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地震刚刚过去四天,社会秩序还没真正恢复,水断了,电没了,怎么生产?
(接上文)
1976年8月2,省前指开始号召恢复生产。
以现在的眼光看,这太不现实了。
大地震刚刚过去四天,社会秩序还没真正恢复,水断了,电没了,怎么生产?
但万事难不倒战天斗地的人们。困难,不就是人来克服的么,钢厂、煤矿恢复困难,就从轻工业开始;恢复整个厂区困难,就先从一个车间开始。
8月3日,金宝仁接团部任务:上报一篇工厂恢复生产的稿件。
金宝仁心里盘算:一个团三个营,一个营三个连,到底找谁合适呢?
金宝仁想起了郎业忠。郎业忠是334团一营一连连长,和金宝仁是保定老乡。
找到郎业忠,听说他分包的是唐山针织三厂,金宝仁大喜过望。
“就是你了,先从你开刀,”金宝仁激动地说。
“你这是有困难找老乡啊,”郎业忠笑了。
金宝仁说:“这分包的这针织厂,恢复生产相对容易。”
二人很快来到针织厂。
听了金宝仁的来意,针织厂书记王守勤叼着根纸卷的小喇叭烟卷,不停地吧嗒着。
透过烟头燃烧着的一闪一闪的火光,金宝仁看到王守勤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来时针织厂的路上,郎业忠向金宝仁介绍了两位厂领导的基本情况。
王守勤一家七口,砸死三口;革委会主任家也是七口,走了四人。
震后,二人立即组织活下来的职工扒救被埋人员。一连分包该厂后,他们又安排人和战士们一起清理倒塌的厂房。
“金干事,把困难和你报告一下,我们这厂,震后平房没留下一间,机器设备包括所有物资,都压在了下面。这几天,战士们帮着清理了废墟,搭起临时厂房,但电还没通……”王守勤轻声说道。
“书记,是这样,上级正在安排恢复生产,没电,能不能想想办法?比如,有没有发电机,批量生产有困难,可先试产嘛……”金宝仁说。
金宝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既然上级抓,下面就要有行动,产多少是能力问题,产不产则是态度问题。
王守勤眼里一亮,叭地扔掉烟头:“这两天,我听广播说,恢复生产,是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是一场攻坚战。我们早一天生产,就是对唐山军民抗震救灾的巨大鼓舞,就是对国际上一切反华势力的沉重打击!”
“美帝、苏修不是幸灾乐祸地宣传唐山彻底完了吗,我们就是要以恢复生产的实际行动,给他们有力回击。厂里有台应急发电机,有红一连的大力支持,我们有信心!”
突破口选在了缝纫车间。
连队组织战士,从倒塌的车间里扒出十台缝纫机,搬进搭好的临时厂房。
仅有的一台应急发电机也被抬进临时厂房。
战士们用机油把生锈的缝纫机擦拭一遍,再由技术科的同志重新调试、安装。
中午时分,连长郎业忠安排炮排清理了临时厂房外的垃圾,又抬过来两张长条桌,那是缝纫车间的裁衣案板。
下午两点半,针织三厂试生产活动正式打响。
一时间,临时厂房里一片轰鸣。
下午来厂的工人比上午还多,特别那些女工,像参加节日盛典一样。
男人们见面的第一句话是:“你还活着?”
女工们则含蓄得多:“你咋样,家里还好吧?”
很多女工眼含泪水,互相拉着手,打听着别的工友。
生产开始后,女工们立刻进入角色。
生产共进行了一小时。
女工们选出一打毛巾,一打背心。由金宝仁带队,厂领导和连队干部共同组成报喜团,去师部报喜。
8月8日,针织三厂正式恢复了生产。
抗震救灾的日子里,除了喜悦,更多的是悲苦。这一点,苗晓平的体会更为深刻。
苗晓平是38军114师340团9连3排排长。
1976年8月1日上午,苗晓平接到命令:立即带人去唐山火车站附近扒人。
具体说是扒三位乘警。
三人于7月28日凌晨一点完成勤务,下班后住进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宾馆。
两个多小时后,唐山大地震发生。
三人全部被埋,估计已经遇难。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他们随身携带着枪支。
宾馆一共五层。虽有三人房间号,但整个建筑一半塌进地下,给扒救带来极大困难。
第一天,遗体没找到。
第二天,连队发了防毒面具。
苗晓平用了一会就摘了。天儿太热,大汗直流,眼前很快模糊一片,戴着防素面具连气都喘不上来。
口罩上喷了白酒,总算能遮挡些尸臭。中午吃饭时,十几个战士,一半热得没吃饭;另一半吃了的,又有一半吐了出来。
表现最英勇的是九班班长。
他冲锋在前,率先割开一座水泥梁钢筋,钻进地下,找到了三名乘警所在的房间。
随后,找到了他们随身携带的三把枪,又和战友们将遗体抬出废墟。
第三天,三排战士继续在附近清尸。
第四天傍晚收工回营地,九班长不知不觉地掉了队。
突然,有人高喊:“九班长撞电线杆了!”
苗晓平转身往回跑,看到九班长被人抱在怀里,额头上有鲜血流出。
苗晓平奇怪:走路好好地,怎么会撞电线杆?
众人很快将九班长送到师部医院。
第二天,师部医院通知苗晓平去一趟。
医生告诉他:九班长得了视神经炎,视力只有零点几,要尽快转院。
苗晓平大吃一惊,问:“怎么得的病,是不是劳累过度?”
医生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告诉苗晓平:是尸体病毒感染所致。
苗晓平问:“转了院,就能治好吧?”
医生沉默一会,轻轻摇了摇头。
苗晓平心里一紧。
很快,九班长被送到保定252医院。
苗晓平忙着救灾,暂时没了九班长消息。
十一月中旬,苗晓平完成救灾任务,从唐山返回保定,终于见到了已经出院的九班长。
九班长一头钻进苗晓平怀里,孩子一样呜呜哭了起来:
“排长,我再也打不了枪了,我看不见了,看不到靶子了……”
1976年底,九班长退伍了。
苗晓平说,九班长年轻有为,射击是全团冠军,手榴弹不用助跑就能投到四十米开外,刺杀全营第一,正要提干。
退伍那天,苗晓平带领全排战士给九班长送行。
开始时,大家没说一句话。
就在九班长准备登上火车之时,不知谁哇地一下哭出来,顿时哭声一片。
九班长站在车门旁,泪流满面。
他盯着战友,眼里却再没了往日的光彩。
那一刻,九班长猛地抬起右手,给战友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苗晓平后来回忆,那一刻,九班长眼里英气再现!
火车启动,慢慢消失在铁轨尽头。
战友们仍在含泪敬礼,为九班长送行……
来源:骑驴读行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