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六年的饭菜,八年的日子,就因为一条聊天记录,你要和我散伙?"老李的脸在昏黄的灯下显得格外憔悴,眼角的皱纹像是被刻意加深了几分。
散伙
"十六年的饭菜,八年的日子,就因为一条聊天记录,你要和我散伙?"老李的脸在昏黄的灯下显得格外憔悴,眼角的皱纹像是被刻意加深了几分。
我攥紧了手中的毛巾,心如刀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是个寻常的下午,九月初的天气,秋老虎还没完全退去。天上飘着细细的雨丝,窗外的杨树叶子沙沙作响,像在低声私语。
我坐在饭馆后间的小桌前,收拾完账目,粘了油渍的算盘珠子在我手指间滑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日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着进货支出,我一笔一笔地算着,心里盘算着晚上给老李做他爱吃的酱爆肉丝。
老李的大哥前几天送来了几斤自家腌的咸肉,他说这肉晒得够干,味道才够香。我想着用那咸肉末炒点四季豆,老李准保爱吃。
正想着,放在小桌上的老李的手机响了一下。我随手看了眼——是个备注叫"春雨"的女人发来的消息:"李师傅,期待周末见面,记得我们的约定哦!有惊喜等着您呢!"
那一刻,我感觉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喘不过气来。我点开聊天记录,往上翻,满眼都是暧昧的话语:"想得周到"、"真有心"、"到时候保证让你满意"...
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天旋地转。
八年前,我和老李都是纺织厂的工人。那时候国企改革,市里的几个大厂接连破产重组,我们双双下了岗。
记得那天,厂门口贴满了白纸黑字的名单,密密麻麻的,我和老李的名字赫然在列。雨下得很大,水洼里倒映着灰蒙蒙的天色。
我站在厂门口发愣,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解除劳动合同书,三十二年的工龄,一纸合同就算了结。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说不出是啥滋味。
是老李为我撑起了伞,他身上的蓝色工装已经湿了大半。"刘巧云,走,回家,别淋着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听人说,咱南门那块儿不是有个小门面要盘出去吗?咱们一起开个小饭馆吧。"
"开饭馆?"我愣了愣,"可咱们又没做过饭馆,哪有那手艺啊?"
"我姐夫不是在国营饭店当过厨子吗?让他教教咱。再说了,你做的家常菜多好吃啊,单位食堂那大师傅都夸你呢。"他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像是坚信这事一定能成。
就这样,我们从相识到相知,从同事变成了夫妻。那时候没钱办婚礼,手头紧得连一身像样的新衣服都添不起。
只在民政局领了证,拍了张穿着工装的结婚照。照片的背景是我们住了十多年的筒子楼,灰色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照片上我俩笑得灿烂,眼里满是希望,尽管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婚后的第二天,我和老李就骑着老旧的二八自行车,去南门那条街看了店面。那是个不大的铺子,前头摆五张桌子都显得拥挤,后头隔了个小厨房。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娘,看着我俩年轻,还给便宜了两百块钱的转让费。那转让费是用我们俩的下岗费东拼西凑才凑齐的,剩下的钱买了几口锅和一些餐具,又添了些桌椅板凳,小饭馆就这么开张了。
取名时,我想叫"李记小炒",老李却坚持叫"巧云小馆"。他说:"你看,巧云多好听,再说了咱是夫妻店,你是老板娘,自然得有面子。"
我们的小饭馆就开在老纺织厂附近的巷子里,才五张桌子,门面不大,厨房更小,但胜在干净敞亮。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采购,老李骑车带我去菜市场,挑最新鲜的菜,讲最合适的价。深夜收摊回家,路灯昏黄,两个人并肩走着,偶尔还会手牵着手,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
日子虽然辛苦,但也有说不出的甜。每当我腰酸背痛时,老李总会默默地递来一杯热水;冬天他起得早,会先把我的棉袄烤热了再喊我起床;夏天睡不着,他会摇着蒲扇,给我扇风,直到我睡着。
这些年,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柴米油盐的陪伴。可日子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这种平淡,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你不解释一下吗?"我把手机推到他面前,声音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这个和我搭伙过日子八年的男人。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片段:他为我系围裙的手,他夜里给我揉肩的温柔,他做的可口的面汤,他在菜市场和小贩讨价还价的样子......
老李低着头,只是抽烟,一根接一根。屋里的烟雾缭绕,像极了我此刻混沌的心。
我们那间小小的后厨里,挂着一盏昏黄的老式吊灯,灯罩上落了层薄薄的油烟。灯光下,老李的脸被笼罩在烟雾中,看不清表情。
那个春雨是谁?他们约定了什么?这些问题如同一把刀,一下一下剜着我的心。我们没个孩子,这些年就靠着这小饭馆过活,攒了点钱,还不到两万。
院里的林大姐前段时间还和我说,她家隔壁那个李阿姨,五十多岁的人了,丈夫跟着比他小二十岁的姑娘跑了,只给她留下一屁股债。我当时还庆幸,我家老李虽然没啥大出息,但人老实,不会做那种事。
"我就问你一句,你还爱不爱我了?"我的嗓子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干涩得发疼。
老李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他的眼神闪烁,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窗外,雨声渐大,雨点拍打在老旧的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单元楼里,不知是谁家的收音机传来戏曲的声音,高亢的唱腔穿透雨声传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我一把抓过来,是春雨发来的消息:"李师傅,蛋糕我们定好了,婚纱照那边也联系好了,就等您明天来看场地。记得保密哦,别让嫂子知道了!"
我愣住了,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几个月老李的反常:经常偷偷打电话,神神秘秘的;周末莫名其妙地出门,说是去姐夫家帮忙;还有他总是藏着掖着的存折,我问起,他就说是留着给我买金手镯的。
我曾以为那只是他的小心思,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的秘密。
"老实交代,这个春雨是谁?"我咬着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是不是傻?"老李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无奈和一丝责备,"春雨是我高中同学,现在开婚庆公司的。我攒了两年多的钱,就是想给你补办个婚礼。"
他从橱柜最底层拿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那信封有些年头了,边角都泛黄起毛。他小心翼翼地倒出几张照片。
那是我们年轻时的合影,还有几张我不知道何时被他偷拍的照片:我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围着印花围裙,头发挽成一个髻;我在小饭馆门口迎客的笑脸,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我坐在后厨的小板凳上掰豆角,手指被勒出红痕的样子......
"当年没钱给你风风光光地娶进门,这些年你跟着我吃了太多苦。"老李的眼圈红了,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照片,"你知道吗,我看着这些照片,心里又疼又暖。"
"五十岁生日那天,我就想给你个惊喜,补办个婚礼,重新拍张像样的婚纱照。"他抬起头,眼里带着愧疚,"这两年,我瞒着你,每天都从自己的烟钱里省一点,攒起来给你准备这个。"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原来这些都是为了给我攒这份惊喜。
那天早上,我还因为他忘了我的生日闷闷不乐,竟然赌气没做他爱吃的馄饨,只熬了白粥配咸菜。原来,他不是忘了,而是在准备这么大的惊喜。
我扑到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和锅气混合的味道。那是我们共同生活的味道,是我此生最熟悉最安心的味道。
"傻瓜,"老李轻轻拍着我的背,像是哄小孩子一样,"你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哭什么啊。"
"我以为你......"我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都五十的人了,还能去找小姑娘?"老李笑了,露出一口黄牙,"我这把老骨头,除了你,谁还能看得上啊?"
窗外,雨渐渐小了,夜色笼罩着老旧的小区。远处有小贩收摊的吆喝声,近处是邻居小孩的笑闹声,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安心。
第二天,老李带我去看了场地。那是个不大的花园,虽不豪华,但被布置得温馨别致。几棵老槐树下,摆着几排简单的椅子,前面是个小小的拱门,缠绕着鲜花和彩带。
春雨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留着干练的短发,看起来精明能干。她一看到我们,就笑着迎上来:"嫂子,可算见着您了。这次我们可是为难死李师傅了,逼着他保密。"
"一开始李师傅来找我,说想给他媳妇儿补办个婚礼,预算就那么点。"春雨拉着我的手,像是老熟人一样,"我看他那么真心,就多给他打了折,还免费帮他设计了整个流程。"
老李站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不是想给她个惊喜嘛。"
我这才知道,为了这个婚礼,老李不光省钱,还偷偷去学了跳舞。他说想在婚礼上,给我跳支舞,弥补当年没能跳的婚礼舞。
"我练了好几个月,脚都起泡了,就怕到时候给你丢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春雨说我笨得像头牛。"
春雨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可不是嘛,我教了他三个月,才勉强能跟上节奏。不过为了嫂子,李师傅可是拼了老命了。"
我挽着老李的胳膊,听着他们的打趣,心里说不出的甜蜜。看着眼前忙碌的场景,我突然想起我们的结婚照。
那天,我们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去照相馆拍了人生中第一张合影。照相馆的师傅还借给我一条红围巾,说新娘子得有点红的,图个喜庆。
老李在照相馆门口买了两支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我们一人一支,走在回家的路上,傻傻地笑。那天虽然没有花车彩礼,没有锣鼓喧天,但我记得,我是真的开心,因为有他在身边。
那张照片虽然朴素,却记录了我们最真实的模样。那时候,我们年轻,贫穷,却充满希望;现在,我们中年,依旧不富裕,但拥有了最珍贵的东西——彼此。
"老李,你说咱们这算不算苦尽甘来?"回家的路上,我问他。
"怎么说?"他牵着我的手,手心有些汗,却暖暖的。
"刚结婚那会儿,咱家穷得叮当响,连个像样的家具都买不起。"我想起我们的新房,就是单位分的一间筒子楼,十几平米,除了一张床,就是两个小板凳和一张二手桌子。
"现在好多了,小饭馆每个月能剩下一两千,咱还买了这套小两居。"老李笑着说,"虽然比不上别人家的大房子,但咱自己的小窝,踏实。"
是啊,这些年,我们脚踏实地地过日子,没大富大贵,但也没受过大苦。我们有自己的小饭馆,有自己的小家,还有彼此的陪伴。这样的日子,虽然平淡,却幸福。
婚礼定在了我五十岁生日那天。那天,我穿上了人生中第一件婚纱,虽然不是量身定做的,但穿在身上,竟也合适。
老李穿了一身黑西装,头发特意理了,还抹了点发蜡,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像个大男孩。
我们在亲友的见证下,重新交换了戒指。那是一对普通的金戒指,老李说是他偷偷去金店看了好几次,才挑中的。
"我选了最宽的那款,"他悄悄对我说,"咱们这手,干活多,宽点不容易断。"
婚礼很简单,没有豪华的场景,没有名贵的礼物,只有几桌家常菜,几箱啤酒,和一群真心为我们高兴的人。
厂里的老同事们都来了,带着他们的家人。大家围在一起,说着过去的事,笑着闹着,就像回到了年轻时候,一起在车间里忙碌的日子。
院子里的林大姐拉着我的手,眼里满是羡慕:"巧云,你真有福气,找了个这么好的老李。"
是啊,我是有福气。这辈子,能遇到老李这样的男人,是我最大的幸运。
那晚,婚礼结束后,我和老李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初秋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他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
"老李,谢谢你。"我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的温度。
"谢啥啊,都是应该的。"他不善言辞,只是搂紧了我的肩。
那晚回家,我从柜子底层找出那张泛黄的结婚照,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灰尘。照片里,我和老李站在纺织厂的大门前,穿着蓝色的工装,青涩而羞涩地笑着。
我把照片拿给老李看:"看,这就是我们,年轻时候的样子。"
老李接过照片,轻轻抚摸着,眼神柔和:"那时候,你头发又黑又亮,扎个马尾辫,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可好看了。"
"你还记得呢?"我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多细节。
"当然记得,我记性好着呢。"他笑了笑,"记得咱俩第一次去看电影,是放映队来厂里放的《小花》。你穿了件粉色的衬衫,我借了自行车,带你去的。回来路上,下了场雨,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妈做了一桌子菜,你紧张得连筷子都拿不稳。"我笑着回忆,"我爸问你家里情况,你紧张得直冒汗,说话都结巴了。"
"可不是嘛,谁不紧张啊,见未来岳父岳母。"老李摸了摸后脑勺,"我那会儿就想,一定要好好对你,不让他们失望。"
我们就这样,坐在床边,一张张翻看着我们的照片,回忆着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每一张照片,都是我们生活的一个片段,每一个片段,都承载着我们共同的记忆。
人到中年,才明白生活不需要太多惊天动地,只需要有个人,在平淡的日子里,偷偷为你准备惊喜,默默地疼你,守护你。
这份踏实与温暖,胜过任何轰轰烈烈的爱情。正如老李常说的那句话:"咱们这辈子,没大富大贵,但求个平平安安,和和美美。"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做了老李最爱吃的葱油拌面。他吃得满头大汗,直说好吃。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老李,"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说,咱们这辈子,值吗?"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我:"咋不值呢?有你在,我这辈子就值了。"
他说这话时,眼里满是真诚,那种质朴的真诚,是这个朴实的男人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我们的小餐桌上,照在我们这对经历了风雨的夫妻脸上。我想,这就是生活,平淡如水,细水长流,却能孕育最深沉的爱。
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我和老李,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走过了大半辈子。或许我们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但我们有彼此的陪伴和守候。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也不是花前月下,而是在平凡的日子里,携手并肩,相濡以沫。
原来,生活最动人的不是那些大场面,而是柴米油盐里的深情厚爱,是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仍然选择对方的决心与勇气。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