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二零二三年,深秋。北方的天空被一种近乎凝滞的灰蓝色笼罩,vertime的寒意如同细密的针,刺穿着稀疏的行人。城市边缘,靠近山脚下的这座颇具年头的别墅式院落,此刻正被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寂静包裹着。
第一章 丧钟与崩解
(一)
二零二三年,深秋。北方的天空被一种近乎凝滞的灰蓝色笼罩,vertime的寒意如同细密的针,刺穿着稀疏的行人。城市边缘,靠近山脚下的这座颇具年头的别墅式院落,此刻正被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寂静包裹着。
老陈头,陈国栋,走了。
享年八十有二。算不上特别高寿,但也绝不算短。他是这个庞大宗族的绝对核心,是定海神针,是所有陈姓子孙无论走到哪里,心里总要供奉着的一座山。如今,山倒了。
灵堂设在主屋的正厅。哀乐低回,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线香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白色的幡帐垂落,遮蔽了原本还算雅致的雕花木窗。陈阳站在门口,看着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亲友,他们的脸上交织着震惊、悲痛、茫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窥探欲。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个问题:接下来,这个家会怎么样?
陈阳是陈国栋的三孙子,今年二十七岁。他身材挺拔,面容清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像个还没完全脱离校园气息的知识分子。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这副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怎样倔强甚至有些偏执的心。
他的目光穿过庭院,投向西厢房的方向。那里,是他二叔,陈国梁的家。此刻,那扇门紧闭着,像一个沉默的伤口。
陈国梁,人称二叔,是陈国栋的二儿子。一个在陈阳眼中,早已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但同时,也是最近整个家族议论的焦点,一个让许多人心惊胆战的存在。
(二)
故事,要从几天前,甚至可以说,从几年前说起。
陈阳的姑姑,陈红梅,是他大伯陈国强的独女。陈红梅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皮肤白皙,性格温婉,一度是整个家族的骄傲。她嫁给了同市一家不大不小的国企领导,张建斌,也就是她的丈夫,陈阳的姑父。
张建斌出身普通,但为人精明,靠着岳父陈国栋的关系和自身的努力,做到了中层管理。在众人眼中,他算是攀上了高枝,娶到了好媳妇。婚后,他们育有一女,陈瑶,比陈阳大两岁,已经参加工作。
曾经,陈红梅和张建斌的婚姻是外人眼中的模范。男才女貌,家庭和睦,女儿乖巧。陈国栋对这个女婿也算满意,觉得他踏实肯干,知恩图报。陈红梅自己,似乎也满足于这种安稳的生活,每天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偶尔参加一些同学聚会,脸上带着满足而略显平淡的笑容。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变故,是从张建斌升任副总,手里有了更多权力和资源开始的。他接触的人多了,应酬也多了。起初,陈红梅并未察觉。她信任自己的丈夫,也笃信多年的感情。
是陈国梁,第一个发现了蛛丝马迹。
二叔陈国梁年轻时就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他既不像大伯陈国强那样有本事,能接手家族的部分生意,也不像三叔陈国立那样早早出国定居。他靠着父亲陈国栋的接济和一套老房子的租金过活,性格乖戾,自私敏感,是家族里一个不太受欢迎的存在。但他有个特点,耳朵尖,眼睛毒,而且疑心病重。
大概是出于一种阴暗的嫉妒,或者仅仅是无所事事下的窥探欲,他对妹夫张建斌的升迁格外关注。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张建斌的行踪,翻看妹夫丢在家里的文件、手机(当然,是在陈红梅不知情的情况下)。
(三)
发现端倪的过程,陈阳是从母亲和二婶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二婶刘惠,一个没什么文化但性子泼辣的女人,和丈夫陈国梁一样,对张家有着莫名的敌意。她似乎很享受挖掘张家“丑闻”的过程,并将此视为对张建斌的一种报复。
据说,是二叔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看到了张建斌车里一个不属于他们家的口红印。他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了他隐秘的调查。跟踪、偷拍、甚至利用一些旧日的人脉去打听。这个过程持续了小半年,直到他掌握了一组足以“定罪”的照片和一段模糊的录音。
照片拍摄于一家隐蔽的高档会所门口,时间显示是某个周三晚上,张建斌送一个年轻妖娆的女人上车,两人动作亲昵,甚至有些不堪。录音则更加露骨,是那个女人撒娇的声音:“张哥,今天晚上的服务可真好……”背景音里有酒店房间的电视声。
证据确凿,指向张建斌长期出轨。
二叔拿到这些“战利品”后,并没有立刻告诉大伯和妹妹。他先是去找了张建斌,企图以此勒索。他可能想要钱,可能想要在家族里找回面子,也可能仅仅是想看着张建斌身败名裂。但张建斌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惊慌失措,却并没有被二叔抓住把柄就范。他冷静地否认,甚至反过来威胁二叔,说如果事情闹大,影响了自己的前途和家庭,绝不会放过他。
二叔碰了一鼻子灰,恼羞成怒。他将照片和录音备份了好几份,藏在不同的地方。他没有选择告诉大哥陈国栋——在二叔看来,大哥太过要面子,太看重所谓的家族声誉,贸然告诉他,可能只会被压下来,甚至反过来责备自己多管闲事。
他的目标,变成了相对“软弱”和无助的妹妹,他的亲姐姐,陈红梅。
(四)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陈红梅难得回娘家吃饭。饭桌上,气氛其乐融融。陈国栋兴致很高,谈论着陈阳考上大学的事情(陈阳是老陈头生前最疼爱的孙子之一,学习好)。大伯陈国强也难得露出笑容,讲着生意上的趣事。陈瑶给长辈们夹菜,乖巧懂事。
饭后,二叔陈国梁以拿东西为由,支开了其他人,包括他自己的妻子刘惠。然后,他将那个装着照片和录音的U盘,插在了客厅的电视上。
当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和露骨的语言响彻在安静的客厅时,陈红梅如遭雷击。她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摇摇欲坠,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姐,看看吧,你那个好老公,背着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二叔叼着烟,翘着二郎腿,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张总,哦不,张副总,精力可真旺盛啊!”
陈红梅瘫坐在沙发上,泪如雨下。她无法相信,自己深爱了十几年的丈夫,那个看似老实本分的男人,竟然会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她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那个依偎在他怀里、妆容精致、眼神轻佻的女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这是真的吗?建斌……他怎么会……”她声音颤抖,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
“真的假不了!”二叔把U盘往茶几上一扔,弹了弹烟灰,“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弄到的。你说,要是把这些东西交给你公公,交给你单位领导,再闹到你们家小区里,你猜猜,大家会怎么看你?怎么看陈家?”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恶毒:“哦对了,还有你宝贝女儿陈瑶。你说,她知道了,会怎么想她那个道貌岸然的爸爸?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这番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陈红梅心中最痛、最恐惧的地方。她一生要强,爱惜名誉,视女儿为生命。如果这件事曝光,她的人生将彻底毁灭,女儿的前途也将蒙上阴影。
“不……不要……”她摇着头,泪水流得更凶,“求求你,二弟,别……别告诉我爸,别告诉瑶瑶……”
看到姐姐彻底崩溃,二叔的目的达到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妹妹,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行了,姐,你也别太伤心。看在咱们是亲兄妹的份上,我给你指条路。离婚吧。拿着你应得的那部分财产,离开这个老男人,找个本分人重新过日子。至于张建斌,我会看着他的,他要是敢对不起你女儿,或者敢再在外面搞三搞四,哼哼,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身败名裂。”
说完,他留下呆若木鸡的陈红梅,叼着烟,扬长而去。留下那台还在循环播放着不堪画面的电视机,像个冷酷的审判者,无声地嘲笑着这个破碎的家庭。
(五)
陈红梅最终还是没有离婚。
或者说,她没有立刻离婚。
巨大的打击让她病倒了。她整日以泪洗面,身体迅速垮掉。大伯陈国强得知真相后,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当场中风。但他毕竟是家族的长辈,考虑的更多的是“家丑不可外扬”。他愤怒地斥责了张建斌,让他滚回张家,暂时不准踏进陈家大门一步。
张建斌上门痛哭流涕地道歉、忏悔,赌咒发誓说只是一时糊涂,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保证以后一定改。他扑通跪在陈国强和病榻前的陈红梅面前,言辞恳切,情真意切。
人心都是肉长的。陈红梅看着这个曾经带给她无数甜蜜和憧憬的男人,如今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心中的恨意和绝望,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女儿的牵绊,以及对未来的恐惧,让她犹豫了。
大伯陈国强最终做出了决定:对外严格保密,内部则给了张建斌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他提出了几个条件:第一,张建斌必须和小三彻底断了联系;第二,他要拿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照顾家庭,弥补对陈红梅的亏欠;第三,这件事,绝不能再有任何人知道,否则,后果自负。
张建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答应,发誓一定做到。
一场几乎要将陈家撕裂的风波,就这样被强行压了下去。别墅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六)
但二叔陈国梁,显然不满足于仅仅“内部解决”。
他当初之所以将事情捅破,并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张建斌,更是为了自己捞取好处。他本以为能借此敲诈一笔,或者至少在家族中获得更大的话语权。但结果却是,大伯息事宁人,妹妹病倒,他自己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没捞到,反而被大哥警告了几句,让他不要胡闹。
这让他极为不甘心。他觉得自己吃亏了。他开始处处针对张建斌,明里暗里地找他麻烦。在工作上,利用自己知道的一些陈国强的资源,给张建斌使绊子;在生活上,经常去陈红梅面前“关心”她,旁敲侧击地提醒她张建斌的“劣迹”,暗示张建斌可能并没有真的和外面的女人断了联系。
他的这些行为,自然引起了张建斌的极大反感。两家人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原本只是暗流,现在逐渐浮出水面,成了家族里公开的秘密。
陈阳对这一切,起初并不完全知情。他当时还在念大学,大部分时间在学校。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二叔变得异常沉默,但又时常流露出一种压抑的兴奋。姑姑的脸色总是苍白,姑父来家里拜访时,也显得小心翼翼,不再像以前那样从容。
后来,他从母亲那里,零星地听到了些风声。母亲是家族里相对温和且明理的人,她叮嘱陈阳不要多问,也不要参与进去,说这是大人的事情,会处理好的。
但陈阳内心的天平,已经悄然倾斜。他无法认同二叔的做法,觉得他是在利用亲人的痛苦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同时,他对姑父张建斌,也产生了一种复杂的看法。他痛恨张建斌的背叛,却又对他在妹妹病倒后的忏悔和改变,抱有一丝怀疑的同情。
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家,表面越是平静,内部就越是腐朽。而二叔陈国梁,就像一条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发动攻击。
(七)
平静并没有维持太久。
就在陈国栋去世前不到一个月,一个更重磅的炸弹被引爆了。
起因是张建斌的那个小三,似乎因为张建斌承诺的“分手费”迟迟不到位,或者是因为耐不住寂寞,开始主动出击。她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二叔陈国梁当初给她的封口费记录(或许二叔自己也留了底),以及一些他们之间讨价还价的聊天记录。她将这些证据整理好,匿名发给了陈红梅,同时,也抄送了一份给了陈国强。
这一次的证据,比上次二叔提供的更加直接,更加露骨。不仅有转账记录,还有那个女人得意洋洋地质问张建斌“陈老头是不是快不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娶我?”的语音。
陈红梅彻底崩溃了。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她拿着证据,直接找到了张建斌。
面对铁证,张建斌终于承认了自己不仅没有和小三断绝关系,反而还打算等父亲陈国栋百年之后,就和陈红梅离婚,名正言顺地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他以为只要哄住了陈红梅,拖到大伯去世,一切就尘埃落定。
真相大白的那一刻,陈红梅的世界彻底崩塌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只觉得无比恶心和陌生。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在赤裸裸的背叛和算计面前,显得如此廉价可笑。
她没有吵闹,只是异常平静地提出了离婚。她要分割财产,要女儿的抚养权,她要带着女儿,永远离开这个让她心碎的地方。
(八)
陈红梅提出离婚,无疑是在已经风雨飘摇的陈家投下了一枚巨石。
大伯陈国强气得再次病倒,这次是真的住院了。他痛心疾首,觉得张家辜负了他的信任,玷污了陈家的门风。他一方面安抚病倒的女儿,一方面强硬地要求张建斌净身出户,否则就要动用所有关系让他身败名裂。
张建斌慌了。他失去了陈国强的庇护,又面临离婚和声誉扫地的风险,整个人都乱了方寸。他试图挽回陈红梅,但陈红梅心意已决。他又想去求二叔陈国梁,希望能看在之前的“合作”上,帮他渡过难关。但二叔此时却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甚至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二叔陈国梁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看着张建斌身败名裂,看着陈红梅和陈国强出丑。他觉得,这是对他之前被轻视、被警告的最好报复。他甚至私下里放出风声,说这一切都是张建斌咎由自取,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家族内部,因为这件事彻底分裂了。
一部分人站在陈红梅这边,认为张建斌罪有应得,应该支持陈红梅离婚,维护陈家的声誉。另一部分人,则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离婚会让陈家丢尽脸面,尤其陈国栋年纪大了,受不起这个刺激。他们倾向于让张建斌低头认错,回归家庭,将这件事彻底压下去。
大伯陈国强自然是前者,他坚决支持女儿离婚。而一直置身事外的三叔陈国立,从国外打来电话,表示尊重妹妹的选择,但也劝她冷静处理,不要激化矛盾。
而二叔陈国梁,则成了这场风波中最微妙的存在。他既不是坚定的支持者,也不是调和者,更像是一个幸灾乐祸的旁观者,甚至是一个煽风点火的人。他巧妙地利用了家族内部的矛盾,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九)
陈国栋终究还是没能等到这一切尘埃落定。
在一个普通的清晨,他平静地走了。没有痛苦,像是只是睡着了一样。
他的离世,像是一个指令,让原本就暗流汹涌的陈家,彻底失去了控制。
葬礼,办得风光体面。陈家的亲朋好友、生意伙伴来了很多,送来了花圈和挽联。场面肃穆,哀乐低沉。
但在这一片庄严肃穆之下,是几乎凝固的冰冷和暗藏的杀机。
老爷子陈国栋在世时,凭借他的威望和手腕,尚能勉强维持着这个大家族的表面和谐。他或许不够开明,或许有些专制,但他确实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现在,这根定海神针没了。
围绕陈红梅的离婚官司、张建斌的声誉扫地、家族内部的权力更迭(尤其是陈家那不大不小的生意,老爷子一走,继承和掌控权就成了问题),以及最重要的——谁将在未来的家族中占据主导地位,各种矛盾瞬间激化。
而这一切矛盾的焦点,似乎都或多或少地指向了二叔陈国梁。
(十)
葬礼结束后,家族成员们回到了那座空旷而冰冷的别墅。按照规矩,要守灵三天,然后开家庭会议,商讨老爷子的身后事以及家族未来的安排。
这三天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大伯陈国强因为连日来的打击和悲伤,显得苍老了许多。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但偶尔开口,言语间充满了对张建斌的愤怒和对妹妹的心疼。他明确表示,支持妹妹离婚,并且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张建斌付出代价。
姑姑陈红梅在葬礼上没有哭,只是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和女儿陈瑶待在一起。陈瑶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她站在母亲身边,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失望,看着那个曾经高大英俊的父亲,如今却成了一个被人唾弃的对象。她没有哭闹,只是默默地陪着母亲,偶尔帮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水。
张建斌也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和愧疚。他试图和大伯、和陈红梅说话,但都被冷漠地挡了回来。他在这个曾经象征着他权力和地位的家族里,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没有人愿意和他正视,甚至连佣人都对他爱答不理。
二叔陈国梁则表现得出奇地“冷静”和“孝顺”。他忙前忙后,张罗着各种事宜,对前来吊唁的亲友嘘寒问暖,周到得体。他甚至在公开场合,对张建斌表示了“有限的谅解”,说“人都会犯错,只要能改,还是可以原谅的”,话里话外,似乎在为自己之前的激烈行为开脱,也想缓和与张建斌的矛盾。
但他的这些表演,在陈阳看来,是如此的虚伪和令人作呕。陈阳清楚地记得,当初是二叔如何拿着那些不堪的证据去逼迫、威胁他的姑姑,又是如何在他姑姑最痛苦无助的时候,说出那些恶毒的话。现在,老爷子一死,他就立刻换上了一副伪善的面孔。
陈阳看不起二叔,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但他同样对大伯和姑姑的做法,有着自己的看法。他觉得大伯过于激动,可能会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而姑姑,在经历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后,还能有多少理智去处理后续的事情?她会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至于那个姑父张建斌,陈阳对他已经没有了丝毫同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背叛就是背叛。尤其是在长辈尸骨未寒之际,他还试图维持表面的体面,这种虚伪,比他的背叛本身更令人不齿。
(十一)
第一天守灵结束,家属们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陈阳睡在西厢房旁边的客房里,隔壁就是二叔陈国梁的家。
夜深人静,陈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月光惨白,透过玻璃照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仿佛能听到隔壁传来压抑的说话声,还有二叔那标志性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咳嗽声。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寒气涌了进来。他看到隔壁二叔家的灯还亮着。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二叔和一个男人的低语声。
好奇心驱使他悄悄走到墙边,侧耳倾听。
墙壁不算厚,加上二叔家可能没关严窗户,他竟然听清了一些内容。
是二叔的声音:“……没错,就是他干的。证据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合适的时机甩出去呢……”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带着一丝谄媚和贪婪:“二爷,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东西递上去,保管那个老东西……哦不,张建斌是再也翻不了身了。到时候,您在陈家说话,可就更管用了……”
“哼,”二叔冷笑一声,“我不是为了在陈家说话,我是为了给我姐出口气!那个王八蛋,欺负我姐那么多年,还害得我被家里人骂……现在,是时候让他连本带利地还回来了!”
“是是是,二爷您说的是。”那个陌生的声音连忙附和,“不过,二爷,那件事……关于您之前……”
“闭嘴!”二叔厉声打断他,“不该问的别问!办好你自己的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对话声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了。
陈阳站在原地,后背一阵发凉。
他听出来了。二叔口中的“老东西”,指的肯定是姑父张建斌。而他准备好的“证据”,恐怕不仅仅是当初那些照片和录音,很可能还有其他的,甚至可能是捏造或者夸大的。而那个陌生的声音,是谁?听语气,像是一个生意场上的掮客,或者干脆就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员。二叔竟然勾结这样的人,想要对姑父落井下石!
更让陈阳感到心惊的是,二叔提到了“之前”的事情。难道二叔之前针对姑父的行为,不仅仅是出于报复和维护妹妹,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甚至可能……涉及到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陈阳的心沉了下去。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这个家,了解这些亲人。但现在看来,这个家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二叔陈国梁,这个人,远比他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他回到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隔壁的对话,还有爷爷去世前那张安详却也带着疲惫的脸。他隐隐有一种预感,随着爷爷的离去,这个家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无疑就是他的二叔,陈国梁。
第二章 暗流涌动
(一)
陈国栋的“头七”刚过,家族内部的矛盾便彻底公开化、白热化了。
导火索是张建斌。
或许是自知理亏,或许是寄希望于大伯陈国强能网开一面,也或许是受到了某些人的“点拨”,张建斌突然改变策略。他不再一味地低声下气求原谅,而是开始反击。
他收集了一些当年结婚时,陈红梅家境不错,而张家相对拮据的证据,暗示当初的婚姻存在“物质交换”的成分。他还试图联系陈红梅的一些旧友,散布一些对陈红梅不利的言论,暗示她在婚姻中也有强势、控制欲强的一面。
这些行为,彻底激怒了大伯陈国强和姑姑陈红梅。
大伯陈国强怒不可遏,他没想到张建斌竟然如此没有底线。他动用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关系,开始调查张建斌过去几年在公司里的所作所为。很快,一些关于张建斌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挪用公款、甚至可能涉及商业欺诈的线索,浮出水面。
与此同时,姑姑陈红梅也在律师的帮助下,开始着手准备离婚诉讼。她不仅要争取女儿的抚养权和大部分财产,还要起诉张建斌重婚(虽然没有正式结婚,但长期同居并育有非婚生子女的事实,在法律上可以认定为重婚罪)。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对簿公堂的趋势明显。
家族内部,再次分裂成泾渭分明的两派。
以大伯陈国强、三叔陈国立(通过电话和视频参与)以及陈阳的母亲为代表的“正义派”,坚决支持陈红梅离婚,要求严惩张建斌,维护家族声誉。
而以二叔陈国梁和他妻子刘惠为代表的“保守派”,则又开始散布“家丑不可外扬”的论调。他们认为,即使张建斌有过错,也应该内部解决,通过协商或者家族内部的压力让他回归家庭,而不是闹到法庭上,让整个陈家成为别人的笑柄。
二叔陈国梁甚至“苦口婆心”地劝说大伯陈国强:“大哥,凡事留有余地。张建斌毕竟是瑶瑶的亲生父亲,闹得太僵,对孩子不好。再说,事情闹大了,对咱们陈家的名声也不好听。我看,还是给他个机会,让他写个保证书,签个财产协议,这事儿就算了吧。”
“放屁!”大伯陈国强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有脸提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家,瑶瑶才受了这么大委屈!张建斌这种人,还有脸提机会?我告诉你,陈国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妹妹离婚,你好从中捞点好处?”
被大伯当众戳穿心思,二叔陈国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大哥,你这话说的!我是你弟弟,我能害我姐?我这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吗?你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
“我分得清!”大伯毫不客气地回敬,“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偷偷摸摸联系什么人,想整建斌?我告诉你,陈国梁,我妹妹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再捣乱,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兄弟俩第一次在家族成员面前撕破了脸。
(二)
家族会议的日期定在老爷子“五七”那天。
会议室里,气氛比葬礼时更加凝重。长长的红木餐桌旁,坐满了陈家的核心成员。大伯陈国强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姑姑陈红梅坐在他旁边,眼神坚定,但难掩憔悴。三叔陈国立通过视频连线,面色严肃。二叔陈国梁则坐在下首,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但眼神闪烁,显然也在密切关注着局势。陈阳的母亲,作为大伯的弟媳,坐在母亲旁边,默默地支持着大伯。陈瑶则坐在母亲身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陈阳也坐在了会议桌旁,他是年轻一辈中比较有文化的,大伯希望他能从年轻人的视角,提供一些建议。
会议一开始,大伯陈国强便抛出了核心议题:如何处理张建斌的问题,以及如何应对家族内部的分歧。
“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要把话说清楚。”大伯的声音沙哑而有力,“红梅和张建斌的婚姻,已经不可能继续下去了。张建斌背叛家庭,道德败坏,还想转移财产,甚至可能涉及违法犯罪。我们陈家,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人!我决定,支持红梅离婚,并且要追究张建斌的法律责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二叔陈国梁身上:“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困难,会有一些杂音。我希望家族内部,能够团结一致,支持红梅,不要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挑拨离间!”
“大哥!”二叔陈国梁立刻反驳,“你这话说得太重了!什么叫别有用心?我关心的是我们陈家的名声!张建斌是错了,他也受到了惩罚,被公司调查,身败名裂,这还不够吗?非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整个陈家都抬不起头来吗?”
“够了!”三叔陈国立在视频那头冷冷地开口,“陈国梁,现在不是你争权夺利的时候!红梅受的伤害,我们谁都能看到!国强说得对,张建斌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至于家族名声,我认为,维护一个公正、清白的名声,比维持一个虚假的和谐更重要!”
二叔陈国梁被三叔怼得哑口无言,脸色涨得通红。
“我同意大哥和三弟的意见。”陈阳的母亲开口说道,她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红梅是我们陈家的闺女,我们不能看着她受欺负。张建斌的行为,天理不容。我们应该支持她。”
陈瑶也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但异常坚定:“外公,妈妈,我支持妈妈离婚!我恨爸爸!”
看到孙女也表明了态度,大伯陈国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二婶刘惠忍不住插嘴,语气尖酸刻薄,“离婚是你能决定的吗?那是大人的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还有你妈,胳膊肘往外拐,以后陈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你闭嘴!”陈阳的母亲猛地站起来,怒视着二婶,“刘惠,你嘴巴放干净点!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我也是陈家的人!”刘惠毫不示弱,指着陈阳的母亲,“你们就是见不得陈国梁好!他到底怎么了?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吗?张建斌那种老男人,哪个女人嫁给他不是一辈子?红梅姐就是命不好,摊上这么个负心汉!现在倒好,都怪到他头上了!”
“你……”陈阳的母亲气得说不出话来。
“够了!”大伯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不是互相指责!”
(三)
会议不欢而散,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家族内部的裂痕,已经清晰可见。
会后,二叔陈国梁并没有消停。他似乎铁了心要给大伯和姑姑制造麻烦。
他开始在家族群里散布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一会儿说张建斌已经打通了关系,官司肯定能赢;一会儿又说大伯陈国强仗着权势,公报私仇,要把张建斌逼上绝路;甚至还暗示,大伯之所以对张建斌赶尽杀绝,是因为当年陈国强自己也曾有过作风问题,怕被张建斌揭发。
这些谣言,虽然毫无根据,但在家族内部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一些原本中立或者摇摆不定的人都开始动摇,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看不清真相了。
陈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几次想找二叔谈谈,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但都被二叔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二叔甚至警告他:“陈阳,我知道你是个大学生,有文化,但有些事情,不是你这种书呆子能理解的。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安分点,对你没坏处。”
陈阳没有理会他的警告。他开始利用自己的人脉,在网上搜索关于张建斌公司的情况,以及相关的法律条文。他想弄清楚,张建斌到底有没有违法,二叔陈国梁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四)
几天后,陈阳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行业论坛上,发现了一个匿名的帖子。发帖人自称是张建斌公司的一名前员工,爆料称张建斌在负责一个政府工程项目时,与中标公司的项目经理勾结,通过虚增工程量、偷工减料等手段,贪污了大量工程款。帖子里还附上了一些模糊但看似真实的合同复印件和转账记录截图。
更让陈阳心惊的是,他仔细比对了这些截图,发现其中一家所谓的“中标公司”,法人代表竟然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址,竟然就在二叔陈国梁家附近的一个居民小区里!更重要的是,这家公司的监事,赫然写着“陈国梁”!
虽然只是监事,一个并不需要承担太多实际责任的职位,但这足以说明,二叔陈国梁和这家公司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
难道……二叔陈国梁不仅是在背后搞小动作,他还直接参与了张建斌的违法行为?
这个想法让陈阳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这是真的,那二叔陈国梁就不仅仅是阴险卑鄙那么简单了,他甚至可能涉嫌违法犯罪!
陈阳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再次仔细核对了信息,试图找到漏洞。但那些信息看起来环环相扣,逻辑清晰。发帖人的语气,也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不像是在捏造事实。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将这个发现告诉大伯。
(五)
陈阳找到大伯陈国强,将自己在网上发现的帖子和相关信息,打印出来交给了他。他没有直接说是二叔,只是说发现了张建斌可能涉及商业犯罪,以及一家可疑的公司。
大伯陈国强拿到材料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立刻打电话给自己的律师和一位在经侦部门工作的老部下,请他们帮忙核实这些信息的真伪。
核实的结果,让大伯陈国强震惊不已。
帖子中提到的那个政府工程项目确实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后续的调查也证实了工程款被大量侵吞。而那家可疑的公司,虽然是空壳公司,但确实是张建斌指定的唯一供应商,并且与张建斌的私人账户有多次大额资金往来。至于陈国梁作为监事的身份,更是千真万确。
虽然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陈国梁参与了具体的犯罪活动,但他至少是知情不报,甚至可能是同谋!
大伯陈国强感到一阵后怕。他一直以为,二叔陈国梁只是个不学无术、喜欢惹是生非的无赖。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如此深藏不露,胆大包天,竟然参与到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中来!
“这个畜生!”大伯陈国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我陈国强真是瞎了眼,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之前的想象。这已经不仅仅是家庭内部的感情纠纷和财产分割问题,而是可能涉及到重大的经济犯罪。
他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六)
大伯陈国强没有声张,而是不动声色地开始布局。
他一方面安排律师,将新的证据加入到陈红梅的离婚诉讼中,指控张建斌不仅犯有重婚罪,还涉嫌巨额贪污和商业欺诈。另一方面,他联系了那位在经侦部门工作的老部下,将掌握的线索进行了实名举报。
他做这一切,都非常谨慎,没有惊动任何人,尤其是二叔陈国梁。
然而,百密一疏。
他忽略了自己的妻子。
大伯母,一个性格相对懦弱但耳朵很灵的女人,在一次打扫书房时,无意中看到了大伯电脑里尚未删除的举报邮件草稿和一些调查资料。虽然她看不太懂那些专业的法律术语和财务数据,但她隐约明白了,陈国梁似乎摊上大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
出于一种复杂的心理——既有对丈夫的维护,也有对二叔陈国梁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厌恶,还有一丝希望借此机会打压二叔、让自己的儿子(大伯的儿子,陈阳的堂哥)在未来家族权力格局中获得更多筹码的想法——大伯母在一个私下里,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二婶刘惠。
(七)
这个消息,对于二婶刘惠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虽然平时嘴贱,喜欢挑事,但本质上并不坏。她知道,贪污和欺诈是重罪,一旦坐实,陈国梁肯定要面临牢狱之灾。到时候,陈家就彻底完了,她自己也成了寡妇。
她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二叔陈国梁。
二叔陈国梁听完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一把抓住刘惠的胳膊,声音颤抖地问:“你……你说的是真的?大哥他……他知道了?”
“千真万确!”刘惠被他抓得生疼,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看到他电脑里的东西了!国梁,这可怎么办啊?要是被查出来,咱们……”
“怎么办?能怎么办?!”二叔陈国梁六神无主,语无伦次,“肯定是陈国强搞的鬼!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自己犯的事,一旦被经侦盯上,很难脱身。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当初帮他联系“处理”张建斌的掮客。
(八)
当天晚上,二叔陈国梁秘密约见了那个掮客。
“老李,出大事了!”二叔陈国梁脸色苍白,声音嘶哑,“我哥他……他可能要举报我!”
“举报你?”被称为老李的掮客愣了一下,随即嘿嘿笑了起来,“二爷,你这话说的,大哥怎么会举报你?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放屁!”二叔陈国梁低吼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装糊涂!肯定是你们那边走漏了风声!或者,是我哥自己查到了什么!”
老李收敛了笑容,试探着问:“二爷,是不是……跟上次那个项目有关?”
二叔陈国梁眼神一凛:“你知道!”
“我知道一点皮毛。”老李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二爷,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事风险太大,让你见好就收。你不听,非要搞那么大。现在被查出来,麻烦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二叔陈国梁一把抓住老李的衣领,“你当初拍着胸脯说你能搞定,说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现在怎么办?我哥要举报我,我该怎么办?”
老李挣脱开二叔的手,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说:“二爷,现在慌也没用。首先,你要确定,你哥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他是不是真的打算报案?”
“我有八成把握,他要报案!”二叔陈国梁肯定地说,“他今天找我谈话,话里话外都在敲打我!”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老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抢先一步,在你哥动手之前,把脏水泼出去!”
“泼出去?怎么泼?”
“找一个替罪羊。”老李阴冷地笑了笑,“张建斌不是已经被你们陈家盯上了吗?他不是涉嫌贪污吗?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头上去!就说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你只是被他利用了而已。反正张建斌已经声名狼藉,没人会相信他。只要你能撇清自己,你哥手里的那些证据,也就不重要了。”
“这……这能行吗?”二叔陈国梁有些犹豫。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老李催促道,“二爷,你现在必须立刻行动起来,伪造证据,或者威逼利诱,让那个项目里的相关人员,都统一口径,把事情都推到张建斌身上!同时,你还要想办法,把你挂名监事的事情,解释成是被张建斌欺骗、利用的!”
二叔陈国梁的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还有,”老李补充道,“你那个外甥,陈阳,不是对你颇有微词吗?还有你嫂子刘惠,嘴巴也不严。这件事,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九)
送走老李后,二叔陈国梁陷入了深深的挣扎和恐惧之中。老李的建议,无疑是一条极其危险的冒险之路。一旦被发现造假,他会罪加一等。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一旦大哥举报成功,他同样难逃法网。
最终,求生的本能战胜了对法律的敬畏和对亲情的眷恋。他决定,按照老李的主意,孤注一掷。
接下来的几天,二叔陈国梁变得异常忙碌和神秘。他白天假装若无其事地应付家族的琐事,晚上则偷偷摸摸地联系各种人,销毁证据,伪造文件,甚至不惜花钱收买一些知情人。
他的反常举动,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陈阳敏锐地察觉到,二叔最近的神经绷得很紧,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他几次想找机会和二叔谈谈,但都被二叔以各种借口避开了。
而大伯陈国强那边,也因为一直等不到经侦部门的明确回复,心中焦急万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举报的信息不够准确,或者泄露了风声?
(十)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陈阳面前。
是张建斌的妻子,秦岚。
秦岚是张建斌的发妻,一个长相普通、性格沉默寡言的女人。她似乎对张建斌的出轨和家外有家的事情,早就心知肚明,但一直默默忍受。她可能是因为缺乏勇气,也可能是为了女儿,一直没有爆发。
但现在,张建斌自身难保,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要来讨一个说法。
秦岚直接找到了陈阳。她并没有哭闹,只是将一叠厚厚的资料,放在了陈阳面前。
“陈阳,”秦岚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我求你,帮我一个忙。”
陈阳惊讶地看着她:“秦阿姨,您这是……”
“这些,”秦岚指着那叠资料,“是我这些年收集到的,关于张建斌和他那个情妇的所有证据。包括他们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照片、视频,还有那个女人威胁我的录音。”
陈阳接过资料,入手沉重。他翻看了几页,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里面的内容,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那个情妇,简直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但公然挑衅原配,还多次以肚子里的孩子为要挟,向张建斌索要钱财。
“秦阿姨,您……您打算怎么做?”陈阳问道。
“我不想闹大。”秦岚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我只想……让张建斌付出代价,让他净身出户,让他那个情妇也得不到任何好处。然后,我想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再见到他。”
“那……您找我……”
“我听说,你大伯正在收集张建斌的犯罪证据。”秦岚看着陈阳,“我知道,张建斌犯的错,死不足惜。但是,我不希望……看到陈阳,你……或者你们陈家,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陈阳愣住了:“秦阿姨,您这是什么意思?”
秦岚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道:“张建斌那个蠢货,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但他不知道,他那个情妇,其实……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有些关系。通过那个人,我得知,张建斌为了拉拢关系,曾经向一些官员行贿,其中就包括你们陈氏集团合作过的一个项目负责人。”
“行贿?”陈阳心中一惊。
“是的。”秦岚点点头,“而且,我还查到,张建斌为了掩盖他挪用公款的事情,曾经伪造过一些账目。据我所知,他伪造账目的手法,和……和你二叔陈国梁之前在某个项目上使用过的手法,非常相似。”
陈阳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想到了大伯之前发现的那些关于二叔和那家空壳公司的关联。
“秦阿姨,您是说……?”
“我只是猜测。”秦岚摇了摇头,“但我希望,你能提醒你的家人,小心陈国梁。他这个人……城府很深,不择手段。张建斌栽了,他未必会独善其身。甚至……他可能就是推张建斌下水的那个人。”
说完,秦岚站起身,深深地看了陈阳一眼:“陈阳,谢谢你。这是我所有的证据。我希望,你能用它们来保护你的家人,而不是……用来对付一个可怜的女人。”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十一)
秦岚的到来和她的警告,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陈阳心中的迷雾。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二叔陈国梁最近如此反常,如此急于撇清自己。他很可能真的参与了陷害张建斌,甚至可能……就是他,利用了张建斌的贪婪和欲望,一步步将他推向深渊,然后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再狠狠地捅上一刀,将他置于死地!
而秦岚的出现,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秦岚显然也对二叔有所怀疑。
陈阳感到一阵后怕。他差一点就相信了二叔的伪装,差一点就被他的“孝顺”和“讲义气”所蒙蔽。这个二叔,隐藏得太深了,也太可怕了。
他必须立刻将秦岚带来的信息和自己的发现,全部告诉大伯!
(十二)
当陈阳将秦岚提供的资料和自己关于二叔陈国梁的猜测,全部告诉大伯陈国强时,大伯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仔细翻阅着秦岚带来的证据,脸色越来越难看。张建斌的罪行,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然后,他看向陈阳:“你说,国梁他……可能参与了陷害张建斌?”
“是的,大伯。”陈阳肯定地点点头,“我有理由相信。而且,秦阿姨也提醒我,要小心二叔。她说,张建斌栽了,二叔未必能独善其身,甚至可能是推他下水的人。”
大伯陈国强沉默了。他看着桌上那些关于二叔和那家空壳公司的资料,又想起秦岚的警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一直以为,二叔只是个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弟弟竟然如此阴险歹毒,竟然能够精心策划,嫁祸于人,甚至不惜拉着别人一起下水。
如果陈阳和秦岚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二叔陈国梁就不仅仅是道德败坏,而是涉嫌严重的刑事犯罪!伪造证据、诬告陷害、甚至可能……故意杀人(如果张建斌最终的结局真的是因为“畏罪自杀”或者“意外事故”的话)。
“不行……必须立刻阻止他!”大伯猛地站起身,“必须把他的事情查清楚!”
“可是大伯,现在经侦部门正在调查张建斌,如果我们再把矛头指向二叔,会不会……”
“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伯陈国强眼神决绝,“我们不能养虎为患!国梁已经疯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不把他及时控制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那位经侦老部下的号码。这一次,他不仅要举报张建斌,还要将自己的怀疑,以及所有关于二叔陈国梁的可疑线索,和盘托出。
(十三)
大伯的举动,无疑是在悬崖边上行走。
他知道,一旦将二叔陈国梁也牵扯进来,整个陈家将会面临怎样的震动和丑闻。但是,他更清楚,如果放任二叔继续胡作非为,不仅会让更多的人受害,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这是他作为陈家长子,必须承担的责任和风险。
就在大伯陈国强准备揭出最后底牌的时候,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他。
是三叔陈国立。
(十四)
三叔陈国立通过加密的视频连线,出现在大伯的书房里。
“大哥,你不能这么做。”三叔的语气异常严肃,“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大伯皱着眉头,“国梁已经涉嫌犯罪了!难道就因为他是我弟弟,我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我不是说要包庇他。”三叔摇摇头,“我的意思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张建斌的事情,经侦那边已经在查了,而且有了眉目。如果你现在再把国梁也捅出去,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警方很可能会怀疑我们陈家内部在互相倾轧,甚至怀疑我们是在转移视线。”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国梁胡来?”
“不。”三叔的目光锐利,“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既然国梁想玩,我们就陪他玩下去。但是,我们要掌握主动权。”
“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三叔缓缓说道,“既然国梁想把脏水泼到张建斌身上,甚至想栽赃陷害,那我们就将计就计,让他自己跳进坑里。同时,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万一。”
三叔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计划,详细地告诉了大伯。这些计划环环相扣,充满了风险,但也可能收到奇效。
大伯陈国强听着三弟的计划,眉头紧锁,脸色变幻不定。他知道,三弟的计划一旦实施,将会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或许可以将二叔陈国梁绳之以法,同时还能保全家族的大部分利益。赌输了,整个陈家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三弟,这……太冒险了。”大伯有些犹豫。
“大哥,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三叔反问道,“放任国梁胡来,是死路一条。和盘托出,也是险棋。将计就计,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是我们目前能走的,相对最好的一条路。”
大伯陈国强沉默了良久,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三弟,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到红梅和瑶瑶,也不能让阳阳卷进来!”
“我明白。”三叔郑重地点点头,“大哥放心,我会保护好家人的。”
(十五)
一场围绕着家族存亡、兄弟情仇的暗战,正式拉开了帷幕。
大伯陈国强和三叔陈国立,这两位平日里看似波澜不惊的男人,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智慧和魄力。他们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开始了一系列周密的部署。
他们一方面安排律师,继续推进陈红梅的离婚诉讼,将重点放在财产分割和女儿抚养权上,暂时将张建斌的刑事责任问题放在次要位置,以免打草惊蛇。
另一方面,他们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开始秘密调查二叔陈国梁和那个掮客老李的底细,收集他们犯罪的证据。同时,他们也做好了应对二叔可能狗急跳墙的准备。
而陈阳,则被大伯和三叔联合“保护”了起来。他们不让他再参与核心的决策,只是让他暗中留意二叔的动向,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汇报。
陈阳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明白大伯和三叔的用意。他只能选择相信他们。
(十六)
二叔陈国梁并不知道,他已经陷入了大哥和三弟精心布置的罗网之中。
他按照老李的主意,一方面加紧伪造证据,威逼利诱相关证人;另一方面,他开始散布更加耸人听闻的谣言,声称张建斌不仅贪污受贿,还涉嫌谋杀(指之前工程质量问题导致的事故),甚至将脏水也泼向了大伯陈国强,暗示大伯才是幕后黑手,一直利用张建斌为自己敛财。
一时间,家族内外,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大伯陈国强和三叔陈国立则不动声色,任由二叔表演。他们甚至故意在一些场合,表现出对二叔言论的“震惊”和“困惑”,让二叔误以为自己的计策得逞,更加得意忘形。
(十七)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侦部门对张建斌的调查越来越深入。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张建斌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他没有勇气面对法律的审判和家族的羞辱,在一个深夜,选择了自杀。
他留下了一封遗书,除了表达对家人的愧疚之外,还隐晦地暗示,自己是受到了某些人的逼迫和陷害,希望警方能够查明真相。
张建斌的死,再次在家族和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部分人认为,张建斌是畏罪自杀,罪有应得。
另一部分人则开始怀疑,他的死是否另有隐情。
而二叔陈国梁,则在第一时间跳了出来,公开宣称张建斌是“以死谢罪”,是“良心发现”,试图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已经死去的张建斌身上。
他的表演,获得了不少不明真相者的同情和认可。一些人甚至开始称赞他“顾全大局”,“敢于说出真相”。
(十八)
张建斌的死,让大伯陈国强和三叔陈国立的计划暂时受阻。因为失去了最关键的活口证人。
但他们并没有气馁。他们加快了收集二叔陈国梁犯罪证据的步伐。
就在这时,秦岚再次找到了陈阳。
“陈阳,张建斌死了。”秦岚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悲伤和迷茫。
“我知道了。”陈阳点点头。
“他的死……跟你二叔有没有关系?”秦岚看着陈阳,眼神锐利。
陈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秦阿姨,我有理由怀疑。而且,大伯和三叔也正在调查这件事。”
秦岚沉默了片刻,说:“我这里还有一些关于你二叔的线索,或许对你有用。”她将一个U盘交给了陈阳,“这里面是一些……比较隐秘的资料。我本来不想再掺和你们家的事,但想到张建斌的死,还有你二叔可能继续害人,我就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是什么?”陈阳接过U盘,有些不解。
“是一些……关于你二叔和那个空壳公司,以及他和一些官员私下交易的记录。”秦岚的声音很低,“我花了很大力气才弄到的。希望能帮到你。”
说完,秦岚便匆匆离开了。
(十九)
陈阳将U盘交给了大伯。大伯和三叔看到里面的内容后,都露出了震惊和愤怒的表情。
U盘里的证据,简直石破天惊。不仅有二叔陈国梁利用空壳公司向多名官员行贿的银行流水记录(经过技术手段处理,隐去了关键人物的名字,但指向性明确),还有他与那个掮客老李密谋陷害张建斌的录音片段!
这些证据,足以将二叔陈国梁送进监狱!
“这个畜生!真是死不足惜!”大伯陈国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大哥,现在证据确凿了。”三叔陈国立的眼神冰冷,“是时候收网了。”
(二十)
大伯和三叔决定,在家族的“族内审判”上,摊牌。
所谓的“族内审判”,是陈家处理内部重大矛盾的一种传统方式。由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元老、各房的长辈组成“长老会”,对犯错的一方进行质询和裁决。
陈国栋去世后,最有资格主持这场“审判”的,自然是身为长房长子的大伯陈国强。而参与“审判”的成员,也都由他指定。
当陈阳得知,自己也被列入“长老会”的成员之一时,他感到非常意外。但他也明白,这是大伯和三叔对他的信任。
审判的日子,定在了一个阴沉的星期天。
会议室里,气氛肃穆得几乎让人窒息。“长老会”的成员们围坐在圆桌旁,表情严肃。大伯陈国强坐在主位,三叔陈国立坐在他旁边。二叔陈国梁坐在被告席的位置,脸色苍白,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狡黠和不甘。陈阳则坐在大伯的另一边,心跳加速。
审判开始了。
大伯陈国强首先宣读了二叔陈国梁的“罪状”:品行不端,搬弄是非,破坏妹妹家庭;贪图小利,勾结外人,诬告陷害妹夫;甚至涉嫌伪造证据,欺瞒家族,最终导致妹夫含冤自杀……
随着大伯的宣读,家族成员们议论纷纷,看向二叔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二叔陈国梁不停地辩解,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张建斌身上,说自己是被蒙蔽的,是被张建斌利用的。
就在这时,三叔陈国立站了起来。
“陈国梁,”三叔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吗?”
说着,三叔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了桌子上,点开了里面的录音和文件。
录音里,是二叔陈国梁和老李密谋陷害张建斌的对话,内容清晰无比。文件里,则是二叔陈国梁行贿和伪造账目的证据截图。
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这些铁证如山的罪证,竟然出自他们一直认为只是“不成器”的二叔之手。
二叔陈国梁看着那些证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二十一)
“二叔,你还有什么话说?”大伯陈国强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二叔陈国梁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二婶刘惠突然尖叫起来:“不!不是这样的!你们骗人!这是你们伪造的!是陈国强!是陈国立!他们联合起来陷害国梁!”
“住口!”大伯厉声喝道,“刘惠,收起你那套颠倒黑白的把戏!你和你丈夫,早就沆瀣一气了!”
“我没有!我没有!”刘惠拼命摇头,看向二叔,“国梁!你快说话啊!你不是说你有办法的吗?你不是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也意识到了大势已去。
(二十二)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二叔陈国梁的伪善面具被彻底撕下,他丑陋的嘴脸和卑劣的行径,暴露在所有家族成员面前。
“长老会”经过短暂的商议,做出了裁决:
1. 陈国梁长期品行不端,搬弄是非,严重破坏家族和谐,记大过一次,家族内部通报批评。
2. 陈国梁勾结外人,伪造证据,诬告陷害妹夫张建斌,导致其含冤自杀,性质极其恶劣,开除出家族族谱,剥夺其继承陈家任何财产的权利。
3. 关于陈国梁涉嫌经济犯罪的问题,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4. 刘惠参与包庇、作伪证,严厉批评教育,暂不追究法律责任,但不得参与家族事务。
这个裁决,对于陈国梁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他不仅身败名裂,被整个家族唾弃,还将面临法律的严惩。
(二十三)
审判结束后,二叔陈国梁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被两个族中长辈“护送”着,离开了别墅。没有人再理会他,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二婶刘惠则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但再也没有人同情她。
家族的其他成员,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复杂。
虽然正义得到了伸张,邪恶受到了惩罚,但这场风波,给整个陈家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亲情被撕裂,信任被摧毁,声誉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尤其是姑姑陈红梅,她虽然最终离了婚,摆脱了不幸的婚姻,但母亲去世,父亲被气病住院,丈夫身败名裂自杀,自己也被卷入这场肮脏的家族纷争中,身心俱疲。她带着女儿陈瑶,选择了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大伯陈国强虽然维护了家族的正义,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大病了一场,精神也大不如前。家族的生意,也因为这场风波而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三叔陈国立则因为在此次事件中展现了魄力和智慧,赢得了更多家族成员的尊重,隐隐成为了家族新的掌舵人。
而我,陈阳,作为这一切的亲历者和见证者,内心也充满了感慨。
我最终没有和二叔彻底决裂,因为在审判的最后,当他被带离时,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悔恨。我不知道这是否是真实的,还是他最后的伪装。但无论如何,这段经历,都让我对人性,对亲情,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二十四)
爷爷的葬礼,最终成了一场家族成员的告别仪式。葬礼过后不久,大伯陈国强也病倒了,住进了医院。三叔陈国立接手了家族的大部分生意,开始努力整顿,试图挽回声誉。
而我,陈阳,也面临着人生的重要抉择。我收到了国外一所知名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是留在国内,陪伴在家人身边,面对这破碎的一切?还是远走高飞,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最终,我选择了离开。
我知道,国内的家族纷争,短时间内不会平息。爷爷的离去,二叔的背叛,姑姑的远走,大伯的病倒,这一切都像是一道道伤疤,刻在家族的历史上。也许,只有时间和距离,才能慢慢抚平这些伤痛。
离开之前,我去监狱探望了二叔陈国梁一次。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了一个形容枯槁、眼神空洞的男人。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和算计。
“来了?”他看到我,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恨我。”他低声说,“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沉默着。
“是啊……我确实做了很多坏事。”他自嘲地笑了笑,“被贪婪蒙蔽了双眼,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红梅,对不起陈家……”
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出口气。但现在……我才明白,我失去的,远比我得到的多得多……”
“后悔吗?”我终于开口问道。
他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后悔……如果时间能倒流,我……我不想再经历这一切了。”
“那就不要再想了。”我说,“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虽然,我不知道等你出来时,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你的家人是否还会接纳你。”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我站起身,转身离开了探望室。
(二十五)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透过舷窗,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我童年和少年时光的城市。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我知道,这次离开,或许是为了更好的归来。或许,我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但无论未来如何,爷爷的音容笑貌,家族的恩怨情仇,这段特殊的经历,都将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关于那个曾经暴打出轨姑父的小叔,那个在爷爷死后,因为自己的卑劣行径,最终众叛亲离,成了全家公敌的陈国梁……
他的故事,或许只是万千家庭悲剧中的一个缩影。它揭示了人性的复杂与阴暗,也展现了亲情的力量和救赎的可能。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希望,所有的家庭,都能远离纷争,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包容,少一些贪婪和算计。
毕竟,家,永远是我们最温暖的港湾,即使它有时也会风雨飘摇。
来源:完结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