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铜烛台在龙案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朱元璋沾满朱砂的笔尖悬在奏折上方。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老太监的嗓音裹着春夜的寒气飘进来:"太子殿下送宵夜来了。"皇帝紧蹙的眉峰骤然舒展,案头那碗冒着热气的银耳羹,是深宫里唯一不用银针试毒的吃食。
铜烛台在龙案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朱元璋沾满朱砂的笔尖悬在奏折上方。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老太监的嗓音裹着春夜的寒气飘进来:"太子殿下送宵夜来了。"皇帝紧蹙的眉峰骤然舒展,案头那碗冒着热气的银耳羹,是深宫里唯一不用银针试毒的吃食。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要从三十年前那个血色黎明说起。1355年的长江水裹挟着硝烟味,朱元璋握着军报的手在发抖——郭子兴的旧部又在闹哗变,而此刻他的结发妻子正在漏雨的营帐里挣扎生产。当婴儿啼哭刺破晨曦时,这个日后被称作洪武大帝的男人竟抱着襁褓跪地痛哭。那个浑身血污的小生命,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至亲。
朱标五岁那年,朱元璋把儿子抱上点将台。十万将士的铠甲在阳光下汇成银色海洋,小太子攥着父亲的护心镜,奶声奶气背出整篇《出师表》。常遇春当场红了眼眶,这个在战场上被砍断三根手指都不皱眉的猛将,此刻却为孩童的早慧哽咽:"天佑明主!"
东宫的书房永远飘着松烟墨香。太子太傅宋濂握着戒尺的手迟迟落不下去——十二岁的朱标竟能指出《资治通鉴》注疏的谬误。更令人心惊的是,当蓝玉在塞外屠城邀功的捷报传来时,少年太子当着六部重臣的面,将奏章掷入炭盆:"将军该用敌酋首级领赏,不是妇孺的血!"
洪武七年的暴雨夜最能见人心。秦王朱樉强占民田的案卷堆满御案,朱元璋的佩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朱标淋得透湿闯进谨身殿,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哭成泪人的秦王府侍女。"父皇若要杀二弟,儿臣便去诏狱替他坐穿牢底!"太子额头磕在青砖上的闷响,惊得檐下宿鸟扑棱棱乱飞。老皇帝望着长子衣摆滴落的水渍,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滁州城破时,马皇后也是这样跪在瓦砾堆里,求他饶过降卒性命。
最惊心动魄的较量发生在胡惟庸案发时。当锦衣卫从宋濂府中搜出"反诗",朱标竟在奉天殿前架起油锅。沸腾的滚油映着他森冷的脸色:"今日谁敢动我老师,便从这金阶上走过去!"后来史官战战兢兢记录这一幕时,始终想不通为何暴烈的洪武皇帝,最后竟赦免了所有牵连太子的文臣。
东宫的梧桐黄了十三次,太子监国的朱批墨迹渐渐与御笔难分伯仲。六部官员发现个微妙的变化:呈给皇帝的奏折若是被朱笔圈红,定会原样送回东宫书房;但若是被蓝批勾画,翌日早朝便能听见太子温润的嗓音逐条剖析利害。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蓝玉案发时达到顶峰——当朱标轻抚着北征将军送来的塞外骏马时,诏狱里的凉国公案头,永远会准时出现尚温的参汤。
建文元年的雨特别冷。朱允炆颤抖的手指捏不住削藩诏书,他永远学不会父亲那种春风化雨的手段。而在北平的燕王府,朱棣摩挲着兄长送的古剑喃喃自语:"若你在,何至于此。"剑柄上"兄棣亲启"四个字,还是当年就藩时朱标亲手刻的。
南京城破那日,有人看见个白发老翁在孝陵前洒酒。酒坛上的泥封依稀可辨洪武二十五年的印记,那是大明最耀眼的星辰陨落的年份。风穿过神道两侧的石像生,恍惚间又响起三十年前东宫里的谈笑——朱标握着《贞观政要》浅笑:"魏徵若在,定要骂儿臣优柔寡断。"朱元璋往火盆里添了块银炭:"朕给你留着五十根打人的廷杖呢。"
来源:初雪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