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胸口的对讲机滋啦作响,电流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午夜的死寂。沈苍摁灭了烟,把最后一点猩红碾碎在冰冷的台阶上,目光却依旧黏在那栋流光溢彩的写字楼顶层。
他胸口的对讲机滋啦作响,电流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午夜的死寂。沈苍摁灭了烟,把最后一点猩红碾碎在冰冷的台阶上,目光却依旧黏在那栋流光溢彩的写字楼顶层。
三十八楼,整层,都是她的。
苏晚晴。
这个名字像一根深埋心底的刺,五年了,每次午夜梦回,依旧能牵扯出密密麻匝的疼。
他是盛华大厦的夜班保安,编号0713。而她,是这家顶尖投资公司的创始人兼CEO,是金融圈里人人称道的美女蛇,是这栋大厦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也是他的前妻。
【多讽刺。】沈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拉了拉身上有些宽大的保安制服,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半张脸,也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当年他一掷千金为她买下这座城市的绝版烟花时,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穿着这身衣服,像个影子一样,守护着她一手建立的帝国。
一辆骚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大厦门前,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男人。沈苍认得他,顾远之,一个靠着家族荫庇迅速上位的富二代,也是苏晚晴如今的……追求者。
或者说,已经是男朋友了。报纸上登过他们的合照,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顾远之捧着一大束蓝色妖姬,熟稔地刷卡走进大堂,经过保安亭时,眼角的余光甚至都懒得施舍给沈苍一个。
沈苍面无表情地看着监控,看着顾远之走进电梯,数字一路飙升,最终停在了“38”。
【也好,有人照顾她,总比一个人强。】他这么安慰自己,可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透不过气。他知道自己没资格,五年前,是他亲手推开了她。所有人,包括苏晚晴自己都认为,他沈苍是个为了钱背信弃义,婚内出轨的彻头彻尾的渣男。
他没有解释。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凌晨两点,顾远之的法拉利才再次出现。他扶着一个身影从电梯里出来,是苏晚晴。她似乎喝多了,脚步虚浮,绝美清冷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靠在顾远之身上。
顾远之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一只手不规矩地环在苏晚晴的腰上,几乎是半抱半拖地将她往车边带。
沈苍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了解苏晚晴,她酒量很好,但从不放纵。她的自制力比钢铁还强,绝不会在外面喝成这样。除非……
经过保安亭时,一阵风吹过,苏晚晴似乎被冷风激得清醒了一瞬,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口中含糊地呢喃:“……别碰我。”
顾远之的脸色沉了下,但很快又换上温柔的笑,凑到她耳边低语:“晚晴,别闹,我送你回家。”他的手却收得更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就是这一瞬间,沈苍看到了苏晚晴眼中一闪而过的抗拒和……一丝惊慌。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
【动她?你他妈也配?】
沈苍几乎是本能地推开保安亭的门,一步跨了出去,拦在了他们面前。
“先生,请等一下。”他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喉咙。
顾远之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他不耐烦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保安,眼神里满是鄙夷:“你谁啊?滚开,别挡路。”
“我们大厦有规定,凌晨一点后,访客离开必须登记,并且需要业主确认。”沈苍面不改色地胡扯着规定,目光却死死锁在苏晚-晴身上。
“你他妈有病吧?”顾远之被气笑了,“你看清楚她是谁!她是苏总!我是她男朋友!用得着你一个看门狗来盘问?”
**看门狗。**
这个词像一根针,刺进了沈苍的耳朵。他毫不在意,他的视线越过顾远之,直直地看向苏晚晴,一字一句地问:“苏总,您清醒吗?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苏晚晴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动,努力地抬起眼帘,迷离的视线聚焦了半天,才看清眼前这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宽大的帽檐下,只露出一截坚毅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
莫名的熟悉感。
她皱着眉,酒精麻痹了大脑,让她无法思考。
顾远之见状,彻底失去了耐心:“少他妈废话,再不滚蛋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卷铺盖滚蛋?”
说着,他就要绕过沈苍,强行把苏晚晴塞进车里。
沈苍动了。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手,像铁钳一样精准地扣住了顾远之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顾远之疼得瞬间变了脸色,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苏晚晴。
“啊!你他妈放手!”顾远之痛呼出声。
沈苍顺势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晚晴,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她身体的柔软和熟悉的淡淡馨香透过薄薄的制服传来,让沈苍的身体瞬间僵硬,心跳漏了一拍。
五年了,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点。”沈苍的声音冷了下来,“苏总现在状态不对,我作为大厦的安保人员,有责任保证她的安全。”
“安全?我是她男朋友,我能对她有什么不安全?”顾远之揉着发红的手腕,色厉内荏地吼道。
沈苍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刀:“你最好祈祷你没做过什么。”他扶着苏晚晴,另一只手指了指大堂门口无死角的高清摄像头,“这里的一切,都有记录。”
顾远之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今晚在酒里动了手脚,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小小的保安手里。他看着沈苍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里竟生出一丝寒意。
【他怎么会知道?】
“你……你他妈给我等着!”顾远之权衡利弊,终究不敢把事情闹大,只能撂下一句狠话,恨恨地钻进法拉利,一脚油门,引擎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消失在夜色中。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只剩下沈苍和靠在他身上的苏晚晴。
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几缕发丝拂过沈苍的脸颊,痒痒的,一直痒到心底。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听到她微弱而急促的呼吸。
“水……”苏晚晴无意识地呢喃。
沈苍的心猛地一软。他扶着她,慢慢走进保安亭,让她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转身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
他拧开自己的旧水杯,倒了半杯热水,又兑了半杯凉水,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
苏晚晴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喝完水,她似乎舒服了一些,意识也清醒了些许。她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眼前这个男人。
这一次,她看清了。
当那张深深刻在记忆里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完全显露出来时,苏晚晴的瞳孔猛地放大,所有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只剩下苍白和难以置信。
“沈……苍?”
她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和……委屈。
沈苍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他默默地收回手,退后一步,重新戴正帽子,将自己藏回阴影里,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和平静。
“苏总,您认错人了。”
苏晚晴死死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他看穿。怎么可能认错?这张脸,这张让她爱过、恨过、午夜梦回时哭着醒来的脸,就算烧成灰她也认得!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穿着一身保安服?
五年前,他拿着那笔巨款和那个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现在会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无数的疑问和屈辱涌上心头,酒精和药物的作用被这巨大的冲击冲得七零八落。苏晚晴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身体一阵踉跄。
沈苍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扶她,却被她狠狠地一把推开。
“别碰我!”她的声音尖锐,充满了厌恶和冰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苍!你有什么脸再出现在我面前?!”
沈苍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一阵闷痛。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能说什么?
说当年他所谓的“出轨对象”,其实是来敲诈勒索的商业对手派来的?说他拿走的那笔钱,是为了填补她父亲在公司账目上亏空的巨额窟窿,为了保住她父亲不坐牢?说他选择最不堪的方式离开,就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不被沈家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报复牵连?
这些话,他一句都不能说。
说了,就是把她从一个谎言的痛苦里,推向另一个真相的深渊。她父亲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他不能毁了那个形象。
见他不说话,苏晚晴眼中的嘲讽更甚,她冷笑一声:“怎么,没钱了?混不下去了?跑到我这里来当保安,是想看我笑话,还是想求我可怜你?”
她一步步逼近,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沈苍的心上。
“我告诉你,沈苍。我苏晚晴就算把钱扔给路边的狗,也不会给你一分!你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
沈苍的身体僵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才让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是啊,我就是这么恶心。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忘了我,才能过得好。】
他抬起头,对上她那双淬了冰的眸子,刻意用一种玩世不恭的、烂泥扶不上墙的语气开口:“苏总是吧?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没错,我就是缺钱了,不然谁愿意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他顿了顿,故意让自己的眼神变得轻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痞笑:“不过,能天天看着苏总这样的大美女,也算是福利。至于别的……我可没想过。毕竟,像苏总这种金枝玉叶,我这种人,现在可高攀不起了。”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刀,精准地刺进苏晚晴的心里。
她最恨他这副样子!永远的吊儿郎当,永远的满不在乎!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他真正上心!当年他背叛她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沦落到当保安,还是这样!
苏晚晴气得浑身发抖,眼眶瞬间红了。她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狠狠地甩在沈苍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沈苍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火辣辣的疼。他没有躲,也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
苏-晚晴的手在颤抖,打人的手,比被打的脸更疼。她看着他毫无反应的样子,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你滚……”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滚出去。”
说完,她转身,踉踉跄跄地冲出大厦,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决绝地离去。
保安亭里,只剩下沈苍一个人。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慢慢抬起手,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
嘴角,尝到了一丝咸涩的铁锈味。
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样……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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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沈苍和苏晚晴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两条平行线。
他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夜班保安,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女王。她每天准时上班,深夜离开,身边跟着新的司机和保镖,再也没有给顾远之任何接近的机会。
她经过保安亭时,目不斜视,仿佛沈苍只是一团空气。
沈苍也乐得如此。他默默地看着她的车来车往,看着监控里她开会时严肃专注的侧脸,看着她疲惫时揉着眉心的样子。这栋大厦的每一个摄像头,都成了他窥探她世界的窗口。
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顾远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一周后,保安队长找到了沈苍。
“小沈啊,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老队长一脸为难地递给他一根烟。
沈苍没接,只是平静地问:“怎么了,队长?”
“上面……上面有人打招呼,说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让我们把你辞了。”老队长叹了口气,“是顾氏集团的公子,顾远之。他说你冲撞了他,还……还对苏总图谋不轨。”
沈苍闻言,心里一片冰冷。这个顾远之,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
“队长,我没有。”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我信你!”老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来这几个月,做事勤勤恳恳,从来不惹事。肯定是那帮有钱人仗势欺人!但是……小沈,胳膊拧不过大腿啊。这份工作……”
“我明白。”沈苍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意外,“我今天就办手续。”
多留一天,只会给苏晚晴带来更多的麻烦。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她被顾远之那种人渣骚扰。
办完离职手续,沈苍脱下那身穿了几个月的保安制服,换上自己的旧T恤和牛仔裤,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走出了盛华大厦。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建筑,他转身,准备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然而,刚走到路口,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苏晚晴那张清冷绝美的脸。
“上车。”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沈苍愣住了。
“我不想说第二遍。”苏晚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沈苍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的空气很安静,只有淡淡的香水味,和他身上廉价的洗衣粉味道格格不入。
“你被辞退了?”苏晚晴开着车,目视前方,冷不丁地问。
“嗯。”
“因为顾远之?”
“……嗯。”
苏晚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她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车厢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为什么不解释?”她终于转过头,直视着他,“那天晚上的事,还有他投诉你的事,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沈苍看着窗外,躲避着她的目光:“没什么好解释的。事实就是我冲撞了顾公子,被开除,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苏晚晴被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笑了,“沈苍,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作践自己很有意思?你曾经也是天之骄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骨气了?”
沈苍的心被刺了一下。
天之骄子?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自从他父亲去世,沈家分崩离析,他就再也不是了。
“人总是会变的,苏总。”他淡淡地说,“我现在就是个保安,没资格谈骨气。”
“你!”苏晚晴气结,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扔到他怀里,“这里面有五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拿着钱,离开这座城市,永远别再回来。”
她的语气,像是在打发一个乞丐。
沈苍看着腿上的那张卡,觉得无比刺眼。他捡起卡,递还给她,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苏晚晴皱眉。
“我虽然穷,但还没到要靠前妻接济的地步。”沈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总的好意我心领了。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站住!”苏晚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吗?沈苍,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想着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沈苍的动作顿住了。他背对着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我什么都不想得到。”
“那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沈苍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有我放不下的人。”
说完,他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挺直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很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和孤寂。
车里,苏晚晴怔怔地看着他消失在街角,手里还攥着那张被退回来的银行卡。
【有我放不下的人……】
是在说她吗?
不,不可能。
苏晚晴用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去。他是个骗子,是个渣男,五年前就已经证明了。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一个新的陷阱。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乱?为什么看到他落魄的样子,会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疼?
她烦躁地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到底,宾利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仿佛想要甩掉那些扰乱心神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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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苍找了个新的工作,在城西一个老旧小区的物业当维修工。工资不高,但胜在清静。他租了个小小的单间,每天修理水管、更换电路,日子过得简单而麻木。
他以为,这样就能和苏晚晴的世界彻底隔绝。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紧急维修电话。
“喂,是物业吗?我家跳闸了,麻烦派人来看一下!地址是三栋1201。”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却有些耳熟。
沈苍没多想,背上工具包就上了楼。
1201的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你好,物业维修。”
“进来吧,门没锁。”
沈苍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客厅里,一个中年女人正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敷着毛巾。
看清那张脸时,沈苍如遭雷击。
是他的前岳母,张兰。
而张兰看到他,也是一脸震惊:“沈……沈苍?怎么是你?”
沈苍的大脑一片空白。苏晚晴的母亲,怎么会住在这里?这个小区又老又破,和她以前住的别墅天差地别。而且,她好像病得很重。
“阿姨,您……”
“你别叫我阿姨!我担不起!”张兰的情绪激动起来,挣扎着想坐起来,“你来干什么?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你给我滚!滚出去!”
“我……我是来修电的。”沈苍被她吼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指了指自己的工具包。
“我不用你修!你走!”张兰拿起手边的靠枕就朝他扔了过来。
沈苍没有躲,任由靠枕砸在身上。他看着张兰虚弱却依旧刻薄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当年,张兰是最看不起他的,总觉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她病了?晚晴知道吗?】
“阿姨,您先别激动,身体要紧。”沈苍走过去,捡起靠枕,放回沙发上,“我就是物业的,过来看看电路。您家电表箱在哪?”
他的态度很平静,没有因为被骂而生气。
张兰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她喘着粗气,指了指玄关的位置。
沈苍走过去,打开电表箱,熟练地检查起来。很快,他找到了问题所在,是保险丝烧了。换上新的,推上电闸,屋里的灯瞬间亮了起来。
“好了。”沈苍收起工具,“是老旧小区,线路老化,以后大功率电器最好不要同时使用。”
他交代完,准备离开。
“等一下。”张兰突然开口。
沈苍停下脚步。
“你……你和晚晴,还有联系吗?”张兰的声音低了很多,带着一丝试探。
“没有了。”沈苍摇了摇头,“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知道。”张兰的眼神黯淡下去,自言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要不是他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把家里的公司都赔进去了,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沈苍的心猛地一沉。
晚晴还有一个弟弟,苏子航,从小被宠坏了,不学无术。
“他……把公司赔了?”
“何止是赔了!”张兰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还借了高利贷!那些人天天上门逼债,把别墅都收走了!晚晴为了给他还债,把自己的积蓄都掏空了,还卖了车……我这病,也是被他给气的……她不让我告诉你,说不想让你看我们家的笑话……”
轰!
沈苍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一直以为,苏晚晴过得很好,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从没想过,她光鲜亮丽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千疮百孔!
她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还要替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还债,照顾生病的母亲……而他,他却像个傻子一样,以为只要自己消失,她就能过上好日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撕扯着,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了她深夜的疲惫,想起了她那辆开了多年的旧款保时捷,想起她扔给他那张五十万的卡时,决绝又带着一丝颤抖的语气……
原来,那五十万,对她来说,也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她……她现在怎么样?”沈苍的声音都在发颤。
“还能怎么样,硬撑着呗。”张兰叹了口气,“顾家那个小子在追她,条件是不错,但心思不纯,总想吞了晚晴的公司。晚晴一直拖着,就是不想让苏家的心血落到外人手里……她太苦了……”
沈-苍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顾远之!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难怪他会那么急切地想得到苏晚晴,甚至不惜用下三滥的手段。
不行,他不能再这样躲下去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逼入绝境,被顾远之那样的豺狼吞噬!
“阿姨,您好好休息。”沈苍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有些事,我该去解决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阳光下,他的身影,不再颓唐,而是充满了决绝的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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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苍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到了苏子航。
在城中最混乱的一个地下赌场里,他找到了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苏子航输红了眼,正被人按在桌子上,逼着签下新的欠条。
沈苍二话不说,冲了进去。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动过手了,但骨子里的狠劲还在。三拳两脚,就将那几个小混混打得哭爹喊娘。
苏子航看清来人是沈苍,先是震惊,随即破口大骂:“沈苍?你他妈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滚!”
沈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眼神冷得像冰:“你姐姐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知不知道?”
“关你屁事!你已经不是我姐夫了!”苏子航梗着脖子吼道。
“我是不是你姐夫不重要。”沈苍一拳砸在他旁边的墙上,墙皮簌簌落下,“重要的是,你再敢给你姐添一点麻烦,我保证让你下半辈子在轮椅上过。”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苏子航却吓得浑身一哆嗦。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沈苍,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你……你想干什么?”
“欠了多少钱,我替你还。”沈苍松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写下一个电话号码,“但是从今天起,你给我滚出这座城市,永远不准再回来。我会找人‘照顾’你,让你戒赌,学着做个正常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苏子航看着他,半信半疑。
沈苍没再理他,转身找到赌场的负责人。
半小时后,沈苍走出了赌场。苏子航所有的债务,都被他扛了下来。至于钱,他有自己的办法。
当年他离开沈家,并非一无所有。他父亲留给他一个最信任的老部下,也是他最后的底牌。这些年,他从不动用,就是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牵扯。
但现在,为了苏晚晴,他必须动了。
他拨通了那个尘封了五年的号码。
“喂,是周叔吗?”
“……少爷?!”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激动地声音,“您终于联系我了!”
“周叔,我需要一笔钱,还有……帮我查查顾氏集团的所有黑料,越详细越好。”沈苍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顾远之,游戏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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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苏晚晴的公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最大的合作方,顾氏集团,突然单方面宣布撤资,并且利用商业手段,联合多家公司对苏晚晴的公司进行围剿。
一时间,资金链断裂,项目停摆,员工人心惶惶,公司股价暴跌。
苏晚晴焦头烂额,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她知道,这是顾远之的报复,也是他最后的逼迫。只要她点头嫁给他,把公司并入顾氏,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她不甘心!这是她父亲和她两代人的心血!
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
是沈苍。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定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焕然一新。他不再是那个颓废的保安,也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维修工,他变回了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眼神锐利的沈苍。
“你来干什么?”苏晚晴看着他,眼神复杂。
“来帮你。”沈苍将一份文件放在她的桌上,“这是我刚注册的新公司,以它的名义,我向你的公司注资五个亿。够不够你渡过难关?”
苏晚晴看着那份文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五个亿?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沈苍,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她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又在玩什么把戏?”
“没有把戏。”沈苍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晚晴,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的眼神,温柔而愧疚,让苏晚晴的心狠狠一颤。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她别过头,不去看他。
“这不是可怜,是补偿。”沈苍将另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苏晚晴疑惑地打开,里面是顾氏集团偷税漏税、进行非法交易的所有证据,详尽到每一笔账目,每一个时间点。
“你……”她彻底被震撼了。
“顾远之蹦跶不了几天了。”沈苍的语气很平静,“他最大的靠山是他父亲,但这份东西,足以让他父亲放弃他,甚至亲手把他送进去,来保全整个顾氏。”
苏晚晴看着沈苍,感觉自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到底有多少事瞒着自己?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颤声问。
“因为我欠你的。”沈苍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深深地看着她,“晚晴,当年的事,我很抱歉。我没能保护好你,反而用最伤人的方式离开了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苏晚晴的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这几天的压力,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沈苍看着她哭,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伸出手,想要为她拭去眼泪,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半空中。
他怕她会再次推开他。
然而,苏晚晴却没有。她只是哭着,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沈苍终于鼓起勇气,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水。他的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晚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他低声说,“不是为了弥补,不是为了愧疚,只是因为……我爱你。从始至终,都只爱你一个。”
苏晚晴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着他。
“你说……什么?”
“五年前,你弟弟的公司出了问题,是你父亲挪用了公款去填补窟窿,结果被公司的对家抓住了把柄。”沈苍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弹,在苏晚晴的脑海中炸响,“他们以此要挟,要吞并你的公司。你父亲当时已经准备去自首了。”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我。”沈苍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是我找到了他们,揽下了所有的责任。我伪造了证据,让他们相信是我为了钱,出卖了公司机密,并且带着所谓的‘小三’远走高飞。我拿走的那笔钱,一部分用来堵住了他们的嘴,另一部分,替你父亲填上了窟窿。”
“我之所以用那种最不堪的方式离开,就是想让你对我彻底死心,恨我入骨。因为我知道,沈家的那些人不会放过我,我怕他们会伤害你。只有我们断得干干净净,你才是安全的。”
真相,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苏晚晴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原来,她恨了五年的“渣男”,才是保护她最深的人。
原来,她一直敬爱的父亲,才是……
不,她无法接受。
“你骗我……”她摇着头,泪如雨下,“你一定是在骗我!”
沈苍没有再说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了他和他父亲老部下周叔的对话,将当年的所有真相,和盘托出。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心碎。
录音播放完毕,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苏晚晴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她恨错了人,也信错了人。这五年,她像个笑话一样,活在自己构筑的仇恨里,而那个被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却在暗中,为她扛下了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抬起头,声音嘶哑地问。
“我不想让你活在愧疚里,更不想毁了你父亲在你心中的形象。”沈苍苦笑了一下,“我宁愿你恨我,至少恨,也是一种强烈的感情。我怕的是,你对我……毫无感觉。”
苏晚晴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她用拳头捶打着他宽阔的胸膛,像是在发泄这五年来所有的委屈、痛苦和思念。
“你是个混蛋!沈苍!你是个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是,我是混蛋。”沈苍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衬衫,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了进来,将紧紧相拥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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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之的倒台,比预想的还要快。
在沈苍提供的铁证面前,顾家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将他推了出去。曾经不可一世的顾公子,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
苏晚晴的公司,在沈苍的资金注入和人脉帮助下,也迅速走出了困境,甚至比以前发展得更好。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苏晚晴和沈苍之间,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真相大白后,苏晚晴没有再提过去的事,也没有回应沈苍的告白。她只是默默地接受了他的帮助,然后投入到更加疯狂的工作中,仿佛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沈苍也没有逼她。他知道,五年的隔阂与误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他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他没有回到那个所谓的上流社会,依旧住在城西那个小小的单间里。他成了苏晚晴的专属司机,每天接她上下班,为她准备一日三餐,风雨无阻。
他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一点点地,重新渗透回她的生活。
这天晚上,苏晚晴又加班到深夜。
走出公司大门,沈苍的车准时停在门口。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沈苍没有发动汽车,只是从保温杯里倒出一杯热好的姜茶,递给她。
“喝点吧,暖暖胃。”
苏晚晴接过,小口地喝着。熟悉的味道,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沈苍。”她突然开口。
“嗯?”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
沈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什么打算,就想给你当一辈子司机。”
苏晚晴沉默了。
车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微妙。
良久,她才轻声说:“送我回我妈那吧。”
沈苍的心跳漏了一拍。自从真相大白后,她就搬回了自己的公寓,再也没去过张兰那里。
“好。”他发动了汽车。
到了那个老旧的小区,苏晚晴却没有下车。
“你……上来坐坐吧。”她看着他,发出了第一次邀请。
沈苍的心,因为她这句话,狂跳起来。
走进那间熟悉的屋子,张兰已经睡了。苏晚晴给他倒了杯水,两人在小小的客厅里相对而坐。
“我今天去见了爸爸。”苏晚晴的声音很平静,“他都承认了。”
沈苍的心提了起来。
“他说,他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我。”苏晚晴的眼圈红了,“他还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有担当,也是最爱我的男人。”
沈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沈苍,这五年,我过得很累。”苏晚晴看着他,眼中是化不开的疲惫,“我靠着对你的恨,撑过了最难的日子。现在,恨没有了,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什么都别想。”沈苍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仰视着她,“把一切都交给我。以后,我来撑着。”
苏晚晴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小小的自己。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疼、爱恋,和失而复得的珍视。
那层看不见的隔膜,在这一刻,悄然碎裂。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五年前被自己打过的那半边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还疼吗?”
沈苍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摇了摇头,眼眶却红了。
“不疼了。”他吻了吻她的掌心,“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疼了。”
苏晚晴再也忍不住,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唇。
不是狂风暴雨,只是一个轻柔的,带着咸涩泪水的吻。
这个吻,他们等了整整五年。
窗外,月光如水,温柔地洒进这间小屋,照亮了两个重新依偎在一起的灵魂。过去所有的伤痛和误解,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绕指柔情。
【晚晴,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沈苍在心里,郑重地许下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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