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明时节,暮春的通辽城还带着料峭寒意,我站在通辽历史文化博物馆的玻璃展柜前,目光被哈民古国的遗址的景观所吸引,曾有一座繁华的古城,在这片大地中沉睡了五千五百年。那些磨制石器的钝光、彩陶片上斑驳的红彩,整齐划一功能齐全的遗址,在现实与历史的交界处,拼凑出一个名为
哈民:在科尔沁草原苏醒的古老城邦
作者/孙树恒
一
清明时节,暮春的通辽城还带着料峭寒意,我站在通辽历史文化博物馆的玻璃展柜前,目光被哈民古国的遗址的景观所吸引,曾有一座繁华的古城,在这片大地中沉睡了五千五百年。那些磨制石器的钝光、彩陶片上斑驳的红彩,整齐划一功能齐全的遗址,在现实与历史的交界处,拼凑出一个名为"哈民"的古老城邦。
考古学家苏秉琦将西辽河流域誉为:文明曙光升起的地方。
二
哈民古国是怎么发现的呢。
2010年的春天,在北纬 42 度的弧线上, 科尔沁草原的风沙格外猛烈。当地牧民在哈民忙哈屯放牧时,无意中发现在土层外面的陶罐和一些陶器残片。这个不起眼的发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时光的宝盒。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专家闻讯赶来,当第一铲浮沙被清理,排列整齐的房址基址线逐渐显现,考古队员们的手都在颤抖,这是一处规模宏大的新石器时代聚落遗址,这个遗址分南区和北区,总面积超过17万平方米,相当于24个标准足球场大小。
在考古报告中读到,遗址中发现了145座房址,令人震撼的是遗址呈现的完整聚落形态:居住区、墓葬区、祭祀区功能分明,布局严整如棋盘,中心广场上散落着大量兽骨和陶片,中心广场的柱洞排列成神秘的星图,这哪里是原始部落,这种社会组织能力,打破了人们对史前草原文明"逐水草而居"的单一想象,原来在游牧文明兴起之前,这片土地上曾存在过如此定居化、结构化的城邦雏形。
哈民遗址现已发掘出的北区约8200多平方米,清理出房址82座、灰坑61座、墓葬14座、两条环壕,经考古人员确认其直径东西长约为350米,南北长约为270米,深约2米,呈椭圆形封闭状态。可见防卫能力,要用双层环壕来护卫,在当时不会是一处简单的聚落。出土陶器、石器、玉器、骨角蚌器等珍贵文物。有人骨遗骸200多具,碳化的黍、粟等植物籽实80多万粒。在遗址里,排列整齐的半地穴式房屋,墙壁上还留有木骨泥墙的痕迹。可以看出是房屋的梁架结构,其中木结构的榫卯式捆扎技术展示得非常清楚。哈民先人在5000多年前,已经开始广泛使用榫卯和捆扎技术建设房屋,木构工艺技术在当时已经走向成熟。房屋居住面及四壁多经过烧烤,房屋穴底部呈红褐色。专家研究认为,这些迹象说明5000多年前的哈民先人,已经掌握了一定程度的防潮、防寒以及防止雨水渗漏的生活技能。房址内的火塘遗迹清晰可见,房址中出土的碳化黍粟,证明他们已掌握原始农耕技术;大量猪鹿骨骼与渔猎工具,则揭示了农牧渔猎并存的经济模式。这种多元生计方式,正是北方文明对草原生态的独特适应,为后来游牧文明的诞生埋下了文化基因。
三
哈民古国是怎么消亡的呢?
考古发现许多房屋内留有完整的生活器具,有的火塘里还残留着未燃尽的木柴,仿佛主人突然离去,再也没有回来。更令人费解的是,在一处房址中发现了10具人类遗骸,姿态各异,有的蜷缩在墙角,有的伸手似乎在抓取什么。这些未解之谜,为哈民古国的消亡蒙上了神秘面纱。哈民遗址的考古发现中,还有一种奇特现象,就是有的房屋里出现人骨,少的几具,多则几十具。专家说:“房址里的骨骼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很完整但是摆放不规律,还有一种是人体基本不完整,或只有上半身,亦或只有下半身,也有仅见头骨的。还有一类房子里,排成两三堆人的肢骨,骨头很整齐且有一定规律地摆放在一起,这种状态很符合古代人类迁葬的行为,这种行为也可称为一种葬俗。”令人震惊的是40号房址,将一个巨大的悬疑留给了人们。在一个不足20平方米的房屋里边,竟然发现97具人骨。
专家们提出了多种推测:是突如其来的瘟疫让整个聚落覆灭?还是气候突变导致生态崩溃?亦或是部落战争引发的屠城?遗址周围的地层分析显示,5000年前科尔沁草原曾经历剧烈的气候变迁,沙漠化进程加快,或许是自然与人类的双重力量,让这座繁华的古城逐渐被黄沙掩埋。但无论原因如何,哈民先民留下的文明密码,永远定格在历史的年轮里。专家朱泓指出“关于群体死亡原因,有学者提出鼠疫爆发假说,亦有研究指向气候突变。”
四
哈民文化与红山文化与赵宝沟文化的比较,它们以各自闪耀着独特的文化光芒,又在时空交织中勾勒出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早期图景。
赵宝沟文化作为三者中最早的文明(距今7000-6000年),因发现于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高家窝铺乡的赵宝沟村而得名,率先在西辽河平原奏响了定居生活的序曲。其遗址中出土的石磨盘、石磨棒与碳化黍粟,显示出原始农耕的萌芽,但大量野猪、鹿类骨骼与渔猎工具,仍透露出对自然馈赠的依赖。先民们在半地穴式房屋里烧制夹砂陶,器表的几何纹、之字纹如同大地的指纹,记录着人类与草原最初的和解。
红山文化(距今6500-5000年)则在赵宝沟的基础上完成了农业文明的升级。红山文化以辽河流域中支流西拉沐沦河、老哈河、大凌河为中心。分布面积达20万平方公里,延续时间达两千年之久。牛河梁遗址的积石冢与祭坛,暗示着定居规模的扩大与社会组织的复杂化。红山先民不仅培育出更成熟的粟作农业,更发展出专业化的玉器手工业——玉龙、玉猪龙等礼器的出现,标志着精神信仰超越了生存需求,神权与王权的雏形开始塑造社会结构。
哈民文化(距今5500-5000年)作为同期文明的“草原城邦”,呈现出更为多元的生业智慧。145座严整排列的半地穴式房屋,中心广场与功能分区的规划,证明其已形成稳定的定居社会。房址内碳化的黍粟、猪骨与鱼骨共存,显示农牧渔猎的立体经济模式:农业提供稳定口粮,渔猎补充蛋白质,畜牧业初见雏形。这种对草原生态的多维适应,为后来游牧文明的诞生埋下了文化基因。陶器是三者最鲜明的文化标识。赵宝沟的夹砂陶以“尊形器”为代表,腹部的几何纹与动物纹(如鹿纹、猪纹)充满自然主义气息,仿佛是草原生灵的剪影集;红山文化的彩陶则借鉴了仰韶文化的技法,在泥质陶上绘制黑红相间的勾连纹、涡纹,却摒弃了中原的鱼纹、蛙纹,转而以更抽象的线条演绎草原的苍茫;哈民文化的陶器则兼收并蓄,既有红山式的彩陶罐,又独创出网格纹、同心圆纹的组合,尤其是橙红陶衣上的黑色勾连纹,如草原河流般蜿蜒,成为区别于二者的独特符号。哈民遗址出土的一个小陶猪,其造型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堪称哈民遗址发现的又一奇观。
玉器的差异更显文明分野。红山文化的玉器体系独步北方,从装饰性的玉坠到祭祀用的玉琮,形成完整的礼器系统,玉质的温润与造型的神秘,构建起人与神沟通的媒介;哈民遗址仅出土少量玉坠,虽工艺稍简,却证明其已融入北方玉器文化圈;赵宝沟文化则罕见玉器,更多将审美倾注于陶器与石器,显示出不同的价值取向。
从社会组织看,赵宝沟处于部落联盟的早期阶段,红山已形成以神权为核心的复杂社会,哈民则展现出以聚落为单元的城邦雏形。三者如同文明演进的接力棒,在西辽河平原上构建起“定居-复杂化-城市化”的连续谱系,共同回答着人类如何在草原生态中建立稳定社会的终极命题。专家认为,哈民遗址的空间布局规整,属于完整的史前聚落形态并显示出最初的文明元素。
五
赋能文旅,文明对话指向未来。
哈民遗址以“保护第一、合理利用”为指引,通过科技赋能与教育创新,让五千年史前文明在当代焕发新生,实现从考古遗址到文化地标的跨越。
一是遗址博物馆借助数字化技术打造沉浸式空间。AR眼镜重现先民生活,全息投影构建半地穴式房屋炊烟袅袅的聚落场景,智能声光系统还原陶器制作、渔猎采集的动态画面,使静态文物转化为可感知的历史叙事。文物保护领域,物联网传感器实时监测环境数据,出土器物通过三维建模形成永久数字档案,虚拟展厅与数字藏品打破时空界限,让全球观众触达草原文明的肌理。
二是从“护物”到“化人”。哈民遗址将史前文化转化为“可触摸的课堂”。“博物馆日”,专家带着“文物盲盒”“彩陶复刻”等互动项目走进校园,让青少年在动手实践中理解先民智慧。作为研学基地,暑期“文明探源”活动吸引数万名学生参与:穿麻衣磨石器、搭窝棚种粟米,在“数字考古实验室”通过虚拟发掘系统体验文物修复,场景化学习与科技融合,培养科学精神的同时筑牢文化根脉,成为教育部“大思政课”实践教学基地。
三是从遗址到生态圈。在遗址构建“保护-教育-旅游”产业链,考古直播,勾连纹丝巾、玉坠盲盒等文创产品,“哈民陶韵”茶具入选全国精品。周边牧民将蒙古包改造为史前主题民宿,农牧户推出“五千年前的餐桌”体验,带动就业。
四是在传承中创新,文明对话指向未来。当智能解说系统引导游客识别彩陶纹饰,当社交媒体兴起“哈民打卡”热潮,古老文明借数字载体实现跨时空对话。遗址与高校合作开展“史前社会复杂性”研究,揭示北方文明与中原的互动密码。钢结构保护棚与沙丘地貌的融合,恰似文明传承的象征,守护历史根基的同时,让现代科技的光芒照亮文化创新之路。哈民遗址的实践,为草原文明保护提供“活态传承”样本,更印证中华文明在保护与创新中永续发展的强大生命力。
参考资料:
苏秉琦《中国文明起源新探》
朱延平《西辽河流域史前文化谱系》
朱泓《史前灾难成因的法医考古学证据——以哈民遗址为例》
在线资源:内蒙古日报. 哈民文化:西辽河流域5500年前文明曙光[EB/OL]. (2022-08-18)
(作者档案: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内蒙古奈曼旗人。蒙域经济30人专家组成员,呼和浩特市政协智库专家。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茶叶之路研究会副会长,内蒙古诗书画研究会高级研究员兼副秘书长,内蒙古大盛魁公司文化顾问)
来源:阳光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