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初冬的寒风裹挟着湿气,刀子般刮过青石铺就的长街。暮色四合,飞云镇家家户户已早早掌灯,橘黄的光晕在湿冷的石板路上晕染开一小团一小团模糊的暖意。街道尽头,那座黑沉沉压在阴影里的巨大宅邸,便是“剑雨阁”飞云镇分舵所在。两盏惨白的灯笼高悬门楣,灯罩上硕大的“剑”字被风
初冬的寒风裹挟着湿气,刀子般刮过青石铺就的长街。暮色四合,飞云镇家家户户已早早掌灯,橘黄的光晕在湿冷的石板路上晕染开一小团一小团模糊的暖意。街道尽头,那座黑沉沉压在阴影里的巨大宅邸,便是“剑雨阁”飞云镇分舵所在。两盏惨白的灯笼高悬门楣,灯罩上硕大的“剑”字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如同吊唁的魂幡,投下的光影在紧闭的漆黑大门上扭曲晃动,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门口两尊石雕的狴犴,怒目圆睁,獠牙森然,守卫着这令人望而生畏的所在。
林风独自一人,踏着冰凉的雨水,一步步走向那扇大门。他刚满十七岁,一身浆洗发旧的粗布短打已被连绵的冷雨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单薄却已显精悍的身躯轮廓。雨水顺着他棱角初显的下颌不断滴落,砸在脚下积水的坑洼里,溅起细小的、转瞬即逝的水花。寒冷刺骨,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背上那柄用厚油布层层包裹的长剑上——那是他爹林正阳豁出性命守护,最终托付给他的“神龙剑”!
爹临死前那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的灼痛感,此刻比这冬雨更清晰地烙印在灵魂深处。爹的眼神,是濒死野兽般的不甘,是对他无声的嘱托,更是对这柄剑沉重如山的守护之誓。爹用最后一口气,将他推入湍急冰冷的河水前,只留下两个字:“护好…它!”那柄剑,是林家世代相传的荣耀,是爹用血肉铸就的信念图腾,更是他这个骤然失去所有依靠的少年,在这冰冷世间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存在的根!
沉重的朱漆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向内缓缓打开一线,如同巨兽咧开的深渊之口。一股混合着铁锈、陈旧木材和若有若无血腥气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那点可怜的雨水湿气。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庭院深深,眼前赫然是一条近乎笔直、极尽压抑的通道。通道两旁,是两面高耸得令人窒息的冰冷石壁!壁上每隔数步便插着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跳动的火焰将石壁映照得忽明忽暗,壁上遍布着无数深浅不一的划痕、凹坑和一些早已凝固发黑、难以辨别的可疑污渍。通道尽头,视线豁然开朗,是一个极其空旷、宛如巨大石盒般的演武场。地面铺着同样冰冷坚硬的巨大青石板,被火光照耀,泛着幽幽的、仿佛金属般的冷光。演武场尽头,数级台阶之上,摆放着一张铺着斑斓虎皮的大椅。椅上之人,便是剑雨阁飞云分舵的阁主——秦无炎!
林风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那幽深的通道。脚步声在死寂的通道里被石壁反复折射、放大,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巨大的空心鼓面上,沉甸甸地撞在自己心上,伴随着全身血液奔流的轰鸣。通道两侧石壁上那些扭曲的划痕和污渍,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只窥视的眼睛和无声嘲笑的口唇。
终于踏出通道,空旷巨大的演武场带来的并非开阔感,而是一种置身冰冷石窟、被无形力量窥视挤压的窒息。演武场四周的阴影里,影影绰绰立着许多身影。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深灰色劲装,腰悬各式利刃,如同石壁上剥离下来的幽灵,无声无息,唯有偶尔火把光芒掠过刃口时闪烁的寒光,证明着他们的存在。他们的目光,冰冷、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玩味,齐刷刷地聚焦在场中那个单薄如纸、浑身湿透的少年身上。那是群狼在打量误入领地、瑟瑟发抖的幼鹿。
台阶之上,秦无炎缓缓抬起了眼。他约莫四十许,面容瘦削,颧骨高耸,肤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眼神却如同淬了寒冰的钢针,锐利得足以洞穿人心。他并未身着华服,只是一袭毫无纹饰的玄黑锦袍,倚靠在斑斓虎皮大椅中,右手五指正漫不经心地、缓慢地捻动着一串乌黑发亮、仿佛某种不知名兽骨打磨成的珠串,发出细微而令人心悸的“咔哒”声。这单调的声音在此刻死寂的演武场里,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每一下都精准地敲打在林风紧绷的神经末梢。
“神龙剑?”秦无炎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钻入每个人的耳膜。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林风脸上,只是随意地扫过他背上那裹得严严实实的剑形长条,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冰冷漠然的弧度,“林正阳的儿子?他倒是有种,独吞了这宝贝那么些年。可惜,命不够硬,护不住。”话语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凿在林风心上。
林风只觉得一股滚烫的岩浆猛地冲上头顶,烧得他眼前发黑,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瞬间尝到了浓重的铁锈腥甜。爹的名字,爹的死,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嘲弄地说出!他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如血,燃烧着焚尽一切的仇恨火焰,死死钉在秦无炎那张苍白冷漠的脸上,喉咙里压抑着野兽般的低吼:“不准…侮辱我爹!”
“侮辱?”秦无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捻动骨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他终于将目光正式投向林风,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蝼蚁般的审视,“小子,江湖不是过家家。你爹不懂规矩,妄图螳臂当车,已然身死,便是最大的愚蠢。今日你来,是终于想通了,要物归原主?还是…活得不耐烦了?”最后一句,语调陡然转冷,演武场内的温度似乎瞬间又降了几分,阴影中那些沉默的身影,握向兵刃的手指微微收紧。
“物归原主?”林风嘶哑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沫。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如同碎冰渣子灌入肺腑,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暴怒火。他伸手,缓缓地、极其郑重地解下背上那沉重的油布包裹。
褪去层层厚实的油布,神龙剑终于显露真容!剑鞘古朴厚重,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深褐色,上面隐隐盘绕着一条姿态矫健、似要破鞘腾飞而出的龙形暗纹。剑格方正,形似威严的龙首吞口。“锃——!”一声清越悠长、如龙吟九霄般的剑鸣骤然响起!林风拔剑出鞘!剑身乍现!
刹那间,一股灵动锐利、仿佛蕴含着生命韵律的清冽寒意骤然弥漫开来,竟似将这巨大石穴演武场中的阴冷滞涩之气都短暂逼退!剑身色泽并非寻常钢铁的单调银白,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流光——非金非玉,仿佛某种凝结的寒泉,在四周火把光芒映照下,剑身内部隐隐有淡青色的华光如水波般流转不息!光华闪烁间,剑脊上一条纤细却无比清晰、栩栩如生的龙形暗纹也随之游动,龙口张开,正对着锋芒毕露的剑尖!整柄剑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既古老又充满生机的奇异魅力,其存在本身,便仿佛蕴藏着某种天地间的至理!
“好剑!”阴影中,传来几声无法压抑的、带着贪婪的惊叹。即便是周围那些如泥塑木雕般的灰衣人,眼神中也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
秦无炎捻动骨珠的手指,第一次真正停了下来。他那双始终古井无波的眼睛,在看到神龙剑完整出鞘的刹那,骤然收缩!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强烈的震撼与占有的渴望!这柄剑,比他听闻的描述,更加不凡!那流转的华光,那清越的龙吟,绝非凡铁所能拥有!一丝真正的、志在必得的光芒,取代了他眼中惯常的冷漠。
“此剑,”林风双手捧剑,剑尖斜指冰冷的地面,清冽的流光映亮了他年轻而布满决绝的脸庞。他无视周围所有贪婪的目光,声音不再嘶吼,反而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玉石俱焚般的平静,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青石板上,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名‘神龙’,乃我林家世代传承之物!非金非铁,百锻精魂!我爹为护此剑,血染翏儿洼!今日,我林风立誓于此剑之前:”
他猛地抬起头,直视高台之上的秦无炎,眼中再无丝毫少年人的犹疑,只剩下燃烧殆尽的灰烬和灰烬下永不熄灭的复仇烈焰:
“林家之剑,唯有林家之血可染!谁敢染指,便是与我林风结下不共戴天之仇!纵然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此仇必报,此恨必雪!剑在人在,誓死不屈!若违此誓,天诛地灭,神魂俱焚!”誓言铮铮,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刻在虚空之中,带着少年不屈的灵魂和滚烫的鲜血,竟短暂地压住了神龙剑的清鸣,狠狠撞在四周冰冷的石壁上!
“好!好一个‘誓死不屈’!好一个‘不共戴天’!”秦无炎嘴角那丝冰冷笑意骤然扩大,却无半分暖意,反而透出更深的残忍与嘲弄。他抚掌轻拍,那“啪啪”的声响在空旷的演武场里显得格外刺耳。“有志气!可惜…”他话音未落,身形竟诡异地从虎皮大椅上消失了!仿佛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
林风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神龙剑本能地循着直觉向上斜撩格挡!这是他林家剑法守御最严密的一式“灵蛇护心”!这一剑,他已浸淫数年,自信便是泼水也能挡下!
然而,一只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裹挟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刺骨却又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如同跨越了空间的界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剑势刚刚展开、力道尚未完全凝聚的瞬间!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轻描淡写地搭在了神龙剑清光流转的剑脊之上!
“叮!”
一声清脆无比、宛如金玉交击却又蕴含着恐怖震荡力的脆响!
林风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冰寒刺骨又霸道绝伦的恐怖力道,如同万丈冰窟倒灌的寒流,顺着剑身汹涌袭来!五指连同手腕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虎口撕裂的剧痛尚未传到大脑,神龙剑已然脱手!
“呜——!”清越的剑鸣瞬间化作一声悲鸣!神龙剑化作一道流光,直直飞出,“铮”的一声,斜斜插入数丈之外一块坚硬无比的青石板缝隙之中!剑身兀自剧烈颤动不休,发出不甘的嗡鸣!
快!无法形容的快!强!超越想象的强!秦无炎的实力,与他爹林正阳,根本不在一个层面!那是碾压,彻底的、令人绝望的碾压!力量的鸿沟,深如天堑!
林风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灵魂都被那一抓震出了体外。身体被那沛然巨力带得踉跄前冲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右手无力地垂下,鲜血顺着震裂的虎口汩汩流出,染红了破裂的衣襟,滴落在冰冷光滑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朵一小朵刺目的猩红。他抬起头,脸上是极致的震惊、茫然与尚未完全褪去的屈辱怒火混杂成的扭曲表情,怔怔地看着前方。
秦无炎的身影,不知何时已重新回到了那虎皮大椅之上。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仿佛从未移动过分毫。唯有他那只刚刚扼住神龙剑的手掌,此刻正以一种极其舒缓、如同抚摸情人肌肤般的姿态,轻轻抚摸着置于膝上的神龙剑剑鞘。指尖划过古朴的龙纹,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欣赏与满足。
“剑,是好剑。”秦无炎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平淡,眼神落在林风身上,如同在看一堆路边的垃圾。“至于你?”他微微侧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残忍的弧度,缓缓抬起右脚,那只厚重的、镶嵌着精钢防护的牛皮靴底,沾染着从门外带进的污泥和石屑。
“砰!”
一声沉重而屈辱的闷响!
在无数道冰冷、戏谑、贪婪目光的注视下,那只沾满污秽的靴底,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踏在了林风单薄的胸膛上!巨大的力量如同山岳崩塌,瞬间粉碎了他所有残存的力气和前冲的惯性!
“噗——!”林风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无法抑制地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破败纸鸢,被这股巨力狠狠踹飞!后背重重撞在演武场边缘冰冷坚硬的石壁之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才颓然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冰冷的泥水混合着口中温热的腥甜,呛入气管,带来撕裂般的痛苦。骨头仿佛散了架,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衣衫在粗糙的地面和石壁上摩擦得破烂不堪,几缕被雨水汗水血水黏成一绺的黑发狼狈地贴在煞白的额角。前所未有的剧痛席卷全身,但更致命的,是那如同毒液般瞬间侵蚀四肢百骸、淹没五脏六腑的滔天屈辱!
他被踹倒在地!像一条濒死的野狗!被当众践踏!在他林家世代守护的神龙剑面前!在他刚刚立下誓言的演武场上!
“呃…啊…”他挣扎着,双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湿滑的青石地面,指甲瞬间翻裂,鲜血染红了石板上的积水。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抬起那仿佛灌满了铅、沉重无比的头颅。视线一片模糊,血水和汗水刺激着眼睛,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高高在上、端坐于虎皮大椅中的模糊黑影,以及对方腿上那柄散发着熟悉清光、此刻却如同毒刺般灼痛他灵魂的神龙剑!
秦无炎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清晰无比地钻进他撕裂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濒临崩溃的灵魂上:
“辱你?辱你爹?呵……林家?早已是灰飞烟灭的尘埃罢了。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连给本座提鞋都不配,也配谈仇?也配谈恨?也配谈‘不共戴天’?”
他微微俯身,玄黑的锦袍在火光下如同凝固的暗夜,那双狭长冰冷的眼睛隔着数丈距离,如同凝视着一只挣扎的虫豸,清晰地传递着纯粹的、毁灭性的轻蔑:
“带着你这身废物的骨头和你那可笑至极的誓言,滚!滚出飞云镇!滚得越远越好!若让本座再在这方圆五百里嗅到你的气味……”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厉,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的钢针,“下次踩在你身上的,就不是靴底,而是剑锋!让你林家,彻底绝户!”
“滚——!”最后的音节,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恐怖威压!
阴影中那些灰衣人,如同得到了指令,齐齐向前踏出一步!脚步声沉闷而肃杀,如同催命的鼓点!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蜷缩在墙角、浑身浴血的少年彻底淹没!
林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不是因为剧痛,而是因为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撑爆的无边屈辱与仇恨!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他死死咬着牙,牙齿与牙龈剧烈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一丝更浓的血线顺着破裂的嘴角蜿蜒流下。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力,强行压下了那不顾一切扑上去撕咬的疯狂念头。那不是勇气,是送死!是让林家最后的血脉,让爹以命相护的期盼,彻底断绝在这冰冷的石穴里!
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那柄刺痛灵魂的神龙剑,不再看那张高高在上、写满轻蔑的脸。额头重重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狠厉,撞在冰冷肮脏、混杂着自己鲜血的地面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丧钟敲响在少年死去的心头。
然后,在无数道如同实质般扎在背上的、混合着贪婪、鄙夷、讥嘲的目光中,在秦无炎居高临下、如同注视尘埃消散的冷漠注视下,林风用那双指甲翻裂、血肉模糊的手掌,死死抠住身下湿滑冰冷的青石板缝隙,一点点地拖动着自己如同灌满铅块、剧痛钻心的身体,一寸寸地、艰难无比地向外爬去。
每一次挪动,摩擦过粗糙地面的伤口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留下长长的、混杂着血水和泥污的暗红拖痕,如同一条濒死蠕虫留下的绝望轨迹。破碎的衣衫在身后拖曳,沾满了地上的污秽。冰冷的雨水打在他低垂、沾满泥血的头颅上,与眼中滚烫的、混合着血泪的液体一同流下。
他爬过冰冷的通道,身后是死寂的演武场和那柄被夺走的神龙剑的清光。他爬出那扇如同地狱之口的漆黑大门,身后是惨白摇曳的灯笼和狴犴狰狞的石像。
飞云镇的长街依旧湿冷空旷,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爬过的痕迹,却冲不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深入骨髓的屈辱与仇恨的气息。
少年的身体在爬出门
来源:快乐哥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