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22年冬月,北京城飘落的雪片裹着厨房的烟火气。同和居掌灶王师傅的手腕翻飞如燕,金黄的蛋液在铁锅中旋成一道旋涡。这道耗费半斤蛋黄、四两淀粉、三两白糖的"三不粘",将在宴席上掀起一声惊叹。当这道不粘牙、不粘筷、不粘盘的神奇菜肴端上桌时,食客用银匙轻触弹润的膏体
1922年冬月,北京城飘落的雪片裹着厨房的烟火气。同和居掌灶王师傅的手腕翻飞如燕,金黄的蛋液在铁锅中旋成一道旋涡。这道耗费半斤蛋黄、四两淀粉、三两白糖的"三不粘",将在宴席上掀起一声惊叹。当这道不粘牙、不粘筷、不粘盘的神奇菜肴端上桌时,食客用银匙轻触弹润的膏体,脱口而出的"魔术"二字,就此成为挂在同和居门楣上的金字招牌。
那时的同和居尚不知晓,十三年后,穿着灰布长衫的鲁迅带着萧红跨进西四南大街的门槛,跑堂的吆喝声里裹着浓重的山东口音:"二先生来啦!今儿个给您留着糟溜三白呢!"自1912年进京,这位文坛巨匠在此留下的八十一顿宴饮账本,比任何美食评论都来得真切。
翻开泛黄的《鲁迅日记》,油墨间渗出人间烟火:1932年5月28日宴请日本诗人,一席吃掉17块大洋,相当于北平小学教员两月薪资;1934年寒冬与郑振铎围炉涮肉,热气模糊了眼镜片;某年初春萧红蘸着香醋吃九转大肠,被肥腴滋味烫得直呵气。跑堂记得清楚,蔡元培总要先喝碗奶汤蒲菜暖胃,胡适独爱爆炒腰花配黄酒,而那位总坐在角落的萧军,每次都要添三碗米饭。
在这方寸餐桌间,刀光剑影的时代风云化作羹匙间的细碎声响。穿长衫的、着西装的、操吴语的、带关外口音的,都在糟溜鱼片的银白芡汁里短暂和解。跑堂老杨说得妙:"甭管外边怎么改朝换代,咱这砂锅里的奶汤永远咕嘟着。"
抗战烽火中,同和居的灯笼在宵禁的北平城里明明灭灭。掌柜的把"三不粘"的蛋黄换成绿豆粉,用榆钱糕替代飞龙汤,却始终留着东厢房的雅座——那里曾有文人用筷子蘸着残酒,在桌布上写下"横眉冷对千夫指"。
如今走进修葺一新的老店,宫保鸡丁依旧带着糊辣壳的焦香,九转大肠仍在盘中颤巍巍打着旋儿。当年轻食客举着手机拍摄奇幻的"三不粘"时,或许不知晓这道魔术菜肴曾抚慰过许多人的惶惑,见证过新文化运动的锋芒。百年前的御膳秘方与文人饭局,都化在那一匙温润绵密的甜香里,如同光阴本身的味道。
来源:历史中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