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是水汽凝结那种湿漉漉的汗，而是油。像猪油，又像尸油，黄澄澄、粘腻腻的，顺着棺材板的缝隙，一滴一滴渗出来，滴落在铺地的稻草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还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腥臊恶臭。

打从柳家老太爷柳扒皮死后的第三天起，他那口停在灵堂正中央的楠木棺材，就开始“出汗”了。

不是水汽凝结那种湿漉漉的汗，而是油。像猪油，又像尸油，黄澄澄、粘腻腻的，顺着棺材板的缝隙，一滴一滴渗出来，滴落在铺地的稻草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还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腥臊恶臭。

这事儿一出，整个柳家大院连同半个杏花镇都炸了锅。

柳扒皮，人如其名，活着的时候就是杏花镇一霸。

放高利贷、侵占田产、逼死佃户，坏事做绝，富得流油，也恨得人牙痒痒。他这辈子娶了三房姨太太，生了七个儿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平日里为了家产明争暗斗，乌烟瘴气。

如今老头子死了，本以为能消停点，分完家产各自快活，谁成想，棺材出了这等邪事。

头一天，只是几滴油。柳家大少爷柳老大，也是如今柳家的主事人，只当是天气潮热，棺木材质问题，没太在意，让人擦了，加了些石灰干燥。

可第二天，那油渗得更凶了，几乎浸透了半边棺材板，灵堂里的恶臭熏得人头晕眼花，连请来做法事的和尚道士都捂着鼻子，念经都走了调。

第三天，也就是柳扒皮下葬的日子，那油简直就像泉涌一样，从棺材里汩汩冒出，汇成一股黄浊的细流，蜿蜒流过灵堂门槛，一直淌到了大院门口的青石板路上！

这下，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不对劲了。

看热闹的镇民把柳家大院围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纷。

“作孽啊！这是老天爷都不收他！” “怕不是尸变了？要变成僵尸扒拉咱们来了！” “我听说，人要是坏事做绝，死后身体里的油水都会被地府榨出来，点天灯呢！” “不对不对，我姥姥说，这是‘饲骨’！是棺材里的东西在‘吃’呢！”

“饲骨”二字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谓“饲骨”，是杏花镇流传已久的一个极其阴毒的说法。

传说有些横死或怨气极重的人，死后魂魄不散，会依附在自己的尸骨上，吸收尸身精华，甚至……吸收活人的阳气和血食，将尸骨“喂养”成一种不生不死的邪物。

被“饲骨”的棺材，就会渗出这种尸油，是邪物“吃饱”后排出的秽物。

柳老大脸色铁青，他当然也听过“饲骨”的传说。若真是如此，他爹这口棺材里，怕是养出了个了不得的凶东西！这要是下了葬，埋进祖坟，岂不是要祸及子孙后代？

“开棺！”柳老大咬着牙，下了决心。

“老大！不可啊！”柳二爷，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半老头子，急忙阻止，“爹刚走，开棺是大不敬！再说，万一里面真有什么邪祟，开了棺放出来，岂不更糟？”

“不开棺，难道就让这脏东西流满祖坟吗？！”柳老大怒吼，“爹生前作恶，死后还不得安宁，这都是报应！今天必须开棺验尸，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鬼！”

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得了令，虽然心里发毛，但也不敢违抗，找来斧头撬棍，围住了那口不断“流油”的棺材。

棺材盖沉重，几个家丁使出吃奶的力气，撬棍深深嵌入缝隙，“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声后，棺盖被撬开了一条缝。

就在缝隙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恶臭混合着刺骨的寒气，猛地从棺内喷涌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家丁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脸色瞬间变得青黑，口鼻流出黑血。

“有毒！”有人惊恐地大喊。

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柳老大和柳二爷也吓得面无人色。

“快……快盖上！”柳二爷尖叫道。

但已经晚了。

棺材盖被完全掀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棺材内部，然后，齐刷刷地僵住了。

棺材里，柳扒皮的尸体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蜷缩着的、小小的、皮包骨头的……干尸！

那干尸通体漆黑，皮肤像鞣制过的皮革一样紧紧贴在骨头上，五官扭曲，嘴巴大大地张开，露出两排尖利的、不似人类的獠牙。

它的四肢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蜷缩着，细长的手指（如果那还能叫手指的话）指甲又黑又长，深深地抠进了棺材底板。

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具小干尸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怀胎十月的孕妇！那肚皮薄得像一层纸，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这是什么东西？！”柳老大声音发颤，几乎站立不稳。

“爹呢？我爹的尸体呢？”柳三少爷，一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此刻也吓傻了。

“爹……爹被它吃了……”柳二爷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喃喃自语，“饲骨……饲骨成精了……它吃了爹的尸体，还要……还要生出个更小的怪物……”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灵堂内外哭喊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就在这时，那具小干尸的肚子，蠕动得更加剧烈了！

“噗嗤！”

一声闷响。

干尸的肚皮，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只干枯、细小、如同鸡爪般的手，从裂口里伸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然后是一个小小的、同样漆黑干瘪的脑袋！

那从干尸肚子里“生”出来的，赫然是另一个更小的、几乎只有婴儿大小的干尸！

小干尸“出生”后，立刻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啼哭，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夜枭哀嚎，听得人头皮发麻。

它用那双没有眼白的、纯黑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惊恐的人群，然后猛地张开嘴，露出同样尖利的獠牙，一口咬在了“母亲”干尸那干瘪的胸膛上！

大干尸发出一声满足般的叹息，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干瘪、灰败，仿佛所有的精华都被那小干尸吸走了。

而那小干尸，在吸食了“母体”后，身体似乎稍微饱满了一些，黑色的皮肤上泛起一层油光，正是之前从棺材里渗出的那种黄澄澄的尸油！

“它……它在吃它娘！”有人骇然失声。

“不！那不是它娘！”一直沉默不语，站在角落里的柳家三姨太，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容貌清秀的年轻女子，突然开口了，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那是……柳老太爷的‘替身’。”

“替身？三妹，你胡说什么？”柳老大皱眉。

三姨太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你们以为，老爷子生前搜刮那么多民脂民膏，逼死那么多人，他自己心里不害怕报应吗？他早就知道自己死后不得安宁，所以，他找到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饲骨替身’。”三姨太的声音如同寒冰，“用枉死婴儿的骸骨，辅以怨女的胎盘，浸泡在七七四十九种毒虫毒草的汁液里，埋在极阴之地九九八十一天，就能炼成一具‘阴胎’。

将这阴胎在临死前吞入腹中，死后，阴胎就会在体内‘孵化’，吸食宿主的血肉精魄，最终破体而出，化作宿主的‘替身’。”

“这替身会继承宿主所有的罪孽和怨气，代替宿主承受地府的刑罚和厉鬼的索命。而宿主真正的魂魄，则可以借此金蝉脱壳，干干净净地去投胎……甚至，如果祭品足够，替身足够强大，还能反哺宿主，让宿主在阴间也过得逍遥自在。”

三姨太的话，如同惊雷，劈得柳家众人和围观镇民目瞪口呆！

柳扒皮竟然如此歹毒！连死后都要算计，找个枉死的婴儿替自己受过？！

“那……那棺材里渗出的油……”柳老大艰难地问。

“是阴胎‘孵化’时排出的秽物，也是它‘吃掉’老爷子尸身后无法消化的杂质。”三姨太冷冷道，“现在，‘替身’已经成了。它吃了自己的‘壳’，接下来，它就需要……新鲜的血食了。”

话音未落，那只刚刚“出生”的小干尸，猛地抬起头，纯黑的眼珠转向了离它最近的柳三少爷！

“啊——！”柳三少爷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想跑。

但小干尸的速度快得惊人！它如同鬼魅般从棺材里蹿出，小小的身影化作一道黑影，瞬间扑到了柳三少爷的背上！

“噗嗤！”

尖利的獠牙毫不犹豫地刺穿了柳三少爷的脖颈！

柳三少爷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就像被戳破的气球。

短短几个呼吸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具新的、散发着恶臭的干尸！

而那只吸饱了鲜血的小干尸，身体又饱满了几分，甚至隐约能看出几分柳扒皮年轻时的轮廓！它打了个饱嗝，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目标——瘫在地上的柳二爷！

“救命！救命啊！”柳二爷连滚带爬。

灵堂内外彻底乱了套，人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奔逃，哭喊声、撞击声不绝于耳。

柳老大又惊又怒，他是柳家长子，不能跑！他抄起旁边做法事用的桃木剑，对着扑向柳二爷的小干尸狠狠劈去！

“孽障！受死！”

桃木剑劈在小干尸身上，发出一声闷响，如同砍在皮革上。小干尸被打得翻了个跟头，但似乎并未受到实质伤害，反而被激怒了，发出一声更加尖利的嘶嚎，转身扑向了柳老大！

柳老大仗着几分蛮力，挥舞桃木剑与小干尸缠斗起来。但小干尸身形灵活，力大无穷，指甲和牙齿都堪比刀刃，柳老大渐渐落了下风，身上被抓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眼看柳老大也要步柳三的后尘，一直冷眼旁观的三姨太突然动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绣着奇异花纹的布包，快步走到棺材边，将布包里的东西——一撮黑色的、似乎是头发和指甲混合的粉末——猛地撒向了棺材里那具已经被吸干了的“母体”干尸！

“尘归尘，土归土，孽债已偿，替身归无！”三姨太口中念念有词。

那粉末落在母体干尸上，立刻像是点燃了什么东西，“呼”的一声，干尸身上冒起了幽蓝色的火焰！火焰迅速蔓延，将整个干尸包裹！

正在与柳老大缠斗的小干尸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它身上的黑气迅速消散，饱满的身体也开始重新变得干瘪！

“你……你做了什么？！”柳老大惊愕地看着三姨太。

“老爷子以为他算无遗策，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姨太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快意，“他用来炼制阴胎的那个枉死女婴……是我的亲妹妹！当年，就是他逼死了我爹娘，抢走了我刚出生不久的妹妹，说是要送去给大户人家当童养媳，原来……原来是拿去炼了这等邪物！”

“我潜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装作温顺无知，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三姨太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这‘断魂散’，是我用自己的精血混合仇人的骨灰炼成的，专门用来克制这‘饲骨替身’！柳扒皮想金蝉脱壳？我偏要让他和这替身一起，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幽蓝色的火焰越烧越旺，棺材里的母体干尸很快化为灰烬。而那只小干尸，也失去了所有力量，惨叫着摔倒在地，身体迅速萎缩，最终变成了一小撮黑色的灰烬，随风飘散。

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终于在三姨太的复仇中化解。

柳家大院一片狼藉，死了两个少爷，剩下的柳家人和镇民们惊魂未定。柳老大看着三姨太，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忌惮，也有恐惧。

三姨太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的笑容。

她走到院子中央，迎着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柳家大院，消失在杏花镇的街道尽头。

从此以后，杏花镇再也没有了柳家，也没有了那个沉默寡言的三姨太。只有那“饲骨替身”的恐怖传说，还在镇上流传，警示着后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无论生前死后，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来源：夏生--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