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妈注意到我的目光,笑着调侃:“你姐虽然没上班,倒还知道买金包银哄我开心。”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偶然在店里监控里,看见妈妈买了两只金手镯。
我心头一热,以为今年我和姐姐生日能有礼物了。
挑了只更大更亮的金镯,悄悄塞进妈妈常背的包里。
还盘算着,趁这机会告诉她——
这家金店,是我开的。
生日那天,我特意早回家。
进门就看见,那两只镯子,一只在妈妈手腕上,一只套在姐姐手上。
妈妈注意到我的目光,笑着调侃:“你姐虽然没上班,倒还知道买金包银哄我开心。”
“等你哪天真赚到钱了,再给妈买个真的吧。你姐?我是不指望了。”
我站在原地,突然懂了。
姐姐每年生日突然多出的新衣服、新包、新首饰……
从来不是她买的。
全都是妈妈送的。
1
我低头吃饭,筷子机械地扒着碗里的米粒。
十岁那年,外公把我接回了家。
第一次和爸妈姐姐一起过生日,妈妈就宣布了“公平家规”。
她正色对我们说:“大人过生日吃碗面就行,小孩过生日嘛,一顿打。”
“我们家不搞洋节那一套,你们的生日就是我的受难日,别指望礼物。”
“在这个家,没有姐姐要让着妹妹的事。”
“谁犯错,谁挨罚,我们绝对一碗水端平。”
可这些年回想起来,姐姐每次生日前后,总会添新包、新衣服、新首饰。
妈妈总说:“那是她自己买的。”
以前我不懂,也没多想。
现在才明白,全是谎言。
姐姐早就不工作了,全家靠我每月三千的工资撑着。
她哪来的钱天天消费?
想到这儿,我差点笑出声。
难怪外公临走前,偷偷把存折塞给我。
他握着我的手,眼神不舍:“知夏,他们不疼你,你更要争口气。”
“以后嫁人,好歹有个娘家底子撑腰。”
“打工挣不来钱,做生意才行。”
“这几万你藏好了,别告诉任何人,留着翻身用。”
当时我不太懂,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成年后,我一边讨好父母,一边上班,一边悄悄收黄金。
加班时,妈妈会打电话叮嘱我注意身体。
放假回家,她总做一桌菜催我快吃,别耽误明天上班。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被这个家接受了。
最近金价猛涨。
我卖掉了之前囤的货,赚了一笔。
辞了职,开了家典当行,顺便做了金饰生意。
本来打算生日这天,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
昨天无意翻到店里的监控,发现妈妈来买了两只金镯,花了四万。
我还以为今年我和姐姐都能有礼物了。
可刚才桌上明明只有姐姐的礼盒。
原来,那个“公平”,从来只针对我一个人。
我终于看清,我从未真正属于这个家。
此刻,姐姐和妈妈手腕上的金镯闪闪发亮。
我下意识伸手,想试试是不是金包银的质感。
手刚碰到,妈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开。
镯子是真的,是我店里卖出去的。
“林知夏!我问你话呢,听不见吗?”她拉下袖子遮住镯子,语气突然紧张。
又补了一句:“等你以后有钱了,给妈买个真的行不行?”
“你怎么装傻充愣?”
“就算买不起,哄我一句会少块肉吗?”
看着她反常的样子,我木然回应:“好,有钱了就给您买。”
她这才松了口气,往我碗里夹了块排骨。
“你就是没你姐会说话,怪不得干这么多年工资都没涨过。”
“再这样下去,咱们仨都得被你饿死。”
我还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这两只镯子做工不错,就算是金包银,也得三四千吧?”
“姐姐有钱买假货,就没钱养你们?”
2
爸爸正低头看报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妈妈脸色一慌,马上又强装镇定:“那也是你姐的钱!你一个小的,管这么多干嘛。”
“家里的开销都是我在付,为什么我不能管?”
“这五年,也该轮到姐姐为家里出力了吧!”
我妈猛地放下筷子,一脸厌烦:“这事我不想提,你还偏要翻出来?”
“要不是因为你,你姐姐早结婚了,现在女婿都能帮衬家里了。”
“也不至于每个月就指着你那点工资过日子。”
这句话她说了无数遍。
五年前,我身体不舒服,提前回了家。
正好撞上姐姐带男友第一次见家长。
对方一听我是她妹妹,二话不说拎着礼物就走。
理由是:“不考虑有兄弟姐妹的家庭。”
因为爸妈一直对外宣称姐姐是独生女。
从那天起,姐姐在单位被同事议论,变得沉默寡言,后来干脆辞了职。
爸妈天天陪着她,带她到处旅游散心。
虽然这些年我一直负担家里开支,但在妈妈眼里,我还是那个“扫了全家好运”的人。
她心情一差,就在亲戚邻居面前念叨:
“自从生了林知夏,家里就没顺过一天。”
委屈一下子涌上来,我忍不住辩解:
“妈,当时他问我身份,我能说走错门了吗?我只能说实话。”
“我又不知道你们对外说只有一个女儿!你们也没提前告诉我!”
姐姐林望春立刻反驳:“知夏,你是怪爸妈偏心我?”
“你一直在外公家,爸妈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才那么说的。”
我声音发抖:“那你问问他们,为什么我一出生就被送走?”
我妈突然站起来,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拽起,收走我的碗筷。
她拿抹布狠狠擦着我面前的桌子,像是要把什么痕迹抹掉。
然后用胳膊肘把我推开,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带刺: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看不得你姐过得好。”
“一家人难得团聚,你偏要回来添堵,赶紧走!”
“生了你,家里就没一天安生!”
又是这句。
我转头看向爸爸,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毕竟小时候在爷爷家,他还来看过我几次。
可他只是叹了口气:“算了,你妈年纪大了,别每次回来都闹。”
说完,低头继续看他的新闻。
妈妈又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只蓝色的婴儿袜礼品袋,低头抹眼泪。
那只袋子,是我还在她肚子里时,一个私人诊所送的。
蓝色代表男孩,粉色代表女孩。
如果性别查错了,退四百块。
我出生那天,他们领了四百块退款。
掀开襁褓看了一眼,就把袋子收了起来,再没抱过我。
我不停哭,他们也不喂奶。
外公心疼,把我抱回了家。
直到十岁那年,外公病重,他们才把我接回来。
那天他们解释说,当初送走我是因为穷,养不起。
可我一直记得——
他们有钱养姐姐,却没钱养我。
3
第二年回家,姐姐穿上了舒适的运动内衣。
而我还在穿外公两年前地摊上买的布背心,勒得胸口发疼,闷得全是汗。
有次我鼓起勇气跟妈妈说,想要和姐姐一样的。
她立刻瞪我,眼神里全是嫌弃:「你姐年纪大,要穿好点才不会变形。」
「你才多大,就想穿这个?想勾引谁啊?」
妈妈的话特别刺耳。
我说我不买了,她却不依不饶。
晚上吃饭时又跟我爸提起来:「林知夏你得管管,看到姐姐有什么就眼红。」
爸爸随口应付:「大的买了,小的也买呗。」
我妈猛地拍桌:「你问都不问就买?咱家钱多啊?你知道她眼红啥吗?」
「内衣!她才十二岁就要买那种,是不是不要脸!」
我忍着泪,声音发抖:「妈,我不买了,别说了……」
那天,妈妈为了证明她没错,当着爸爸和姐姐的面,直接扯开我的上衣。
我胸口被布料勒出的红印已经磨破,起了大片疹子。
爸爸看了一眼,默默低头吃饭。
姐姐像躲脏东西一样,端着碗跳开老远。
妈妈愣住,赶紧给我穿好衣服,语气突然软了,还带着点心疼:「快吃饭,妈明天带你去买,以后有事早点说!」
那天她给我挑了件合适的内衣。
回家路上,她却把我甩在后面,一路打电话。
我小跑着追她,听她反复说:「这小的真难带,啥都要跟姐姐比。」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妈妈偏心。
当初给姐姐买内衣,她是牵着手一起回家的。
路上让姐姐走里面,怕她被车碰到。
一口气买了四件,还耐心教她怎么穿,小了要告诉妈妈,不能害羞。
要懂得保护自己。
可对我,就像完成任务。
我吸了吸鼻子,拉了拉她袖子,小声说:「妈,以后我赚钱了还你。」
她冷笑:「切,你长大别找我要钱就谢天谢地了。」
即便这样,我还是告诉自己:
好不容易有爸妈,不能计较太多。
要像爷爷说的,争口气让他们看看。
所以后来不管受多少委屈,只要他们对我笑一笑,我就原谅了。
直到长大后我才明白,退让换不来爱。
于是,我学会了抢。
姐姐有的,我没有的,她在面前显摆,我就抢,抢不到就摔。
妈妈“主持公道”时,讲不过我就拿出那个蓝色礼品袋,坐在角落哭。
好像在说:
「你本不该出生的。」
「但算你运气好,我们养你这么大,别再贪心了。」
每次争吵,都因她的泪水而结束。
4
这次她没再开口。
妈妈也停下擦地,抹布一扔,抱着手臂坐下,语气缓了些。
“林知夏,我和你爸是没读过多少书,但这个家不是谁挣钱多,谁就能说了算。”
“这几年你工资交家里,别觉得自己是大功臣,这是子女该尽的本分。”
“要是哪天你躺床上起不来,望春一样会出去打工养这个家。”
“谁有难处,大家帮一把,这才叫一家人。”
林望春还是老样子,赶紧过来打圆场。
她把手搭在我肩上,语气温柔地劝:
“知夏,你是女儿,怎么能为钱跟妈吵成这样?都是一家人,别太计较了。”
“你看我,从来不会提我给家里花了多少钱,没必要,真的。”
我拿开她的手,笑了下:
“林望春,你压根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有什么资格叫我别计较?”
她刚想反驳,我直接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上次群里AA修祖坟,你出的比我多。”
“可你别当我傻,那是妈为了你在亲戚面前有面子,特地给我钱让你发的,那钱,是我的。”
“林知夏!你给我闭嘴!谁准你这么跟姐姐说话?一点家教都没有!看看你外公把你惯成什么样了!”
妈妈猛地吼我。
林望春扬起脸,得意一笑:
“修祖坟的事我不想争,但妈那个镯子虽然是金包银,我也花了好几千呢。”
妈妈立刻点头:
“知夏,这点你姐说得没错。”
“虽然家里都是你撑着,但你喜欢什么,你根本不懂妈的心思。”
“我就随口问你以后能不能换个真金的,你左顾右盼不接话,真是让人心寒。”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明明是妈妈拿我的钱给她买的镯子。
林望春却能理直气壮地撒谎,毫无愧色。
因为她知道,有人替她撑腰。
突然,我也不想再揭穿了。
我倒想看看,没了我赚钱,林望春还能不能继续当她的宝贝女儿。
“行,姐姐说得对,妈也说得对。”
我慢条斯理打开包,走到妈妈面前。
从一堆文件里抽出辞职信,轻轻放在桌上。
“既然妈说,谁困难了就该拉一把,这才是一家人。”
“那我就放心了。”
“我辞职了,现在没工作了,以后家里的开销,就靠姐姐了。”
5
“以后要是有花钱的事,妈你记得帮我出,别让我在外人面前丢脸。”
爸爸原本正盯着桌上的蓝色礼盒,听到这话立刻抬头看向我们。
我妈猛地站起来,快速扫了眼我手里的辞职信。
最后冷哼一声:“我就说了你两句,你就拿辞职威胁我?”
“妈,这又不是威胁,我已经办完离职了。
再说了,别担心,姐姐比我嘴甜,肯定赚得更多,你们饿不着。”
走出家门时,我终于松了口气。
林望春追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袖子,压低声音:
“工作这么难找,你说辞就辞?那这个家怎么办?”
我笑了下:“林望春,你要真聪明,现在就去找工作,别赖在家里白吃白喝。”
“爸妈如果真心爱你,就不会再生第二个孩子。
他们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是个妹妹,而不是弟弟。”
“等哪天发现你不如我能干,还会继续偏心你吗?”
她掐着我胳膊的手松了点力道,嗤笑出声:
“你不懂吧?越不懂事的孩子越让人疼,跟是不是弟弟根本没关系。”
我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巷口走。
也许她说得对。
可爸爸整天喝酒,家里全靠我妈做保洁那点工资撑着,
这种宠爱,还能持续多久?
或许有我不知道的底牌。
毕竟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个家能随随便便掏出四万买金镯子。
回到出租屋,我长舒一口气。
算了算这个月医保和电费。
不出半个月,他们肯定又要问我要钱。
就算林望春现在去上班,也拿不到半个月的工资。
以我妈的性格,就算真有存款,这笔钱也一定会从我这儿抠走。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她编什么理由来联系我。
我不奢求他们偏爱我。
但至少,把我当个人看,
能意识到自己做过什么,试着站在我这边想想。
可两个月过去了,他们不仅没找我,朋友圈反而过得风生水起。
从不舍得下馆子的爸妈,现在隔三差五打卡网红餐厅。
配文写着:
“果然还是亲生的贴心,女儿刚缓过劲儿,就带我们吃遍好吃的。”
五年里,我给他们打了十几万,什么事都冲在前面,
他们的朋友圈却一次都没提过我。
林望春请他们吃了几顿饭,就开始天天发合照。
照片里一家三口笑得灿烂。
配文是:
“真正有底气任性的人,也有能力重新站起来,因为父母是我最大的动力。”
五个月后,临近中秋的晚上,手机弹出林望春的消息。
“林知夏,你不是说我混吃等死,看不起我吗?”
“你睁眼看看,自从你撒手不管这个家,我把爸妈照顾得多好?”
“我不是没本事,只是把机会让给你表现罢了!”
看完信息,我死死攥着手机,胸口发闷。
原来我才是那个坏人——
我巴不得姐姐搞砸一切,好让爸妈看清我的好。
想让他们真心觉得,我也是个值得疼的女儿。
我熄了屏幕,慢慢走回房间。
明天就是中秋,手工月饼店门口排着长队。
以前过节难过,是因为没钱。
现在有钱了,心里还是空的。
因为我终于明白,我从来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家。
我低头笑了笑,有点苦涩。
“叮叮叮——”
手机突然响了,是妈妈的来电。
三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打给我。
我把手机贴到耳边,传来她温柔的声音:
“夏夏,快过节了,你回来吗?”
我张了张嘴,正想说“回”的时候,
她接着说:“不回来的话我就不准备你的饭了啊,省点菜钱。”
我僵住了,手指紧紧扣住手机。
既然希望我不回去,何必多此一举问我?
嗓子像被堵住,我哑着声:“嗯,不回了。”
电话还没挂,背景音里传来她和亲戚的聊天:
“你看这小的,过节都不回来,不知道在外面野成什么样。”
“还好望春懂事,天天陪着我们。”
我狠狠按掉通话。
她不是真想我回家,
只是怕亲戚说她偏心,才演这一出戏。
我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默默祝他们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最好永远别想起我。
我也不会再,为他们的眼泪和所谓的亲情动摇。
6
中秋节这天,我约了典当铺的店长李瑶一起吃自助餐。
可能因为是第一次和老板吃饭,她有点拘谨。
全程都在跟我汇报工作。
「林姐,最近铺子生意特别好,金价又涨了一波。」
金价上涨我知道。
但没想到典当行收金的利润,居然超过了金店的日常营业额。
也算中秋意外收获。
正想跟她提调去金店的事,手机又响了。
还是我妈。
估计又是要我在亲戚面前演戏,我直接挂了。
刚挂,又打进来。
李瑶推了推她的黑框眼镜:「要不……你接一下?说不定是叫你回家吃饭呢。」
「毕竟今天团圆节。」
我冷着脸:「不是叫吃饭。」
她点点头,低头继续吃饭。
「真羡慕你,过节能有人打电话。」
「上次我往家汇了钱,我妈一次都没打给我。我们村一到节日就放炮,热闹得很,城里一放假,路都空了。」
本来心里烦躁,听她这么说反而好奇:「那你咋不回去过节?」
她一拍桌子,声音立马高了:
「别人回家,门口都停着车,我妈说没车就别回来丢人。」
越说越气:「不让我回,那我也不要这个家了,天大地大,还能饿死我不成?」
聊着聊着,我才晓得她家有个弟弟。
所以她只管打钱,回不回家,没人关心。
两年前大年三十,她直接撂下筷子,连夜跑到城里。
平时的李瑶,做事踏实,话也不多。
今天说起家人,这反差让我忍不住笑了。
「那是你的家,你也有份,凭什么走的是你?」
她苦笑:「家是家,可当家的是我爸,他们想给谁就给谁,我也管不了。」
我心里一揪。
这时,我妈的电话又来了。
这次,我接了。
「什么事?」
电话那头哭得撕心裂肺:「夏夏啊,快来!妈被车撞了!保险公司不赔,要三万手术费!」
「快来救我,骨头都断了!」
我脑子一懵,抓起包就往楼下冲。
李瑶看我慌成这样,一把抢过车钥匙,开车送我到医院。
病床上,我妈一见我,立刻抱住我哭。
我轻轻碰到她胳膊,她就疼得直掉泪。
「林望春和我爸呢?」
她摆摆手:「在家陪亲戚喝酒呢,别叫他们,别添乱。」
李瑶在旁边忍不住问:「阿姨,过节大家都在家,您是怎么撞上的?」
我妈这才注意到李瑶。
「这姑娘看着眼熟,是你朋友?」
李瑶憨笑,刚要开口:「林姐是我的老……」
「板」字还没出来,我赶紧打断:「是老同事。」
我妈点点头。
「知夏,你去楼下交下手术费,顺便把这个带回家,给你姐尝尝。」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个外卖盒,里面是香酥鸭——姐姐最爱吃的。
7
我压下心头的烦躁,问道:「您就是为了买这个才出的事?」
妈妈轻轻叹了口气:「是啊,菜都做好了,突然想起没给你姐买香酥鸭。」
「你也知道,你姐姐就馋这一口,少了这道菜,她饭都吃不下几口。」
说完,她往床上一靠,等着我去交手术费。
仿佛这本就是我分内的事。
我顿了顿,开口:「我刚辞职,哪有钱交?叫她来付。」
妈妈猛地睁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林知夏!都这时候了你还计较钱?」
「保险公司赔了我自然会还你!你看我都疼成什么样了!」
她的声音又尖又响。
隔壁床的病人和护士纷纷侧目。
妈妈察觉后,立刻压低声音,带着哭腔:
「就算你辞职了,这半年总该存了点吧?实在不行,跟同事借点又不是不行。」
「你这半年回过家吗?全是你姐出钱出力照顾我!」
「现在她在家招待亲戚,你先垫一下怎么了?难道还怕我不还你?」
有人已经悄悄举起手机拍视频。
我下意识抬手遮住脸。
现在网络传得多快,万一被拍上网,我的店就藏不住了。
不仅家里人会知道,生意也会受影响。
我赌不起。
我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我付!」
转头朝李瑶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
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那……我先借你用。」
忙完缴费,妈妈终于被推进手术室。
我坐在门口,手撑着额头。
李瑶叹了口气:「你们城里人真有意思,我们村里偏心也就偏心儿子,你们这偏得还挺隐蔽。」
我疲惫地抬头:「你也看出来她偏心?」
她点点头:
「哪能看不出来?生病了只叫你,吃饭从不喊你,花钱却只找你一个人。」
「林姐,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吧?不然干嘛一直瞒着你妈,你是老板的事?」
她的话让我沉默了很久。
如果真像外公说的,想争口气让他们看看,我只要说出自己开了两家店就够了。
可我一直没说,是希望哪怕我没出息,在他们眼里也能被公平对待一次。
现在看来,或许根本不可能。
手术灯终于灭了。
妈妈被推回病房,闭着眼,脸色苍白。
医生告诉我,年纪大了,恢复得会慢些。
李瑶看我情绪低落,主动跑前跑后,帮我买住院需要的东西。
我正坐在床边联系护工,妈妈突然伸手覆上我的手,轻声说:「夏夏,不用请护工了,叫你姐来吧,你忙这么久,回去歇会儿。」
我抬头,有些意外,她语气里竟满是心疼。
「刚才在手术台上,麻醉起效那会儿,脑子一片空白。」
「被叫醒的那一刻,我想通了很多事,这些年……是妈对不起你。」
8
“我不是偏心你姐,我只是想让家里公平一点。”
“你出生前,你爸有工作,我一个人把你姐拉扯大。”
“可你出生后,他虽然只看了你一眼,但那时正失业,有空就拿玩具去外公家看你。”
“你姐知道后,偷偷哭了,你知道小孩偷偷哭意味着什么吗?”
“是委屈啊。”
“你外公和爸爸,从没陪过你姐,所以我才多给她一点关心,你能理解吗?”
我怔了很久才开口:
“妈,你是在解释,这么多年为什么更疼我姐吗?”
“既然你知道小孩哭是委屈了,那我哭的时候,你怎么看不见?”
妈妈叹了口气:“不是解释,是说事实。现在想想,确实是我的问题。”
“我不该因为你爸和外公多陪你,就觉得你姐被亏待了。”
说完她突然咳嗽起来,一用力牵动了伤口。
她捂着胸口,勉强笑了笑:
“这些年你为家里付出了很多,这次你先回家休息吧,晚点我让望春来照顾我就行。”
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我心里有些松动。
我一直不求她偏心,只希望她能看见我的存在。
现在她至少知道我会累,会心疼我了。
算了,慢慢来吧。
我没走,继续照顾她,帮她擦身子,买饭喂她吃。
也没把这事告诉爸爸和姐姐,怕她难堪。
可就在她出院前一天,我买完饭回病房,发现她不在。
正准备出去找,听见洗手间传来她的声音。
我轻轻关上门,贴着门边听。
病房里其他人见状,都停下吃饭,默默看着我。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洗手间里的对话变得清晰。
“别问我在哪住院,现在别啰嗦,赶紧来接我!”
“软的硬的我都说了,她就是不走,非要留下照顾我。”
“还不就是等保险金到账,好让我还她钱?”
“你快点!钱要是被你亲妹拿走,你哪还有钱去旅游?”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门框。
原来她那些动情的话,那些心疼的眼神,全是因为怕我讨债?
我转身冲到病床前,掀开被子,翻乱床垫,
终于在夹层里摸到了她的银行卡。
隔壁床的阿姨抬头看我,眼神里满是怜悯。
“死丫头!你太狠了,把卡还给我!”
9
妈妈从洗手间冲出来,死死抓住我的手臂,伤口渗出血也不肯松手。
我用力挣脱,她狠狠瞪着我。
直到隔壁床的病友再次举起手机,我妈的眼神才变得慌乱。
可她不知道,这次镜头正对着她的脸。
她带着哭腔求我:
“夏夏,妈妈求你了,把这笔钱留下吧,不然我们真的揭不开锅了。”
“等我发工资一定还你,你姐姐本来就有自闭症,这半年赚的钱也都贴补家用花光了。”
“你不管我们也就算了,别把最后这点钱也拿走。”
我冷笑出声。
“妈!自闭症和装病能一样吗?姐姐根本没病,她就是没能力又怕丢脸,才一直躲在家里。”
“后来她发现,家里一没钱,你就来找我而不是她,她就更不想工作了,这都是你惯出来的!”
妈妈强忍泪水,眼里却闪过一丝怨恨,最后目光扫向门口,突然“扑通”跪了下来。
林望春带着爸爸赶到了。
她立马冲我吼:“林知夏,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妈跪你?”
妈妈却一把推开她,看向正在直播的病友,发现镜头正对着自己。
她跪着朝我爬近,我往后退了一步,她哭着拽住我的裙边:
“夏夏,这可是你母亲的车祸保险赔偿金……”
我打断她:“这是你的理赔款,但三万医药费是我垫的,你也亲口答应会还。如果这钱是家用,我可能不会计较。”
“可你刚才在洗手间说,这钱是要给林望春出去旅游的,我为什么要成全她?”
妈妈一怔,低头抠着衣角。
“夏夏,你误会了,你姐只是去隔壁市参加同学聚会,花不了几百块,她不像你,到处跑。”
“我去旅游是公司安排的出差,你们却拿我的工资带她到处玩!”
为了证明我没说谎,
我掏出手机想翻他们之前旅游的视频。
却发现他们三人的朋友圈全被清空了。
见我没找到证据,
直播间观众开始议论纷纷。
【这妹妹太计较了,不就三万块吗,姐妹之间互相帮衬很正常。】
【自己在外潇洒,让爸妈照顾姐姐,还嫌父母偏心,真双标。】
妈妈看到弹幕,嘴角忍不住上扬。
“夏夏,妈说句心里话,要是家里还有半分钱,我也不会动你的钱。”
我盯着她手腕上的金镯子,深吸一口气:
“妈,你真要逼我走到这一步?”
她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
“妈妈不是逼你,是真的没钱了,以后一定还。”
我笑了,一把抓住她手腕上的镯子:
“那你这个金镯子,还有姐姐生日那天,你偷偷送她的同款,加起来拿去典当,也不止三万了吧?”
10
妈妈眼神闪了一下,很快又绷住表情。
“我都说了是姐姐买的金包银!她再难,心里也记着我!”
“是你自己在林大福花了四万买的!”
“你和姐姐生日,买两只金镯子,全给了她,还留一只给自己!”
“骗我说是姐姐买的,就是为了让我觉得自己不如她?”
“你总说家里孩子没人送礼物,可每年都是你偷偷给姐姐准备!只有我什么都没有,这还不叫偏心?”
我声音越说越高,几乎是在喊。
一直沉默的爸爸终于开口。
他一把拽住我胳膊,往病房外拖:“林知夏,够了。”
又是这样。
每次我要揭穿什么,他就跳出来当和事佬。
我被欺负时他装聋,要真相大白时他立马出面压人。
我甩开他手,笑着看他:“爸,当初在外公家,你说带我回家,会护着我。”
“可我回来以后,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他眉头皱紧,扫了眼病房里的其他人。
丢下一句“我管不了你们”,转身就走。
林望春扶着发抖的妈妈,大声质问:
“林知夏,谁说的谁拿证据!你凭什么泼脏水?妈对你多好,你反手就咬?”
妈妈抬头看我,目光躲闪:“
就为了那笔赔偿金,你连亲妈都敢诬陷?”
我没说话,掏出手机,打开那段看了无数遍的监控。
走到镜头前,点播放。
画面里,店员笑着打包:“阿姨,一下买两个,真大方啊。”
妈妈笑了笑:“女儿生日,一直没送过像样的,这次咬牙买了。”
店员羡慕:“您有两个闺女吧?真好,女儿贴心,还不用愁彩礼。”
妈妈脸色一沉:“胡说什么!我生女儿不是为了钱。”
“现在都一样,闺女我也疼。能买的都给她买。”
“我就一个女儿,另一个是给我自己买的,这个年纪,也该戴点好的了。”
视频停在这里。
弹幕瞬间变了:【妹妹快跑】【这妈太窒息了】
林望春扶着妈妈往门口走:“妈,那赔偿金不要了?”
妈妈背对镜头,狠狠瞪我一眼。
在别人镜头对准前,又换上受伤的表情:
“一个视频,你就认定我偏心?那年我拼了命救你,又算什么?”
11
妈妈在直播时突然提起过去的事。
那是我刚被接回家的第一年。
邻居家的孩子都围着林望春转,没人理我。
我试过靠近,可他们总会散开。
虽然年纪小,我也明白,他们不喜欢我。
后来我见了他们就绕路走。
有个叫虎子的男孩,特别喜欢我姐姐,因此特别恨我。
有天我走在巷子里,他从二楼扔下一块石头,正中我额头。
我当场倒地,血顺着脸往下流,视线一片模糊。
可他没停,反而叫来几个朋友,一起朝我砸石子。
失去意识前,我只记得有人冲过来把我护在怀里。
再醒来时,妈妈头上也缠着绷带。
那几天她自己受伤了,却一直守在我床边。
她去虎子家闹了好几次,警告他们不准再欺负我。
最后,虎子一家搬走了。
那次之后,我第一次觉得,妈妈是爱我的。
原本封闭的心裂开一道缝。
从那以后,我对她的偏心总是默默接受。
我总安慰自己:“人都会偏心,可她要是真不在乎我,怎么会为我受伤?”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恨意动摇了。
妈妈叹了口气:“妈一直没告诉你,那次之后,我的记性就变差了。”
“买镯子那天,我是想买给你的和姐姐的,可不知怎么,买回来就戴在了自己手上。”
“所以我说是金包银,一是怕你担心我生病,二是不想让你难过。”
“就像保险的事,我记得该给你,可不知怎么就在洗手间对你姐姐说了那些话……我真是该死。”
她说着抬手要打自己,林望春一把拦住,转头失望地看我。
“妹妹,妈都这样了,卡能给我吗?就当姐姐借的。”
她直接从我手里抽走卡,我一时愣住。
“别给她!”
突然,直播间的病友冲过来,一把夺回卡塞进我手里。
他把手机递给我:“林知夏,你妈骗你了,刚刚有观众私信我。”
我接过手机,快速扫过消息。
【我是虎子。先替当年的事跟你道歉,有些真相我得说出来。】
砸你那件事,是你妈给了我钱,带我去游戏厅玩了一整天,让我干的。
我当时小,不知道会砸成那样。
你晕倒后,你亲妈逼我继续砸,说不砸就告诉爸妈我偷钱去游戏厅。
结果你妈反手就上门要医药费,不给就要我去坐牢,留案底。
我爸那天气疯了,已经打了我一顿。
我更不敢说实话了。
我们家赔了钱,还卖了房子,很快就搬走了。
刚才看直播,我才想起来。没想到这女人老了还是这么狠。
我抬头看向妈妈,眼里泛起泪光。
她眼神闪躲,强装镇定:“夏夏?怎么了?别听外人乱讲!”
我把手机摔到她面前,声音发抖:“你自己看!”
她嘴唇哆嗦还想辩解,我猛地甩开她,冲向电梯。
这一次,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看见她面目扭曲。
“死丫头,把卡还给我!”
什么亲情,我彻底不要了。
12
这场直播,直接把我妈推上了舆论中心。
家门口堆满了垃圾,白花摆了一地。
邻居们指着门骂,说她偏心、冷血。
我的信息也被扒了个底朝天。
直到这时,妈妈和姐姐才明白,我不是丢了工作,而是自己开了两家店。
半年不联系我的她们,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
微信更是炸了几十条消息。
每一条都在解释,每一条都在求我原谅。
我没回一个字。
金店和当铺每隔几天就收到我妈送来的饭菜。
附的小纸条上写着:“再忙也记得吃饭。”
以前加班时,她打电话叮嘱我注意身体,我会感动。
可现在,这种“关心”让我只想反胃。
典当行的李瑶收了林望春拿来当的金镯子和旧手机。
可她忘了清记录。
那五年的转账明细清清楚楚:我每月转三千给妈妈,她转两千给姐姐。
她们用这种方式提醒我——家里多穷,你得一直养着。
只有爸爸,和从前一样,沉默地坐在角落,什么也没做。
半年后,我决定学李瑶,彻底离开这个家。
去大城市的机票订好了,临走那天,在机场见到了从不插手家事的爸爸。
他捧着一个蛋糕,冲我笑了笑。
“夏夏,你走是对的。爸爸没本事,这些年没护住你。”
爸爸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默的?
好像是失业后,把我从外公家接回来那会儿。
最开始,他还会替我说两句话。
后来妈妈托关系给他找了份环卫的工作,反而更看不起他了。
每天骂完我,就骂他:“赚不到钱还摆什么脸?”
“要不是我,你连扫地的资格都没有!”
家里有点事,他刚开口,就被她压下去。
慢慢地,他开始喝酒,话越来越少。
我放下行李,接过蛋糕。
“爸,怎么想到带蛋糕来?”
他笑了笑,拉我坐下:“以前不敢买,其实你妈每次都偷偷给你姐吃。”
他切了一块递给我。
我低头吃了两口。
他看着,轻轻点头。
“生日快乐,一路平安。”
我站起身,拖着箱子走向检票口。
“知夏,你还回来吗?”
我摇头。
他声音发颤:“连爸爸……也不回来看一眼?”
我转身,指了指椅子上的蛋糕。
“爸,这蛋糕是为什么?”
他愣了下:“今天是你生日啊。”
我笑了笑:“明天才是我生日。妈妈说姐姐比我早一天,为了省事,就把我的也改到同一天了。”
爸爸眼眶一下子红了,仰起头,用力吸了口气。
“爸爸对不起你。走吧,别回来了。”
我转身,走进通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泪落下。
这个家里,也许只有爸爸曾真心疼过我一点。
可他在妈妈的压制下,一点点失去了声音。
如果他能硬气一点,担起父亲的责任,妈妈又怎会如此肆意妄为?
飞机起飞,耳压加重,世界变得安静。
这一次,我终于能毫无负担地离开。
来源:霜霜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