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雪飞:那十年虽被彻底否定,但作为天之骄子的样板戏却是无辜的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4-09 20:38 2

摘要:冬夜的寒气裹挟着清冷的月光,干枯的枝桠在风中簌簌作响。洪雪飞踩着细碎的影子独行,曳地的长裙早已换作素色棉衣,舞台上的杨贵妃褪去华彩,此刻的她,不过是个眉目清秀、略带书卷气的寻常女子。戏已落幕,观众散场,可她的心却像一锅沸腾的水,思绪翻涌——杨玉环的孤傲与脆弱、

冬夜的寒气裹挟着清冷的月光,干枯的枝桠在风中簌簌作响。洪雪飞踩着细碎的影子独行,曳地的长裙早已换作素色棉衣,舞台上的杨贵妃褪去华彩,此刻的她,不过是个眉目清秀、略带书卷气的寻常女子。戏已落幕,观众散场,可她的心却像一锅沸腾的水,思绪翻涌——杨玉环的孤傲与脆弱、痴情与决绝,是否真正触动了台下人的心?掌声与赞誉背后,那些无声的叹息与凝视,又藏着怎样的评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仿佛还能触到贵妃醉酒时金盏的冰凉,又或是阿庆嫂递茶时杯底的余温。从西子湖畔初入梨园的小学员,到昆曲舞台上的一抹惊鸿,二十年光阴如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连成一条蜿蜒的路。这条路,她走得并不轻松。

1958年的杭州城,湖水潋滟,垂柳轻摇。十八岁的洪雪飞梳着两条麻花辫,站在北方昆曲剧院学员班的考场外,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考官们打量她细高的身形、鹅蛋脸上那双清亮的眸子,又听她开口唱了一段越剧《梁祝》,嗓音清越如春涧流水,当即拍板收下了这个南方姑娘。

北方的寒风刺骨,练功房的青砖地冷得像冰。天未亮,她便裹着棉袄在院子里吊嗓子,呼出的白气与晨雾融作一团。老师教得狠,她学得更狠。一个云手要练上百遍,水袖甩得手腕红肿,走圆场时膝盖磕得淤青发紫。同窗累得瘫坐在地,她却咬着牙继续转圈,直到头晕目眩,扶着墙干呕。

“傻丫头,戏是命,可命也不能这么糟蹋!”马祥麟老师嘴上骂,眼里却藏不住欣慰。这姑娘身上有股子倔劲儿,像雪地里的红梅,越是严寒,越要开得烈。果然,入团不过数月,她竟在春节联欢时顶替生病的师姐登台。一折《琴挑》,陈妙常的幽怨被她唱得如泣如诉,台下老戏迷连连击掌:“这丫头,眼里有戏!”

1964年,现代戏《红霞》开排。洪雪飞被选中饰演女主角红霞——一个在革命烈火中成长的农村少女。传统程式与现代叙事的碰撞让她如履薄冰。她蹲在老乡家灶台边学烧火,跟着民兵队上山拉练,甚至为了一句唱腔的轻重,追着编剧争论到深夜。首演那日,当她唱出“青山埋忠骨,热血映红霞”时,台下爆发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那一瞬,她忽然明白:戏里没有新旧,只有真假。

1970年,《沙家浜》的剧本递到她手中。阿庆嫂——一个茶馆老板娘,却是潜伏在敌人眼皮底下的共产党员。这个角色太特殊:既要有市井的精明,又得藏住战士的锋芒。

洪雪飞跑到苏州观前街的老茶馆,一坐就是整日。她观察老板娘提壶倒茶时手腕的弧度,听她们与茶客插科打诨的腔调,却把更多心思花在不起眼的细节上:递茶时指尖微微发颤,是怕?还是忍?转身收拾桌案时脊背挺得笔直,是累?还是傲?

“智斗”一场戏,她设计得精妙绝伦。给胡传魁斟茶时,眼梢含笑,手上茶壶却稳如磐石;与刁德一周旋时,语调轻快,眼底却凝着寒霜。最绝的是“斥敌”那幕:她猛地甩开茶巾,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抖落的不是水渍,而是一腔怒火。台下观众屏息凝神,直到幕布落下才惊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红印。

改革开放后,有人问她:“阿庆嫂最难演的是什么?”她答:“不是斗智,也不是唱腔,是要让观众相信——这个端茶送水的女人,骨子里是把淬火的刀!那十年虽被彻底否定,但作为天之骄子的样板戏却是无辜的。

戏迷们总爱传颂她在台上的绝代风华,却鲜少有人知道,某次下乡演出后,洪雪飞独自留在空荡荡的戏台。月光如水漫过褪色的幕布,她轻轻抚摸冰凉的台柱,忽然哼起《夕鹤》的调子。守夜的场工缩在角落打盹,朦胧间见那袭素色身影在月光里旋转,宽大的练功服灌满夜风,恍如真正的仙鹤欲乘风归去。

排练厅的镜面蒙着薄灰,洪雪飞却在这混沌的倒影中捕捉到一丝灵光。她提着水袖原地旋了半圈,忽地定住身形——镜中宦娘含羞带怯的眼波尚未褪去,鬓角一缕碎发已被汗水浸透,软塌塌贴在颈侧。这是1983年的深冬,《春江琴魂》的创作正卡在瓶颈,导演周仲春捏着剧本踱步,嘴里反复念叨“形美神真”四个字,像在念一句偈语。

“形是皮,神是骨。”洪雪飞突然开口,惊得窗台积雪簌簌滑落。她指尖抚过水袖上绣的缠枝莲纹,想起半月前在博物馆看到的唐代陶俑——那些丰腴美人定格在千年之前的舞姿,脖颈微偏的弧度藏着欲说还休的情思。当宦娘唱到“指引我遨游广寒宫”时,她鬼使神差地抬起右臂,左手兰花指虚搭腕间,竟与壁画上的飞天姿态暗合。周仲春拍案而起:“就是这!动如流云,静如塑像!”

这份对形神关系的痴迷,早在排演《晴雯》时就埋下火种。彼时洪雪飞蜷在图书馆角落,把《红楼梦》关于袭人的章节翻得卷了边。窗棂漏下的光斑在书页游移,她突然用红笔圈住“贤袭人娇嗔箴宝玉”里的“贤”字,又狠狠打了个问号。

“钟楼怪人貌丑心善,子都英武却包藏祸心——”她合上书,指节敲着桌案自语,“袭人的贤,何尝不是裹着蜜糖的刀?”排练场上,她摒弃了传统反派角色的夸张做派,反而将闺门旦的端庄身段用到极致。给王夫人奉茶时,她低眉顺眼如常,却在转身刹那让茶盘微微倾斜——滚烫的茶水将溢未溢,恰似她压抑的野心与恐惧。

最绝的是“密谋”那场戏。袭人端坐绣墩,手里针线穿梭如飞,吐露告密之词时声调轻柔如哄婴孩。灯光师特意在她头顶打下一圈暖黄光晕,衬得那张温婉面庞愈发慈悲,唯有镜头推近特写时,才能瞧见她捏着绣花针的指尖正微微发颤。

《长生殿》

这淬炼出的功底,在三年后的《长生殿》中轰然迸发。导演丛兆桓宣布由她饰演杨贵妃时,后台炸开了锅。“阿庆嫂演贵妃?别是把新四军扮相搬上长生殿!”质疑声里,洪雪飞默默翻烂了《开元天宝遗事》,对着妆镜练了上百遍“回眸一笑”。首演那夜,她执玉如意款步登场,水袖左右轻抖如凤翼初展,抬眼时眸光流转,竟把满堂喝彩声压得寂静——那哪里是英气飒爽的阿庆嫂,分明是瑶台月下醉舞霓裳的玉环真身。

最惊心动魄处,当属“埋玉”一折的三次求死。第一次匍匐在地,她仰面望向唐明皇,泪光在睫间颤如晨露,眼底却燃着希冀的火星,仿佛要用这凄艳一眼拴住帝王残存的爱怜。待将士呼声震天,她踉跄起身二次请命,瞳孔倏地放大,指尖死死抠进地毯金线,将贵妃的惶惑与不甘凝成具象——那华服下的身躯分明在抖,凤冠上的珠翠却纹丝不动。

至第三次,洪雪飞的处理堪称绝唱。听闻君王叹息,她缓缓直起腰肢,褪尽哀戚的眉眼竟透出凛冽清光。唱到“为什么威风不向逆寇逞”时,水袖猛然向空抛掷,如白练裂云;尾音将落未落之际,眼帘似千斤闸般重重垂下,将贵妃的愤懑与认命碾作一声叹息。台下有老票友攥断扇骨:“这哪是演戏,分明借了杨太真的魂!”

散戏后的后台,洪雪飞对着妆镜卸凤冠,指尖触到鬓角贴片下的冷汗,忽然想起江南梅雨季的某个午后——她因练“霓裳羽衣步”扭伤脚踝,却硬是踮着伤脚追姚传芗讨教眼波技法。此刻镜中人眼角已生细纹,可眸中那簇火却比当年更灼亮。门外传来催促声,新排的《烂柯山》等着她给青年演员说戏,她匆匆抿了口冷茶,胭脂残痕在杯沿印成半枚新月。

深秋的月光漫过戏台,将贵妃华服照得如霜如雪。洪雪飞站在空荡荡的剧场中央,忽然甩开水袖走了一折“埋玉”。没有鼓乐,没有观众,只有影子在青砖地上纠缠又散开。最后一记跪步收势时,她仿佛听见多年前苏州小巷的晨读声,与当下衣袂破风之音叠成和弦——艺术这条漫漫长路,她始终是那个在晨雾中贪心攫取光亮的学徒,永远渴盼着下一场破茧的痛与美。

深秋的夜戏散场后,洪雪飞常独自留下收拾道具。有次撞见董瑶琴偷偷试穿贵妃戏服,她非但不恼,反掏出梳子替对方理云鬓。“凤冠要斜戴三分才显风流。”指尖拂过年轻演员激动的红晕,她忽然想起十七岁的自己——初到北方昆剧院那天,王燕菊也是这样替她绾起散落的发丝。

月光漫过空荡的观众席,她摩挲着褪色的幕布喃喃:“戏比天大,人比纸薄。”这话像是说给满堂虚设的座席,又像在叩问自己的心。远处传来梆子声,惊得檐下宿鸟扑棱棱飞起,而她已摸出笔记本,就着安全通道的绿光记下明日要还的人情:给夏老捎护膝,替吴继静寄家书,找傅老师讨教新发现的民国工尺谱……墨迹在昏暗中洇开,宛若戏台上永远描不完的眉眼。

来源:细看历史三棱镜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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