我知道,朝堂上有不少人对女子掌兵多有忌讳。

可是,如今倭夷刚刚平定,我不放心。

且王朝境内,依旧有勋贵起兵试图撼动新的统治。

承祺虽然在军事上颇有才华。但功高震主,未免招人非议。

既如此,不如我来站在风口浪尖,替他挡去这些风雨。

我知他是为了我考虑,可我也得为了我的亲人考虑。

我勾起唇角,朝他微微笑道。「等我伤好了,我们一起上战场。」

他手指缠绕在我的发尖,似少年时有求必应。「好,我来保护阿映。」

20

小芝因着我养伤,一步也不让我出门。

上次在宫中走了半日,伤口崩开了些,她几天都不理我。

如今这丫头也是越发活泼了。

我只得从苟五和胡港那里,知道些外面的消息。

平溪郡有百姓受当地余党煽动,发起暴乱,承祺前去平定,不仅安抚了百姓,还消灭了余党。

朝野上下大赞虎父无犬子,父皇高兴,赐了黄褂子给他,赏金万两。

他喜滋滋地来我府上报喜。

近些天来,又为太子之事吵得天下尽知。

连我府上送水的小厮都在偷偷议论,景淮罚了他们,令府上三缄其口。

军中将士纷纷拥护承祺,兄长为父皇监国已久,上下打点皆无差错。也颇得文臣青睐。

本来两方势力相当,又各有理由,也属正常。

可世家却突然冒出来,支持兄长。

没过几日,不知为何,突然转变了口风,开始支持承祺。

我心中忧虑,吵得这样激烈,未免兄弟阋墙。

兄长来看我与景淮,带了马蹄糕来。

我二人与他在桂花树下畅饮。

席间,我忍不住问道。

「兄长可知世家为何支持承祺。」

闻我此言,兄长怒斥道:「阿映可是觉得是我所为。」

说罢,放下酒杯,拂袖离去。

我从未见兄长动如此大怒,心中未免羞愧。

是我糊涂了,竟问出如此让兄长伤心的话。

兄长对我与承祺这样好,事事为我们着想。

只不过见我买了一次马蹄糕,就记下了。

我怎么能怀疑他的用心,实在是伤了我们兄妹之情。

改日还需得亲去向他道歉,顺便把承祺送他的汗血宝马带上。

我一回头,却看见景淮一手一个马蹄糕,嘴里还咀嚼着。

桌上只剩了两块,我不由得好笑。

他却对我说道。

「阿映,这马蹄糕竟是这样好吃。」

原来,你不是不爱吃,只是从未吃过。

原来,你也可以成为热烈的阿景。

21

日子如淡云流水,一天天地过去。

我们两个闲人乐得自在,彼此相伴。

我若写字,景淮便在我旁边搭一张矮桌抄录经书。

他身子不好,我日日督促他早起锤炼筋骨。

月余下来,颇有成效。

自从尝了那马蹄糕,他日日遣人去买。

吃得开心了,脸色都变得红润了不少。

他最近极爱去兄长那里,说是替我修复下兄妹之情。

兄长似乎也与他极为合拍,每次都要赠予些礼物。

想来他们都是沉稳性子,不似我与承祺,从小便爱舞刀弄枪,让兄长操心。

他偷偷告诉我,有些是兄长给我的,不让他告诉我。

想来兄长是不与我置气了,我悬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下。

没想到,我竟还沾了景淮的光。

只是朝中立储之争越发激烈,连父皇都格外忧心。

若再这样争论下去,恐动摇国本。

几日前,父皇召我与景淮入宫,言语中也提到了储位之争。

其实父皇更偏心承祺,这我知道。

但他绝对不是不疼爱兄长,且兄长这些年为他免去不少烦忧。

作为帝王来讲,兄长远胜于承祺。

以兄长才智、谋略,必能抚内安外,天下太平。

只不过,父皇需要有个决断。

我并未说什么。

景淮隐喻道:「古来君王之业,难在固守基业,更在传承有序。秉持中道,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想来,父皇会有个决断的。

此事还未定,边境突然传来军情,倭夷再次来犯。

我本欲披甲上阵。

景淮先我一步,和父皇请旨,前去平定。

从宫内回来时,我怪他不与我商量。

他却故作轻松地说:「自己不能白白占了这个右翼大将军的名号。」

说着,还向我展示,他那刚刚练出来没有几天的二两肌肉。

我知他是为了我和承祺着想。

我俩谁再去战场,必定都会落下一个军功过甚的名声。

他出征时,我去送他,给他系上了我亲手缝制的福袋,只望他能平安归来。

那只福袋皱皱巴巴,针脚混乱。

他却说,真好看。

22

景淮走了十天,最开始还传来书信,到了哪里。

这几日却都没有收到消息,我不由得有些担心。

晚间,亲兵统领来报,找到姑爷了。

我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直到他再次说,找到姑爷的尸体了。

我才知道,阿景找到了,只不过,他死了。

我站起来,却平地摔了一个跟头,眼前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

只觉得天旋地转,呕出了胆汁。

小芝惊叫着将我扶到床上,喂了一口水给我,这才清醒了些。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

小芝哭道:「公主,你躺下吧。」

我擦了擦她的眼泪,说道:「好小芝,陪我去见阿景。」

她哭得更厉害了,一边流泪,一边扶我起来。

暗室,亲兵统领呈上来一个盒子,他告诉我,里面是阿景的骨灰。

他们找到他时,已经是一具白骨,估算是三月前。

只能靠着身上的盔甲,辨认出是阿景的尸骨。

三月前正是阿景在天武峡失踪的时候。

我挥了挥手,「退下吧。」

众人悉数退去,小芝的哭也断断续续地消失了。

我看着那一个黑沉的盒子,触摸上去,冰凉刺骨。

你们告诉我,那个爱笑的热烈男子如今盛在这里,我不信。

明明之前,他还和我说:「娘子,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他说:「我去接父亲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他用力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说。「娘子,等我回来。」

阿景,你疼不疼?

冷不冷?

我的眼泪滚滚落下,滴到盒子上,瞬间消失不见。

好似他从未来过,好似这二十几年的情爱,一朝逝去。

阿景,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不回来?

喉咙腥甜,我压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夫君,为什么不告而别!

23

我盯着床边的纱帐,想起我与阿景大婚那日,通红的颜色。

耳边太医絮絮叨叨地劝我保重身体。

我这身体我最清楚不过,哪有他说得那么严重。

可太医却说,我年少时就落下了病根。

前些日子挨了一刀,伤还没好。

平日里忧思过重,如今更是心醉神伤。

若再不注意,恐年不久寿。

小芝两只眼睛肿得像杏核,什么时候,这丫头这么爱哭了。

明明当年我捡她回来时,身上那么多伤,她也是一声未吭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二十多年前吧。

原来已经那么久了。

我也是那时遇见的阿景吧。

我是不能倒下的,我还有承祺、兄长、父皇。

还有……景淮,他如今又在哪里呢?

阿景回来了,他却走了。

望他平安,莫要像阿景一样食言。

我让太医给我下了几剂猛药。

好得快些,也好多为这天下做几件事,赎一赎我身上的罪孽。

24

七月,京中炽热异常,蝉声如沸,令人心生烦躁。

连日来,乌云密布,遮挡了夏日的烈阳,却未能带走丝毫的暑意。

傍晚凉爽些,我在书房拟阿景的悼词。

夫妻一场,我该早日让他入土为安。

好让他下一生,福乐安康。

小厮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跪着大声呼喊着,「公主,兵变了。」

身后,胡将军大步走了进来,焦急地说道。

「公主,护城门,祺王反了。」

我的手一抖,笔渍晕染了悼词,似墨染苍穹。

承祺,不可能!他不会!

胡港又说道:「忻王带兵平反,现下已经圈禁了祺王。」

兄长?怎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时间紧迫,尽快决断。」胡港将军催促道。

尽快决断,我心下一凛,回过神来。

风雨欲来,要变天了。

我神色郑重道:「胡将军,你可信我?」

胡港单膝跪地,以军礼拜道。

「末将既然追随公主,听凭公主决断。」

好,不愧是我的将军。

我吩咐道。」请你带上全部兵马,以昭阳公主之名,登护城门,没有我的令牌,不可撤退。」

「另外暗中保护黎民百姓,但不可让人发觉。「

胡港领令,匆匆退去。

我又叫小芝伺候笔墨,留下一封书信。

我得进宫去,去救承祺。

小芝死死地拉着我的袖子。

我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好小芝,你还有任务呢。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她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

我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把她养得太重情了。

「小芝,去过自己的人生吧。」

我忍着泪,甩开了她的手,策马而去。

25

潜龙殿,内侍宣我入内。

入目,满室狼藉,案几上的奏折、笔墨,散落一地。

地上各种破碎的瓷器,如同战场上士兵的武器。

父皇被两个持刀将士摁在桌子上,发髻散乱。

我那孝悌双全的好兄长,正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父皇嘴里大骂逆子,不忠不义之人。

见我进来,又大声喊道:「映阳,快走!离开这里!」

兄长却笑着说:「映阳,你来了,快坐下。」

我只觉得这潜龙殿的地砖从脚底透出一股冰凉。

能让父母兄弟反目成仇。

能勾起一个人心底最隐秘的恶。

我看着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眼底浮上怒色。

「放开父皇,我与你谈。」

他玩味地笑了笑,「映阳能与我谈什么呢?」

「谈你的贤名,你最想要的东西。」

他一愣,似是回忆。「映阳长大了啊!」

是,我长大了,但是那个疼爱我的兄长还在吗?

他自嘲一笑。「映阳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像个小丑?」

我并未答话。

他又自顾自地说道。

「映阳很想问,究竟是为什么吧?」

「从小,父皇就疼爱你,承祺出生了,他便更加疼爱承祺。从来都没有我的位置。」

「我信了大家的话,我是长子,努力为父皇分忧,照顾弟妹。」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我做够了一个好兄长,一个好儿子,我想做我自己,只为我自己。」

父皇在旁边大骂,「所以你就要弑父杀弟,罔顾人伦。」

他看向父皇。「怎么,父皇觉得这是小事吗?」

「可是我觉得很痛呢?像有蚂蚁日日啃咬我的心,每日不得安宁。」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父亲?」

他形似癫狂,目眦尽裂。

父皇悲痛道。「承忻,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要让你如此恨我。」

「恨你,我更恨我自己,如此愚蠢!」

「你们将我留在濮南,任由那些贵族刁难我。」

「只带承祺逼宫,丝毫不顾我的感受。」

「父皇多次嘉奖承祺,但可有夸过我一句?」

「你们都当我是个不存在的,需要我时,百般利用,不需要我时,弃如敝屣!」

他眼里盛满熊熊燃烧的烈火。

脸庞因愤怒而扭曲,青筋暴起,仿佛要将皮肤撕裂。

眼底却隐藏着深深的悲哀。

我看着兄长和父皇,心下只觉得无比的悲凉。

究竟是谁错了?

父母兄弟,我们之间的羁绊早已不是能分出个对错的了。

26

良久,父皇无力地垂下了头:「承忻,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我实在不忍父皇如此苛责自己。

「太子之位,父皇早已属意于你。」

他根本不相信,大笑道:「映阳,开什么玩笑?」

我只是淡淡地闭上了眼睛,不欲去看这种情形。

他又去看父皇,似乎在等一个反驳。

等来的,只有默认。

许久,他哈哈大笑。「晚了,都晚了。早就晚了。」

「映阳,你可知,我为这走到这一步,付出了什么?」

付出?我猛地睁开眼睛!

「你为世家卖命,只会成为他们的傀儡。」

他并不在意。「傀儡,哈哈,还要多亏了你的好夫君,阿景。」

「若不是他帮我出计策出谋划策收服世家,我还当不上这个傀儡。」

「不对,应该叫他宗景淮,阿景已经死了,不是吗?」

我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瞳孔急剧收缩。

他知道阿景的事。

是谁?告诉他的!

脑中灵光一闪。「苟五!苟五是你的人?」

「是,没想到你这夫君竟如此有趣?另一个时空吗?」

「映阳,你说,另一个时空的父亲会更爱我一点吗?」

我说道:「你疯了。」

「你把景淮怎么样了?」

「放心,好妹妹,我没把他怎么样?」

「只不过把他圈禁起来而已,他竟那么蠢,愿意为你和承祺上阵杀敌。」

「以他的武功,能杀几个人?还不是白白地送死。如此说来,你还要好好谢谢我呢?」

景淮在他手里,那承祺呢?

「承祺呢?你究竟想怎么样?」

「承祺,我自然舍不得杀了他,不过可以考虑将他废了。」

我怒视着他,何必那么冠冕堂皇。

「你不是不舍得,你是不想落下一个弑父杀弟的名声吧!」

他自嘲一笑。「映阳倒是了解我。」

我继续说道:「你放了承祺与景淮,善待父亲。」

「映阳还是那么天真,你拿什么和我谈判呢?」

「护城门上有我两万精兵,现在城中百姓皆知,是昭阳公主要造反,你若动承祺,不怕悠悠众口吗?「

他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映阳竟如此舍得,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弟弟吗?果真,连你也对他更好一些。」

我根本不想与他解释,他骑术不好,宫门外的汗血宝马是承祺特意为他找来的,他配不上承祺的一番心意。

「倭夷虎视眈眈,各地权贵也不老实。你需要承祺为你稳固边疆。」

「景淮善谋略,能助你制衡世家,放了他们,否则你的帝位也坐不稳当。」

「映阳为兄长安排得这么好,自己又当如何?」

「我自会如你所愿,为你搏下万世贤名。」

27

我转身走出殿外,父亲在身后呼喊着我的名字。

父亲,你爱护映阳一世。

如今,映阳也想守护你。

夜色犹浓,然天边已微露曙光。

暗与明之界限,在此刻显得尤为分明,但终会被耀眼夺目取代。

我已苟活十余年,上天已待我不薄。

若能以我之力换一个太平盛世,又有什么可惜呢?

宫门外,汗血宝马旁立了一杆乌金枪。

承祺,既然这是你送给阿姐的。

今天阿姐便用它,还你这份情谊。

望你岁岁平安,喜乐安康。

景淮,莫要怪我。

阿景,等等我……

28

景和初年,昭阳长公主军功赫赫。

然心存龌龊,于护城门逼宫造反。

忻王英勇,率军平乱。

公主被擒,自觉有愧,自戕于宫城外。

帝大惊,身心俱损,故传位于忻王,颐养天年。

新帝宽厚,念王朝初定,未累极他人。

封祺王为左翼大将军,将军自请驻守边疆,平定祸乱。

拜公主驸马为相,君臣和睦,开盛世,创太平。

来源:青草小故事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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