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尚可喜,字元吉,出身于辽左海州卫。其父尚学礼曾是明朝东江游击,在与后金的战斗中英勇牺牲。崇祯年间,尚可喜担任鹿岛(今辽宁长海的一个岛屿)副总兵时,邻近的皮岛发生明军哗变。
尚可喜,字元吉,出身于辽左海州卫。其父尚学礼曾是明朝东江游击,在与后金的战斗中英勇牺牲。崇祯年间,尚可喜担任鹿岛(今辽宁长海的一个岛屿)副总兵时,邻近的皮岛发生明军哗变。
尚可喜果断出击,平定哗变,立下战功。然而不久后,皮岛新任总兵沈世魁指责他“擅杀”,意图治罪。面对不公,尚可喜心生不满,最终率领数百兵丁向后金投降。此后,他屡次为后金充当先锋,参与对汉人的攻伐和掠夺。随着后金改国号为“大清”,尚可喜被封为“智顺王”,深得器重。
对于杀父之仇,尚可喜似乎选择遗忘,但对于昔日的冤屈却耿耿于怀。他抓住机会率军攻占皮岛,亲手处决了与自己结怨的沈世魁。随后,在多尔衮入关的关键战役中,尚可喜表现突出,为清朝立下汗马功劳。
1649年底,尚可喜派遣手下大将粟养志突然袭击南雄,大败明军,屠城之后迅速攻陷韶州。清军一路势如破竹,英德、清远、从化等地相继失守,直逼广州。这一系列军事行动,进一步巩固了清朝在南方的统治地位。
1650年二月,清军抵达广州,并在白云山依山扎营。当时负责防守广州的是南明将领杜永和将军,他曾是李成栋的副手。面对清军的进犯,杜永和早有准备。他不仅在广州城周边广泛布置炮台,还下令挖掘三道壕沟,使河水与海水相连,仅在西北面保留一片陆地,从而让广州形成易守难攻的地势。
尚可喜多次派人劝降,但杜永和始终拒绝投降。南明守军誓死抵抗,广州城内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积极参与守城战斗,展现出顽强的意志。
由于广州城难以迅速攻克,尚可喜与耿继茂决定将部队分为两部分,采取长期围困策略。他们一边进行消耗战,一边寻找破城的机会。在此过程中,清军四处抓捕百姓,强迫当地居民为他们挖掘壕沟、修建堡垒。
这场广州守城战持续了整整十个月。清军不断发起猛烈进攻,而南明军队则拼死防御。双方反复厮杀,导致数万名士兵和平民伤亡惨重。加上湿热天气引发的疾病,城内外尸横遍野。然而,由于广州城墙高耸、防御坚固,清军始终未能成功攻下这座城市。
在局势僵持不下之时,明朝驻守西门的将领范承恩背叛投敌,打开城门迎接清军,致使南明军队的努力付诸东流。这个叛徒原为淮安的小吏,在乱世中投机取巧,混迹军营成为将军,但实际上既无谋略也无勇武,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因此在军中备受轻视。
通常来说,那些缺乏能力的人往往自尊心极强,对他人的评价极为敏感。
某日,为了给永历帝祝寿,城中的将领们齐聚一堂。广州主将杜永和酒后失言,嘲笑范承恩是“草包”。就因为这简单的两个字,范承恩怀恨在心,暗中与清军勾结投降,最终导致广州城被清军攻破。他不仅背叛了南明,还亲自带领手下挖开了保护炮台的水堰,为清军快速攻占战略要地提供了便利。
尚可喜则展现了出色的表演天赋。他命令士兵抱草填平水洼后,亲自指挥亲兵用长斧砍开外栅栏。进攻前,他故意脱下盔甲,装出要冲锋陷阵的模样。他的亲兵们纷纷劝阻,甚至有人抱住这位“王爷”,阻止他率先登城。
尚可喜突然拔出腰刀,假装要自刎,大声疾呼:“士兵攻城不下,你们又不让我上,我如何向大清皇上交代?今天我就死在这里吧!”他的亲兵们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即奋勇向前,争先恐后地冲向城墙充当肉盾,带领清军冒死攻城。
在广州保卫战中,南明军队展现了非凡的勇武精神,誓死守护城池。然而,由于叛徒范承恩开启西门,加上清军新部署的红衣大炮轰塌了数十丈长的城墙,守军最终难以支撑。
经过半天的激烈肉搏战,近万名明军英勇战死,另有两三万名明军战士落入海中不幸溺亡。眼看城池失守,杜永和只能选择登船撤离,但他后来在琼州投降清朝,未能坚持到底。1650年11月3日,广州城陷落。
攻入广州后,尚可喜大为震怒,下令进行屠城。根据各类史料与笔记记载,清军在广州城内屠杀了二十多万人(并非《橡坪诗话》所称的六十多万),鲜血汇流成渠,尸体堆积如山。
据《广州城坊志》作者黄佛颐所述,广州方圆四十里范围内,最后仅余七人生还。当时在中国传教的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Martin Martini)在其著作《鞑靼战纪》中描述这场惨烈的大屠杀:
“他们(清军)不分男女老幼,一律残酷杀害,士兵们挥舞着刀剑高喊:‘杀!杀!杀死这些反叛的蛮子……’直到12月6日,他们才发布布告宣布停止屠戮。除去攻城时阵亡的人数,他们已经屠杀了十万人。”
卫匡国估算的数字,仅是他亲眼目睹或耳闻的部分。实际上,广州周边地区被屠杀的居民数量远超这一数字。
在南明抗清的战场上,有一支特殊的队伍——信仰伊斯兰教的“达官兵”。他们原为元朝残军,在明初归顺明朝,成员包括蒙古人、色目人等少数民族。因回回人数量众多,明朝官方称其为“达人”“达官兵”或“土达”。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三位殉国回族将领是羽凤麒、马承祖和之浮,他们被誉为“教门三忠”。
为了纪念这些为南明牺牲的英雄,明代遗民诗人陈恭尹曾作诗颂扬羽凤麒:
天方为教本坚刚,受命先朝卫五羊。生死只徇城下土,姓名不愧羽林郎。
血流大地终成碧,骨化飞尘久亦香。世禄几家能矢报,为君歌此问苍茫。
然而,历史的车轮并未停下。尚可喜攻占广州后,坐镇指挥,并在广州旧城大兴土木修建藩王府,与耿继茂共享奢华生活。
珠江流域自古富庶,加之市舶贸易之利,尚可喜财富累积如山,甚至用上好的玉石雕刻了一对石狮子置于王府门前,极尽奢华。而饱经战乱的广东百姓却承受着沉重的负担,他们的血汗成为点缀豪华府邸的代价。
后来,有人向清廷上书,指出广东难以承受“二王”盘剥,耿继茂因此被调往四川(后改广西、福建)。自此,广东成为尚可喜一家的专属地盘。
尚可喜在未完全放下武力之时,便急于寻求精神上的救赎。在广州任职期间,他对佛教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不仅铸造了大量佛像,还督建了许多寺庙,例如现今广州的华林寺、海幢寺和光孝寺等。然而,这些行为耗费了巨额的民脂民膏,实际上是为了他个人及家族的所谓“修行”而牺牲了民众的利益。
《鼎湖山志》中收录了一封尚可喜写给庆云寺住持的信件,其中提到:
“……(我)当年率师入粤,屠戮稍多。虽说是战事激烈,难以分辨敌我,但血流成河,恐怕有违天和。每每反思,内心深感愧疚……”
这封信无意间揭示了他在攻占广东时所犯下的严重罪行。因此,他大肆供奉佛祖、资助僧侣,无非是希望借此为自己与家人祈求福报,消除灾祸。
康熙十二年,吴三桂起兵反清。
次年,耿仲明的孙子耿精忠在福建响应。到了康熙十五年,尚可喜的儿子尚之信更是软禁并胁迫自己的父亲,也加入了吴三桂的叛乱阵营。由此,“三藩”联合反清的局面形成,史称“三藩之乱”。
当得知儿子参与叛乱时,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又气又急,尚可喜甚至以自缢表达内心的愤懑,虽被救回,但不久后仍忧惧而逝。
随着吴世璠势力渐衰,尚可喜之子尚之信反复无常,最终向清廷投降。待天下安定,清朝政府却以各种借口处死了尚之信及其数名兄弟,并没收了尚家的所有财产。
然而,尚可喜还有众多后代,多达百余人,并未全然遭到屠戮。其主要原因在于,当清廷派人开棺查验时,发现尚可喜身着满清服饰,这一举动深得康熙帝欢心,被认为是对大清忠诚的表现,因此赦免了其余家族成员的死罪。尽管如此,尚氏家族其余人员还是被遣返回尚可喜的辽东故乡,过着流放般的生活。
历史常常令人感慨命运的不公:袁崇焕一心为国,却被冤杀,且无后人承继香火;而尚可喜,这位背离民族大义、作恶多端之人,不仅子孙繁衍,其后代还在近代为其翻案,称其“顺应潮流,与时俱进”,这无疑是天大的讽刺!
是非成败,转眼成空,但正义与良知永不磨灭。尚可喜,这位在广州制造血腥屠杀的刽子手,必将永远铭刻在中华民族的历史耻辱柱上,成为反面教材,警示后人。
瞿式耜桂林殉节孔有德的军事行动与尚可喜几乎同步展开。顺治六年,孔有德在平定湖南后,率军挺进广西,成功攻克战略要地龙虎关,并迅速占领全州,随后直逼桂林城下。
面对清军的步步紧逼,永历政权的留守大学士瞿式耜展现出了非凡的气节,他以烈士之心坚决不逃,为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留下了一段浓墨重彩的爱国佳话。关于瞿式耜在桂林的英勇表现,其子瞿元锡所著的《庚寅始安事略》中有详细记载。
当时,桂林城内及周边驻扎着数万名南明守军,其中赵印选、胡一青、王永祚所率领的滇军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然而,令人痛心的是,尽管士兵们尚可作战,但将领们却多为庸碌无能之辈。这些将领不仅因争饷夺利而内讧不断,更毫无忠孝仁义的观念。在大敌当前之际,他们并未将心思放在如何坚守战略要地、保卫城池上,而是日夜盘算如何谋取更多私利。这种内部矛盾和腐败最终导致了桂林的失守。
瞿大学士口干舌燥地向几位军官阐述“忠义”之道,却如对牛弹琴。更令人震惊的是,当瞿式耜派人催促桂林周边留守的将领移营备战时,竟发现各营早已空无一人。
将士们不辞而别,集体逃亡。于是,在清军前锋尚未到达之前,明军已自行溃散殆尽。对此,瞿式耜捶胸顿足,愤愤叹息道:“朝廷以高爵厚禄待他们,百姓用血汗供养他们,如今竟连一箭未发就四散奔逃,真是猪狗不如!”
此时的桂林城内,士兵和将领均已逃得干干净净,就连瞿式耜的家仆也纷纷逃离。幸好还有些许良知尚存之人,南明总兵戚良勋带着几名士兵,牵着两匹好马赶来,劝瞿式耜赶紧出逃。
然而,瞿大学士怒目圆睁,大声叱责道:“你们这些武将,想走便走!我今日即使逃走,也不过是多活几日。自古至今,谁人不死?但我死也要死得明白,如何有脸面去见地下的祖宗!不要再啰嗦,否则休怪我拔出尚方宝剑!”戚良勋闻言愣住片刻,随即掉转马头,飞奔而去。
瞿式耜身着明朝官服,端坐于府署之中,四周寂静无人。忽然,大门被推开,一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瞿大学士定睛一看,原来是总督张同敞。此人非同寻常,乃是万历年间赫赫有名的张居正阁老的曾孙。当年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祯皇帝自缢殉国,众多文武官员纷纷投降,时任中书舍人的张同敞却毅然逃离京城,前往南京投靠弘光政权。弘光政权覆灭后,他又逃至福建,加入隆武政权。因老家在湖广,隆武帝命他前去招抚那些首鼠两端的“流贼”残军。
可惜不久之后,隆武帝在汀州遇害。得知噩耗,张同敞仰天大哭,悲痛欲绝,甚至泣血。后来永历帝在端州继位,张同敞立即前往依附,始终作为大明王朝的忠诚之臣。
张同敞刚巡视完周边防务返回,远隔江水眺望桂林城内一片死寂。他向逃难的百姓询问后才得知,明军早已逃离,桂林此刻竟成了一座无人防守的空城。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但张同敞依然毫不犹豫地孤身单骑,毅然决然地踏入这座危城。
瞿式耜见到张同敞到来,心中略感宽慰。他劝说道:"我受命留守此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而你是军中要员,理应随军转移。或许这样天下还有转机,希望你能离开这里。"
张同敞淡然一笑:"瞿公能为国捐躯,难道我就不能吗?"两人相视而笑,豪情满怀。
随后,一直陪伴着瞿式耜的老兵献上酒来,两位英雄对饮畅谈,彻夜未眠。窗外夜雨淅沥,远处火光冲天,而城内却寂静无声。
天将破晓时,老兵来报:"清军已经入城!"但二人依然举杯饮酒,神色自若。
黎明时分,瞿式耜平静地对张同敞说:"我们为国尽忠的时候到了。"
清军闯入,大声呵斥质问。很快一队士兵冲进来要绑缚二人。瞿式耜从容站起,镇定地说:"我们已在此等候一夜,何须捆绑。"
当时大雨倾盆,两人被押解着在泥泞中艰难前行许久,才来到桂林城内的靖江王府,面见清朝定南王孔有德。
根据瞿式耜的《临难遗表》记载,当时孔有德气势非凡,“甲仗如云,武士如林”。
面对如此阵势,瞿式耜与张同敞却毫无惧色,抱定必死的决心,傲然站立。
孔有德坐在虎皮垫上,他早闻瞿式耜忠义之名,便拱手恭敬地问道:“哪位是瞿阁部先生,请坐下说话。”
瞿式耜回答道:“我就是大明留守督师瞿式耜!我们中原人不习惯席地而坐。桂林已失,我只求速死,还有什么可说的!”
孔有德并未动怒,反而温和劝说道:“我在湖南就听说瞿阁部坚守桂林。如今进城更知二位毫不畏惧,故意留在此处不走。本王绝不会杀害忠臣,先生何必求死?甲申年闯贼入京,我大清已为先帝(崇祯)报了仇,并且按礼节安葬。明朝人应该感恩戴德。现在局势如此,天意可见!希望瞿阁部不要自寻苦楚。从今以后,我掌管兵马,您帮我管理钱粮,安抚百姓,一同为大清效力。”
瞿式耜轻蔑一笑:“我为永历皇帝效力,怎能为胡虏效命!”
孔有德面色稍变,但仍强忍着说:“我已封王,对您来说并不算屈尊吧。”
瞿式耜嗤笑道:“安禄山、朱泚这些唐朝叛将都曾称王,那不过是卑贱的王爷罢了!”
孔有德面红耳赤地争辩道:“我是孔圣人的后代,因时势所迫才为大清效力,事情已经这样了,瞿大人何必如此固执。”
一旁的张同敞大声喝道:“孔有德你这贼人,休得玷污孔圣人。你以前不过是毛文龙手下倒尿壶的奴才,也敢自称是圣人之后!”说着就冲上前去扇了孔有德两记耳光。
一句话戳穿了真相,让人震惊;一巴掌打得人疼痛难忍。
孔有德勃然大怒,立刻命令士兵将张同敞五花大绑,并逼迫他下跪。然而,张同敞毫不屈服,依旧破口大骂。
孔有德暴怒之下,夺过卫士手中的铁锤,狠狠砸向张同敞,生生折断了他的双臂。接着,他又挥拳击打,硬生生打瞎了这位忠臣的一只眼睛。即便如此,张同敞依然毫不退缩,继续大骂不止。
目睹此情此景,瞿式耜义愤填膺,大声呵斥道:“这位是大明宫詹司马张同敞,自愿入城与我一同赴死。你们这些卑劣之徒,怎可如此凌辱一位真正的义士!”
孔有德仍不死心,继续劝降道:
“我二十岁左右便起兵于海上,如今已南面称王。投诚大清后,我手握旄节,被封为名王。瞿公啊,若您今日归降,明日便可与我一样成为大清的重臣。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自甲申(1644年)以来,大清入主中原,短短五年间便统一南北。
大清军队所到之处,县无不破,州无不完!天时人事的走向,您应该很清楚了吧!瞿公您守此孤城以抵御天下,屡次挫败大清强兵,您的才能早已为天下所知。若能投降,必能转祸为福,成就非凡功业。否则,只是徒然牺牲性命,血染荒野,又有谁会记得呢?”
瞿式耜听罢,冷笑一声,轻蔑地说道:
“你身为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既不能尽忠于本朝,又无法凭自身能力逐鹿天下、称孤道寡,却甘愿沦为他人的鹰犬。如今,你还想用所谓的‘俊杰时务’之辞来欺骗我们这些顶天立地的男儿?
古有少康、光武二帝,皆能中兴复国,天时人事的变化,谁能说得准?我身为阁部大臣,承蒙朝廷厚恩,位至三公,兼封侯伯,一直立志殚精竭虑,扫平中原。可惜壮志未酬,深感愧对国家。即便面对刀锯鼎镬,也难以赎回我的罪责。至于其他废话,就不要再多说了!”
孔有德劝降失败后,将瞿式耜和张同敞软禁在城北的一处房屋中。虽然提供精美的饮食和舒适的床帐,以贵宾之礼相待,但不断派人前来说服他们投降。面对说客,瞿式耜始终痛哭呼喊“大明”,而张同敞则一直大骂来人。
那些劝降的人都无奈地离开了。
孔有德送来的精美食物,被二人斥为“猪狗之食”,直接掀翻在地上。饿了四天之后,一位前明礼部主事给他们送来食物,二人才接受并食用。
在被囚禁期间,两人相互唱和,各自写下了十多首诗篇,总称为《浩气吟》。
边臣死节亦寻常,恨死犹衔负国伤;拥主竟成千古罪,留京翻失一隅疆。
骂名此曰知难免,厉鬼他年讵敢忘;幸有颠毛留旦夕,魂兮早赴祖宗旁。
张同敞的《和浩气吟》仅存一首如下:
连阴半月日无光,草蕈终宵薄似霜。白刃临头唯一笑,青天在上任人狂。
但留衰鬓酬周孔,不羡余生奉老庄。有骨可抛名可断,小楼夜夜汗青香。
他还写下了《自诀诗》一首:
一月悲歌待此时,成仁取义有谁知。衣冠不改生前制,名姓空留死后诗。
破碎山河休瘗骨,颠连君父未舒眉。魂兮懒指归乡路,直往诸陵拜旧碑。
孔有德劝降无果后,转而提出一个折中方案:如果瞿、张二人愿意剃发为僧,便可视为放弃抵抗,从而免于一死。
瞿式耜坚决回绝道:“今日要我们出家为僧,实则就是要我们剃发。剃发即为投降,我等宁死不屈!天下岂有剃发降敌的大明督师?”
被囚禁一个月后,瞿式耜对张同敞叹息道:“我二人苟活至今已四十日,实属偷生未决。知我真心者,视我如苏武般忠贞;不知我者,或许会将我比作李陵般的叛徒。此中是非,又如何向世人交代?”
随后,瞿式耜亲笔写下一封信,故意交由一名老兵送出城外,递交给驻扎在桂林附近的明将焦琏。信中写道:“桂林城内尚有众多未曾散去的大明将士,城内驻守的多为假虏(投降清朝的汉兵)。若援军大举到来,这些人必定会倒戈相向。”
然而,这名老兵尚未出城,信件便被新近投降清朝的明将魏元翼搜出。
至此,孔有德终于决定处死瞿式耜与张同敞。他深知拖延时日恐生变故,惟恐二人引来明军,致使桂林得而复失。
魏元翼,这位曾为南明效力的督粮官,因贪婪无度而遭到瞿式耜与张同敞的惩处。怀恨在心的他,一直寻找机会报复二人。最终,他找到了一名老兵身上的密信,并借此向孔有德进谗言,鼓动其对瞿、张二人下杀手。
十一月十六日清晨,清军突然打开城门,声称要“请瞿阁部、张大人议事”。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瞿式耜却神色自若,镇定地对来人说道:“请稍等片刻,让我先写完《绝命词》。”随后,他沉着提笔,写下了一首慷慨激昂的绝命诗:
从容赴死随城亡,千古忠臣志未央。
三百年来恩泽厚,头颅虽断满天香!
完成诗稿后,瞿式耜与张同敞整理好衣冠,面向南方行五拜三叩大礼,以示辞别明朝皇帝。他们将诗稿放置于案上,携手并肩走出门外。
出门之际,瞿式耜笑着对张同敞说:“我们多活了四十天,今日终能死得其所!”
张同敞则振作精神,大声喊道:“此行快哉!我死后定化作厉鬼,为国杀贼击虏!”说罢,他从怀中取出珍藏的网巾戴在头上,表示要穿戴整齐去地下见先帝。
二人被押至桂林城北的叠彩山。
瞿式耜望着眼前的美景,感慨道:“我平生最爱山水,此处风光甚佳,可以安心赴死了。”刽子手们也被二人的气节所震撼,战战兢兢地举起刀执行命令。
据瞿元锡记载,行刑之时,“骤雨狂风突至,空中连响三声惊雷”,让孔有德闻之大骇。桂林城中的百姓听闻此事,无不痛哭流涕,为两位忠臣的壮烈殉国而悲恸不已。
广州与桂林相继失守,祸不单行。消息传来,正在梧州的永历帝惊恐万分,急忙登船,仓皇向南宁方向逃去。
途经浔州时,南明庆国公陈邦傅见大势已去,心生歹意,企图劫持永历帝以换取清朝的信任。然而,永历帝似乎预感到了危险,在大雨倾盆之时,他命令船工冒雨奋力划船,迅速逃离险境。
由于对南宁方向高一功所率“忠贞营”的畏惧,陈邦傅并未敢继续追击永历帝。于是,他转而寻找其他机会。假借议事之名,他带兵突袭驻扎在永安的明朝宣国公焦琏。
毫无防备之下,焦琏被陈邦傅亲手杀害,其首级成为了陈邦傅向孔有德投降的“见面礼”。这位历经百战的将军,最终却惨死于叛徒之手。
随后,陈邦傅主动请缨,愿意为清军充当向导,带领部队进攻南宁。
孔有德虽对陈邦傅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对“平蛮将军”大印颇为看重,因为这枚大印在广西境内对少数民族土司具有极大影响力。
得到大印后,孔有德将陈邦傅软禁于桂林,并未给予任何官职。后来,李定国攻入桂林,将这个叛徒押解至贵阳闹市,施以剥皮凌迟的极刑。
随着瞿式耜的牺牲,广东与广西大部分地区相继沦陷。永历朝廷从此更加风雨飘摇,处境岌岌可危。
来源:诗情画音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