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笔下的小人物故事,竟能刺痛每个人的心!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4-17 08:47 1

摘要:艰难的成长环境往往会使人愤世嫉俗,敌视一切存在,但有的时候却相反,会使人养成低调、内敛和宽容的生活风格,在契诃夫身上发生的,当然是后一种情况。

《驾驶我的车》

没有读过契诃夫的人,恐怕也听过“天气好极了,钱几乎没有”这句话。

原本简单的一句感叹,竟出自文豪之笔,一下缩短了文学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因此在21世纪被许多年轻人所共鸣。

实际上,与大多贵族出身的19世纪俄国大作家相比,契诃夫出身寒酸。

他的父亲是一家杂货铺的老板。后来,杂货铺生意破产,还在上中学的契诃夫只得独自留在家乡,寄人篱下。

艰难的成长环境往往会使人愤世嫉俗,敌视一切存在,但有的时候却相反,会使人养成低调、内敛和宽容的生活风格,在契诃夫身上发生的,当然是后一种情况。

01.

契诃夫的身世:

从自己身上一点一滴挤走奴性

契诃夫1860年出生在俄国南部亚速海边的一座港口城市,塔甘罗格。

有一次,我从乌克兰的基辅乘火车返回莫斯科,列车在天蒙蒙亮时停靠在塔甘罗格,我下车来到站台上,只见朦胧的晨雾笼罩四周,透过薄雾可以看到山坡下凌乱的建筑,隐隐地有一股鱼腥味飘过来。

这种破败、忧郁的场景似乎与契诃夫生活的时代差别不大,就是我们印象中的“契诃夫氛围”。

契诃夫从小就是个孝子,他是家中的第三个孩子,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契诃夫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帮父亲站柜台卖东西,因为个子太矮,常常要站在一个小板凳上,才能与顾客进行交易。

后来,他的父亲生意破产,为了躲债逃往莫斯科,还在上中学的契诃夫独自一人留在塔甘罗格,寄人篱下,实际上是父亲留给债主的“变相人质”,但是在三年多的时间里,这位中学生忍辱负重,自食其力,给人当家教,甚至还寄钱给在莫斯科的家人。

三年之后,契诃夫中学毕业,考上莫斯科大学医学系,从此离开了故乡。

《驾驶我的车》

1889年,已经成为一位著名作家的契诃夫,在给朋友苏沃林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

贵族作家们天生免费得到的东西,平民知识分子们却要以青春为代价去购买。您写一个短篇小说吧,讲一位青年,一个农奴的后代,他当过小店员和唱诗班歌手,上过中学和大学,受的教育是要尊重长官,要亲吻神父的手,要崇拜他人的思想,要为每一片面包道谢,他经常挨打,外出做家教时连双套鞋也没有……

您写吧,写这个青年怎样从自己的身上一点一滴地挤走奴性,怎样在一个美妙的早晨一觉醒来时感觉到,他的血管里流淌的已不再是奴隶的血,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的血……”

契诃夫建议苏沃林描写的这个“青年”,某种程度上就是契诃夫自己。

艰难的成长环境往往会使人愤世嫉俗,敌视一切存在,但有的时候却相反,会使人养成低调、内敛和宽容的生活风格,在契诃夫身上发生的,当然是后一种情况。

1880年,还是莫斯科大学一年级学生的契诃夫,就开始在一些讽刺幽默杂志上发表小品文。由于这些作品都是搞笑故事,契诃夫在发表它们的时候常常使用各种笔名。

他用的最多的署名是“契洪特”,这是契诃夫在上中学时,老师给他起的外号,是对契诃夫姓氏的有意变音,有调侃、搞笑甚至贬损的意味。可是很有幽默感的契诃夫把它拿来用作了笔名。

后来,他这一时期的创作也就被研究者们称为“契洪特时期”

契诃夫当年写作这些幽默故事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赚稿费,补贴家用,据说他用第一笔稿费给过生日的妈妈买了一块大蛋糕。

这个时期,契诃夫的创作力十分旺盛,据统计,他在1883年一年之内就发表了120篇短篇故事,平均三天写成一篇。

契诃夫早期的短篇大多是一些幽默故事,但其中也不乏后来流传于世的名作,比如《变色龙》《万卡》等。在契诃夫1884年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出版了一部短篇故事集。

1886年,当时俄国文坛的重要作家之一格里戈罗维奇,在读到契诃夫的小说后,给契诃夫写了一封信,在肯定契诃夫的天赋和才华的同时,他也对契诃夫过于热衷搞笑、写作过于匆忙的做法提出了批评,建议契诃夫转向“严肃的写作”。

契诃夫读了信之后很受触动,之后的创作也的确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虽然还在继续写作短篇故事,继续幽默的调性,但主题更为严肃了,手法也更加精致了。

他在数年时间里写出了许多俄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最优秀的短篇小说,比如《苦恼》和《草原》等,他相继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杂色故事》和《在昏暗中》引起轰动,从此享誉文坛,被公认为19世纪末最杰出的俄国作家之一,地位仅次于如日中天的托尔斯泰。

02.

“简洁是天才的姐妹”

契诃夫说过这样一句名言,“简洁是天才的姐妹”,简洁,就是契诃夫小说最大的创作特征,这首先就体现在体裁上。

契诃夫的小说创作只有一种体裁,就是中短篇小说,他篇幅最大的中篇,也不过三、四万字。俄裔美国作家纳博科夫曾经开玩笑地说:契诃夫是文学界的短跑选手,而不是一位有耐力的长跑运动员。

契诃夫小说另一个突出的风格特征,就是幽默,但除了他早期的一些作品外,他小说中的幽默绝非搞笑,甚至也不完全是果戈理式的“含泪的笑”,而是一种更加深层的、触及人的存在之痒的幽默

契诃夫的小说是所谓的“精神小说”“情绪小说”“心灵小说”“心态小说”,表面上不写心理,但通过白描式的手法,却恰恰写出了主人公乃至作者自己的深层心理和感受。这里选择几个短篇,来尝试做一些解读和赏析。

《老人日记》

首先,是《万卡》(或译作《凡卡》)。这个篇幅非常短小的短篇小说写于1886年,这个时候正是契诃夫的创作由所谓的“契洪特时期”向严肃写作时期过渡的关键时刻。

万卡是一间鞋铺里的学徒工,只有九岁,他已经在城里打工三个月了,他在写信给他的爷爷,倾诉这三个月里的遭遇和痛苦,他所遭受的欺压,最后他在信封上写下几个字“乡下爷爷收”,然后学着其他大人的样子,把信投进了信筒。

为什么是“爷爷”呢?这或许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这封没有地址的信是无法被爷爷收到的,因为万卡不知道寄信要贴邮票,或许他也没有钱买邮票。

契诃夫这个早期短篇小说,情节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却也是富有深刻意蕴的:

被一封信密封起来的万卡的痛苦,无人知晓,无处倾诉,而注定寄不出去的这封信也在暗示,人的痛苦可能就是没有接受对象的,是无法传递的

第二篇是《变色龙》。这篇小说因为被收录进中学语文课本而广为人知。

小说写到,一条狗在大街上咬了一个人的手指,警官负责处理此事。这个警官随着周围人关于狗主人身份的不同说法,而不断改变自己的态度:听说狗主人身份显赫,他就大骂被狗咬了的人活该,听说这是一条流浪狗,他就扬言要处死这条狗,如此等等,他的态度就像变色龙一样,变来变去。

这个短篇显然充满讽刺力量,我们以往大多会认为,故事中的警官是契诃夫的主要讽刺对象,认为他就是一条可笑的“变色龙”,但是如果更细致地读这部作品,可能会对契诃夫的意思有更深刻、更多层的理解。

那位被狗咬伤的人高举着流血的手指,“像是举着一面鲜艳的旗帜”,甚至不无得意和炫耀,听说狗主人身份显赫后又无比沮丧,甚至胆怯。

周围看热闹的人跟着起哄,他们的情绪也同样在随着狗主人身份的变化而起伏变化——无论是被狗咬了的当事人,还是所有的围观者,无疑也都是变色龙,也都是契诃夫的嘲讽对象。

但是,我们又似乎能感觉到,契诃夫对这几种类型的“变色龙”的态度,又仿佛是讽刺加怜惜的,既有指责又不无同情。

这甚至会让人感觉到,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是变色龙。至少,我们都曾经依据环境的变化而调整、变更过我们的心态和立场,情绪和作为,我们在特定的时空里都可能是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

《万尼亚舅舅》

第三篇是《苦恼》。这篇小说的前面有一句题词,也就是“我向谁诉说我的苦恼”,这句话引自俄国民间圣歌,是《约瑟夫的哭泣和往事》的开头一句,这句题词奠定了整篇小说的基调。

小说里写到,车夫约纳的孩子死了已经快一个星期了——所谓“车夫”,有点像现在的出租车司机,在当时的俄国,他们赶着马车迎送客人——他很想向别人诉说自己的悲伤,并先后做过四次尝试。

他想对他的第一位乘客、一位急着赶去约会的军官说,却遭到对方的冷遇,他好几次转过身去看那位乘客,却发现人家已经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愿意再听下去。一个小时之后,他拉上了三位喝了酒的年轻人,他对三个年轻人说道:“我的……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

乘客却回答:“大家都要死的……得了,赶你的车吧,赶你的车吧!”其中一位乘客嫌约纳赶车赶得慢,还对着约纳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第三次,约纳想对自己的同行、另一位车夫诉说,这位车夫与约纳一起在等乘客,他似乎愿意听约纳的话,可是听着听着他也睡着了,小说中写道:

约纳又孤身一人了,寂静又向他侵袭过来……他的苦恼刚淡忘不久,如今重又出现,更有力地撕扯着他的胸膛。约纳的眼睛不安而痛苦地打量着街道两旁川流不息的人群:在这成千上万的人当中究竟有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倾诉衷曲呢?然而人群奔走不停,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更没有注意到他的苦恼……这种苦恼是广大无垠的。如果约纳的胸膛在此时裂开,那种苦恼滚滚地涌出来,那么它仿佛就会淹没整个世界,可是话虽如此,他的苦恼却是人们看不见的。这种苦恼竟包藏在这么一个渺小的躯壳里,就连白天打着火把也看不见……

——契诃夫《苦恼》

最后,车夫约纳决定把自己的苦恼说给他那匹拉车的小母马听,“那匹瘦马嚼着草料,听着,向它主人的手上呵气。约纳讲得入了迷,就把他心里的话统统对它讲了……”

约纳的痛苦无处倾诉,这或许是当时俄国社会的现实场景,是小人物的不幸,但是,这同时象征着现代人的困顿感受,所谓他人皆地狱,人与人之间的陌生和难以交流是普遍的,是无处不在的。

03.

契诃夫的现代性

一切大作家,都是思想和文字层面的创新者,都是超越其所处时代,具有深刻现代性的。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常读常新的作家,是有足够阐释空间的作家,契诃夫毫无疑问也是这样一位作家。

契诃夫是19世纪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最后一位世界级大作家,现实主义长篇小说的发展在这个时候已经达到顶峰,它自觉或不自觉地都会发生某种变化。

在契诃夫创作晚期,俄国文学的白银时代已经开始,以象征主义诗歌为代表的现代主义文学运动已经开始,印象派、表现主义等艺术方面的现代派也已经成为时尚,这些都注定会对契诃夫产生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总体来看,契诃夫的创作体现出一种罕见的、宝贵的综合性与融合性,即将传统的现实主义与新兴的现代主义因素相互结合了起来。

从具体的创作方法上来看,契诃夫也是极具创新精神、极具现代性的。在前面关于契诃夫的创作的讨论中,已经谈了契诃夫一些独特的创作方法,比如“精神小说”“心态小说”的存在主义主题。

他的小说用白描的手法表现人与人之间的难以沟通,难以相互理解,但又强调人是渴望相互走近的;生活的实质是荒谬的、无意义的。

但是正因为人生的荒谬和无意义,人才应该更认真地生活,更善良、更优美地生活。契诃夫是温暖的存在主义者,也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驾驶我的车》

纳博科夫说,“契诃夫把一切传统小说的写法都打破了”,这句话出这样一位以小说形式创新称的作家之口,应该更能让我们感觉出其中的分量。

而契诃夫剧作的现代性,可能是超过其短篇小说的现代性的,换句话说,他的戏剧更具现代性,这也可能是因为戏剧原本就是一种比小说、散文更具实验性、更具创作潜能的体裁。

契诃夫行为和思想所体现出的超越时代的现代意识,也很突出。契诃夫的善良,他的民主意识、平等态度和宽容精神,在他同时代的作家们中显得十分突出。

他的妻子克尼碧尔在回忆录中这样写到她与契诃夫的第一次见面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第一次站在契诃夫面前的那一刹那。我们都深深地感觉到了他人性的魅力,他的纯朴,他的不善于‘教诲’和‘指导’……”

契诃夫的善良不仅体现于他的举止和性格,也渗透在他的创作和思想中。

契诃夫曾被托尔斯泰称为“小说中的普希金”,也被公认为当时全世界最杰出的短篇小说家之一,但是他从不以大师自居,而与其同时代的所有作家几乎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无论是年长者如托尔斯泰等,还是比他年轻的如高尔基等。

有着强烈平等意识的契诃夫,一贯反对“天才”和“庸人”、“诗人”和“群氓”等等的对立,他在1888年给友人的信中写道:“把人划分为成功者和失败者,就是在用狭隘的、先入为主的眼光看待人的本质。”

契诃夫的“中立态度”,更深刻地体现在他的创作中。契诃夫对其笔下的主人公是充满爱意的,即便对于那些“反派”人物,即便面对“变色龙”“套中人”这样的典型,契诃夫的态度也并非居高临下和毫不留情。

契诃夫试图在其创作中营造一个各色文学人物平等共处的民主王国,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的作品中“既没有恶棍,也没有天使……我不谴责任何人,也不为任何人辩护”。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放弃他对人的信赖和关于人的信念,而始终赋予其笔下的人物以强烈的理想色彩,而且越到其创作的后期,这种相信人的未来的大善良,就表现得越明显、越充分。

在当下,契诃夫的“避免崇高”,契诃夫的平和与“中立”,契诃夫的冷静和宽容,较之于那些“灵魂工程师”和“生活教科书”,契诃夫的善良和宽容,契诃夫的平等意识和“挤出奴性”的吁求,无疑是契诃夫创作之于现代意义,之于我们的重要宝藏。

来源:看理想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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