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李头蹲在院子里,看着那只慢吞吞爬行的老乌龟,忽然想起小儿子做的那个荒唐梦。他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丝苦笑。
老李头蹲在院子里,看着那只慢吞吞爬行的老乌龟,忽然想起小儿子做的那个荒唐梦。他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丝苦笑。
“朱大这孩子,虽然没啥出息,但心眼实诚。”老李头对正在择菜的王娟说,“老三昨晚赖在人家那儿,咱得表示表示。”
王娟撇撇嘴:“爹,就李三那样的,朱大收留他一晚您就摆宴答谢?那咱家不得天天摆席?”
“少说两句,”老李头站起身,拍拍裤腿上的灰,“去叫张敏过来帮忙,整几个好菜。我让老二带瓶好酒回来。”
消息传到朱大耳朵里时,他正在家里对着半包方便面发愁。听说老李家请吃饭,他眼睛顿时亮了,忙不迭地翻箱倒柜找那件最体面的衬衫——一件领口已经磨损的蓝格子衫。
傍晚时分,朱大拎着一袋橘子踏进李家院子,还没进门就闻到炒菜的香味。厨房里,王娟和张敏正忙得热火朝天,锅铲碰撞声、油爆声、说笑声混成一片,好不热闹。
“朱大来了!”老李头迎出来,脸上带着笑,“你说你这孩子,老三赖你家一晚上,还让你破费买什么东西。”
朱大憨笑着递上橘子:“应该的应该的。三哥平时没少照顾我。”
王娟正好端菜出来,听见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又被张敏拽回了厨房。
院子里摆开了大圆桌,一道道菜端上来:红烧肉油光锃亮,清蒸鱼眼睛凸出,小炒肉香气扑鼻,还有几样时令蔬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李三也讪讪地从屋里出来了,看见朱大,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打招呼:“来了啊。”
老李头瞥了小儿子一眼,没说什么,只招呼大家落座。李大和李二也陆续回来了,一家人加上朱大,围坐在圆桌旁,倒真有几分团圆的气氛。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热络起来。老李头和李家两兄弟轮番给朱大敬酒,感谢他收留李三。朱大本来酒量就浅,几杯白酒下肚,脸就红到了耳根,话也多了起来。
“叔,您太客气了!”朱大端着酒杯,舌头已经有点打结,“三哥是我兄弟,应该的!他在金沙市当大老板的时候,也没忘了我这个兄弟不是?”
李三在桌下踢了朱大一脚,脸上堆着笑:“都是朋友,互相帮助。”
老李头眯着眼,又给朱大满上一杯:“老三在金沙市,没给你添麻烦吧?”
朱大一口闷了杯中酒,拍着胸脯说:“三哥能耐大着呢!管着五六十号人,天天抽华子!那些女的都往上扑......”
李三猛地咳嗽起来,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王娟和张敏交换了个眼神,嘴角都带着看好戏的笑。李大皱着眉头,李二则若无其事地夹菜。
老李头不动声色:“哦?什么女的往上扑?”
朱大已经完全醉了,根本没注意到李三杀鸡抹脖子的眼色,嘿嘿笑着说:“就那个财务小赵啊!三哥说她表面上端着架子,实际上可会玩了......”朱大越说越起劲,竟模仿起李三当时的语气:“‘你们是没看见,小赵让我跪在地上学狗爬,还在办公室就......’”
“朱大!”李三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
但已经太迟了。朱大醉眼朦胧,手舞足蹈地继续爆料:“三哥说小赵在办公桌上可放得开了,有一次差点被老板撞见,他俩躲进文件柜里,衣服都来不及......”
“噗——”王娟一口汤喷了出来,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张敏也忍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直拍桌子:“哎哟我的妈呀!老三你可真行!”
李大和李二面面相觑,想笑又觉得不妥,只能强忍着,脸憋得通红。
老李头和老太太则完全惊呆了。老太太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老李头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猛地一拍桌子:“够了!”
朱大被这一吼吓醒了酒,愣愣地看着一桌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叔,我、我胡说的,您别当真......”
老李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三:“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李三站在那里,进退两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突然,他转身就往外走,连头也不回。
“老三!”老太太喊了一声,但李三已经冲出了院子。
桌上陷入尴尬的沉默。朱大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李头深吸几口气,慢慢平静下来,对朱大摆摆手:“不怪你,坐吧。”
朱大讪讪地坐下,头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王娟和张敏也止住了笑,互相使了个眼色。王娟开口道:“爹,您别生气,老三就那德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李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燃一袋旱烟,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苍老。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朱大啊。”
朱大一个激灵:“叔,我在。”
“谢谢你。”老李头吐出三个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谢、谢我什么?”朱大结结巴巴地问。
老李头苦笑一声:“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也谢谢你,昨晚收留了他。”
朱大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那晚,朱大是怎么离开李家的,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老李头送他出门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以后常来坐坐。”
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吹在脸上,朱大的酒彻底醒了。他想起李三那些粗俗的言论,想起老李头失望的表情,想起两个儿媳忍俊不禁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冷清的小屋,朱大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突然想起李三说的那个梦——老李头把遗产留给狗和乌龟。
“也许,”朱大喃喃自语,“有时候动物真的比人强。”
而此时,李三家的小院里,老李头还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老太太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最后,老李头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从床底下摸出那个旧账本,颤巍巍地翻开。在李三的名下,他重重地写下一行字:
“某年某月某日,欠李家颜面,无从算计。”
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那只老乌龟慢吞吞地爬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很快又被夜风吹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