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37年9月2日晚十点,苏州前敌指挥所内,白崇禧压低嗓音问顾祝同:’顾兄,你见过冯长官吗?’顾祝同摇头,脸色并不好看。”这场对话揭开了淞沪会战指挥权再度更迭的序幕,也把战区人事的暗流摆到台面上。许多史料只提及战役的炮火与伤亡,却忽略了指挥架构的频繁变动——
“1937年9月2日晚十点,苏州前敌指挥所内,白崇禧压低嗓音问顾祝同:’顾兄,你见过冯长官吗?’顾祝同摇头,脸色并不好看。”这场对话揭开了淞沪会战指挥权再度更迭的序幕,也把战区人事的暗流摆到台面上。许多史料只提及战役的炮火与伤亡,却忽略了指挥架构的频繁变动——恰恰是三次易帅,让这场已够惨烈的大会战更加扑朔迷离。
最初的统帅并不是冯玉祥。8月13日,张治中率第9集团军在宝山路“冒进”开火,点燃淞沪战场;那时他拥有全线指挥权,身份是“集团军总司令”,并兼握空军、炮兵协调权。南京方面判断日舰仅四千人,想用4万精锐“一拳击倒”敌军,因此给张治中的授权相当慷慨。可七天过去,黄浦江边仍是尸横遍野,日本陆军第3、第13师团海上增援的情报传来,形势急转直下,这份授权也便显得微弱了。
增兵意味着战场升级。8月20日的南京会议确立了五大战区,冯玉祥被推上第三战区司令长官的位置,只因他是少数仍佩戴一级上将肩章的人。冯在资历与声望上无可挑剔,问题在于——他早已失去军权。西北军旧部要么归了中央军,要么改编成地方保安队,他手里甚至连一支整旅都指挥不动。于是出现了奇怪一幕:顾祝同天天泡在无锡“前指”,调兵遣将;冯玉祥却躲在120里外宜兴张公洞写诗,“不熟南方将领,插手反坏事”的理由听上去冠冕堂皇,却让前线颇为恼火。
白崇禧第三次赴沪检查,没见到冯的人,只见到洞口堆着满纸抗日口号。他随后进京面呈:战区名义指挥与实战调度分离,节奏难以合拍。何应钦赞同,二人联名建议:把冯玉祥调往黄河以北,让会战主帅名实一致。委员长对这份报告思考数刻后点头。9月14日,冯玉祥的调令下达,白崇禧一句“宜早不宜迟”让卫队连夜送去宜兴。冯无奈收拾行李,“临别再抒一首”,诗稿还未干墨,被随员匆匆塞进木箱。
自此,第三战区由委员长自兼,顾祝同升为“前敌总指挥”,对外电令仍以“战区”抬头,对内却直接向南京汇报。表面看这是最高统帅亲自挂帅,实质上则是让顾祝同代行其职,而顾的军衔只有二级上将,麾下却聚集张发奎、陈诚、朱绍良等同级别甚至资历更老的集团军司令,协调难度可想而知。有意思的是,为稳住这群“同级”,顾祝同每发一纸作战令,往往附带一份“请示委员长”电文,既表明自己有靠山,也顺手把责任往上推——行军打仗之外,他还得演一出微妙的政治相声。
10月后,日本第10军登陆杭州湾,战事急转直下。顾祝同多次请求“后撤至常州—湖州线”,南京批复姗姗来迟,直到敌军完成侧翼包抄。这段时间的高层电报至今仍能读到紧张气味:顾祝同“争取再撑三日”,委员长复电“务必固守”,再下一封却改为“机动撤退”,折腾之下,前线部队转进不及时,约十万伤亡被写进追悼名册。这一教训后来在武汉、长沙等保卫战里被反复提及,“撤退命令要早”成了参谋本部里讳莫如深的禁语。
11月12日,上海沦陷,官方战报宣布淞沪会战结束。表面数字是:日军伤亡八万,中国军队伤亡二十五万。仔细拆解可以发现:8月13日至8月19日张治中阶段,伤亡约四万;8月20日至9月14日冯玉祥挂名阶段,增至近十一万;其余十万人,则是在迟滞撤离与被包围中出现。换言之,指挥权摇摆越剧烈,损耗越难控制。美国《时代》周刊当时评论:“Chinese commanders change faster than the weather in Shanghai”,虽有偏见,却点破了症结。
1938年1月17日,军委重新划定战区,顾祝同终于“转正”,成为第三战区司令长官,辖区向皖南、浙西收缩。这时他手上剩下的部队不到原来一半,但架构总算稳定。顾后来在回忆录中写到那年冬天:“位置坐稳了,兵却在流血中少了一大截。”语气不带半点豪情,更多是一种被现实磨出的钝感,读来令人唏嘘。
从张治中的七日试锋,到冯玉祥的三十日“挂帅”,再到顾祝同的“代为守摊”,淞沪会战的指挥棒经历三次传递,白崇禧那句“撵走冯玉祥”成了拐点,也让战场节奏出现意料之外的波动。对当年的士兵而言,谁在地图前画线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炮弹落在哪块滩头。然而指挥权的清晰与否,最终决定了部队能否有序后撤、能否保住有生力量。淞沪会战留下的最大启示,不在胜负,而在于大型会战中“统一指挥”四个字的代价。
来源:探寻历史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