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别以为跟我有婚约就是世子夫人,即便我娶你,我也不会喜欢你!」
我拿着婚书入侯府的第一天,俞景澄就说:
「别以为跟我有婚约就是世子夫人,即便我娶你,我也不会喜欢你!」
「你永远代替不了她的位置!」
我知道,他有一个白月光。
但我无所谓,我是为了他的断腿而来。
他站起来那天,我请辞。
俞景澄却不准我走:「你是我的未婚妻,你要去哪!?」
我笑说:「世子,婚书是假的。」
我拿着婚书入永安侯府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俞景澄不会喜欢我。
房门被推开时,一只青瓷茶盏迎面飞来:「滚!」
我躲避不及,额角划开一道血痕。
俞景澄冷冷地看着我,恨不得把我吃了的痛恨。
他生得极好,剑眉星目,可惜眼中戾气太重,生生折了三分俊朗。
我不慌不忙,只轻轻拭过额头血迹,依礼行礼,礼数周全。
「别以为拿着婚书上门,你就是永安侯世子夫人。」
「即便我娶你,本世子也能让你守活寡,我心中有人,你永远别想可以……」
我点点头。
「我知道,是鄠县主簿的小姐,京城第一美人。」
我不喜欢他,无所谓他喜欢谁。
「可是,上个月已经嫁给二皇子了,皇子配美人,京中美谈。」
我语气淡漠,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满屋下人,噤若寒蝉。
俞景澄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我看着他的脸,视线下移,落在他盖着锦毯的腿上,问:「世子为何一直坐着?抬头跟我说话不累吗?」
下一句:「抱歉,忘了你不良于行。」
抽气声此起彼落。
俞景澄脸色铁青:「滚!」
案几掀翻,那纸通红的婚书也飘落在地,我府身拾起,慢条斯理地掸去灰尘,丫鬟怕极了,推搡着我快走。
转身时,俞景澄大发脾气,一连摔了好多东西。
我歪头听了听,不由得感叹,他脾气好坏。
回房后,翠珠给我端来热水,边帮我擦血迹,边道:「姑娘莫怪,世子以前脾气不是这样的。」
我点点头。
这我也知道。
俞景澄是永安侯世子,幼承庭训,是个六艺俱全的风雅公子,可惜,半年前在马球场上落马,双腿皆折,从此成了个废人。
他的白月光虽虽是小官之女,但容颜无双,是京城第一美人,两人郎情妾意。
我却在这个时候,拿着婚书上门,消息传出没多久,白月光就嫁给了二皇子。
在俞景澄心里,我就是抢了他白月光正妻之位的恶人。
他怎么想我的,我毫不在意。
我进府,是为了他的腿。
我是叶家长女,早年侯府对我父母有恩,俞景澄瘸了腿,世家贵女不肯嫁他,我父亲为了报恩,便让我来嫁。
但我不想。
我跟父亲对赌,如果我治好了他腿疾,替叶家还了恩情,就将我从叶家除名,从此跟叶家一刀两断。
这才是我的目的。
喜不喜欢的,对我这种连活着都要很努力的人来说,是种奢侈。
俞景澄摔坏了许多东西,婆子们花了半天时间清扫。
我路过,停下脚步。
「这些都不要了吗?」
「回叶姑娘的话,世子说不要了。」
俞景澄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磕了角的鎏金香炉熔了可以换白米十袋,脏污的锦帛缝缝补补还可以做一件小衣。
我蹲下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在废墟中翻翻检检起来。
翠珠惊叫:「叶小姐,您可是河东节度使的千金,这都是些废物……」
我没理她的话。
半日功夫,这些「废物」便换了十两银子。
我掂着钱袋回府,正想着这钱该怎么花的时候,身后传来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音。
俞景澄好像知道我变卖了他不要的废物,专门等在门口奚落我。
斜眼一瞥,满脸讥讽:「贪得无厌。」
我晃了晃钱袋,不痛不痒:「世子,多谢了。」
2晚间,老侯爷发话,以后俞景澄的起居由我照顾。
俞景澄虽然是个废人,但他心高气傲,并不觉得自己废,只要有什么诗会晚宴,该给他的帖子,他一律照应。
不过是坐轮椅去而已,对他人侧目,毫不在意。
兰陵诗会在燕王府举行,老侯爷让我随行。
俞景澄嗤笑:「兰陵诗会人才济济,不是通点文墨就有资格参加的,你要敢给我丢脸,我就……」
我就什么,他没说完,好像这些威胁人的话,他并不是很擅长。
「世子,其实我也不想去,不如你跟老侯爷说说看,我就不随伺左右了。」
俞景澄又生气了。
他一向孝顺,不会忤逆父母,既然老侯爷让我随行,他哪怕是做个样子,也会应了侯爷的话。
我第一次在诗会上露面,收到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得知我是俞景澄未婚妻,众人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
「能入俞世子眼的,想必也是位才女。」
有人哄闹着让我作诗。
「抱歉,我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我直白坦荡,倒是那人尴尬莫名,讪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化了一场尴尬。
席间,众人斗诗斗,我在努力吃茶点。
这种场合,茶点只是点缀,唯有我,没见过做得那么精致的茶点,吃得专心致志。
俞景澄坐在我一旁,脸色如墨,咬牙低斥:
「丢人现眼!」
他想必是后悔没有跟老侯爷拒绝带我出来。
他瞥见我手里的绿豆糕,不知道怎的,好像瞬间受到了刺激,猛然伸手,用力扫落:「你也配吃这东西吗!?」
绿豆糕滚落地上,碎成几瓣,脏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脾气真大。
诗会进行了一半,俞景澄对我嫌恶至极,借口去去解手,多瞧一眼都嫌多余。
他迟迟未归,我起身走了出去。
在后花园里,远远地瞧见了他的侍卫守在一边。
俞景澄在湖边凭栏喂鱼,膝上搁着一个食盒。
不远处,一道窈窕身影款款而来。
3那人便是俞景澄的白月光。
云芳。
她已嫁作二皇子妃,青丝高挽,珠钗微颤,美人迤逦娇媚,活像一幅活过来的仕女图。
难怪俞景澄对她念念不忘。
我看了一眼,已移不开眼。
俞景澄在这里,原来是为了等她的。
云芳经过花园,见到俞景澄,略微显得有些诧异。俞景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相谈甚欢。
翠珠说得没错,俞景澄温和有礼。
他的怀脾气,只是对我。
我静静看着,心里没有半分恼意,我早已习惯被人这般对待。
湖边,两人低声交谈。
我远远站着,心想不太好,她现在是二皇子妃,这一幕若是让别人瞧见,不知要有多少流言蜚语。
我贴心地守在门洞外。
俞景澄将膝上食盒递给云芳。
我眯眼细细一看,那食盒是从府里带出来的,装的是我刚才尝过的绿豆糕。
原来那绿豆糕是给她的。
此时,脚步声传来,二皇子正朝这边走来,我快步上前,故意拔高了声音:"民女见过二皇子!"
那绿豆糕终究是没给到佳人手里。
云芳已飞快绕过廊道从另一边走来,神色从容,上前挽住二皇子的手臂,小鸟依人:「殿下。」
二皇子浑然不觉,笑着携她离开。
俞景澄留在原地,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眸色沉沉。
并没有人发现他们短暂的私会。
侍卫推着他过来,他见到我,眼底那点未散的温柔瞬间冷了下去:「要你多事!」
莫名其妙。
我帮他把风还不对了?
诗会结束时,已近黄昏。
我最后一个踏出门槛,却发现永安侯府的马车早已不在,府门小厮告诉我,俞景澄刚走。
「无妨。」
他腿脚不好,马夫不敢颠簸,马车走得不比人快多少,我走快两步,便能追上。
但才小跑出去不远,俞景澄的侍卫折返回来,脸上带着几分不忍,道:「世子说,马车拥挤,让姑娘自己回去。」
说完,便策马回去复命了。
三月天,烟波不定,方才还斜阳瑟瑟,转眼间雨点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我躲到屋檐下,看着长街漫雨,模糊得像笼着一层轻纱。
他连一把伞都没有给我留下。
天黑,雨停。
金陵有宵禁,若是入夜后还在街上游荡,少不了一顿官司。
出门时我身上没带银子,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不便住客栈,我却记得旁边的小山后有个破庙。
想到这,我便提起群裾往山上走去。
破庙里,已经住着几个衣衫褴褛的穷苦妇孺,她们抬头看我,眼里带着警惕和惊怕。
我取出在诗会上偷偷带出来的枣糕,「我明早就走,绝不打扰。」
这些事我做过无数次,轻架就熟,自然无比。
4次日清晨,我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侯府侍卫已将破庙团团围住。
我揉着眼睛醒来,只见俞景澄悬着一张冷脸在我头顶,气急败坏:「你睡得还挺香!」
翠珠小跑了过来,「叶姑娘,侯府找了你一夜,世子都急坏了!你怎么在这种地方?」
他会急,也是怕老侯爷骂他,故意将我丢在半路。
我理了理鬓上草屑,站起身来。
俞景澄一身锦袍,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是傻子吗?不会亮腰牌给巡逻的人看,让他们送你回府吗?」
他看我一身狼狈,口不择言:「犯贱给谁看!?」
他恶言恶语,我充耳不闻。
只是眨眨眼,掂了一下腰间府牌,「在腰牌……还有这用处?」
俞景澄愣了愣,怒极反笑:「堂堂节度使千金,竟连这都不知道?」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又取笑上:「不愧是乡下来的。」
我跟着俞景澄慢吞吞地下了山。
马车前,我提起裙摆,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我没留意,已一步跨了上马车。
微微侧过头。
俞景澄迅速收回手,好像碰到我会脏了他的指尖似的,欲盖弥彰地在摔下帘子。
「粗鄙。」
马车上,我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一夜未进食。
俞景澄闭眼假寐。
我悄悄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包着几块稀碎的绿豆饼,我捻起一点,正要送入口中,俞景澄却突然伸手打落。
「你瞎了吗,什么脏东西都能吃!?」
手背隐隐生疼。
我垂眼,深深叹了一口气,本来可以吃的,现在不能了。
绿豆糕滚在地毯上,碎成了渣。
俞景澄低头一看,好似有些僵住,突然哑了。
这绿豆糕是昨日诗会上他打落在地的,我又捡了起来。
回府后,我房间连续几日都多了一碟绿豆糕。
翠珠高兴说是俞景澄让人送来的。
「原来叶姑娘喜欢绿豆糕。」
「姑娘,奴婢看世子对你还是有心的。」
我只是笑笑。
真心还是假意,其实还是很好看出来的,他不过是觉得有些愧疚罢了。
绿豆糕吃了两天便腻了, 这些富贵吃食,我这吃糠咽菜的肠胃适应不了。
但他对我有些愧疚,也许是件好事。
说不定他会听我的话呢。
5打定主意,我将自己收拾了一翻,然后对着铜镜练习,努力温顺一笑,看起来显得真诚又不造作。
然后挑了个他心情好的时候,亲自去谢他绿豆糕。
俞景澄正倚在窗边看书。
连眼皮都未掀,冷哼了一声。
「你别在我父亲母亲面前嚼舌根就行。」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视线落在他腿上:「我在太原的时候拜过师,会些医术,有时西关战乱,我也会去军营帮忙。世子的腿,我能看看么……」
可指尖还没触到他腿,俞景澄猛地挥袖,用力挥开我的手。
他像一只刺猬,瞬间剑拔弩张。
「不用你管!」
「要你给我献殷勤!我说过, 我不会喜欢你的,收起你的小心思!」
我眉头皱得老高:「我没要你喜欢我,我只是……」
我没说完,已被他的侍卫请了出门。
翠珠在廊下等我,叹了口气:「自从太医都说他腿好不了之后,侯爷找来多少民间圣手,世子一个都不肯见。」
「叶姑娘,你别白费力气又惹世子不高兴了,以后嫁进来,夫妻日子还怎么过。」
他这是讳疾忌医,怕下一个大夫跟他说,你没救了。
我是真不明白他。
世道糟乱,蝼蚁偷生,野狗见到一个包子尚且抢着吃活命,他好好一个七尺男儿,竟然怕了。
我想了想,可能还是他过得太顺遂的原因。
没有苦过的人,尝了一点苦,就不敢再尝二口。
午时,我如约去见了师父,回程时,看见云芳带着丫鬟在长街上走着。
车水马龙,一个挑货郎经过,百斤重的杂物就要往她身上撞,我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云芳惊魂未定地抚着心口,「谢谢姑……」
她看清了我的脸,微微一怔。
「我记得你,你是俞世子的未婚妻。」
我没有否认。
她目光很柔,有些失落,街上不便多说 ,只轻声道:「以后,劳姑娘照顾世子,是我对不住他。」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 我也不感兴趣。
云芳转身要走时,我突然叫住了她。
「二皇子妃能否帮我一个忙?」
回府后,我故意在俞景澄面前提起此事:「今日若不是我恰好在场,皇子妃怕是要受重伤。」
我叹了口气,举起自己淤青的手臂。
「若当时世子也在就好了......可惜,世子的腿……」
俞景澄一言不发,搁在腿上的手募地收紧。
我没再多说,退了出去。
对付这些情爱中的青年人,激将法还是有用的,过了几天,一个游方师太敲响了侯府大门。
她拿的是云芳亲笔署名的推荐信。
这是近一年来,俞景澄唯一愿意见的大夫。
6灰衣洗得泛白,师太脸上灰扑扑的,明明是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容,却疏淡得让人不敢靠近。
师太合十:「贫尼慈航,病人在哪?」
自带一种让人肃而起敬的威严。
二皇子妃所荐,老侯爷和夫人不敢怠慢,忙请去俞景澄的院子。
帘帐低垂,侯爷和夫人在外间来回踱步,茶盏凉了又换。
我也在一边垂眸静待。
师太出来时,侯爷夫妇迎了上去,「师太,如何?我儿的腿……」
她言简意赅:「能治。」
两老喜极而泣,老夫人更是拉过我的手,连声道:「阿离,景澄的腿就靠你们师徒了!」
「治好了他的腿,你就是我们侯府的大恩人!」
慈航师太正是我师父。
为了让俞景澄配合治疗,我已跟侯爷和夫人商量好,先瞒着他。
老夫人让我着手安排师父的住处,她清苦惯了,只要了一间最偏僻简陋的房子落脚。
待打扫的丫鬟散去,师父淡淡说:「叶离,我只等你半年。」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师父在庙中苦修大半生,她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在化作一抔黄土前,要下山行医救苦。
我想跟她去,早说好的了。
只待我还清了叶家生恩。
7师父给俞景澄药浴,药浴完会腿麻。
我端着针囊进房时,他正昏昏沉沉地半倚在榻上。
冰凉的银针刺入皮下,俞景澄似有所感,猛然睁开眼,一低头便看见自己的裤腿被卷到了大腿根,瞬间耳根通红。
「你……不知羞耻!」
我半跪在床边。
这情况若是放在他四肢健全的以前,定然会一脚踢开我,可如今他也就只能攥住被褥,咬牙切齿地瞪我。
我不明白他难为情个什么劲。
连舌头都打结:「你你你……你别以为做点小恩小惠我就会感激你!」
我头也不抬,继续摆弄银针:「师太是出家人,男女有别,多有不便。」
「小丫鬟们又不想看你的瘦巴巴的腿,只能我代劳了。」
「世子,你我都担待些吧。」
他忽然噎住,半晌才闷声问:「.......真有那么丑?」
我琢磨了一下:「三条腿都快那么细了。」
俞景澄彻底哑火,抿唇不说话了,一张脸也红成了猪肝色。
可终于安静了。
隔着帘子,师父报穴位,我则捻着银针,一针一针落下。
忽然,俞景澄问:「你跟师太……不像第一天认识。」
「倒像是认识了许久。」
我怔了怔。
面不改色胡诌:「医学一家,我与师太一见如故。」
俞景澄盯了我片刻,没再追问,闭上了眼。
内外兼养治之下,俞景澄的双腿知觉越来越清晰,一段时间的酸麻之后是剧痛,剧痛起来时,忍不住乱动。
我扎针扎得捉襟见肘。
「别动!」我用力按住他小腿。
他又面红耳赤:「你、你、你一个大姑娘!」
「疼是疼了点,再疼你也得忍着。」
不然扎错了穴位,我可要前功尽弃了。
俞景澄全身上下,硬成了一跟人棍。
每每一次治疗后,俞景澄都会满脸通红,像只煮熟的瞎子,然后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云云。
我权当没听见,只管收拾针囊。
三个月时间,俞景澄的双腿已能活动,侍卫去通报时,夫人更是激动得打翻了茶盏。
侯府想设宴酬谢师父,但师父婉拒。
师父只淡淡道:「贫尼是受人所托,并非为财。」
她不着痕迹看了我一眼。
俞景澄在侍卫是搀扶下,艰难跪下,郑重地拜了三拜:「师太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这是再生之恩,师父受得起他这三拜。
拜完后,他转头躺回榻上,对我依旧冷漠。
回到房时,翠珠撅嘴为我抱不平:「世子真是的……明明姑娘也是劳苦功高,怎么也不谢你一下。」
「姑娘,你别伤心,日久见人心,假以时日,世子一定看见你的好。」
我摇摇头。
这点小事,有什么值得伤心。
我不需要他言谢,只要他站起来,能跑能跳,就是对我最好的答谢。
床缝里摸出荷包,我把里面的银子数了又数。
除了进府时卖废物的银子,侯府每个月还有月银,现在加起来有小五十两了。
约莫再过几个月,俞景澄变能走了。
这些银子用来做盘缠,正好。
8入秋时,宗室子弟在行宫猎场举行秋猎。
这是自诗会后,俞景澄第二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宗室子弟里,也是有人跟他不对付的。
猎场前,有人故意勒马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俞景澄,出言嘲讽:「景澄兄,你这样,是在等猎物自己撞上来?」
「废人还出来丢人现眼。」
俞景澄脸色铁青,指节骨攥得发白。
我站在轮椅后面,垂着眼。俞景澄很坚强,哪怕腿瘸了,残废了,从来不会自怨自艾,对他人评语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看起来很阔达,但人心肉做,那些难过和愤怒,不过藏起来而已。
我最清楚了。
我上前一步,仰头笑说:「这位公子,是我要参赛,世子只是顺便带我来。」
俞景澄愣了愣,皱起眉:「你别逞强。」
我背上弓箭,翻身上马。
我从小在云浮山长大,喝水要靠自己挑,吃食要靠自己打猎,连冬天穿的毛皮都要从狼口里抢。
打猎这些苦力活,不在话下。
我手法极其野蛮,不消半日,猎物已堆成小山。
刚才嘲笑俞景澄那人脸色难看至极:「你偷袭!」
「小将军,上了竞技场便是对手,你在战场上也要怪敌人先发制人吗?"
我狠狠地杀了他一波威风。
俞景澄心情很好,哈哈大笑。
翠珠数着我猎的兔子,看看我,又看看俞景澄,笑得暧昧。
这丫头,又不知在想什么。
我没理她,丢下一只兔子,转身又进了猎场。
在猎场深处却出了意外。
密林里,一群蒙面人围攻二皇子,招招死手。
二皇子勉力护着云芳,还击得手忙脚乱,云芳一张小脸也早吓得花容失色。
云芳若出事,我几乎能想象俞景澄痛不欲生的模样。
我没多想,需晃了一箭,策马冲了过去,一把将云芳捞上马背,先跑为上。
二皇子少一个累赘,脱身应该不难。
马儿受惊狂奔,等我回过神来,眼前已是悬崖。
眼见就要掉下去,千钧一发间,我抱着云芳从马背上跃下,堪堪抱住崖边的一根枯木。
云芳像一株菟丝子,只会掉泪:
「我好怕……」
我不是男人,不会哄姑娘。
只好木讷地安慰道:「没事的,我放了烟弹,一会就会有人来。」
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人。
「芳儿!」
是俞景澄。
我放的烟弹是永安侯府的,他最先辨认出来,侍卫带着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我抬头望去,只见俞景澄下马后,撑着拐杖咬着牙关,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心急如焚。
「景澄哥哥……」
云芳泣不成声。
俞景澄看了我一眼,大概只有一个眨眼的瞬间,他已经毫不犹疑将手伸向云芳,满目惊恐和心疼。
他拉住云芳事,枯枝不堪重负,嘎吱一声脆响。
下一刻,我直挺挺从悬崖坠下。
「叶离!」
9我醒来时,已在侯府自己的房间里。
翠珠见我醒来,在床边哭得像个泪人,哭完后跑了出去。没多久,俞景澄拄着拐杖推门而入。
他向来对我冷言冷语,难得对我露出一丝愧疚的脸色。
俞景澄安静了半响,声音干涩,奋力解释:「我没有不想救你,只是……云芳千辛万苦替我寻来大夫,她于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点头,「我明白的。」
声音平静:「若换作是我,也不会先救讨厌的人。」
所以他真的没必要愧疚。
我盯着桌上的一盏烛火,
我是连血亲都被抛弃的人,怎么可能天真地奢望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救命,所以他先救谁,我真的毫不在意。
「你还真是……」
俞景澄再一次被我的回答震惊到了,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生气闷气来,沉沉问道:「你为何要救云芳?」
「对你来说,她只是个陌生人,与你无关。」
我抬起头,老实道:「她不是你喜欢的姑娘吗?我是怕你伤心。」
若是他伤心,自暴自弃,不肯配合治疗,那不好办。
俞景澄的脸色比三月天还难捉摸,刚刚还一脸不高兴,此刻又嘴角微勾,隐隐有些笑意。
屋内一时静得可怕,火炉上上药壶咕咚作响,我问:「你能走路了?」
我笑笑:「那恭喜世子了。」
他眉头一皱,忽然凑近,语气执拗:「你别笑了,我知道你在生气。」
「你打我吧,我给你出气。」
说完,他竟真的抓起我手,往自己胸膛锤。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毛病?
我收回手,低眉道:「若你真觉得有愧,以后答应我一件事就行。这样,谁也不欠谁,可以吗?」
又补充一句:「放心,不会要你跟我举案齐眉的。」
俞景澄脸色微沉,轻哼了一句,好像又不高兴了。
真是莫名奇妙。
10俞景澄的康复进展顺利,再小半个月,已能拄着拐杖走上一小段路,师父已辞行,后续调理交给了我。
俞景澄出奇地配合,没再对我冷嘲热讽。
只是有时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二皇子在围场被刺客重伤,太医院吊了他半个月的命,人还是没了。
举国缟素,宗室子弟入宫守灵。
俞景澄腿脚不便,我照例随伺在侧,临出宫时,太后身边的太监传话:「娘娘请世子一叙。」
雍和殿里,只有太后和云芳两人。
云芳一身素衣,眼眶通红,见到俞景澄,梨花带泪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好像笼着千言万语,满目希冀。
我大概猜出什么意思。
云芳才当了二皇子妃半年,尚未有一儿半女,再嫁也不是不行,长公主驸马才死了半年,还不是再嫁了么?
这个时候,我若在场就是不识趣了。
我自动退了出去,并无人挽留。
回府后,俞景澄却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茶盏在我脚边碎开,瓷片四溅。
他咬牙切齿:「你还真是大度!」
我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故意给他和白月光制造独处机会,他怎么还生气了?
「都不会生气吗?」
我为何要生气?
他气得语塞,耳根却渐渐红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都不会吃醋的吗?」
我还是不明白。
11有太后的意思在,俞云两家的事可以摆到明面上。
云芳出入侯府成了常态,她常陪老夫人赏花品茗,老夫人很欢喜。
她每次见到俞景澄,眼里都是欲语还休的情意,但俞景澄总是避着,惹得佳人神伤。
我想,大概是我还占着俞景澄未婚妻身份的缘故,他总不能让白月光当妾,所以要避嫌。
俞景澄终于能彻底扔掉拐杖。
他站在海棠树下,踉跄朝我走来。
金乌西坠,发梢沾着细碎金芒,风过处,颇有几分芝兰玉树的风姿。
他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稳。
「叶离,我能走了。」
好像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
我也笑笑。
真好,我也能走了。
侯爷和夫人知道后,喜极而泣。
我连夜写了书信回太原叶家说明情况,然后收拾好行囊。
我向侯爷和夫人请辞。
「叶家恩情已还,世子腿已痊愈,我们的婚约便不作数了,小女特来请辞。」
不会有人挽留我的。
侯爷和夫人,也恨不得我快点走。
这很好。
此时,书房大门被猛地推开,俞景澄手里还拎着一盒绿豆糕。
「你说什么?你要走?」
「什么叫婚约不作数?」
他声音有些发紧,不可置信,「你是我的未婚妻,要走哪里去?」
我不善言辞,一时间不知怎么解释,夫人接过话:
「为娘知道你对云芳连连不忘,叶离大度,愿意成全你们。」
「你和她的婚事就此作罢。」
俞景澄不可置信,转头定定看着我,一把攥住我手腕。
力道大得生疼,「是你要退婚?」
我平平静地抽出手:
「世子,我们没有婚约,婚书是假的,我入府只是为了治你的腿。」
他最痛恨被人欺骗耍弄,我原以为他会生气,谁知他竟低笑一声,说:「没婚约那就现在定!」
「我是永安侯世子,她是节度使千金,我们门当户对,现在就去太原提亲,有何不可。」
侯爷已经一拳砸在案几上,情绪激动:「不可以!」
「爹!」
老夫人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声音陡然拔高:「她是棺生女啊!克六亲的灾星!」
「从小在庙里长大,连叶家都不要的孽障,怎么配得上你!」
「你要娶她,是要害死我们吗!」
厅堂里霎时一片死寂。
我僵在原地,寒意瞬间从指尖窜到心口。
这是叶家藏得死死的秘密,我刻意隐瞒的过往,在他们嘴里,无足轻重,脱口可说。
我能治俞景澄腿的时候,他们言辞切切,我是恩人。
如今,就是灾星孽障。
12与侯爷和夫人不欢而散后,俞景澄拦住了我回房的路,问我 :「你熬夜煮药,是为了我能快点好,你能早日脱身?」
我垂眸:「是。」
「慈航师太,也是你找来的人?」
「是。」
他声音渐紧,死死盯着我:「婚书是假的,就为了能名正言顺地来治我的腿?」
我还是点头:「是。」
俞景澄气笑了,眼角发红:「你现在连骗都不肯骗我了?」
夜风穿堂而过,有点凉,檐下灯笼摇曳,将俞景澄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寒着脸看了我许久,忽然哑声道:
「叶离,别走,我娶你好不好?」
「什么灾星,荧惑,这些我通通都不信。」
我抬眸看他,奇怪问:「你不是喜欢云芳姑娘么?」
俞景澄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从前我残废时,她顺父母之命无奈嫁给二皇子,如今我好了,她又顺从父命想起我来。」
「其实我知道,她并没有多喜欢我,良禽择木而栖罢了。」
他加重了声音:「我不会娶她的。」
其实我觉得云芳并没有错。
天下碌碌皆为利往。
烛火摇曳,俞景澄耳尖通红,声音低沉且清晰:
「以前我对你不好,是我的错,但……现在我喜欢的,是你。」
我仍是有点不敢相信。
所以,之前他莫名其妙发火,别扭的关心,奇怪的眼神,都只是因为喜欢我?
可我不喜欢他。
连「喜欢」这种感觉,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我是棺生女,从小身边的人都叫我灾星,父亲无视,继母磋磨,弟妹欺负,我早被最亲近的人抛弃。
我喜欢过送我杏花的少年,渴望过父亲的一次拥抱,但「棺生女」三个字,足以让人退避三尺。
后来,我被丢到山中尼姑庙,自生自灭。
我跟着师父苦修,将这些喜欢都剥离了出来,唯有这样,才不会心疼。
俞景澄目光灼灼,满目希冀,重复:「叶离,我喜欢你。」
我无言以对,只好说:
「我知道了。」
13俞景澄霸道地收走了我的行囊和路引,硬是要把我留着侯府。
他身边的贴身侍卫消失了几天,回来后, 送了我很多东西。
「我不知道,你以前过得那般苦。」
他声音很低,目光落在一个绣着鱼纹的香囊上。
这是我家乡的习俗,端午时,家家户户的父母都会给女孩佩囊,寓意长命安康。
我只在继妹腰间见过。
还有云锦绸缎,金钗玉环,各种花样的绿豆糕,流水似的送过来。
「这绿豆糕有甜的,还有咸的。」
「你喜欢哪个味?」
他好像要把我以前受过的苦,缺过的东西,都想给我补回来。
但欠我的不是他。
我让都让翠珠原封不动退了回去。
「世子不肯收,说姑娘若是不要,便直接扔了。」
「那就卖了,银子送去济民堂,记在世子名上。」
我是棺生女的事不知怎的传出了府外。
出门时,邻府老夫人突然将烂菜叶子砸我身上,只因她孙子莫名在井边摔了一跤。
「定是你这灾星克的!」
翠珠气得要上前理论,我拦住了她,静静地拂去肩上的菜帮子。
不出几天,我是灾星、棺材女的谣言传遍了京城。
这种新鲜见闻最是下饭,茶楼里,说书先生折扇一收,绘声绘色:
「众所周知,棺生子百年一遇,名硬克亲,乃灾星鬼胎!」
「此女出生那日,前河东节度使,也就是她祖父,北征大败,全军覆灭!她出生那日,天降异像,太原三年大旱!」
说书先生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铿锵:
「此女入府半年,俞世子便失了魂一般,还顶撞父母非卿不娶,不是灾星是什么?」
「依我看啊,俞世子的腿,多半也是此女害的!」
吸气声此起彼落。
说书人的嗤笑,茶客的哄闹,每一声都带着玩趣的恶意,像一根根无形的钢针一样,往心窝里戳。
茶楼里有人认出了我,惊恐叫道:「这不是……那个灾星吗!?」
生平第一次,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过街老鼠。
我放下茶钱,撞翻了凳子,落荒而逃。
这天,俞景澄跟他父母大吵了一架。
翠香跟我说,俞景澄最是孝顺,从没跟父母红过脸。
唯一的一次破例,是为了我。
他站在我窗外,喉结滚动,垂眼道:「对不起,是我爹娘不好,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做。」
我是身世是他们传出去的,为了俞景澄,为了侯府,牺牲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翻过书页,我平静道:「我知道了。」
我接受他的道歉。
也不会去怨恨谁。
如果要恨,那恨的人太多了。人生很短,我不想都被爱恨嗔痴都填满。
俞景澄出门时,在门口遇见云芳。
「世子。」
云芳步羞涩低头,屈膝行礼,头上步摇叮铃作响。
还未站好,一份手书已飘落裙边。
那是说书先生的供词,上面赫然有云芳的名字。
侯府只是把我的身世传出。
夸大其谈,恶意传播的却是云芳的手笔。
俞景澄看着她,目光很冷。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
「你真是好手段。」
云芳慌乱地追出了两步,摔在台阶上,伤心欲绝,「景澄……」
14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侯府了,暮色四合时,扣响了夫人的房门。
她寒着脸,看我的眼神愈发厌恶。
「夫人,我只求一张新路引。」
两日后,天光未破晓,我背着包袱离开了侯府。
师父在金陵等我,我一路往南,金钗布裙,从此天高海阔,路上没有人知道我是叶离,更没有人知道我是灾星。
但俞景澄却疯了。
沿途茶寮落脚,南来北往的客商嚼着京中趣闻:「京城有一个瘸腿世子,杀人如麻!」
我走后,俞景澄请旨恢复官职,回了大大理寺当差,他疯了一样,只要谁继续传我谣言,他就抓谁,一律安了传谣巫蛊之术、鬼力乱神的罪名。
轻则杖刑,重则下狱。
无人再敢传我谣言。
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他只是一时气愤,假以时日便能忘了我。
我晃着杯中的茶汤,想的是另外一个事。
我走的时候,他双腿分明已经痊愈,为何大家还说他瘸腿?
我满腹疑惑,写了信去问翠珠。
翠珠信上说:「姑娘走后,世子砸了药罐,不肯再做康复,太医来了几回,都被他赶走了。」
「世子说,他还瘸着,叶家恩情不算还清,不作数。」
「他宁可当一辈子废人。」
翠珠的信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字我认得,分明是俞景澄亲笔所写。
都学会要挟人了。
15我暂别师父,又回了一趟京城。
站在檐下,远远看着见俞景澄的背影。
他坐在轮椅上,面前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
云芳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哭得梨花带泪:「世子,您饶了我兄长吧!」
「是我错了!」
「如果不你是你们传谣,她怎会走!」
一鞭一鞭下去,血珠四渐,鞭子没落到云芳身上,但她早已刷白了脸,满目惊恐。
满园奴仆,低头瑟瑟发抖。
翠珠满脸鄙薄,低声告诉我,俞景澄抓拿传谣之人,却怎么捉都捉不完,一查之下才知道,原是云芳对我怀恨在心,依旧不依不饶地传我谣言。
恶言之最,是要烧死我这个灾星恶鬼。
俞景澄气极了,将云家人抓拿起来,私自审问。
而云芳父亲,鄠县主簙,也早丢了官。
而云芳,应该先头有再婚打算回了娘家,再不能以二皇子遗孀自居,如今只是平民,受这样的磋磨,无人出头。
「俞景澄。」
我出声唤他。
俞景澄身体猛地一颤,转着轮子转过身来,手忙脚乱地将鞭子藏到身后,像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
眼中迸出惊喜:「阿离,你回来了!」
奴仆们低着头,将云氏兄妹拖了出去。
他好高兴,立刻让人接我行囊,我拽着不放。
「我说几句话就走。」
他看着他的双腿。
俞景澄脸色渐白,急切地靠近:「阿离,你留下来,以后不必再受苦,你也不必看别人的目光,我已经……」
我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嫁人。」
他眼里闪过绝望,重复:「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
「但不明白的是你。」
「我不想在一个人的庇护下苟延残喘,揣测你高兴的时候将我捧着手里,然后担心你厌弃了我之后,将我避如蛇蝎。」
俞景澄抬起头,有些茫然。
或许他已经想起,我刚到府时,他对我的恶劣和憎恶。
厌恶一个人那么简单。
喜欢一个人,又那么的容易。
最多变的,永远是人心。
我不想把一辈子的赌注,都压在一个人的喜欢上。
「我常年跟着师父在山上,师父收留过很多人,衣不蔽体的流民,食不果腹乞丐,病入膏肓的老幼。」
我拍拍身侧药箱。
「我现在想的,不是要人爱我,喜欢我。我可以有别的方式,让他们都记住我。」
在他渐渐失焦的目光下,我说:
「总有些事情,比情爱更重要。」
「你的腿也是。」
俞景澄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沉默了许久。
微微抬眼,苦涩一笑:「是我不够好,没办法让你喜欢我。」
我出城门时,已是斜阳低垂。
翠珠气喘吁吁追来,递给我一封信,依依不舍,「姑娘,这是世子转交给你的信,太原来的 。」
「还有,世子让你保重。」
信纸展开,是父亲的信。
他说我已还清叶家生恩,从此不拖不欠,从族谱除名,就当我这个灾星祸害死了,叶家再无叶离。
我将信贴身收好。
叶家和他,都终于放了我。
16我南下与师父会合。
继续行医问药,将一颗心的放诸四方天地。
后来,俞景澄没有继承侯爵之位,他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富贵公子突然钻进军营里,骑马弯弓,南征北战。
几年下来,积下累累战功。
从废人到大将军,他是朝野内外的传奇。
谈起他的腿,大家都啧啧称奇,不少人问他哪位神医,妙手回春。
他说,是他的恩人、福星,名唤「静初」。
这是我还在侯府里,压在枕头下,师父给我的信中称呼我的法号。
从此,军中人人皆知,有位女神医,医术高明还自带福气。
「大将军每战必捷,却至今未娶。」说书人摇头晃脑,「说是等不到他的福星呐!」
南疆的雨水总是落个不停。
我在南疆治疗时疫,清苦草药味袅袅而起。
雨棚里,已经痊愈的说书先生声情并茂讲着俞景澄的英勇事迹。
底下,一群面黄肌瘦的病人耳朵竖得尖尖的,听得津津有味。
「静初师父!」
我低头搅着药汁,一个孩童跑来,脸蛋红扑扑的,送给我一朵野花,「娘说,您是我们的福星!」
我揉着她的头。
「多谢。」
如果此生还有机会见面,我会记得还他一句多谢。
来源:宫墙往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