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36年12月26日凌晨,载着张学良的专列缓缓驶进南京浦口站,守候多时的卫兵迅速合围,随即换上了带铁锁的汽车。自此,西安事变的另一名主角再也没有离开监视之网。这一夜,风声凛冽,车窗外的灯火在倒退,张学良眼里却只剩漆黑。
1936年12月26日凌晨,载着张学良的专列缓缓驶进南京浦口站,守候多时的卫兵迅速合围,随即换上了带铁锁的汽车。自此,西安事变的另一名主角再也没有离开监视之网。这一夜,风声凛冽,车窗外的灯火在倒退,张学良眼里却只剩漆黑。
软禁初期,他仍以为“老委座”最多是做做样子。可几天过去,卫兵换了又换,家眷全部隔离,书报也被严格筛选,他才意识到回旋余地几乎为零。有人听见他在楼上低声自语:“倘若一死可换北方安宁,也罢。”一句话不长,却透出决绝。
自杀念头为何冒得如此猛烈?原因要从张家家教说起。张作霖对子女要求极严,“不求豪富,只讲胆识”。少年“少帅”在奉军讲武堂求学时,口粮按士兵定量,一粒米都不许多领。恩威并施,让张学良习惯把个人生死摆在大局之后。西安事变解决方式不合他愿,外界又质疑他“被出卖”,巨大的心理落差令他备受煎熬。
软禁地点几易其处:南京汪胡同小楼、浙江奉化溪口、贵州息烽,再到台湾北投草山。每换一次,他都试图以绝命抗争。守卫报告中有一段极短记录:“被询问时沉默良久,要求见旧部,不果,旋即砸碎镜子割腕,被制止。”正是这般情形,让远在上海的宋美龄坐不住了。
宋氏早年留学美国,性情外柔内刚,对张学良颇有知遇之恩。当年在十里洋场,她赞这位东北军少帅“英气不减百年前张子房”。西安一别,她屡向蒋介石求情,多半无功。此刻闻讯自杀之举,心中自责难言。于是,她让沈醉带话:“请张先生安心,夫人自会照料。”
隔月,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子送到息烽看守所,里头装着三件物品——一台德国产收音机、一把英国产军用手电筒、一册清乾隆年间刻本《黄帝内经》。卫兵监拆,确认无暗号,无武器,准予交付。张学良收到后,先是怔住,旋即长叹。
收音机可以监听世界,哪怕只有微弱电波,也让闭塞山城不再死寂;手电筒照明夜色,观看警卫布防亦好,读书亦好;至于《黄帝内经》,更是一针见血——把养生要诀递到一个心灰意冷的军人手里,无声告诉他: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据随扈回忆,当晚灯光透至深夜,张学良反复捧读医书,偶尔把脉自诊,偶尔对着收音机的杂音微笑。天将破晓,他叫守卫:“替我磨一碗干净豆浆。”守卫愣住,张学良又补一句,“人还得吃饭。”那语气不再萧索。
日后谈起此事,他轻描淡写:“活着才能等机会。”表面随意,实则决心由此转折。此后三十余年,被看守的生活谈不上优渥,却绝对不差:美国罐头、维生素、甚至冰镇可乐都能间或送到。赵一荻不离左右,陪他读书、练书法、研易理。张学良常幽默自嘲:“外头烽火连天,我躲在这儿修行。”
值得一提的是,蒋介石明知宋美龄在幕后“照顾”,却仍默许物资进入。一来维持表面和谐,二来张学良手握东北人心,保其性命可作最大政治筹码。如此复杂考量,使得这场历时半生的软禁带有微妙互利。
1949年,国民党退守台湾。飞机轰鸣起飞前,蒋介石对张学良说了唯一一句近似宽慰的话:“到那边再说吧。”张学良淡淡回应:“安之若命。”简单对话里,二人各怀心计,外人却听不出硝烟。
到台湾后,蒋介石安排北投草山别墅。山路曲折,岗哨林立,想逃走几乎不可能。张学良转而潜心写回忆录,逐条回顾东北军往事,偶尔寄望“官方史料能有我一席之地”。
1975年蒋介石去世,1978年蒋经国接手后,管理逐渐松动。1980年,张学良与赵一荻获准赴美探亲,表面仍是“保外就医”,实质自由度大增。多年幽禁无损他的乐观,他在夏威夷检疫站开玩笑:“久病床头无孝子,我这病号反倒见遍海天风景。”
2001年10月14日清晨,檀香山医院传来消息:张学良病故,享年101岁。临终前他再提那三件东西,“收音机让我听到风,手电让我见到路,《黄帝内经》让我守住身体,他们想让我死,我却活下来了。”窗外棕榈微摇,话音低沉,却如同在向遥远东北点燃一支冷焰火。
回到起点,宋美龄当年送出的“生存三件套”或许算不了珍奇,但它们对那位被剥夺行动自由的少帅而言,皆能对抗漫长黑暗。工具本无情,人在使用时才赋予意义。张学良紧握意义,活到了整整一个世纪又一年,这结果比胜负本身更令人唏嘘。
来源:蒋南强读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