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熊兆仁(1912年2月-2019年4月7日),福建永定人。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3年转入中国共产党,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2019年4月7日,开国少将熊兆仁在福州逝世,享年107岁,生前是全军最年长的将军,人
▌熊兆仁(1912年2月-2019年4月7日),福建永定人。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3年转入中国共产党,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2019年4月7日,开国少将熊兆仁在福州逝世,享年107岁,生前是全军最年长的将军,人称百岁将军。
上个世纪50年代,火遍大江南北的电影《渡江侦察记》讲述了渡江战役前夕,解放军某部连长领导的江南游击队掩护解放军渡江的故事。“黄河黄河,我是长江”,这句经典的台词就是出自《渡江侦察记》。电影中那支英勇部队最高领导者的原型就是开国少将熊兆仁。他的一生,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史的缩影——从闽西山区赤脚参军的少年,到渡江战役中的“江南火种”,再到离休后为老区脱贫奔走半生的“扶贫将军”,熊兆仁用生命诠释了“为人民服务”的永恒誓言。他的故事,不仅是一部个人史诗,更是一代共产党人精神血脉的传承密码。▌烽火少年:从赤脚红军到游击英雄1912年,福建永定县湖雷镇的山坳里,一声婴啼刺破晨雾。熊兆仁降生在竹篱茅舍中,父亲熊寿山望着襁褓里的儿子长叹:“这世道,又多一张受苦的嘴。”全家七口挤在三亩薄田上,逢年过节才能吃顿糙米饭。七岁那年,他赤脚踩在收割后的稻茬上拾穗,脚底渗出的血染红了田埂,母亲含泪用烧酒给他消毒:“忍忍,穷人的命都是血泡里滚出来的。”1925年寒冬,共产党员阮山创办的毓秀学堂在熊氏宗祠开课。13岁的熊兆仁趴在窗外偷听,被《国际歌》的旋律钉在原地。阮山发现这个“偷听生”,递给他半块红薯:“想读书?先记住这句话——天下穷人是一家。”在油灯摇曳的祠堂里,熊兆仁第一次触摸到《共产党宣言》。他蘸着溪水在青石板上练字,把“打土豪分田地”写得力透石背。三个月后,他成了地下交通员,用竹筒传递情报时总要多问一句:“阮先生,马克思说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是不是就像咱们客家人围楼里的百家饭?”1927年“四一二”政变后,湖雷镇贴满“剿共”告示。熊兆仁的送信路线愈发凶险:他扮成采药郎,将密信塞进挖空的竹杖;装成哭丧人,把文件缝进孝服夹层。一次遭遇民团盘查,他纵身跳下十米高的断崖,抓住藤蔓荡进山洞,左臂被尖石划得血肉模糊。后来他回忆道:“那时候不知道疼,只怕怀里的《农民运动报告》被雨水泡烂。”1929年,17岁的熊兆仁加入红军。在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他留守闽西坚持三年游击战争。面对国民党军“三光政策”,他带领游击队昼伏夜出,以竹笋野菜果腹,用“敌进我退、敌驻我扰”的战术,在永定、平和、南靖三县交界处开辟根据地。一次遭遇战中,他面部中弹,下唇被打穿,留下终身残疾,却因此被战友称为“豁嘴司令”——这伤痕,成了他无畏精神的勋章。1938年深秋,熊兆仁随新四军二支队挺进苏南茅山。此时的江南,日寇正推行“以华制华”毒计,汪伪政权在南京成立,平原上每隔五里便筑起炮楼,铁丝网与竹篱笆将村庄切割成“囚笼”。熊兆仁站在茅山顶峰俯瞰,远处长江如带,近处稻田枯黄,他攥紧拳头对战士们说:“这里不是敌占区,是我们中国人的土地,一寸也不能让!”
1943年春,日军发动“清乡运动”,强迫百姓砍伐毛竹,沿镇江至杭州构筑200里“竹篱封锁线”。熊兆仁化装成樵夫潜入封锁区,发现竹篱每隔百米便有岗哨,百姓过卡需脱衣搜身。他连夜召集干部会议,拳头砸在草图上:“烧!烧出中国人的血性!”
次日凌晨,他率300名战士分十路出击。队员们背着煤油桶,顶着寒风匍匐接近竹篱。随着三颗信号弹划破夜空,火把如流星般坠入竹海。烈焰顺着涂满沥青的竹节爆燃,火墙直冲云霄,将黑夜照成白昼。日伪军慌忙救火时,熊兆仁却带主力直扑句容县城,端掉伪警察局,缴获37辆自行车——这支“飞虎队”后来成为穿插敌后的闪电奇兵。
面对伪乡长吴德贵“一户通共,十户连坐”的恐怖政策,熊兆仁独创“民心杠杆战术”。他让战士扮作货郎,用暗语联络群众;深夜将“汉奸名单”塞进伪保长家门,名单最后总写着:“三日不悔改,刀不留情。”
▲抗战期间熊兆仁(左)与刘永生少将在江南抗敌战场合影
最惊心动魄的是处决大汉奸周佛海表弟周金宝。此人常将抗日家属绑在城门口“钓血鱼”——用竹竿刺穿手掌,任其哀嚎至死。熊兆仁带三名神枪手伏击周金宝的轿车,子弹穿透车窗时,汉奸正啃着从百姓家抢来的烧鸡。次日,新四军布告贴满大街小巷:“谁残害百姓,谁就是下一个周金宝!”伪政权基层一夜崩塌,百姓偷偷将粮食藏在茅草垛里送给游击队。
1943年隆冬,鹅毛大雪覆盖溧阳周城。汪伪“精锐”第二师600余人进驻此地,师长李长江狂言:“要拿新四军的人头给天皇拜年!”熊兆仁接到情报,敌军将在腊月二十三“小年”设宴狂欢。他裹紧单衣,在雪地里画出进攻路线:“打的就是他们的酒囊饭袋!”除夕夜,伪军哨兵缩在岗楼里烤火,忽然听见阵阵唢呐声——熊兆仁让战士扮成“送亲队”,花轿里藏着机枪。当“新娘”掀开盖头亮出枪口时,四十七团主力已从后山悬崖攀上。冲锋号响彻山谷,伪军醉醺醺抓枪却摸到酒瓶。李长江裹着貂皮大衣逃向马厩,被熊兆仁堵个正着。将军的驳壳枪顶住他太阳穴:“听说你要用新四军的人头请功?”此战歼敌583人,粟裕在战报上批注:“四十七团已成江南战场尖刀,当予全军通令嘉奖!”面对日军坦克,熊兆仁发明“土化学战”。他让老乡将辣椒面混入火药,塞进空心树桩制成“辣椒炮弹”。攻打天王寺据点时,三辆日军坦克被辣雾呛得舱盖大开,驾驶员涕泪横流间,早被埋伏的战士用手榴弹解决。日军联队长佐藤在日记中哀叹:“新四军的战术比辣椒更灼人!”1945年秋,抗战胜利的欢呼声中,熊兆仁接到最残酷的命令:率30余人留守天目山,牵制国民党12个团。临别时,粟裕紧握他的手:“江南根据地能否保住,全系于你们一身。”
在海拔1500米的仙人洞,战士们用松枝搭成“岩壁课堂”。熊兆仁将唯一一本《论持久战》拆成30页,每天晨读时轮流背诵:“同志们看,毛主席早就预言过,今天我们的撤退,正是为了明天的战略反攻!”洞外大雪封山,洞内火堆噼啪作响,战士们用刺刀在石壁上刻下“红旗必插南京城”。
最艰难时,队伍断粮七日。侦察员小王饿晕在雪地里,怀里还揣着留给战友的野山楂。熊兆仁割开自己的皮带煮汤,笑道:“这可是正宗牛皮羹,蒋介石想吃还捞不着!”当通讯员冒死送来20斤糙米时,他下令:“伤病员每人半碗,党员干部最后分。”炊事员老张含泪记录:当天32人吃饭,熊司令的碗里只有三片野菜叶。
1949年4月,长江北岸的夜色如墨,熊兆仁率领的皖浙赣支队如同一把尖刀,悄然刺入国民党军重兵把守的江防腹地。这支仅千余人的队伍,肩负着为百万渡江大军扫清障碍的重任。他们化装成渔民、樵夫,甚至国民党溃兵,混迹于南岸村镇,用竹筒藏匿情报,用渔网包裹炸药,将敌军的江防工事图一点点拼凑完整。
在芜湖至江阴的千里江防线上,汤恩伯的部队修筑了密密麻麻的碉堡群,铁丝网与地雷阵纵横交错。熊兆仁的侦察兵们昼伏夜出,用烧炭笔在布片上绘制火力点坐标。一次行动中,两名战士为接近江阴要塞的炮台,伪装成送柴火的民夫,却在返程时遭巡逻队盘查。危急时刻,其中一人突然倒地“癫痫发作”,另一人哭喊着“大哥犯病了”,趁乱将沾满泥土的布片塞入裤裆,最终带回了关键情报。
4月20日深夜,长江波涛汹涌。熊兆仁的部队潜伏在南岸芦苇荡中,潮湿的棉衣紧贴肌肤,战士们却屏息凝神,目光死死盯着怀表——21时15分,总攻信号即将升空。突然,江北升起三颗红色信号弹,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点火!”熊兆仁低吼一声,三堆浇灌桐油的干柴瞬间燃起冲天烈焰。火光与信号弹交相辉映,宛如暗夜中劈开混沌的利剑。
这并非简单的火光传递。熊兆仁的工兵们早已测算好篝火间距:第一堆位于芜湖西南的鹤山,指引东集团主力;第二堆在铜陵北侧的江心洲,为中集团校准航向;第三堆靠近镇江的焦山,迷惑敌军判断。国民党江防司令李延年曾嘲笑“共军还在用烽火台的老把戏”,却不知这三堆火光的经纬度坐标,早已通过地下电台精确传至各炮兵阵地。
当篝火燃起时,长江北岸的船工颜红英正奋力划桨,她的木船上载着23名突击队员。这位扎着大辫子的19岁姑娘,曾在三江营冒着炮火运送弹药,此刻更将船头对准南岸火光。突然,一发炮弹在船侧炸响,气浪掀飞了她的草帽,她却死死抱住船舵大喊:“同志们趴下!我爹教过我‘之’字形划法!”
像颜红英这样的船工,东集团共动员了近2万人。他们用棉被浸湿铺在船头防弹,用竹竿挑起煤油灯伪装“渔火”,甚至将门板拆下加固船体。在江阴段,一位老船工将珍藏多年的嫁妆——一匹红绸撕成布条,绑在桅杆上作为识别标志:“新四军打回来那天,这就是俺闺女的嫁衣!”
21日傍晚的“北风奇迹”,至今仍被传颂为“天助解放军”。但鲜为人知的是,这背后是数百名气象观测员日夜记录的数据支撑。69师师长谭知耕在回忆录中写道:“老船工们早根据云层走势预测风向将变,他们比气象仪器更懂长江的脾气。”当北风骤起时,20军的帆船竟在江面划出45度侧风航迹,如离弦之箭插南岸。国民党军惊呼“共军用了妖术”,却不知这是中国农民千年驾船智慧的结晶。
熊兆仁指挥部队在江南点燃的三堆篝火,与江北信号弹遥相呼应。这一场景被电影《渡江侦察记》永恒定格,成为党史中的经典画面。陈毅曾感慨:“没有江南游击队的接应,渡江战役至少要推迟半年!”▲电影《渡江侦察记》画面
熊兆仁的三堆篝火,不仅是军事史上的神来之笔,更揭示了战争最深层的逻辑:再坚固的江防工事,也挡不住民心汇聚的洪流。当207团的战士冲进国民党地堡时,敌军官桌上的麻将牌还散落着“东风”“南风”——历史终究选择了顺应民心的“北风”。▌扶贫攻坚:将军的“第二战场”1983年,71岁的熊兆仁离休,却将目光投向闽西老区。看到乡亲们仍住土房、走山路,他含泪立誓:“革命老区不能永远穷!”他拄着拐杖翻山越岭调研,发现交通闭塞是脱贫最大障碍,于是联合13位老将军联名上书中央,促成梅坎铁路、赣龙铁路等工程。为争取项目,他九旬高龄仍多次赴京,工作人员劝他休息,他却说:“比起牺牲的战友,我这点奔波算什么?”1997年,85岁的熊兆仁得知棉花滩水电站因资金短缺停工,连夜写信给时任总理。信中写道:“当年老区人民把最后一口粮送前线,最后一尺布做军装,如今我们岂能忘本?”最终项目获批,20万库区移民搬进新居。村民为他立碑“将军渠”,他却悄悄让人凿去名字:“功劳属于党和人民。”熊兆仁一生节俭,家中最值钱的是一台老式收音机。组织安排他住别墅,他坚持换普通公寓:“房子够住就行,国家钱要花在更需要的地方。”四个女儿无一人靠父亲关系谋职,小女儿熊晓红说:“父亲常讲,共产党人的后代要靠自己本事吃饭。”百岁高龄时,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他笑答:“我的命是战友们拿命换的,多活一天都是赚!”去世前一个月,他仍在病床上校对回忆录《峥嵘岁月》,叮嘱后人:“记住历史,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传承。”2019年4月7日,熊兆仁在福州逝世,享年107岁。真正的丰碑,不在金石之上,而在民心之中。熊兆仁的107年人生,恰似他当年点燃的三堆烽火——第一堆照亮革命前路,第二堆温暖百姓心田,第三堆指引精神传承。从“豁嘴司令”到“扶贫将军”,变的是战场,不变的是“为人民服务”的初心。
来源:近现代史论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