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陈浩，三十一岁，在深圳摸爬滚打了九年的技术男，今天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礼遇」？

那晚的雪花飘得格外急。

就像女友苏梦雨母亲端到桌前的那碗冷粥。

粥水早已凝固，表面浮着一层油腻的薄膜，散发着隔夜的酸味。

旁边摆着几片发黄的咸萝卜，看起来像是从超市特价区捡来的。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比那碗冷粥还要彻骨寒冷。

我叫陈浩，三十一岁，在深圳摸爬滚打了九年的技术男，今天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礼遇」？

我紧握双拳，目光扫过桌上那瓶我花了整整一个月薪水买的五粮液和精装铁观音。

再看看她母亲谢美华那张写满不屑的脸。

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莫非四年的真情，在她们眼中，就只值这一碗剩粥和几片烂菜？

01

「小陈啊，别见外，就当回自己家。」

苏梦雨的母亲谢美华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着，嘴角挂着一丝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嘲讽。

她的手甚至没有碰一下我精心准备的那瓶名酒和茶叶。

只是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仿佛那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垃圾。

我是陈浩，今年三十一，在深圳一家互联网公司担任技术主管。

别人眼里，我大概就是那种最典型的「外地仔」——出身县城，凭着读书和努力，才在这座繁华都市里勉强立足。

我和苏梦雨相识于一次技术沙龙。

她温柔贤惠，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儿，像夏日的清风，吹散了我所有的疲累。

我们相恋四年，感情一直很稳定。

她告诉我她家是深圳本地人，父母都是普通的退休职工，住在关外一个老旧小区里。

我信以为真。

因为她从不攀比，从不炫富，我们经常去的是楼下那家开了十几年的砂锅粥店。

为了今天的会面，我几乎掏空了积蓄。

那瓶五粮液是我托朋友从酒厂直接拿货，花了近三万。

那套茶叶更是顶级的正山小种，专门用来孝敬「准岳父」的。

我甚至提前两个月就在研究送什么合适，查阅了无数攻略。

只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让他们知道我虽然是外地人，但有能力也有诚意对他们女儿好。

结果现实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客厅虽然不大，装修却相当精致，透着低调的奢华。

墙上挂的字画虽然我不认识，但那装裱的质感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退休职工」的家。

而餐桌上，除了那碗冷粥和几片咸菜，再无其他。

连一盘热菜都没有。

苏梦雨的父亲李志强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像个木头人似的，偶尔抬眼看我一下，眼神里有同情，也有无奈。

而苏梦雨，我深爱的女友，此刻正紧张兮兮地站在她母亲身旁，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不停给我使眼色，嘴巴张了又合，却说不出话来。

「妈，你怎么能这样对陈浩……我不是跟你说了他今天要来吗？」

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谢美华眼睛一瞪，音调瞬间拔高了三个度：

「说什么？我说什么了？家里今天就剩这点东西了，怎么了？嫌弃我们家寒酸，吃不起好的？那也怪不了我，谁让你找的男朋友没本事，你要是找个李总那样的，咱家天天吃燕窝鲍鱼！」

「李总？」我心里咯噔一下，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阿姨，我……」我刚想解释，我并不是嫌弃，只是觉得不被尊重。

谢美华直接打断我，筷子在桌上重重一敲，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什么你？小陈是吧？我听梦雨说了，你一个月赚个两三万？呵，听起来不少。可你知道在深圳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连个卫生间都买不起！我们家梦雨从小娇生惯养，我能眼睁睁看着她跟你挤地铁，为了水电费发愁吗？」

她的每句话都像毒针，精准地扎在我最脆弱的自尊心上。

我感觉血液都在往头部涌，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看向苏梦雨，希望她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哪怕只是一句「妈，别说了，陈浩对我很好」。

但她没有。

她只是低头绞着手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

这根本不是什么考验，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羞辱。

或者说，这连羞辱都算不上，这就是单方面的驱逐。

他们压根没想过要接受我。

这碗冷粥，这几片咸菜，不是因为他们贫穷，而是因为在他们心中，我陈浩，就只配吃这些垃圾。

我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沉到了深不见底的海沟。

我深呼吸，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

「阿姨，叔叔，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

然后，我站了起来。

在他们震惊的注视下，我走过去，弯腰拿起了放在墙边的那两个沉甸甸的袋子。

五粮液的瓶子在袋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转过身，对着谢美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好意思，阿姨。」

「我觉得，我可能是走错门了。」

02

说完这话，我没有再看苏梦雨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我步伐坚定，背脊挺直。

我知道，此刻绝不能露出半点软弱，这是我作为男人最后的体面。

「陈浩！」苏梦雨的哭喊声从身后传来，带着绝望的颤音。

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清楚，一旦回头，我所有的坚强都会瞬间瓦解。

走出那栋楼，外面的冷风灌进我的衣服里，我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我靠在楼下的花台边，大口喘着气，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腔。

屈辱、愤怒、失望、心痛……

无数种情绪交织缠绕，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牢牢束缚。

我想起和苏梦雨这四年的点点滴滴。

我们相遇时都很年轻。

那时我的公司刚成立，还在一个不到六十平的众创空间里办公，每天忙得昏天黑地，三餐不规律。

她是隔壁公司的运营专员。

我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总是在办公桌上养一盆小小的绿萝，每天细心浇水。

在那个充满压力和代码的压抑环境里，那抹绿色是我唯一的慰藉。

有次我熬夜到凌晨，胃疼得厉害，冷汗直冒。

她不知从哪弄来一杯热牛奶，轻轻放在我桌上，说：

「看你脸色不太好，喝点这个暖暖胃吧。」

那一刻，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从那以后，我们顺其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她从不过问我的收入，也从不要求买名贵的东西。

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下班后一起逛菜市场，然后回到我租的小单间，我做饭她洗碗。

她总说：「陈浩，我相信你以后肯定能成功。你做的菜比五星级酒店的都香。」

我跟她坦白我的出身，说我父母是小县城的普通教师，辛苦把我培养出来，我发誓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她也跟我聊起她的家庭，说她父母是国企的退休干部，思想比较保守，但人品不错。

她说她家住在关外一个老社区，房子不算大，但很温馨。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她所谓的「节俭」，所谓的「不慕虚荣」，或许只是因为她根本不缺钱。

她开的那辆用了六年的本田飞度，可能只是她众多车里最低调的一辆。

她口中的「普通退休干部」，原来住的是市区的高端社区。

她不是在和我共患难，她是在体验生活。

就像富家小姐偶尔尝一尝街边的烧烤，觉得新奇有趣，但她永远不会把烧烤当成正餐。

而我陈浩，就是那串偶尔被她「光顾」的烧烤。

现在，体验期结束了。

她母亲谢美华用一碗冷粥和几片咸菜，清楚地告诉我：游戏该结束了，你可以滚了。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苏梦雨打来的。

我没接。

我怕听到她的哭声，怕自己会动摇。

我提着那两袋昂贵的礼品，走在深圳深夜的街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我精心挑选的礼物，在我最想讨好的人眼里一钱不值。

我引以为傲的事业，在她母亲嘴里变成了「一个月两三万」的笑话。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我是不是真的太幼稚了？以为有了爱情就能跨越一切阶层和偏见？

我是不是真的太不自量力了？一个外地小子，凭什么妄想娶深圳本地的「千金」？

就在我心如死灰，准备找个地方买醉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本想直接挂断，但鬼使神差地按了接听。

「您好，请问是『智创科技』的陈浩陈总吗？」

电话那头是个恭敬而略带急切的男声。

我愣了一下，混沌的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请问您是？」

「陈总您好！您可算接电话了！我是鼎盛投资的李德明啊！我们之前在峰会上见过面的！您不是说今天要去拜访准岳父岳母，顺便把新的项目方案给我看看吗？我都到您说的小区门口了，怎么没见到您？」

鼎盛投资，李德明！

我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李德明，国内顶级风投机构鼎盛投资的合伙人，也是我下轮融资最关键的潜在投资人。

前几天在某个行业峰会上，他对我公司的AI项目表现出极大兴趣，我们聊得很投机。

他说他父亲恰好住在苏梦雨家那个小区，约我今天碰面，顺便把商业计划书给他过目。

我当时为了在苏梦雨父母面前露一手，随口提了句今天正好要去见女朋友的父母，可以顺路把方案送过去。

我还记得当时李德明开玩笑说：「哟，陈总这是要去见未来岳父岳母呀！那我得准备个大红包！您岳父平时爱好什么？我帮您参考参考！」

我当时笑着说他们都是普通人，不讲究这些虚的。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我看着手里的五粮液，突然想起一件事。

李德明曾经提过，他父亲是五粮液的资深藏家，尤其偏爱特定年份的酒款。

而我买的这瓶，恰好就是他提过的那个年份。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我脑中萌生。

谢美华不是说苏梦雨应该找个「李总」那样的吗？

她不是瞧不起我这个「搞技术的」吗？

她不是觉得我连给她们提鞋都不配吗？

好。

那就让你们看看，你们亲手推开的究竟是什么。

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李总，」我对着话筒，声音出奇地冷静，「我刚从里面出来。您现在在哪栋楼下？」

「我在中央花园这儿，15号楼门口。」

「好，您别动，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我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拍掉身上的灰尘，提着那两袋被「退货」的礼品，大步朝15号楼走去。

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彻骨的悲凉。

原来成年人的世界里，所谓的尊严，有时候真的需要用实力来证明。

03

当我提着礼品出现在李德明面前时，他正在寒风中焦急地来回踱步。

李德明四十五岁左右，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文儒雅，是投资界有名的「温和派」。

看到我，他立刻迎了上来，满脸堆笑。

「哎呀陈总！总算等到您了！我还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想接过我手里的袋子，「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我手腕一紧，没让他接过去。

我淡然一笑：「李总，您误会了，这不是给您的。」

李德明表情明显一僵，有些尴尬，大概以为我在客套。

我没给他继续误会的机会，直接说：「听说令尊也住在这个小区，而且是五粮液的收藏家。这瓶酒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李总代为转交。」

李德明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眼袋子里露出的五粮液标识和年份，眼睛瞬间亮了。

「陈总……您……您怎么知道我爸偏爱这个年份的？这酒现在市面上可是千金难求啊！您这太贵重了！」

他不是在客套，而是真的震惊了。

我心中苦笑，我怎么知道的？我还知道你爸喜欢喝顶级铁观音呢。

这些，本来都是我为了一场笑话精心准备的「见面礼」。

「李总客气了，一点小意思而已，主要是感谢您对我们项目的看好。」

我从另个袋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商业计划书，递过去，「这是您要的方案，您先过目。」

李德明赶紧接过计划书，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那瓶酒上瞟。

「陈总，您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啊！」他搓着手，显得有些激动，「这样，陈总，您还没吃饭吧？正好我爸一个人在家，走走走，上楼坐坐，我们爷俩今天一定要好好招待您这位贵客！」

他热情地拉住我的胳膊，要带我上楼。

我犹豫了一下。

去陌生人家里吃饭？而且还是未来最重要合作伙伴的家？这似乎有些突兀。

但转念一想，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我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屈辱，心已经麻木了。

去哪里，和谁吃饭，还有什么区别？

更重要的是，我心底那个疯狂的念头正在不断叫嚣。

谢美华，你不是想见「李总」吗？你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女儿吗？

我倒要看看，当真正的「李总」——鼎盛投资的合伙人李德明，对我这个「穷小子」礼遇有加时，你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这不是报复，这是证明。

我要证明你的眼光错得多么离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点头答应。

李德明大喜过望，立刻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爸！告诉您个好消息！『智创科技』的陈总，对，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个天才创业者，他来看您了！还给您带了您最爱的宝贝！您赶紧把那套最好的紫砂壶拿出来，再把珍藏的那瓶剑南春温上！我马上带陈总上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充满惊喜。

挂了电话，李德明满面红光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座行走的金库。

「陈总，您可真是我们家的贵人啊！我爸为了这个年份的五粮液念叨好几年了！您这一下子解了我多年的心病！」

我勉强笑笑，心中五味杂陈。

我花了近三万买的酒，在谢美华眼里是垃圾。

而在李德明父子眼里，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人间事，真是荒诞至极。

跟着李德明进入电梯，电梯缓缓上升。

看着飞速掠过的楼层数字，我的心情也像这电梯一样复杂地攀升着。

电梯在顶层停下。

李德明家是复式豪宅。

门一开，温暖的饭菜香和醇厚的茶香扑面而来。

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正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看着我们。

他就是李德明的父亲，李老爷子。

「陈总，欢迎欢迎！快请进！」李老爷子热情地握住我的手，力气很足。

我受宠若惊：「李老先生好，晚辈陈浩，冒昧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能来，我这老头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进来坐！」

走进李家，我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低调奢华」。

整套房子是新中式装修，红木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国画，笔法精湛，一看就价值不菲。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这和谢美华家那种刻意堆砌的「轻奢风」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底蕴，一个是虚华。

李老爷子拉着我在茶台前坐下，亲自为我泡茶。

那套紫砂茶具一看就是大师手笔。

「陈总，尝尝我这大红袍，今年的新茶。」

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只觉唇齿留香，暖流瞬间遍布全身。

就在这时，李德明拿着我的商业计划书，兴奋地从书房冲了出来。

「爸！陈总！成了！成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陈总这个项目简直就是为我们鼎盛量身定做的！特别是这个『AI情感分析』模块，太有前瞻性了！爸，我决定了，A轮我们投八千万，要占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什么？」这次轮到我震惊了。

八千万？

这比我预期的最高估值还要高出一倍！

李老爷子却显得很淡定，他放下茶杯，看着我，眼神犀利如鹰。

「德明，你还是格局小了。」他慢慢说道。

「啊？」李德明一愣。

李老爷子指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像陈总这样的年轻人，用八千万就想拿他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你这是在羞辱他！我看这个项目至少值五个亿！我们鼎盛要投就领投两个亿！只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多一分都不要！」

「轰！」

我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两个亿！

我看着眼前这对父子，一个为我泡茶，一个为我「争取」，感觉像在做梦。

就在几十分钟前，我还是那个被冷粥咸菜羞辱，被骂「连卫生间都买不起」的穷小子。

而现在，我却成了别人口中「值五个亿」的「天才创业者」。

这世界真比戏剧还精彩。

我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

还是苏梦雨。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拒接键。

然后抬起头，迎上李老爷子和李德明期待的目光，郑重地说：「李老先生，李总，谢谢你们的赏识。这杯茶，我敬二位。」

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将彻底改写。

而楼下那户人家，他们错过的到底是什么，很快就会明白了。

04

在李德明家，我度过了一个如梦似幻的夜晚。

李老爷子是个极有见识且睿智的老人。

他从不问我项目的技术细节，而是和我聊文学，聊哲学，聊人生感悟。

他对我说：「陈川啊，看一个人不要看他现在有什么，要看他想要什么，以及他为了目标付出了什么。」

「你这个年轻人，眼中有光，心中有火。这是最珍贵的品质。钱对你来说只是工具，早晚都会有。但心中那团火，千万别让它熄灭。」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温暖了我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是啊，我为什么要因为谢美华的偏见和羞辱，就扑灭心中的那团火？

我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李德明则是另一种风格，他拉着我在书房里，对着我的商业计划书逐条分析。

他的专业程度和敏锐嗅觉让我这个创始人都自叹不如。

我们越聊越投机，从技术架构聊到市场布局，从用户画像聊到商业模式，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

这顿饭我们吃了四个小时。

桌上是李家保姆做的家常菜，六菜一汤，简单却精致，味道绝佳。

李老爷子还真的开了那瓶珍藏的剑南春，我们三人小酌几杯，气氛融洽得像一家人。

临别时，李德明亲自送我到楼下。

「陈总，合作协议我明天就让法务起草，第一时间发给您。两亿投资款，一周内保证到账！」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眼中满含信任和期待。

「好，李总，合作愉快。」我点头。

「对了陈总，」李德明忽然想起什么，有些好奇地问，「你今天来这个小区真是来见准岳父岳母的？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要不要我改天准备份厚礼，陪你一起去拜访？」

提到这个，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该怎么回答？

说我被未来岳母用冷粥咸菜打发了？

说我刚刚上演了一出「提礼离场，走错门」的闹剧？

看着李德明关切的眼神，我最终只是苦笑摇头。

「李总，这事……一言难尽。总之，可能没有以后了。」

李德明是聪明人，他看出了我的尴尬和失落，立刻明白过来。

他没有追问，只是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

「陈总，天涯何处无芳草。能让你受委屈的，说明不是对的人。真正有眼光的女人，绝不会让珍珠蒙尘。」

我心中一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谢谢李总。」

「跟我还客气什么！以后咱们就是合作伙伴了！」李德明哈哈大笑，「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开车。」

告别李德明，我坐进自己的车里。

那是一辆开了四年的二手奥迪A4，是我为了谈业务方便，咬牙贷款买的。

在谢美华眼里，这可能连她女儿的代步车都比不上。

我发动引擎，却没有立刻离开。

我抬头看了眼15号楼顶层那温暖明亮的灯火，又望了望不远处另一栋楼，那个位于8楼此刻一片漆黑的窗户。

那里就是苏梦雨的家。

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谢美华是不是还在为赶走我这个「穷小子」而得意洋洋？

苏梦雨是不是还在哭泣？还是已经屈服于母亲的威压，准备接受下一个「相亲对象」？

我的手机已经安静很久了。

苏梦雨没再打电话，也没发微信。

也许她也觉得，我们之间真的该结束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踩下油门，驶离了这个让我经历冰火两重天的小区。

回到租住的公寓，已经是深夜。

我没开灯，就这样在黑暗中坐着。

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回放今天发生的一切。

谢美华轻蔑的眼神，苏梦雨无助的泪水，李老爷子睿智的话语，李德明兴奋的表情……

一碗冷粥，两个亿的投资。

天堂和地狱，原来只隔了一层楼的距离。

我拿起手机，点开和苏梦雨的聊天框。

我们的对话还停留在今天下午。

我说：「快到了，给叔叔阿姨买了他们喜欢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她回：「嘻嘻，不猜，等你来了我就知道啦。我妈今天亲自下厨哦！」

「亲自下厨」……

我盯着这四个字，感觉眼睛一阵刺痛。

原来她母亲的「亲自下厨」，就是从冰箱里端出一碗隔夜粥。

我手指颤抖着，打了一行字。

「梦雨，我们结束吧。」

想了想，又觉得太过残忍。

我删掉重新输入：

「梦雨，也许你妈妈说得对，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在你们家，我没有感受到基本的尊重。一个男人可以贫穷，但不能没有尊严。对不起，希望你能找到那个让你们全家都满意的『李总』。」

点击发送的瞬间，我感觉心里某个地方彻底空了。

四年的感情，就这样画下句号。

我没有拉黑她，也没有删除她。

我静静看着对话框，等待她的回复。

然而一夜过去，那边始终一片死寂。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去公司。

同事们都看出我脸色不好，但没人敢多问。

我把自己埋在工作里，试图用代码和数据麻痹自己。

上午十点，我收到鼎盛投资法务部的邮件，是投资协议草稿。

条款清晰，诚意十足，比李德明昨晚承诺的还要优厚。

我把协议转给公司律师审核。

下午两点，律师回电说协议完全没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级别的。

我让他确认无误后，电子签名回复了邮件。

下午四点，公司账户收到一笔两亿元的转账。

备注：鼎盛投资A轮投资款。

看着那串长长的零，我没有任何喜悦，反而觉得无比讽刺和悲哀。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深圳。

我接起。

「请问是陈浩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小心翼翼的女声。

「我……我是苏梦雨的妈妈，谢美华。」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打电话来干什么？

难道觉得昨天的羞辱还不够，想再补一刀？

我没说话，冷冷地听着。

电话里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十秒钟：陈......陈总

我能听到电话那头谢美华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背景里传来的电视机声音——她们家正在播放新闻。

「陈......陈总，您好。」她的声音颤抖着，完全没有了昨晚的傲慢和刻薄，「我是梦雨的妈妈，昨天......昨天的事情，我想跟您解释一下。」

陈总？

我冷笑了一声。

昨天晚上我还是那个「连卫生间都买不起」的穷小子，今天就成了「陈总」？

「谢女士，您有什么事情直说吧，我还有工作要忙。」我的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是这样的，陈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卑微，「我们昨天在新闻上看到了，鼎盛投资给智创科技注资两个亿的消息，我......我们想......」

她说不下去了。

我却笑了，那种笑声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原来如此。

新闻传得这么快，连地方台都报道了鼎盛投资的这笔融资。

她们看到新闻，看到「智创科技」，看到「陈浩」这个名字，再联想到昨天那个被她们赶走的「穷小子」，终于恍然大悟了。

她们错过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技术男。

而是一个身价过亿的创业者。

「谢女士，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缓缓说道，「但是请恕我直言，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您昨天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配不上苏梦雨，不是吗？」

「不不不！陈总，您误会了！」谢美华急了，语速飞快，「昨天是我不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知道您是这么优秀的企业家！您看，要不今晚您再来家里坐坐？我重新给您做一桌好菜，我们好好聊聊？」

重新做一桌好菜？

我想起昨天晚上李老爷子亲自为我泡的茶，李德明发自内心的赞赏，还有那温暖如春的待客之道。

对比眼前这个电话里卑微讨好的声音，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谢女士，」我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骨，「昨天您说得对，我确实配不上苏梦雨。不过不是因为我穷，而是因为......我们三观不合。」

「陈总，您别这样说......」

「您还记得昨天您对我说过什么吗？」我打断了她，「您说我一个月赚两三万，连个卫生间都买不起。您说苏梦雨从小娇生惯养，不能跟我挤地铁，为水电费发愁。」

电话那头的谢美华彻底沉默了。

我继续说道：「您还说，如果苏梦雨找的是李总那样的，你们家就能天天吃燕窝鲍鱼。现在我想问您，两个亿的投资够不够买燕窝鲍鱼？」

「够......够的......」谢美华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那您觉得，是钱变了，还是人变了？」

这个问题让电话两头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谢美华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陈总，是我错了......是我狗眼看人低......您能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梦雨她......她昨天哭了一夜，一直说是她对不起您......」

梦雨哭了一夜？

我的心猛地一颤，但随即又冷静下来。

如果她真的为我哭了一夜，为什么不回我的微信？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谢女士，如果苏梦雨真的想跟我说什么，她自己会联系我的。」我深吸一口气，「至于您，我觉得我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您昨天已经看清我的本质了，不是吗？我就是那个『连卫生间都买不起』的外地小子，有钱没钱，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陈总......」

我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虽然我在电话里表现得很淡定，很决绝，但内心深处，苏梦雨的眼泪还是让我心如刀绞。

我爱了她四年。

四年的青春，四年的真心，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但是我更清楚，有些东西一旦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那碗冷粥，就像那几片咸菜，就像谢美华轻蔑的眼神。

这些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永远都抹不掉。

我打开电脑，强迫自己投入工作。

两个亿的投资款不是白拿的，我要用实际行动证明鼎盛投资的眼光是对的。

但就在我刚打开代码编辑器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是我的助理小王。

「陈总，外面有位苏小姐说要见您。」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她说她叫苏梦雨，是您的......朋友。」

我的手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钟。

她还是来了。

「让她进来吧。」我没有抬头，继续看着屏幕上的代码。

几分钟后，办公室门再次被推开。

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轻柔而有些踌躇。

我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她在我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一直在看着我。

沉默持续了很久。

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

「陈浩......」她的声音很轻，很哑，明显哭过，「对不起。」

我终于抬起头看她。

昨天那个在母亲面前唯唯诺诺的女孩不见了，坐在我面前的苏梦雨眼睛红肿，憔悴不堪，但眼神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对不起什么？」我的声音很平静。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她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对不起，让你受了那样的委屈。对不起，我......我是个懦夫。」

看着她的眼泪，我的心又开始疼了。

但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苏梦雨，你不需要道歉。」我靠在椅背上，「你妈妈的想法并没有错，我们确实不合适。」

「不！」她忽然激动起来，「你听我说，陈浩，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想了一整夜。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你一个人面对我妈妈的刁难。我不应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退缩。」

她站起身来，走到我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认真地看着我。

「陈浩，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我从来都不在乎。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我爱的就是那个在深夜为了一行代码而熬红双眼的你，那个会为我做手擀面的你，那个会在我生病时半夜跑遍全城买药的你。」

「不管你是月薪三万的程序员，还是身价过亿的企业家，你都是我的陈浩。」

她的话让我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梦雨，你说这些话太晚了。」我苦笑道，「我昨天给你发了微信，你没有回复。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你妈妈的安排。」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你。」她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我看到你的消息，我心如刀绞，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怕......我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现在你不怕了？」

「我怕！」她大声说道，「我比任何时候都怕！但我不能再做懦夫了！陈浩，我要跟你在一起，不管我妈妈同意不同意，不管任何人怎么看！」

我看着她，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看着她坚定的表情。

这就是我爱了四年的女孩。

她终于长大了，终于勇敢了。

但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梦雨，」我轻轻说道，「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为什么不能？」她急切地问。

「因为......」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因为我变了。」

是的，我变了。

昨天晚上的那一碗冷粥，彻底改变了我。

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尊重不是靠乞求得来的，而是靠实力赢得的。

它让我明白了另一个道理：有些门第之见，有些阶层偏见，不是用爱情就能跨越的。

「陈浩，你变了什么？」苏梦雨走到我身后，声音轻得像羽毛。

我转过身看她，看着她那张我曾经无数次亲吻过的脸庞。

「我变得......现实了。」我说，「梦雨，你知道吗？昨天晚上离开你家后，我遇到了鼎盛投资的李德明。他们父子对我的态度，和你妈妈对我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同样是我，同样的礼物，在你妈妈眼里是垃圾，在李老爷子眼里却是珍宝。同样的人，在你家是被驱赶的对象，在李家却是座上宾。」

我苦笑着摇头。

「你知道这种对比给我什么感觉吗？它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只是钱，更是眼界，是格局，是......阶层。」

苏梦雨听着我的话，脸色越来越苍白。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爱情是什么？

是两个人相视而笑的默契？

是深夜里的一碗热粥？

还是面对困难时的相互扶持？

我想我们都有过。

但爱情又是什么？

是两个家庭的融合？

是两种生活方式的碰撞？

还是两个阶层的对话？

这些，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面对过。

「梦雨，」我轻叹一声，「我们不是没有可能，而是......成本太高了。」

「什么成本？」

「妥协的成本。」我说，「你要妥协，要违背你母亲的意愿。我也要妥协，要忍受来自你家庭的偏见。我们两个人为了在一起，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是爱情不就是这样的吗？」她急切地说，「真正的爱情，不就是要为对方付出，要为对方承担的吗？」

我摇摇头。

「梦雨，四年前我会这么想。但现在我明白了，最好的爱情，不应该是两个人的痛苦坚持，而应该是两个人的自然融合。」

「就像李德明夫妇，他们结婚二十年了，我昨天见过他的妻子，是个温柔大方的女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门第之见，没有什么家庭阻力，他们就是两个相爱的人，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那样的爱情，才是健康的。」

苏梦雨听完我的话，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轻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爱情不健康？」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我们的爱情当然是真挚的，是美好的。

但它也确实是痛苦的，是需要太多妥协和牺牲的。

「梦雨，」我走过去，轻抚她的脸颊，「我不是不爱你了，我只是......累了。」

她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陈浩，你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会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我会让我妈妈改变对你的看法，我会...」

「不用了。」我打断了她，「梦雨，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和你的家人对抗。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她哽咽着问。

我想了想，说：「我想要一个能够欣赏我的人，我想要一个能够理解我的家庭，我想要一段不需要证明什么的爱情。」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残忍。

但这就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昨天晚上在李家的经历，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尊重，什么叫做发自内心的欣赏。

我不想再回到那种需要小心翼翼，需要证明自己配得上某个人的恋爱关系中了。

苏梦雨听完我的话，彻底沉默了。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轻得像风：

「陈浩，如果......如果我能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如果我能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你能不能......等等我？」

我看着她满含希望的眼睛，心软了一下。

但理智告诉我，不能给她虚假的希望。

「梦雨，不要为了我去改变你的生活。」我轻声说，「如果改变对你来说太痛苦，那就不要改变。我们都应该按照自己最舒服的方式生活。」

「可是没有你，我怎么能舒服？」她哭着说。

这句话像匕首一样刺进了我的心。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梦雨，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我说，「总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真正适合你的人。他不需要证明什么，你的家人也会很喜欢他。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们的分开是对的。」

「我不信。」她固执地摇头，「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别说这样的话。」我苦笑，「你才二十七岁，人生还很长。」

我们又沉默了很久。

办公室里只有空调的嗡鸣声，还有她轻微的啜泣声。

最终，她抬起头看我，眼中的绝望让我心如刀割。

「陈浩，如果我现在走出这扇门，我们就真的结束了，对吗？」

我点点头。

「对。」

「那......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她的声音颤抖着，「你还爱我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撒谎。

「爱。」我说，「我还爱你，但是......」

「但是不够，对吗？」她抢过话头，「不够让你忘记昨天的屈辱，不够让你原谅我的懦弱，不够让你愿意再试一次。」

我没有否认。

因为她说得对。

爱情确实有很多种。

有那种轰轰烈烈，为了对方可以放弃一切的爱情。

也有那种温润如水，希望彼此都过得舒适的爱情。

四年前的我，可能会选择第一种。

但现在的我，更倾向于第二种。

苏梦雨看出了我的答案，她苦笑了一下，擦掉眼泪。

「我明白了。」她说，「陈浩，谢谢你这四年来对我的好。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但我想让你知道，这四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的话让我鼻子一酸。

「梦雨......」

「不用说了。」她摆摆手，「我知道你是对的。也许我们真的不合适。也许......也许我应该成长了。」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来，背对着我说：

「陈浩，我希望你能幸福。我希望你能找到那个真正懂你，真正配得上你的女孩。」

说完，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的心也碎了。

我瘫倒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忽然有种巨大的失落感。

我得到了两亿的投资，得到了事业的成功，却失去了我最珍贵的东西。

这是成长的代价吗？

还是说，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天开始，我的人生翻开了全新的一页。

一个没有苏梦雨的新篇章。

05

三个月后。

智创科技在我的带领下发展迅速，用户量突破了一千万，月营收达到了两千万。

我们搬进了市中心的写字楼，有了一百多名员工。

我也从那个小小的单间搬到了福田区的高档公寓，开上了新买的保时捷。

从物质上来说，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精神上，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那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开会，讨论下一轮融资的事情。

助理小王敲门进来，说有个客人要见我。

「谁？」我问。

「他说他姓李，叫李志强。」

李志强？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这是苏梦雨的父亲。

三个月了，苏梦雨家终于有人来找我了。

而且不是谢美华，也不是苏梦雨，而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过话的李志强。

「让他进来吧。」我说。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识趣地离开了。

很快，李志强走了进来。

他还是三个月前那副样子，朴实憨厚，只是看起来更苍老了一些。

「陈总，您好。」他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

「李叔叔，请坐。」我起身迎接他，「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不用，白开水就行。」他摆摆手，在沙发上坐下。

我给他倒了杯茶，也在对面坐下。

「李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志强看着我，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才开口：

「陈总，我......我是来给您道歉的。」

我一愣。

「道歉？」

「对。」他点点头，「为三个月前的事情，为我妻子的无礼，也为我自己的沉默。」

他的话让我有些意外。

在我的印象里，李志强一直是个老实巴交的人，那天晚上除了偶尔看我一眼，几乎没说什么话。

「李叔叔，您不用道歉。」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很正常。」

「不，我必须道歉。」他认真地说，「因为我知道，我们那天伤害了您。」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陈总，您可能不知道，那天您走了以后，梦雨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她跟她妈妈大吵了一架，说我们不懂您的好，说我们有眼无珠。」

「后来我们看到新闻，看到您的成功，我们才明白......我们确实错得离谱。」

我苦笑了一下。

「李叔叔，如果仅仅是因为我有钱了，你们就觉得错了，那我觉得你们其实没有错。」

李志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陈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您不是那个意思。」我摆摆手，「但事实就是这样。三个月前我没钱的时候，你们看不上我。现在我有钱了，你们就觉得错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的判断标准从来都是钱，只是当时搞错了我有多少钱而已。」

李志强被我说得面红耳赤。

「陈总......我......」

「李叔叔，我不是在指责您。」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只是想说，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不需要再纠结了。」

李志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陈总，您说得对。我们确实是看错了您。但我今天来，不只是为了道歉。」

「哦？」

「我想告诉您梦雨的近况。」他的声音有些沉重，「您走了以后，梦雨变了很多。她辞掉了工作，说要创业。她还搬出了家，在外面租了个小单间。」

我心中一紧。

「她......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不太好。」李志强叹了口气，「她的创业项目没什么起色，钱快花完了。她妈妈想接她回家，但她不肯。她说要靠自己的能力生活，不能再依赖家里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苏梦雨变成这样，是因为我那天说的话吗？

我说我想要一个能够理解我的家庭，我想要一段不需要证明什么的爱情。

她是不是觉得，只有自己也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一个有能力的人，我们才能重新开始？

「她......她还好吗？身体健康吗？」我问。

「身体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李志强看着我，「陈总，我知道我没资格求您什么，但我还是想问......您能不能......帮帮她？」

我沉默了很久。

帮她？

怎么帮？

给她钱？还是给她工作机会？

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证明自己配得上我。

可是我从来没有觉得她配不上我啊。

「李叔叔，」我最终说道，「梦雨是个很好的女孩，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如果她想要独立，那就让她独立吧。这对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可是......」

「没有可是。」我站起身来，「李叔叔，梦雨现在做的事情，正是我当初做过的事情。离开舒适圈，靠自己的能力生活。这很难，但很有意义。您应该为她骄傲。」

李志强看着我，眼中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陈总，您......您还恨我们吗？」

「不恨了。」我说，「时间过去这么久，我早就不恨了。而且说实话，三个月前的那顿饭，虽然不愉快，但也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要感谢你们。」

「感谢？」

「对。」我点点头，「感谢你们让我看清了现实，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如果没有那天的经历，我可能还在用一种幼稚的方式看待这个世界。」

李志强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很久，最后站起身来。

「陈总，谢谢您愿意见我，也谢谢您的这些话。」他说，「我会把您的话转达给梦雨。」

「不用了。」我摆摆手，「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吧。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李志强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又回过头来。

「陈总，如果......如果有一天梦雨真的成功了，真的变成了您说的那种独立的人，您会不会......」

「李叔叔，」我打断了他，「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李志强看着我，最终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苏梦雨，你在做什么？

你是想证明给我看，还是想证明给你自己看？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繁华街景，忽然想起了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午后。

那时候她在桌上养着一盆小小的绿萝。

我问她为什么要养绿萝，她说因为绿萝很坚强，不管环境多恶劣，都能顽强地活下去。

现在想来，也许她说的不只是绿萝，而是她自己。

06

半年后，深圳迎来了最炎热的夏天。

智创科技完成了B轮融资，估值达到了十五个亿。

我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程序员，变成了深圳科技圈的知名创业者。

各种会议、论坛、酒会，我的日程表被排得满满的。

我有了更大的办公室，更豪华的车子，更高档的住宅。

但我也有了更多的应酬，更多的压力，更少的自由时间。

有时候深夜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我会想起以前在小单间里的生活。

那时候房子虽小，但苏梦雨会在那里等我。

她会给我煮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会听我抱怨工作上的烦恼，会和我一起看无聊的电视剧。

那样的生活很平淡，但很温馨。

现在的生活很精彩，但也很孤独。

这天晚上，我刚从一个商务宴请回来，有些疲倦地坐在沙发上。

手机忽然响了，是李德明打来的。

「老陈，你现在有时间吗？」他的声音有些兴奋，「有个事想和你聊聊。」

「什么事？」我问。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现在在哪？我开车来接你，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半小时后，李德明开着他的迈巴赫来到我住的小区楼下。

我们来到了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厅。

「什么事这么神秘？」我问他。

李德明神秘地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我。

「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资料一看，是一份商业计划书。

封面上写着：「绿萝科技——专注于情感AI的创新企业」

创始人：苏梦雨

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苏梦雨？

她真的创业了？

而且做的还是AI？

我翻开计划书，仔细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份计划书做得相当专业。

项目定位清晰，市场分析深入，技术路线合理，商业模式创新。

最让我惊讶的是，她居然选择了情感AI这个细分领域——这正是我最初创业时想做但没敢做的方向。

因为情感AI的技术门槛太高，市场前景虽然广阔，但商业化的路径很不明确。

「怎么样？」李德明问我，「这个项目你觉得如何？」

我放下资料，看着他。

「很好的项目，但......你是怎么拿到这份资料的？」

「她找到我们公司了。」李德明说，「前天她来鼎盛投资路演，我正好在现场。说实话，我一开始没认出她来，直到她自我介绍说叫苏梦雨，我才想起来......」

他看着我的表情，笑了笑。

「老陈，她很厉害啊。一个人用半年时间，从零开始搭建了一个十人的团队，还做出了产品原型。我们的技术专家评估过了，技术水平相当不错。」

我沉默了一会儿。

苏梦雨，你真的做到了。

你真的靠自己的能力站了起来。

「她......她现在怎么样？」我忍不住问道。

「精神状态很好，就是看起来瘦了不少。」李德明说，「她路演的时候很自信，很专业，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入行半年的新手。」

「你们准备投她吗？」

「这正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李德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老陈，你知道我们鼎盛的投资原则，一般不会在同一个细分领域投资两家竞争企业。」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智创科技虽然主打的是AI技术服务，但我们的产品线中也包含了情感分析模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绿萝科技确实和我们存在竞争关系。

按照鼎盛投资的惯例，他们不会同时投资我们两家。

「你想听听我的意见？」我问。

「对。毕竟你是我们最重要的被投企业，而且......」他顿了一下，「而且你和苏梦雨有过往。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我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

从商业角度来说，绿萝科技确实是智创科技的潜在竞争对手。

但从感情角度来说，我希望苏梦雨能够成功。

更重要的是，从一个创业者的角度来说，我不希望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商业判断。

「李总，」我最终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按照纯粹的商业逻辑来判断这个项目，不要考虑我的感受。」

「你确定？」

「确定。」我点头，「如果这个项目真的有价值，你们就投。如果没有价值，就不投。我和苏梦雨的过往，不应该成为你们决策的因素。」

李德明看着我，眼中有一丝钦佩。

「老陈，我就知道你是个纯粹的商人。」他说，「那好，我就按照商业逻辑来判断了。」

「不过......」他忽然又想到什么，「有个情况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情况？」

「她在路演的时候，有个投资人问她为什么选择情感AI这个方向。」李德明说，「你猜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因为她想证明，AI不仅可以处理逻辑和数据，还可以理解人类最复杂的情感。她说，如果连机器都能理解爱情，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还会有那么多误解？」

这话让我的心狠狠震动了一下。

她还在为我们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还是说，她已经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

「老陈？」李德明看我走神了，「你还好吗？」

「没事。」我回过神来，「李总，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她答复？」

「下周二。我已经安排了投委会，到时候会有最终决定。」他看着我，「如果我们决定投她，你不会有意见吧？」

「不会的。商场如战场，各凭本事。」

但说完这话，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李总，如果你们投了她，能不能帮我约她见个面？」

「见面？」李德明有些意外，「你想和她谈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看看她现在的状况。」我说，「毕竟我们也算是同行了，见见面聊聊也很正常。」

李德明点了点头。

「行，如果投资确定了，我就帮你安排。」

三天后，李德明给我打电话，说鼎盛投资决定给绿萝科技投资五千万，占股百分之二十。

而且，苏梦雨同意和我见面。

我们约在了福田区的一家日料店，时间是周五晚上八点。

那是一家很安静的店，装修简约而雅致，适合谈话。

我提前十分钟到了，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八点整，苏梦雨准时出现了。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差点认不出来。

她瘦了很多，但精神状态很好。

以前那个温柔依人的女孩不见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眼神坚定、气质干练的职业女性。

她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套装，长发挽成了干净的髻，脸上化着淡妆。

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也更有力量了。

「陈浩。」她走到我面前，声音平静而自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起身为她拉开椅子，「请坐。」

我们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餐桌。

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却感觉像隔着千山万水。

「恭喜你。」我主动开口，「绿萝科技做得很不错。」

「谢谢。」她淡淡地笑了笑，「也恭喜你，智创科技现在已经是行业标杆了。」

我们就像两个陌生的商业伙伴，客气而疏离。

点完菜后，我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终，还是她先开口了。

「你找我，是想说什么吗？」她问。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想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说。

「很好。」她点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

「真的吗？」

「真的。」她的声音很坚定，「陈浩，我要感谢你。」

「感谢我？」

「对。」她看着我，「感谢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独立，什么叫自强。如果没有那天的分手，我永远不会知道，原来我也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活得这么精彩。」

她的话让我心情复杂。

我本来以为她会恨我，或者至少会怨我。

没想到她竟然感谢我。

「叫我苏总吧。」她打断了我，「我们现在是同行，还是正式一点比较好。」

苏总？

这个称呼让我感觉很陌生，也很心酸。

「好的，苏总。」我苦笑了一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选择情感AI这个方向，是因为......」

「因为什么？」她反问，「因为你吗？」

我点了点头。

她摇摇头。

「不是的，陈浩。」她的声音很平静，「我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我觉得它有价值。人类的情感太复杂了，误解和痛苦往往源于缺乏理解。如果AI能够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彼此，这个世界可能会更美好一些。」

「至于我们的过往......」她停顿了一下，「那只是让我对这个课题更感兴趣而已。」

她的话让我沉默了很久。

这就是现在的苏梦雨吗？

理性、冷静、目标明确。

她真的已经从那段感情中完全走出来了吗？

「苏总，」我忽然问道，「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她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问题，和我们的商务会谈有关系吗？」她反问。

「没有关系。」我承认，「我只是......好奇。」

「我没有男朋友。」她最终还是回答了，「现在的我，只想把事业做好。感情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听到这个答案，我的心情更复杂了。

她没有男朋友，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还没有完全放下我们的过往吗？

还是说，创业太忙，没时间谈恋爱？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我知道，有些问题是不应该问的。

「苏总，」我换了个话题，「你对绿萝科技的未来有什么规划？」

「三年内上市。」她毫不犹豫地说，「我要把绿萝科技做成情感AI领域的独角兽企业。」

她的话让我有些震惊。

三年内上市？

这个目标确实很宏伟，但也很有挑战性。

「很有野心。」我说，「不过情感AI的商业化路径确实不太清晰，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当然考虑过。」她自信地说，「我们已经和几家大型社交平台达成了合作意向，他们对我们的情感分析算法很感兴趣。另外，我们还在开发面向企业的HR解决方案，通过情感AI来提升员工满意度和工作效率。」

我听得很认真。

不得不说，她的思路确实很清晰，商业嗅觉也很敏锐。

这还是那个曾经在我面前唯唯诺诺，不敢违背母亲意愿的女孩吗？

「听起来很有前景。」我点头，「如果需要技术合作，我们智创科技也很愿意和绿萝科技达成战略联盟。」

「技术合作？」她挑了挑眉毛，「陈浩，你确定要和你的竞争对手合作？」

「为什么不能？」我反问，「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合作能够实现双赢，我觉得很好啊。」

她看着我，眼中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也许你说得对。」她最终说道，「不过现在还太早，等绿萝科技发展得更成熟一些，我们再谈合作的事情。」

我们继续聊了一会儿关于行业趋势和技术发展的话题。

她的专业程度让我刮目相看，很多观点都很有见地。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点多。

「时间不早了，」她看了看手表，「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我说。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她拒绝了，「谢谢你今晚的招待。」

她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陈浩，」她看着我，「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谢谢你当初的决绝。」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如果你当时心软了，选择原谅我，选择重新开始，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潜力。」

「现在的我，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像我自己。」

「所以，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了餐厅。

我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情五味杂陈。

这就是我曾经深爱的女孩。

她真的成长了，成为了一个独立、自信、有能力的女性。

但同时，她也变得陌生了。

那个会在深夜为我煮面条的女孩，那个会为一盆绿萝精心浇水的女孩，那个会在我怀里撒娇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现在的她是苏总，是绿萝科技的创始人，是一个强势的商业女性。

我应该为她的成长感到高兴。

但为什么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失去了最珍贵的纯真。

我看着窗外的深圳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这座城市见证了我们的相遇、相爱、分离，现在又见证了我们的重逢。

只是这一次，我们已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了。

冰与火的距离，原来真的很近，也很远。

近到只有一碗粥的距离。

远到需要用一生去跨越。

而我们，已经各自走在了不同的路上。

也许这样就很好。

至少我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至于爱情，也许它本来就不是生活的全部。

事业、成长、自我实现，这些同样重要。

我起身买单，走出了餐厅。

深圳的夜晚依然繁华热闹，但我的心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从今以后，陈浩和苏梦雨的故事就此结束。

剩下的，只有智创科技的陈总和绿萝科技的苏总。

也许这样的结局，对我们都好。

来源：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