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五皇子平定天下后,她却又拽着我的袖子:“你得跟着我回去,做我嫂嫂。”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的哥哥是五皇子的侍卫。
叛军围城时,他受五皇子重托,救出了年仅十二的公主。
公主娇蛮,吃不了苦,也看不惯我。
我拿着荆条逼她读了三年书。
五皇子平定天下后,她却又拽着我的袖子:“你得跟着我回去,做我嫂嫂。”
我:“啊?”
1
我十五岁那年,恰逢长安城风云突变,乱军四起。
那一日,哥哥浑身浴血地从那纷乱的乱军之中拼杀而出,怀里紧紧护着一个女孩。
他脚步踉跄,双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走到门前,猛地一脚将门踢上,而后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女孩放置在那简陋的木床上。
我定睛看去,那女孩瞧着年龄尚小,身上穿着的,竟是宫女的衣裳。
可她那张脸,生得极为好看,精致得宛如从那绝美的画卷之中翩然跑出的一般。
我细细一瞧,心中暗惊,竟是宫里那金尊玉贵的昭荣公主。
往昔,她受万千宠爱于一身,在城南的绣坊瞧见我时,还曾嫌弃地皱了皱那小巧的鼻子。
而后,她歪着头,跟哥哥说道:“许大哥,这就是你亲妹啊。”
“为何要在如此狭小之地替人刺绣呀?”
彼时,哥哥哑着嗓子,神色凝重地跟我说:“知晚,长安怕是要大乱了,我们逃吧,去永嘉。”
我闻言,心中一紧,永嘉离长安,何止千里之遥啊。
正思索间,我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兵刃相交之声。
那短刀相接,寒光闪烁,很快,就有鲜血溅到那窗纸之上,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虽心中惊惶,却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听着哥哥的话,用我那尚且稚嫩的手臂,紧紧抱起昭荣公主,而后对他用力点头:“好,好,我们走,哥哥。”
哥哥回首,望了我一眼,攥紧了手中的兵刃,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向沉稳淡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这一刻,眸光黯淡无光。
他深吸一口气,点头说道:“抱紧她,莫要松手。”
我忙应道:“好,哥哥放心。”
哥哥手持利刃,在前头奋力开路,沿着那出城的小道疾行,手上的刀一刻也不敢离手,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我抱着昭荣公主,起初还觉着能坚持,可抱着抱着,手臂便酸麻不已,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哥哥,我……我实在抱不动她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要不,我们自己走,不成吗?”
我心中暗想,何必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平白增添诸多麻烦。
哥哥闻言,猛地转过身来,厉声斥我:“知晚!休要胡言!”
“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叛军围城,他将妹妹托付于我,我便是……便是将你丢了,也断不能不管她的。”
我听了这话,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心中委屈万分。
我张了张嘴,想问一句:“究竟谁才是你的亲妹妹啊?”
可抬眼望去,这走过的路上血流成河,那远方的道路亦是前途未卜,凶险万分。
我深知,此时绝不能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使性子,让哥哥分心。
我抿了抿那干涩的嘴唇,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吸着鼻子,可怜巴巴地说道:“那……我不敢了,哥哥,我们走吧。”
“走吧哥哥,求求你了,莫要再耽搁了。”
哥哥的身子微微一僵,而后缓缓点头:“嗯,走吧。”
就这样,我们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到了定远。
2
五皇子素来爱妹情深,那疼惜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也不知他究竟给昭荣用了何种灵丹妙药。
自出发以来,一路风尘仆仆,整整半月有余,昭荣竟是一路酣睡不醒。
每日里,她仅仅醒上半个时辰,慢悠悠地用一顿饭,便又沉沉睡去,好似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如此一来,她竟连半分苦头都未曾吃过。
只苦了我,一路奔波,磨坏了整整三双鞋,身形也瘦了两圈,整个人憔悴不堪。
这日,眼看着又要换第四双鞋了,哥哥的钱袋子却早已见了底,空瘪瘪的,再无分文。
此时,皇城早已换了主人,那野心勃勃、早有异志的异姓王周琨,如今已堂而皇之地坐拥天下。
周氏统治之下,百姓们苦不堪言,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那哀怨之声,仿佛能冲破云霄。
我望着眼前这凄凉的景象,不禁长叹一声,缓缓伸出那生了冻疮、红肿不堪的手,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块玉佩。
而后,我径直朝着当铺走去,脚步沉重而坚定。
哥哥瞧了那玉佩好几眼,眉头紧蹙,随后一个箭步上前,将我拦了下来,迟疑道:“这玉佩……”
这玉佩,说来话长。两年前,我与哥哥一同外出游玩,正巧在街头遇到了五皇子。
彼时,我瞧见那玉佩晶莹剔透,温润光泽,心中甚是喜爱,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总盯着它瞧。
五皇子见我这般模样,不禁笑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亲妹喜欢,就给她吧。”
说罢,便扭头跟我哥说道。
哥哥当时还有些犹豫,五皇子却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推辞。
时光匆匆,一晃两年过去,如今我揣着这块玉佩,从繁华的长安,一路辗转走到定远。
此时,距离永嘉还有百里路程,而我已走投无路,只能在此将它当掉,以解燃眉之急。
哥哥听闻我要当掉玉佩,顿时有些生怒,提高了音量道:“这是他赏给你的,怎么能流落到外头?这成何体统!”
我闻言,不禁笑了下,仰起头,指着不远处马车里昏睡的昭荣,说道:“我不能用这玉佩换钱,可他的妹妹用,总该是天经地义吧?”
“你瞧瞧她,也很久没吃过好东西了,不是吗?”我目光望向昭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哥哥听我这般说,这才动容,沉默片刻后,缓缓让开了路。
就这样,等昭荣再次醒来时,正要如往常一般吐槽饭食简陋,却突然眼神一亮,嘴角微微上扬,轻哼一声道:“你们……算你们还有点用。”
她依旧颐指气使,仿佛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自诩上等人,全然不顾如今的处境。
此时,哥哥出去打探消息了,房中只剩下我和昭荣二人。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径直推开她,自己先在桌前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两口饭菜,自顾自地吃起来。
我边吃边说道:“你如今已经跌落尘埃,不再是那养尊处优的公主了,何必再摆那架子。”
“我给你什么,你便吃什么,不许再挑三拣四。”我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昭荣闻言,顿时启唇,气得手指着我,大声道:“你……你,本公主要让皇兄弄死你!你竟敢如此对本公主说话!”
我冷笑一声,拿过一旁折好的荆条,执在手里,目光冰冷地盯着她,冷声道:“那你看看,究竟是谁先弄死谁?”
昭荣见我手持荆条,气势汹汹,顿时哼唧两声,又不敢再言语,乖乖闭上了嘴。
我见她不再闹腾,便放下筷子,不再管她,自顾自地出了门。
我从怀中拿出那早已凉透、硬邦邦的馒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实在是饿得狠了,顾不上许多了。
时光在艰难中缓缓流逝,这个月月底,我们终于到了永嘉。
昭荣整日闷在马车里,这一路颠簸劳顿,如今到了地方,也不由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之色。
下马车时,她有些不自在地拉了下我的袖子。
我转身,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下,从袖中拿出一支金钗,递给我,说道:“用这个,去租个好宅子,本……我住不惯太简陋的地方。”
我心中明白,她口中所说的简陋,指的是我跟哥哥从前在长安的居所。
那居所虽不奢华,却也是我们遮风挡雨的港湾,承载着我们许多回忆。
哥哥见状,张嘴正要拒绝,说道:“公主,这……”
我却已眼疾手快地接过那金钗,说道:“好。”
或许是旅途劳顿,又或许是心中有事,租到宅子的那天,长安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那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人猝不及防——前朝皇室皆已伏诛。
只逃了个昭荣公主。
昭荣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一天。
那哭声凄惨悲切,让人闻之心酸。
哥哥就守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哭声,心中满是心疼,低声哄她道:“公主莫哭,臣在。无论发生何事,臣都会护公主周全。”
从前,许家遭受不白之冤,被奸人陷害,家道中落,我和哥哥流落街头,无依无靠。
是五皇子心怀善念,收留了哥哥,还四处奔走,替许家洗刷冤屈,给了我们一个栖身之所。
如今,时移势易,世事变幻无常,可细细想来,却又好像一切如旧,命运的车轮依旧无情地转动着……
3
公主往后的日子,便不再是公主之尊了。
为免惹人猜疑,她褪下华服锦缎,换上了粗布衣裳。
此后,她便跟着我,与哥哥以兄妹相称。
哥哥瞧见这阵仗,竟有些惶恐不安。
他堂堂七尺男儿,在眼前这十二岁的小姑娘面前,竟红了脸,讷讷不知如何言语。
昭荣公主眼睛还红肿着,似是哭过许久,却仍娇蛮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出去,我要就寝了。”
她虽娇蛮,却总算显露出几分鲜活生气来,不似往日那般死气沉沉。
出了昭荣公主的房门,哥哥忽然开口道:“这院子只有两间房,你们一人一间,我去寻份差事,晚上便睡屋顶。”
他从前给五皇子做侍卫时,便常在屋顶过夜,风餐露宿,早已习惯。
我闻言,急忙道:“不成。”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下我的头发,笑道:“这一路走来,你主意愈发大了。可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听哥哥的,嗯?”
我扯了下唇,反驳道:“两间屋子,怎就没你住的地方?”
“我跟她一间,你一间便是。”
哥哥闻言,绷着脸,严肃道:“不行,她哪里能跟你……”
我打断他的话,眸中带了几分嘲意,说道:
“哥哥,你很厉害吗?是权倾朝野,还是腰缠万贯?
“你又能为她遮风挡雨到几时?
“若哪日,她身份暴露,好一点,或许还会被卖到那烟花柳巷之地,给别人当牛做马;坏一点,便要身首异处,香消玉殒。”
我话落,只听“啪”的一声,脸被打得红肿起来。
哥哥举着手,颤抖得如同那天把昭荣公主抱回来时一般,眼中满是挣扎与痛苦。
可自这天以后,哥哥果然没再把昭荣公主当成什么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他也会偶尔让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如递递东西,倒杯茶水。
我也跟昭荣公主住到了一间屋子里。
她大概是真的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睡熟了,便会不自觉地翻身挤我。
大雪天里,那窄窄的一张床,我竟被她挤得滚了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我整夜睁着眼,难以入眠。
后来实在忍不了,便把她捞起来,让她看书,陪着我熬。
她恼怒极了,险些要动手打我,怒喝道:“许知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置若罔闻,指着上面的一句话问她:
“哦。
“这句什么意思?你且给我讲讲。”
她睁着眼,一脸茫然,显然是不懂。
坊间传闻,昭荣公主顽劣不堪,文墨不通,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假话。
过了会,她不知想起什么,居然反过来笑我,道:“你个绣娘,学这些做什么?还要拉着我一起看,真是莫名其妙。”
我叹道:“多学学,总会有用的,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又顿了良久,接着道。
“我原本也是书香世家的姑娘,昭荣,并非一直如此卑微。”
她愣了一下,似是才想起来,我其实也出身极好,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只剩了我和哥哥二人相依为命。
哥哥和五皇子,其实年少时就已相识,并非只是简单的君臣关系和泛泛之交。
否则,五皇子也不会将她交到我哥哥手上,寄予厚望。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在那逼仄的绣坊里为人刺绣,过着卑微的生活。
她软了口气,道:“好吧,我不懂。”
“你讲给我听,我愿闻其详。”
4
在永嘉城安顿下来后,恰逢当地太守广招护卫。
我哥哥自幼习武,身手那叫一个了得,去应征时,没怎么费力气,便被太守一眼相中,聘上了这护卫之职。
我呢,也没闲着,在城中寻了一处绣坊,打算接着干我的刺绣活计。
我手艺精湛,针法细腻,绣出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没几日,便哄得那绣坊的主人张娘子对我喜爱有加,一口一个“晚妹妹”地喊我,亲热得紧。
如此一来,一切似乎都渐渐回到了往昔那般平静又温馨的日子。
每日,我在绣坊里做完工,便会匆匆赶到太守府外,等着哥哥一同回家。
哥哥生得眉清目秀,身形高大挺拔,往那一群人里头一站,当真是鹤立鸡群,极为显眼。
跟哥哥最是要好的那个护卫,乃是太守的外甥,名叫方懿。
这方懿平日里在府中无所事事,没个正形,太守瞧着实在不像话,便打发他跟着手底下的人一块儿历练,学些真功夫,等过两年,再把他扔到军营里去,盼着他能混出一身军功来。
这日,方懿瞧见我,眼睛一亮,赶忙拉着哥哥过来,笑着说道:“知晚妹妹来啦。”
我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嗯。”
方懿不好意思地偷偷瞥了一眼哥哥,又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子,支支吾吾道:“过两日便是花朝节了,知晚妹妹……你想去看花灯吗?”
我闻言,不禁愕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哥哥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扭头对着方懿责备道:“看什么花灯?小心大人又说你整日不务正业!”
说罢,便拉着我一路快走,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一路上,哥哥走得飞快,我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也不搭理我,气氛有些沉闷。
直到临走到家门口,哥哥才停下脚步,冷冷地跟我说:“以后不必去太守府外等我了。”
我微微一怔,刚想开口询问,哥哥又接着说道:“有时间,多陪陪昭荣。”
我本也是想跟哥哥说这事的,便顺着他的话,笑着开口道:“昭荣整日待在屋里也不是个法子,从明日起,我教她读书吧。”
哥哥听了,不禁蹙了下眉,面露担忧之色:“可……”
我抿了抿唇,自信满满地说道:“幼时,父亲也说过的,我于诗书一道,极有天赋,你信我,哥。”
说罢,又笑了笑,打趣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还是这么怕我被人拐跑啊?”
我如今已然十五岁了,早已及笄,按这世间的规矩,早就该许配人家了。
哥哥听了我的话,喉头滚动了一下,闷声道:“那些臭小子,都配不上我妹妹。”
自从昭荣跟在哥哥身边,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与我敞开心扉说话了。
自那之后,哥哥憋着一口气,办起差事来格外卖命。
每个月的赏银都能拿上不少,只是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腰缠万贯,过上富足的日子。
而昭荣起初并不服我管教,总是故意挑刺,处处与我作对。
我拿着荆条,仗着自己比她有力气,若她不愿学,学不好,便轻轻打她一下。
虽不重,却也足够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这女儿家的眼泪啊,有时候还真是管用。
我气得狠了,在她眼前轻轻掉两滴眼泪,她便吓得惴惴不安,不敢再多言半句。
渐渐地,或许是真的觉得无聊,她竟也能乖乖听我的话了。
偶尔,还会同我窝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看起话本子来。
张娘子也读过不少书,我教昭荣之前,若有不懂的地方,都会先去同她细细谈论一番。
这日,张娘子问我:“你这妹妹,怎么从来没在外头露过面?”
我微微一顿,轻声说道:“她怕生。”
张娘子听后,不禁感慨道:“幸好有你这么一个好姐姐。”
我听了,心中一阵苦涩,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哪里能做她的姐姐呢,哥哥也不敢让她喊哥哥。
毕竟,昭荣公主的亲姐姐,是那才色双绝的婉玉公主。
婉玉公主死在了那生她养她的皇宫之中,死前,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簪子划伤了数十个叛贼,其英勇壮烈,令人动容。
昭荣公主的亲哥哥,是那光风霁月的五皇子沈宁州。
他自幼聪慧过人,三岁便能诵诗,五岁便可成章,十五岁时在丹元一战成名,且他重文人、礼下士,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
可就是这样一位惊才绝艳之人,却早早地离世了。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怎地,我突然就梦到了五皇子。
梦到那年春天,我在铺子里挑选料子,五皇子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缓缓而过。
忽地,他停下马来,目光温和而诚挚地望向我,轻轻点头,轻声唤道:“许妹妹。”
梦着梦着,我不禁泪如雨下。
昭荣在一旁听到我的啜泣声,把我叫醒,脸上带了点忧色,关切地问道:“喂,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抬手把泪擦干,轻声说道:“没什么,睡吧。”
过了好久,我以为昭荣已经睡熟了,她却忽然开口道:“若皇兄还活着,娶了你,或许不错。”
我的心跳就这么慢了半拍,一时间,思绪万千,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昔年,谁不知道,昭荣公主对未来的五皇子妃挑剔得很,曾亲手搅黄了五皇子的好几桩婚事,惹得宫中众人议论纷纷。
5
这日过后,昭荣待我愈发亲近了几分。
她眨着灵动的眼眸,拉着我的手道:“晚姐姐,往后我与你一同学刺绣可好?”
我笑着应道:“自是极好,有昭荣妹妹相伴,这刺绣也添了几分趣味。”
有一回,昭荣起了玩心,嚷着要出去闲逛。
我劝道:“昭荣,如今外头不太平,莫要出去。”
昭荣却撒娇道:“晚姐姐,就出去一小会儿,定不会有事的。”
无奈之下,我只得陪她一同出去。
谁料,在外头闲逛之时,竟被曾见过昭荣的叛贼瞧见了。
那叛贼眼睛一亮,大喊道:“嘿,这不是那小丫头嘛!”
我心中一紧,拉着仓皇失措的昭荣便跑。
我们一路狂奔,竟跑了半座城。
实在无处可躲,瞧见一口井,我拉着昭荣便跳了进去。
水迅速淹过我们的口鼻,昭荣拧着眉,眼中满是惊恐。
待出来时,她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身子也微微颤抖。
我心疼地抱住她,安慰道:“昭荣莫怕,有我在。”
好在哥哥及时赶来,手起刀落,将那叛贼杀了。
昭荣后怕极了,昏迷过去。
待她醒过来,眼神有些躲闪,别扭地跟我说:“晚姐姐,谢谢你。”
我轻抚她的头,道:“傻妹妹,说什么谢。”
自那以后,昭荣更是不敢出门。
她坐在窗前,看着外头,轻声道:“晚姐姐,外头好危险,我不想出去了。”
我走到她身边,道:“不出去也好,咱们就在屋里读书刺绣。”
时日久了,昭荣读书刺绣,性子竟也慢慢沉静下来。
又过了一年,昭荣的模样渐渐长开。
那肌肤似雪,灿若朝阳,眉眼间宛若芙蕖初绽。
俨然有了些她亲姐姐的风华神韵。
哥哥在太守的重用下,得了与方懿一同去军营历练的机会。
走前,哥哥把我拉到一旁,再三交代道:“晚儿,你定要看顾好昭荣,切不可让她有任何闪失。”
我郑重地点点头,道:“哥哥放心,我定会护昭荣周全。”
哥哥又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子,递给我道:“这是我在太守那借的银子,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盈着泪,接过银子,道:“哥哥,你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
破晓时分,我送哥哥出城。
我小声说道:“哥哥,去年在长安小道,你我举步维艰,你曾说,无论何时,你都会弃我而保昭荣。”
哥哥微微一怔,道:“晚儿,那时形势所迫……”
我打断他的话,道:“哥哥,我这个人自私,心里不是不恨的。”
哥哥眼中满是愧疚,道:“晚儿,是哥哥对不住你。”
我深吸一口气,道:“可到了今日,我以性命向你担保,一定会护住她。”
哥哥大笑一声,翻身上马,道:“好!有你这句话,哥哥便放心了。”
说罢,扬起鞭子,正要跟方懿一道出城。
就在这时,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我转身一看,只见昭荣覆着面纱,像是怕来不及,匆匆跑来,额上还有汗珠。
她喊道:“哥哥。”
哥哥呆了一瞬,应道:“嗯。”
昭荣莞尔一笑,把手上的包袱递给哥哥,道:“哥哥,一路珍重。”
哥哥凝视着昭荣,半晌都没伸手去接。
我轻轻喊他:“哥。”
哥哥这才回过神来,接过包袱,道:“谢谢。”
我蓦然想到,初到此处,哥哥在昭荣房门外守了许久许久。
他轻声说道:“公主,臣在,定护公主周全。”
方懿见状,趁哥哥没注意,赶紧跑到我身边,小声道:“晚儿,你……你也等我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笑了,道:“好,早日回来,我在家等你。”
哥哥走后,我拿着那一百两银子,思来想去。
我对张娘子道:“张娘子,我想用这银子开一家绣坊,您看如何?”
张娘子眼睛一亮,道:“这主意甚好,我定帮你。”
在张娘子的帮助下,我开了一家绣坊。
这一年,我十八岁,旁人都唤我许娘子。
外头也没人再找昭荣的麻烦了。
她也跟从前大不相同了,闲暇的时候,还会来绣坊给我帮忙。
有一回,等大家都归家了,她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远方。
我在后头收拾东西,忽然听得她喊我:“晚姐姐。”
我应道:“嗯?昭荣,怎么了?”
曾几何时,她顽劣不堪,性情骄奢。
还扬着下巴,恶狠狠地说道:“你等着,我要让我的皇兄弄死你。”
6
近来,我的绣坊生意愈发红火,每日里订单如雪片般飞来,忙得我脚不沾地。
这日,我与昭荣围坐在桌前,我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昭荣,如今咱们绣坊挣了不少银子,家里那只有两间房子的宅子,住着着实有些局促了,不如换一处大些的宅子,你觉得如何?”
昭荣微微思索,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点头道:“晚姐姐所言极是,如今咱们日子好了,自是要住得舒坦些。”
我又想起之前当掉的她的金钗,忙道:“之前为了周转,当掉了你的金钗,如今我已将它赎回来了。”说着,我便从怀中掏出那支金钗,轻轻放在她手中。
昭荣接过金钗,眼中满是感动,轻声道:“晚姐姐,有你在,真好。”
接着,我又长舒一口气,说道:“还有太守的那一百两银子,咱们也终于还清了,这下可算是无债一身轻了。”
昭荣也笑着附和:“是啊,往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还回过一次定远,那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承载着许多回忆。
我四处寻找那枚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玉佩,可惜,寻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找到它。我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暗自叹道:“那玉佩究竟去了何处呢?”
这一年深秋,我接到江州的一笔大生意,需得亲自前去商谈。
几番踌躇之后,我还是决定带上昭荣。我对她说道:“昭荣,此次去江州谈生意,你与我同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总能放心些。”
昭荣歪着头,思索片刻,点头道:“好,我听晚姐姐的。”
去江州需得坐船,且我们皆是女子,如今这世道又不太平,我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于是,我便花重金雇了几个身手矫健的镖手。我对那镖头说道:“此次行程,还望几位多多照应,若能平安到达江州,定有重谢。”
镖头抱拳,朗声道:“许娘子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保你们周全。”
只是没想到,刚到海上没多久,便真叫我们遇上了海盗。我心中暗叫不好,这运气之差,当真是闻所未闻。
我们人少力薄,根本敌不过那些凶神恶煞的海盗。很快,船便被打翻,我们一行人皆被擒到了海盗的大船上。
我强装镇定,周旋其中,试图以利相诱,对那海盗头子说道:“这位好汉,若放了我们,定有厚礼相赠。”
那海盗头子却咧嘴一笑,伸手挑起了我的下巴,色眯眯地说道:“这一趟不亏,带回去两个大美人,还有好几个小娘子,再多的利益,都不及眼前的美色让人心动啊。”
昭荣在一旁听了,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你们也配?”
她话音刚落,那海盗头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我心中一惊,忙扑过去,挡在昭荣身前,急声道:“别动她,有什么冲我来。”
那海盗头子冷笑一声,说道:“行,那动你。”说着,他的手便伸过来,眼看着就要解我的衣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带着破空之势,如闪电般射中了面前的海盗头子。他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死了。
船上顿时乱作一团,有人趁机将我们救了下来。
我们被带到那人的船上后,昭荣惊魂未定,她有些别扭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以后别再挡在我前面了,我才不稀罕。”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傻丫头,莫要再说此话,你若有事,我怎能安心。”
我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个持弓之人,心中充满好奇,便找了个船上的人,问道:“方才那个射箭的,是谁啊?”
她看了我一眼,神情带着些我捉摸不透的东西,缓缓说道:“是我们公子。”
直到抵达江州的前一夜,我都未曾再见到这位救命恩人。
那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起身出来走动。
在甲板上,我看见一个背影,他迎风而立,衣袍在风中翻飞,似要乘风而去。
身形萧肃,沉稳持重,又隐隐可窥见杀伐之气,那背影竟让我觉得熟悉又陌生。
我抿着唇,心中一阵悸动,差点就要唤出那三个字。
他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瞬便在我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一阵清风。
万幸,我们一行人又平安回到了永嘉。
不久后,哥哥也寄了书信回来。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只见哥哥在信中说道,他在军营里立了功,年后可以回来一趟,探探亲。
我高兴得跳了起来,掐着指头算日子,嘴里念叨着:“哥哥终于要回来了,真好。”
然而,昭荣却突然开始不对劲起来。她整日心事重重,眉头紧锁,心思重了许多。
我心中疑惑,便问她:“昭荣,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见到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事?”
昭荣只是默默摇头,并不言语。
我带她去街上看杂耍,想让她散散心。起初,她看得还挺高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忽然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发了疯似的往一个方向跑去。
我在原地等了片刻,心中担忧不已,便寻了过去。
就见昭荣蹲在小巷子里,脸上落满了泪,哭得伤心欲绝。
我走到她面前,轻轻拉起她,柔声道:“别哭,有我在呢。”
她哭着哭着,又笑起来,一把抱住我,哽咽着说道:“晚姐姐。”
那一刻,我心中明白,本来我对她只有三分真心,到今日,也成了十分。
又过了一个月,张娘子扯到一桩案子,也带累了我。
我被押进牢里待了一夜,阴暗潮湿的牢房,让我心中满是恐惧。
太守大人出面帮我,可却不管用。我心中绝望,暗自叹道:“难道我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第二日天刚亮,却又有人恭敬地将我和张娘子请出来。
我心中疑惑,忙问道:“是有人帮我了吗?”
来人含笑,拱手道:“许娘子好运道。”
再多的,他便不说了。
可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这两日,五皇子未死之事,已经传遍了天下。
他早已暗中掌控南方诸多州府,雄踞一方,誓要拉下龙椅上的乱臣贼子。
我如今,便生活在他庇护管辖的州府里。
昭荣也早就见到了她的皇兄,在不久之前的甲板上,还有那日人影憧憧的大街上。
7
待我踏入家门,刚迈进那门槛儿,便觉一阵香风扑面,紧接着,昭荣这丫头便如小鹿般扑进了我的怀里。
她眼眶泛红,含着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晚姐姐,你这一去,可曾受了什么委屈?”
“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如今也有了依靠,定要替你讨回公道,报仇雪恨!”
她这话一出,我倒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这是终于有了人撑腰,说起话来,竟也莫名多了几分底气。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傻姑娘,我能受什么委屈?放心吧,没事的。”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很低沉、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声。
我心中一动,缓缓转身,只见一人负手而立,目光深深地看着我,轻声唤道:“许妹妹。”
昭荣一听这声音,也立刻止了哭声,乖巧地立到一旁,垂手而立,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猫。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喊我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抬起眸,望向那人,轻声应道:“殿下。”
五皇子沈宁州,这位曾经的少年郎,历经叛军围城之险,早已不复当年那般天真烂漫。
他的面容,如今变得淡薄如水,喜怒不形于色,却隐隐透出一股雷霆之势,令人不敢小觑。
他唯一,且最最担忧的,便是他身后的这位幼妹昭荣。
否则,也不会在暗处偷偷护着我们,不让我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当晚,我仍与昭荣同榻而眠。
她抿着嘴,在我耳畔轻声细语:“晚姐姐,皇兄还活着,我真的好欢喜。”
“你呢?”
“你欢喜吗?”
她的语气里,隐隐带了些期盼,仿佛在等待着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捂着被子,把脸露在外面,想起不久前见到的那一面,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殿下还活着,能匡扶正统,肃清朝纲,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我自然是欢喜的。”
这两年来,天子不仁,天下处处都不太平。
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想当初,我与哥哥也是如此,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苟延残喘。
唯有昭荣,在哥哥的照拂下,没吃什么苦头,依旧保持着那份纯真与善良。
想来,这块美玉,很快便要完璧归赵,回到她该有的位置上了。
昭荣听了我的话,嘁了一声,很明显对我的答案不大满意,撅起了小嘴。
可她实在太困了,没等接着问下去,便沉沉地睡去了,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微笑。
8
五皇子风风火火而来,又脚步匆匆而去,恰似那疾风掠过,不留太多痕迹。
次日一早,天色尚带着几分朦胧,他竟独自一人悄然离去,未掀起丝毫波澜。
只留下了一张字条,静静置于案上,那是给我的。
我轻轻拿起,但见他的字迹极为漂亮,笔锋凌厉,似有千钧之力藏于其间。
【许妹妹:
近日见昭荣读书之态,较之以往,进步颇大,想来定是你的悉心教导之功,多谢你。
有你在旁看顾她,我心中甚感安宁。】
就这么简简单单两句话,他竟也未将昭荣带走,仍让她留在我身边。
我恍然抬头,恰有一阵风吹来,轻轻带起地上那未燃尽的残页。
我定睛一看,那残页上的字迹,竟与我手上这张字条如出一辙。
只是残页破损,只能看见其中一句。
【前两次躲你,你可怪我?】
腊月二十五,哥哥终于赶了回来。
他面色如常,一进门便笑着问我:“晚儿,你跟昭荣近日可好?”那模样,仿佛根本不知道五皇子曾来过之事。
昭荣对于五皇子没有将她一道带走的事,似乎也并不伤心,依旧笑嘻嘻的。
等吃完饭,我拉着哥哥走到一旁,轻声问道:“哥哥,你是何时知晓五皇子之事的?”
哥哥也不瞒我,直言道:“去参军之前。”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顿时恍然。
如此一来,诸多事情便都说得通了。
哥哥原本只打算在此处好好护着我们,安稳度过一生,缘何突然就起了意,想去挣那功名利禄。
想来,这一切都是在为五皇子铺路啊。
等我们谈完,再出门,就瞧见院子里摆了好多东西,琳琅满目。
昭荣笑着解释:“这是皇兄让人送来的。”
我跟哥哥对视一眼,欣然收下,心中皆明白这是五皇子的一份心意。
三十晚上,我特意寻了当地有名的大厨,为我们精心做了一顿丰盛佳肴。
吃到一半,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昭荣以为是五皇子来了,顿时眼睛一亮,高兴地起了身,蹦蹦跳跳地去开门。
可打开门一看,却是一脸带笑的方懿。
方懿提了好多东西,大包小包的,两只手都快要拿不下了,气喘吁吁地说道:“昭荣姑娘,新年好啊!”
昭荣失望地“哦”了一声,撅着嘴坐了回来。
方懿跟哥哥的交情越发好了,径直便坐在了我跟哥哥中间的空位上,笑着说道:“今儿个这饭菜可真香啊!”
他又试探着问起我:“知晚妹妹,我要是挣了功名,能常来找你吗?”
哥哥的态度也不像最初那样坚硬,含笑望着我,似乎在等我回答。
我想了想,刚要开口回答,门就又被敲响了。
昭荣皱了皱鼻子,不愿意再去了,嘴里嘟囔着:“肯定不是皇兄。”
我却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去开门,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
月色下,男人身影如松般挺拔,眼眸黑沉,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看见我,他弯了弯唇,挑眉说道:“新年安康。”
方懿跟过来,好奇地问道:“咦,这是?”
昭荣早就看他不顺眼,故意呛他:“这是我哥哥。”
方懿这才恍然大悟,笑着拱手:“原来是兄长,请坐。”
哥哥起了身,沉默地对五皇子行了一礼,恭敬道:“见过五皇子。”
五皇子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
他的视线在我们中间来回转了转,调侃道:“看来是我扰了你们的兴致,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我能听听吗?”
方懿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道:“我……我想以后经常来找知晚妹妹玩。”
五皇子一听,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为何,面色突然沉下来,冷声道:“哦?”
我如坐针毡,感觉气氛有些微妙。
不过好在,这个年过得还不错。
是这两年来,人最多、最热闹的一次。
昭荣破天荒地饮了好多酒,饮到最后,人醉醺醺的,一直笑个不停。
她又抱着我说个不停,最后对着她的皇兄说道:“皇兄,有很多人喜欢我们晚姐姐的。”
五皇子沈宁州低低笑了一声,扭头望我,目光很亮,像星子一样璀璨:“嗯。”
“我知道的。”
我心中一惊,他怎么就知道了?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9
很快,那风度翩翩的五皇子便翩然离去。
仿佛他此次的出现,不过是一场轻飘飘的梦,雁过无痕,未留下一丝波澜。
哥哥亦收拾行囊,回了那肃穆的军营。
临行之际,方懿匆匆寻到我,非要塞给我一个香囊。
那香囊绣得着实丑陋,针脚歪歪扭扭,似是初学者之拙作。
但细细端详,却也能瞧出,他确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
我婉言拒绝,却将前几日特地前往寺里求来的平安符,赠予他一个。
只盼他能早日归来,平平安安。
不为别的,只愿他一切安好。
他这才又展露笑颜,对我潇洒地招了招手:“走啦。”
我点头应允,又拱了拱手,对他作揖,笑道:“恭送方小将军啊,一路保重。”
我都听哥哥说了。
这大半年来,方懿一改往日纨绔之态,出生入死,万事皆冲在最前面。
如此英勇无畏,将来定能成为一位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他也笑,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步伐间带着说不出的洒脱与自在:“真走啦,后会有期。”
我转身继续领着昭荣读书。
她学得愈发认真了,之前因她调皮打她的荆条,也早已生了灰,被遗忘在角落。
张娘子却开始操心起我的婚事来。
她几次向我埋怨,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你哥哥也是粗心大意,翻了年,你就要十九了,怎地还不给你寻个好人家?这婚姻大事,可拖不得啊。”
我拈着绣花针,漫不经心地跟她说:“我不急的,姻缘之事,急不得。”
她却不信我的话,私底下偷偷给我介绍了许多儿郎。
最后,还是太守听闻此事,特地找到了她。
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张娘子便没再替我琢磨这事了。
她还嗔怪地跟我说:“有那样好的郎君等着你,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害我白操心一场。”
我愣了会,一脸茫然:“啊?此话何解?”
她意味深长地笑:“不用说,我都懂,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昭荣知道以后,在家捧着肚子大笑不止。
笑完,她又神秘兮兮地说:
“昨日皇兄来见我了。
“听他随身的侍卫说,来之前,他们还特意去了趟太守府。
“晚姐姐,你说巧不巧?怎么他前脚刚走,太守后脚就找了张娘子?这其中定有蹊跷。”
我闻言,更是蒙了,一头雾水。
不过我确实没想过婚嫁一事。
这些,从那年深夜毅然决然离开长安后,好像就离我很远了,恍如隔世。
这以后,五皇子便常常来看望我们。
我明白,他的事情应当是越来越顺利了,连行踪都不必再隐匿,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往。
他气度斐然,又生得一副好皮囊,每次来,邻里都要好奇地问我。
“这是你未婚郎君?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呐。”
我摇摇头,连忙否认:“不是,不是。”
想了想,还是决定找到五皇子,与他说明此事。
他耐心地站在我面前,目光温和,等我道明来意。
我斟酌良久,这才启唇:“你如今……万事皆顺,此时若带走昭荣,也是可以的。她若留在这,还要劳你挂心,多费许多心神来瞧她。倒不如将她带走,也好兄妹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他默然片刻,目光深邃地看着我,唤我:“许妹妹。”
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嗯?”
“你怎知,此处让我牵挂的,只有吾妹昭荣一人?”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
此处,你怎知?
只有吾妹昭荣一人?
我睁大眼,一时忘了反应,心中如小鹿乱撞。
片刻后,才欲盖弥彰地看了眼远方稍稍吐了些嫩芽的柳枝,转移话题:“哦,此处风景独好,昭荣在这里待着,也挺好的,空气清新,环境宜人。”
他的笑意从胸腔里漫出来,目光温柔地落在我身上,却是在看我。
“是啊。”他轻声附和,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10
未几,朝廷竟遣兵来攻打五皇子之军。
打着那“剿杀前朝逆贼”的旗号,声势浩大,似要将五皇子一举歼灭。
起初,朝廷之军倒还颇有气势,士气高昂,喊杀声震天。
然,慢慢地,也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消息。
言那五皇子所管辖的州府,风调雨顺,百姓皆安居乐业,仿若世外桃源一般。
有人心生好奇,偷偷前往那州府探看,竟发现所言非虚,果真是如此景象。
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呐。
这天下百姓,民心本就向往正统,见五皇子治下如此太平,很快,便都向五皇子倒戈而来,纷纷投靠。
哥哥在军营之中,暗中策反了几员大将。
那些大将本就对朝廷之军的种种行径有所不满,经哥哥一番劝说,很快便被说服。
如此一来,南疆境地那五万兵马,便齐齐向五皇子称了臣,愿为其效犬马之劳。
这之后半年,哥哥皆在外头征战,为五皇子开疆拓土。
永嘉乃是要道,四通八达,又繁荣至极,乃兵家必争之地。
此地亦经历过一场战乱,战火纷飞,百姓苦不堪言。
周琨派来之人,竟夜袭了城池。
那夜,城内顿时乱作一团,喊杀声、哭叫声交织在一起,闹得城里乱哄哄的。
出事之时,我尚在绣坊之中,正专心绣着一幅牡丹图。
昭荣身边有五皇子之人暗中护着,我倒不是很担心她的安危。
只是,这绣坊之中皆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我只好带着绣娘们先躲在绣坊后的一间仓库里。
那仓库地方隐蔽,平日里也没什么人知道,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天亮之际,短短半个时辰,外面的杀喊声便渐渐停了。
只听得有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高声喊道:
“五皇子高义!五皇子乃真命天子也!”
闻此言,我的眼眶不禁热了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我缓缓推开门,迈步出去。
大概是太久没走动,腿一时软了下来,险些跌倒在地。
身后却有一人及时扶住了我。
他的掌心触着我的腰身,那温度透过衣衫传来,让我心中一颤。
只听他嗓音沉沉,带着几分关切:
“当心,莫要摔了。”
我抬眸,正见是多时不见的五皇子沈宁州。
他穿着甲胄,手执利剑,眼神极坚毅,仿若能穿透一切黑暗。
然,那坚毅之中,却又带了点柔意,只对我一人展现。
我垂眸,轻声道:
“多谢殿下相救。”
“昭荣……”
我心中挂念昭荣,不禁脱口而出。
他抿唇,似是知晓我心中所想,道:
“她无事,你放心便是。”
我这才真正安心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瞬间,看着远方挂起的沈字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忽然便想明白,当初,他为何要让哥哥带我和昭荣来永嘉。
原来,他早已有所谋划,将我们安置在这安全之地。
经此一役,五皇子之军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
新朝本就不稳,根基未固,又逢此大乱,更是摇摇欲坠。
未几,他便领着人马,打到了长安城下,将那长安城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太守府传来了方懿战死的消息。
那消息如一道惊雷,在我心中炸开,让我久久无法回神。
尸身是哥哥亲自派人送回来的,一路护送,不敢有丝毫怠慢。
原来,那太守早就暗投五皇子,只是未曾声张。
方懿此番入军营,为的也不是什么微末战功,而是那从龙之功,想要搏一个锦绣前程。
他少年意气,心怀壮志,清楚地知道自己效忠谁,要做什么。
却到死前都不知道,有一年的除夕夜,他跟他一心忠于的君主对饮了几杯酒。
那君主还笑着唤他“兄长”,与他称兄道弟,情谊深厚。
我前往太守府为他上香,一步一步,走得极为沉重。
至灵前,我三拜到底,就落了泪,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
太守见状,递给我一个平安符,声音有些哽咽:
“方姑娘,这是阿懿到死都将这东西握在手里的,谁也拿不走。”
“很多人去掰他的手,都没能掰开,他握得极紧,似是生怕这平安符会丢了一般。”
“还是老夫哭得老泪纵横,跟他说:‘阿懿,回家了,放手吧。’”
“那紧握的手才松开,老夫这才将这平安符取了出来。”
我接过那平安符,双手微微颤抖。
我的平安符,究竟还是没能护他平安,让他命丧沙场。
可这天下不平,帝王不仁,每日都会有如他一般的人死去。
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或饿死街头,无人问津;或饱受欺凌而死,含冤莫白。
三年前,叛军围城,便死了数以万计的人,那场景,至今想起,仍让人心有余悸。
后来的暴政,更是害了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让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盼着,新的君主,能换一片天地,让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11
我的那间小小绣坊,如今已暂时关了起来。
每日里,我便与昭荣一同守在这宅子里,巴巴地等着信。
等那来自长安的信。
哥哥每次给我写信,写到那信的末尾处,总是要郑重地添上一句。
【问公主安。】
可我瞧得真切,昭荣的心思,早已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原来,五皇子派来保护她的人,乃是忠勇侯家的小公子。
想当年,侯府众人皆被那叛军残忍杀死,这小公子亦是跟着五皇子一道诈死,陪着他在这乱世之中沉浮了整整三年,如今才被派来保护他的幼妹。
而我的哥哥呢,反倒在这个节骨眼上,披甲挂帅,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的公主,奔赴那烽火连天的战场。
有时候啊,这造化当真是弄人得很。
昭荣从前可是不爱脸红的,也极少露出那害羞之态。
可自打遇到了这位小公子,竟是次次都脸红得如同天边的云霞。
那小女儿情态,尽显无遗。
我瞧着,忍不住打趣道:“公主这是怎的了?怎的这般容易害羞呀?”
昭荣红着脸,嗔怪道:“姐姐莫要打趣我了。”
哦,对了。
昭荣如今已然十五了,正是那及笄的年华,已然到了可以许亲的年纪了。
长安城里,如今已然彻底乱了套。
那周琨被逼得实在太厉害,一时间竟狗急跳墙,丧心病狂地以百姓作饵,妄图围杀五皇子。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件事已然过去了十多日。
彼时,我正坐在茶楼里,只听得那说书先生神采奕奕,用力地拍着手上的醒木。
“多亏那五皇子神勇无比,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啊!不仅识破了那周贼的阴谋诡计,还救了那诸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这才是那真龙血脉该有的气魄啊!”
堂下众人听了,皆是群情激愤,纷纷附和道:“对,若不是三年前那周贼围困皇城,五皇子早就是那天下之主了,哪里能容得他在此作恶多端!”
昭荣听到这些话,眼睛亮晶晶的,高兴得不得了,紧紧握着我的手,手心里都浸了薄薄的一层汗,兴奋地说道:“我就知道,皇兄他很厉害,定能逢凶化吉的。”
我笑着点头:“是啊,他确实很厉害。”
这一路走来,他降定州,守温城,收复人心,力挽山河。
如此功绩,谁不赞一句神勇啊。
显武三年冬,五皇子沈宁州终于推翻了那暴政,建立了新朝,立国号为贞晚。
新帝登基之后,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那太守也升官了,方懿更是被追封为宁远大将军。
所有跟着新帝一路走过来的人,都得了封赏。
哥哥也终于封了将军。
昔年五皇子身边的侍卫,如今终于得以一展拳脚,实现自己的抱负。
待那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昭荣的身份也被街坊们知晓了。
一时间,我们那小小的宅子,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我们那小小的宅子,哪里挤得下这么多人呀。
我便索性出去,找那张娘子讨教刺绣的技法。
张娘子望着我,却突然问道:“怎么?现在不担心你那妹妹了?”
我笑着说道:“无事,她身边啊,如今有人护着,我放心得很。”
张娘子笑了笑:“倒是我愚钝了,竟没瞧出来。”
“去年,太守说你的姻缘在长安贵人那,我还以为……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我手上正绣着花,听了这话,手上打了个磕绊,针脚一下子就乱了。
我索性也不绣了,红着脸说道:“别……没有的事!娘子莫要打趣我了。”
张娘子看着我那窘迫的模样,又打趣了我两句,这才肯作罢。
12
昭荣终究是要回长安了。
那接她的銮驾,自长安一路迤逦而来,直抵永嘉。
这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只为迎回这皇朝仅存的公主。
那銮驾华盖如云,车马粼粼,彰显着天家威严。
我静静地站在门外,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心中五味杂陈,准备送她最后一程。
昭荣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我面前,抬眸问道:“哥哥如今也在长安,你不与我同去吗?”
我微微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哥哥,并非如今已登基称帝、曾经的五皇子。
而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哥哥。
我轻轻摇头,目光坚定道:“我还有绣坊,那里面有那么多的绣娘,她们都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
“此时,我实在不能抛下她们不管不顾。就算要去长安,也绝非是现在这个时候。”
昭荣听闻此言,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妆都有些花了,又带了点初见时候的娇气模样。
她带着哭腔说道:“那我呢,你觉得我就铁石心肠,能忍心抛下你独自离去?”
我莞尔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抱了下她,柔声道:“这哪里是什么抛下。”
“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从长安离开的时候,是我抱着你。你那时胖嘟嘟的,可沉了,我抱着你走了一会儿,就跟哥哥哭,说不想带你一起走了。”
“如果不是哥哥一直坚持,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你扔在路边不管了。”
昭荣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咬牙切齿,也不叫我姐姐了,气呼呼道:“你敢!”
说罢,她直接转身,气冲冲地上了马车。
那背影还带了点气愤,仿佛在向我抗议。
我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转身准备往宅子里走。
却不防,袖子突然被人紧紧抓住。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昭荣又下了马车,匆匆跑了回来。
她抿着唇,气息微乱,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说道:“那你偿还我。”
“跟着我去长安,做我嫂嫂。”
她身旁的侯府小公子听到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忙拉她,劝道:“昭荣,别开玩笑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赶紧走吧,太阳就快落山了,再耽搁下去,可就赶不上进城了。”
我心里也清楚,她的嫂嫂,那可是一国之后,位尊权重,哪里是她空口白话就能轻易定下的。
于是,我也跟着劝道:“去吧,昭荣,陛下在长安城里等着你呢。”
她身披锦缎华服,头上的金钗在夕阳的余晖下微微晃动,俨然是当初被当掉,后来又赎回的那一支。
我提起裙摆,缓缓跪下,对着她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头,高声道:“恭送昭荣公主。”
一时间,巷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恭送声,那声音整齐而洪亮,尽显天家威严。
昭荣在贞晚元年的春天,带着对故土的眷恋,离开了我,回到了她魂牵梦绕的长安。
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哥哥身为朝中重臣,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他来看过我一回,与我匆匆话别后,便又马不停蹄地走了。
来的时候,我们三人还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可转眼间,便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宅子里。
昭荣倒是十分挂念我,隔两日便会给我送一封信来。
每一封信里,都在苦口婆心地催我回长安。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规规矩矩地喊我姐姐,后来便直接改口叫嫂嫂了。
【再不来,皇兄就娶别人了!
昭荣想你了,嫂嫂。】
所以,这一日,当我收到她的信时,也只是无奈地笑了下,然后随手拆开。
可当我看到第三张信笺时,心中不禁一惊。
那字迹不再如往日那般隽秀工整,而是一行力透纸背的大字,仿佛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为何不来?嫌路远,还是怕朕?】
这一瞬间,我似乎透过那薄薄的纸张,看到那个男人正揶揄地冲我笑,眼神中满是调侃。
我急忙把信藏起来,不敢再看,脸也红得彻底,仿佛被火烤过一般。
13
四月,恰是春光旖旎、繁花似锦之时。
哥哥风尘仆仆地回了永嘉。
与他一同归来的,还有一封昭荣公主的亲笔信。
哥哥神情落寞,将那信递到我手中,又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长叹一声,道:“知晚,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抬眸望着他。
哥哥身量高大挺拔,此刻注视着我的目光里,满是歉疚与心疼。
五皇子为了昭荣公主,可谓是煞费苦心、深谋远虑,精心布局。
而眼前这站在我面前的人,又何尝不是我的亲哥哥呢?
自小到大,我们从未分离过,虽有过短暂的嫌隙与争执,可到头来,终究是血浓于水,亲情难断。
我又怎能怪他呢?
这世道,谁人不是满腹辛酸、饱经沧桑呢?
我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似是要拍去他这一路的风尘仆仆与难耐不安,柔声道:“有哥哥在身边,知晚从来都不觉得辛苦。”
哥哥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可眉间却仍旧带着散不尽的愁绪。
于是,我缓缓展开信笺,细细看去。
果然,昭荣要成亲了。
那小公子已然袭了他父亲的爵位,如今是忠勇侯了,倒也配得上那金尊玉贵的昭荣公主。
昭荣在信里言辞恳切,句句真挚。
【晚姐姐,前年灯下夜读,你教我千遍万遍,可昭荣顽劣愚钝,总也记不住。今日提笔,却忆起那年纸上所言,原来字字皆是情真意切。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晚姐姐,你何时才能来长安,来剪我大婚时的喜字窗花呢?】
我拿着这封信,眼眶渐渐泛红,再抬眸时,已然带了哭腔,道:“哥哥,我随你一道,去贺昭荣大婚。”
哥哥微微点头,应道:“好。”
于是,我又将那同样的路走了一遍。
只不过,来时狼狈不堪、窘迫至极。
如今,却再也不会因为一双鞋子而踌躇不前、犹豫不决了。
我突然想起,几月前,昭荣归京之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马车里,不知还会不会感到孤独寂寞?
我深知,她当年跟我和哥哥一道走的那一路,其实内心满是孤独与无助。
离长安越近,我便越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心中五味杂陈。
哥哥瞧出我的异样,不禁笑话我,道:“你如今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的这会子倒胆怯起来了?”
我轻哼了一声,难得耍起女儿家的性子,娇嗔道:“才不是呢。”
末了,哥哥似是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我:“陛下很挂怀你,已来信问了我许多次了。”
我的心突然一紧,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沉默片刻后,我又不说话了。
哥哥见状,又笑了起来,道:“其实,当初,他将昭荣托付给我时,还说了一句话,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马车继续缓缓前行着,风轻轻吹动车帘,也吹动我的衣衫。
我抿了抿唇,心中满是好奇,问道:“什么?”
哥哥扬起马鞭,在空中轻轻一挥,缓缓道:
“他说——
“他运道不好,本来想来许家提亲的,聘礼已备了一半了,可惜,应当全都已经毁了。”
14
历经一路风尘,终是抵达了这繁华长安城。
我与哥哥踏入那旧时府邸,府中一草一木,皆勾起往昔回忆。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昭荣便如一只欢快的小鸟,迫不及待地飞奔了过来。
几个月的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让她出落得愈发娇俏动人,眉眼间尽是灵动之色。
她一见到我,便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脆生生道:“姐姐,今晚我可要与你一同睡!”
我笑着应道:“好,还是像旧时那般,咱们挤在一处。”
待夜深人静,睡到半夜之时。
我忽觉身子一沉,竟又被她挤到了床榻边缘,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我无奈,伸手将她推醒,嗔怪道:“昭荣!你这毛病好不容易才改过来,怎的又犯了?”
昭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嘟囔道:“姐姐,就这一回嘛。”
我叹了口气,说道:“下回?你都要成亲啦,还能有下回吗?”
昭荣听了,俏脸一红,不再言语,又沉沉睡去。
次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
昭荣起身收拾了一番,便要回宫去了。
临走时,她突然凑到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今晚康平桥见啊,我等你。”
我微微一怔,问道:“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去康平桥做甚?”
昭荣却只是俏皮一笑,说道:“姐姐去了便知。”说罢,便带着宫女匆匆离去。
我心中虽满是疑惑,可到了晚上,又怕她真的在那儿等着,便还是收拾了一番,出门前往康平桥。
一路上,只见街市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待我走到桥上,只见桥上早已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我拉住一位路人,问道:“这位大哥,今日这桥上怎的如此热闹?”
那路人笑着说道:“姑娘有所不知,今日乃是乞巧节,这桥上自然热闹非凡,花灯满城,皆是郎情妾意之景啊!”
我听了,心中恍然。
我漫步在桥上,欣赏着这满城的花灯,感受着这节日的氛围。
突然,我感觉有人在身后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袖子。
我心中暗道,昭荣这爱拉人袖子的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啦。
我一边想着,一边转过身去,说道:“昭荣,你……”
然而,话还未说完,我便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并非昭荣那俏皮的脸庞,而是一张丰神如玉、温润如水的面庞。
此人眉眼含笑,气质出众,仿佛自带光芒。
他的腰间,还挂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品相上佳,剔透玲珑,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玉佩,我在旧时便见过。
它在他身上戴了十七年,从不离身,却在某一年的中秋,被他送给了一个小姑娘。
他看着我,轻轻地笑,声音如春风拂面:“许妹妹。”
来源:桃气故事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