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躲在柜中,听着外边的厮杀,大气不敢出,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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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玉面小飞龙
父亲是这场夺嫡游戏中的牺牲者,
昔日与父亲称兄道弟的三皇子登基。
从此这世上只剩下君臣二字,
父亲牺牲在北地,
陛下却说英魂需要笑慰不得我们哭丧。
兄长与我笑得开怀,
世人都说威远侯生了两个傻子。
可是谁也不知道我在深夜里抱着宋鹤年痛哭,
他们也不知道唯有活下去才能报这血海深仇。
1
景明十三年,城内一片腥风血雨,府上只有兄长和宋鹤年。
“宋鹤年,护好宝珠。”
外边的刀剑声越来越清楚,兄长拿起了剑目光狠厉地盯着大门。
宋鹤年抱着我去了后院,我心中害怕只得紧紧地抱住宋鹤年。
“宋鹤年,外边发生何事了?”
宋鹤年将我塞进了柜子里,在柜门关上的片刻我听见宋鹤年的声音。
“小姐,别怕。”
我躲在柜中,听着外边的厮杀,大气不敢出,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弱了。
我只听见我心跳得声音,一下又一下。
柜门忽然被人打开,我看见宋鹤年的脸上带血。
“小姐,无事了。”
京城变天了,新皇登基。
爹爹凭借从龙之功成为了威远侯,那一年我刚九岁。
陛下亲封我为乐安县主,我成了全京城最得意的大小姐。
只是原本就不苟言笑的兄长更是愁眉苦脸了起来。
兄长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只能去问宋鹤年。
“宋鹤年,兄长为何总是这样不高兴,爹爹当了威远侯,我做了县主,不好吗?”
宋鹤年在院子里练剑,斩落了满地的桃花,洋洋洒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宋鹤年那双好看的眼眸就这么撇了我一瞬,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再长大些便会明白的。”
我年幼,听不懂宋鹤年所念的诗,我迫切的想要长大,可是爹爹也好兄长也好,他们都只是笑着摸摸我的脑袋。
“宝珠年幼,不必考虑这些。”
只有宋鹤年愿意与我说这些,
宋鹤年是我兄长的伴读,也是我兄长的侍卫。
他是我在三岁时和爹爹在人牙子那儿买下的奴,
爹爹和兄长总说我心善。
可我依稀记得救下宋鹤年,是因为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2
上元灯会。
兄长看出我想要出门的心思,便叫了宋鹤年陪我。
“宝珠乖,我还有事叫鹤年陪你去吧。”
我穿着一身红袄,牵着宋鹤年的手上了街。
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街上热闹得很,
我在一个小摊前看中了画着狐狸脸的面具,于是便兴奋地拉着宋鹤年跑了过去。
“宋鹤年,好不好看?”
我刚想要拿起面具,有人却抢先了一步,宋鹤年那一个好看也卡在了喉咙。
“这东西不错,本……小姐要了!”
那女孩穿着华贵的衣裳,我只瞧了一眼便知道她是当今圣上的二公主。
我不愿意与她起争执,拉着宋鹤年就要离开。
可是我没想到二公主却像是赖上了我,我到哪个摊位她便跟着来。
“宋鹤年,她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本小姐才没有跟着你!”二公主听见了我的话,小脸通红地看着我。
“你要是想要,本小姐给你!”
二公主说着,周遭的人乌压压地涌了上来,
我忽然想起兄长的愁眉苦脸和宋鹤年的话,于是便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喂喂,你怎么哭了?”
二公主吓了一跳,宋鹤年慌乱地抱起我,他的目光冷冷扫过那群人。
“殿下,您身边的人吓到我们小姐了。”
二公主这才反应过来,生气地叫身边的人走开,随后又扭扭捏捏地将那狐狸面具拿了出来。
“好宝珠,我把这给你,别哭了行不行?”
3
我才知晓,二公主是来与我套近乎的,
因为她想做我的嫂嫂。
“好宝珠,你说你兄长会喜欢我吗?”
我瞧了瞧二公主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二公主有些生气。
“你为何这样说?本小姐花容月貌,哪点配不上你兄长?”
“我已经有嫂嫂了,二殿下。”我将糕点递给二公主。
“我兄长和陈家姐姐自幼婚约,陈家姐姐才是我嫂嫂。”
二公主生气地离开,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兄长。
那日我听见兄长和爹爹爆发了争吵。
我躺在院子里喂鱼,喂着喂着便昏睡了过去。
“宝珠,宝珠……”
一妇人挽发唤我之名,恍惚间我却瞧不清楚她的面孔,只记得她轻柔地抚过我的额间烙下一吻。
再次醒来时,爹爹兄长宋鹤年都在我的床前徘徊。
第一个发现我醒了得是宋鹤年。
“好好的,怎的在院子里睡了过去,喜芝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爹爹有些生气地责备着我和喜芝。
我看着众人焦急地模样,双眼含泪。
“爹爹,我好像见到娘亲了。”
原本还在絮叨的爹爹忽然沉默了下来,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
“都听你的吧。”
爹爹看着我,但是是在对兄长说。
4
爹爹交了兵权,兄长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
我在院里荡着秋千,喜芝在身后给我推着。
我越飞越高,像一只小鸟。
我才不是一无所知的笼中鸟,我已经十岁,早已经上了学堂。
十二那年,兄长要和陈家姐姐成亲了。
兄长那日穿了一身红衣骑着马去了陈府迎陈家姐姐。
陈家姐姐罩着红盖头上了花轿。
一路上的鞭炮轰隆隆地作响,好不热闹。
“我以后成亲可以不要那个红盖头吗?”
我小声地问宋鹤年,宋鹤年却笑了,笑得让我红了脸。
“小姐想要如何便如何。”
宴席上,二公主也来了,她瞧见我冷哼了一声,还伸出手掐了我的脸。
“坏宝珠,本小姐是做不成你嫂嫂了,那你叫我一声姐姐不过分吧?”
我叫了姐姐,二公主便喜笑颜开地入席了。
席间,我瞧见一人醉醺醺地往后院走去。
若是不小心跑到了陈家姐姐那儿便不好了。
我这么想着,又四处寻找宋鹤年的身影。
没有寻到,我也来不及多想。
叫上喜芝便往后院跑去。
那醉醺醺之人是刘尚书的儿子,刘峰。
我记得他曾经是兄长的同窗。
“刘峰哥哥,别往这走了!”
我喊了一声,刘峰原本要踏入后厢房的脚步一顿,猛然回头瞧见了我。
“哟,是宝珠妹妹啊?”
刘峰迈着虚浮的脚步向我走来,喜芝挡在了我面前。
“刘公子,男女有别,别再靠前了。”
可是我没想到刘峰一把拉住了喜芝,那双手就这么向着喜芝而去。
这时候叫人已经来不及了,我拿起假山旁的石块一边向刘峰扔去一边大喊起来。
可宴席上闹哄哄的,根本无人听见我的声音。
石块只是轻轻擦过了刘峰的手,他怒骂了一声将喜芝摔在地上。
目光就这么紧紧地朝着我看过来,那眼神恐怖让我脚底一软。
喜芝爬上前一把抱住了刘峰的腿,却还是被一脚踹开砸在了假山上晕了过去。
我吓坏了,脑海只剩下一片空白,我大喊着在刘峰的手即将触碰到我时闭上了眼睛。
我听见剑出鞘的声音,是那样熟悉。
我大哭了起来,宋鹤年一只手抱起了我,另一只手拿着剑抵在了刘峰的脖子上。
爹爹终于听见声响跑了过来,瞧见这幅景象怒火中烧。
走上前来就要接过宋鹤年手里的剑斩了刘峰。
刘峰吓得屁滚尿流。
“侯爷,不可。”
喜芝醒后,顶着额间的血迹伤疤在殿内叩首。
“求侯爷做主,小姐瞧见刘公子走错了路,便叫奴婢和宋鹤年去给刘公子带路,奴婢刚刚走过去告诉刘公子,却不想刘公子不耐烦起来,一掌就把奴婢甩翻在地……”
我想要辩解,却被宋鹤年拉住了手。
刘峰入了狱,这场闹剧就此结束。
5
晚间,我给喜芝上药,一边问出了我内心的疑惑。
“为何你要这么说,喜芝?”
“小姐单纯,若是按照事实所言,小姐的贞洁不保,奴婢是沈府的家生奴,必须护住小姐。”
我伸手将喜芝扶起,一下子抱住了她。
“今日当真吓死我了。”
刘峰因此事入狱,被流放岭南。
二公主与我去城门张望瞧见了刘尚书满眼的不舍。
“真是搞不懂父皇,这般下作之人为何不斩首示众,还放他一条生路。”
二公主恶狠狠地盯着那刘峰怒骂道。
“儿啊,岭南穷苦,你千万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说着,刘尚书塞了好些银两给狱卒,他似乎看见了我,那双眼睛透露出一种令人厌恶的神情。
宋鹤年捂住了我的眼睛,叫我别怕。
嫂嫂待我很好,总是做好多好多好吃的糕点给我。
不像兄长一样总是板着脸,总是笑眯眯地叫我宝珠。
“宝珠的生辰要到了吧?”
我笑着答应,却瞧见嫂嫂眼底的落寞。
乱花渐欲迷人眼,京城的一切都太新鲜了。
兄长开始频繁地进出赌场与梨园,
不是听曲就是掷骰子。
我在学堂上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夫子瞧着我总是摇摇头,却也无力管我。
京城的人都说,威远侯家中的二子废了,都在为嫂嫂惋惜。
北地动乱,朝野上下竟然无一人可用。
陛下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大将的位置交给了爹爹。
父亲披甲上阵,陛下前去送行时老泪纵横,
“爱卿放心去吧,朕会照顾好宝珠和宥卿的。”
我看着爹爹远去的身影,就这么看了许久,兄长牵着我的手离开。
没有一丝留恋。
可我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爹爹了。
爹爹走了,威远侯府上下换了一批人,
日子好像没有变。
兄长还是照常去梨园,偶尔还会带上我。
我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上学堂,得空时去宫里找二公主玩。
只是在深夜,除了喜芝陪在我身边,还有宋鹤年守在我的屋外。
6
春去冬来,年关将至。
我和兄长应约赴宴,却不曾想过是家宴。
入宫前,兄长为我挑了一套绾红色的襦裙,将一根桃花发簪簪上我的双螺。
兄长摸了摸我的脸,贴心地叮嘱:“进了宫,不可乱说话知道吗?”
陛下瞧见我时,目光中有一瞬间的呆滞,但是也仅仅是一瞬间。
我与嫂嫂坐在了二公主身边,兄长坐在了太子殿下身边。
这场家宴欢乐无比,没有掺杂任何的利益斗争。
我和二公主喝得是果酒,除了我们其他的人似乎都醉了。
太子殿下搂着兄长的肩膀,吟诗一句:
“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我看见陛下瞧着兄长和太子殿下,那双眼似乎带泪。
又是一年元宵,这一年元宵我与兄长都呆在府上。
灯会舞狮,府外好不热闹。
我在府上吃着嫂嫂亲手做的元宵,一言不发。
“宝珠不去街上逛灯会吗?”
兄长瞧见我这般无精打采问了一句,我忽然地抬眼就这么与兄长对视。
府外忽然烟花四起,我的声音很小,只有兄长能听见。
“兄长,我想爹爹了。”
兄长走近摸了摸我的脑袋,对着宋鹤年开口:“外边放烟花了,带着宝珠去街上瞧瞧。”
7
十三那年,兄长开始为我的婚事发起了愁。
我天生愚笨,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
在兄长给我相看了第十个男子时,我终于受不了了,我在兄长的书房里大哭大闹。
嫂嫂看不下去便拦住了兄长,又哄着我:
“宝珠还小,不着急。”
最后我拉着宋鹤年的手不放,大喊着:“我说,我要嫁给宋鹤年!”
兄长气得拿起戒尺就要打我,我吓得跑出了房,兄长在后边追我,嫂嫂跟在后边劝。
“我就要嫁给宋鹤年,我就是喜欢宋鹤年!”
我是个皮猴,兄长追不动了扭头就要拿剑砍了宋鹤年。
宋鹤年不会躲,他就这么跪下。
“侯爷和公子说过,叫我什么都听小姐的。”
兄长气得把剑砸在了地上,气呼呼地放出一句话。
“你身份低微,与宝珠不相配。”
兄长从房内翻出一张卖身契丢给了宋鹤年。
“这东西给你,赶紧滚。”
然后宋鹤年给兄长磕了一个头,就这样离开了。
宋鹤年似乎就这样消失了,我整日厌厌的,提不起精神。
兄长与我时不时地争吵。
最后兄长去梨园听戏好几日都不回来,我也不理他就把自己关在房内。
气得嫂嫂回了娘家。
及笄那年,爹爹凯旋而归,却在回京城的途中遭遇流寇牺牲在了北境。
二月十五,惊蛰那日。
爹爹的灵柩入了京,陛下震怒派人抓住了那群流寇,
却在兄长为爹爹办葬礼时下旨以“英魂需笑慰”的理由,威远侯上下不得落泪哭丧。
我与兄长在灵堂上,烧了一张又一张的纸。
“爹爹是为国牺牲,是大英雄!”
我这么说着,与兄长相视一笑。
没人瞧见我那已经捏出血的手掌心。
8
那日夜晚,除了喜芝陪我守在灵堂,喜鹊也走了进来。
“小姐不伤心吗?”
我莞尔,将一张纸丢进了火盆,瞧着那熊熊燃起的火焰。
“从前在北地,爹爹就常说一片忠心为君付,生死相随亦无畏,爹爹是大英雄,我为何要伤心?”
喜鹊露出一个笑容连声应和,退了下去。
灵堂中只剩下我,兄长与喜芝。
我们重重地给爹爹磕了头,兄长疼我,叫喜芝陪我去睡一会儿。
我的床边后有一密室,密室之下有一个通道,我瞧见了宋鹤年。
“小姐。”
我冲上去抱住了宋鹤年,放声痛哭。
“我爹爹忠心待他,可是他竟然如此狠心。”
今日的下场,已经是陛下心软的结果。
我哭了许久,最后是宋鹤年擦去了我的眼泪。
“不能再哭了,小姐,再哭下去明日旁人就要看出来了。”
七日过,我和兄长的生活恢复如初。
只不过爹爹去了,这威远侯的位置落在了兄长头上。
爹爹去了,三年内我不能嫁人,兄长不急,陛下却先急了起来。
二公主总是唤我去宫内,每次去时太子殿下也在。
直到那日陛下来了,将此事挑明。
“宝珠及笄了吧,也该寻个夫婿了,朕瞧着砚升不错,宝珠可愿意做太子妃?”
太子的眉头率先皱了起来,他刚想说话就被陛下一个眼神制止。
可我是一个傻子,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也不懂的傻子。
“回陛下的话,宝珠已经有爱慕之人了。”
陛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一连说了几个公子的名字我都摇了摇头。
直到最后陛下终于想起来一人:“宝珠所说,莫非是那宋鹤年?”
我点了点头,又向着陛下抱怨。
“一年前我就说了此事,兄长气急了就把宋鹤年赶了出去,我和兄长大吵了一架,我跟兄长说除了宋鹤年谁也不嫁,兄长气坏了,可是陛下,我喜欢宋鹤年有什么错吗?”
陛下就这么看着我呆了很久,直到我又喊了几声这才回过神来,他笑了,那笑容没有怀疑:“宋鹤年身份低贱,你兄长自然不肯,你兄长……”
陛下叹了口气:“既然宝珠心中有人,那便算了,还有啊,告诉你兄长别再惹你嫂嫂生气了。”
走出殿门的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坐上了马车就这么离开。
经过一处,里边忽然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这是何处?”
我拉开了帘子,朝着那方向瞧去,马夫只是淡淡地往那儿瞥了一眼。
“回县主的话,那儿是昭华殿,是二公主的寝殿。”
我收回了目光,示意马夫继续驾车。
9
回到侯府,我瞧见一个人跪在了府门前,那个背影我再熟悉不过。
不等喜芝扶着我下轿,我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提着裙子向前跑去。
“宋鹤年!”
宋鹤年听见了我的声音,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又朝着府门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草民宋鹤年爱慕乐安县主已久,特来求侯爷,将乐安县主许配于草民。”
紧接着,一箱箱的东西从府内丢了出来,兄长穿着一身绣金长袍从里边走了出来。
兄长鄙夷地瞧着跪在阶下的宋鹤年,一字一句:“贩夫驺卒,也配肖想乐安县主。”
“兄长!”我跪在了宋鹤年的身旁,泪水夺眶而出。
“我非宋鹤年不嫁。”
只这一句话,兄长的脸色铁青,可终于还是家丑不可外扬,他让随从将宋鹤年迎进了府内。
进府的瞬间,我的余光瞧见送我回来的马夫不见了踪影。
全京城都知晓威远侯府的大小姐为嫁商户与威远侯翻了脸,而我与宋鹤年的婚期定在了初伏。
宋鹤年在东街买了一座府邸,成婚后我便不住在威远侯府了。
兄长怨我恼我,出嫁那日,宋鹤年骑着骏马前来接亲却连兄长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这一场婚礼惹来京城众人的冷嘲热讽。
来吃席的人甚少,冷冷清清。
宋鹤年无父无母,我们拜了皇天后土,互相对拜,就这么入了洞房。
这消息也传进了紫禁城内,养心殿内,皇帝盘着手里的珠串听着下人的回禀。
“姜禄海,你说……”皇帝原本微闭的双眸忽然睁开,双眼就这么凝视着前方。
“沈宥卿当真如此绝情?朕记得他最是疼爱妹妹。”
“陛下,沈宥卿嗜赌风流,于他而言哪里会有什么兄妹之情?陛下何不趁此机会……”
皇帝忽然笑了,大手一挥命人库房:“挑一座送子玉观音像给县主送去。”
10
彼时花好圆月,我正在与宋鹤年喝交杯酒。
喜鹊忽然敲门,她喜滋滋地跑了进来:
“禀小姐,陛下送了一座送子玉观音像,祝愿小姐姑爷百年好合,多子多福,是姜公公亲自来送的,姜公公说新婚之夜不便见小姐放下东西便走了。”
我与宋鹤年笑着多谢陛下,待喜鹊离开后,我命喜芝守在门外。
谁也不知这新府的内里有一密室,密室之后有一暗道通往威远侯府。
我和宋鹤年的欢声笑语在房内传出,熄了烛火,只听闻一声声的娇语,让人脸红。
毕竟我喜欢宋鹤年,这件事不是假的。
我足不出户,连回门那日也不过是草草地回了威远侯府,兄长却连一面也不肯见我。
众人都说,兄长看不惯我与宋鹤年,而我也因此记恨兄长。
新婚一月,宋鹤年忽然提出要下海经商,我舍不得与他分开,于是也跟着宋鹤年去了。
兄长得知此事,在府上骂得厉害,而陛下怜我辛苦,赠了好些金银珠宝。
海州水匪横行,许多经商的船都遭此毒手,事情传到了京城,陛下震怒,派遣太子彻查。
可兄长却如旧,整日走马斗鸡,好不快活,也有一些忠义之士看不过眼。
“你 妹妹去了海州,海州贼寇横行,你就不怕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沈宝珠既然嫁于商户,便是那商户宋鹤年的妻子,来日他人也只会称她一句宋夫人,与我沈家何干?”
“你!荒谬!”
兄长嘴不饶人,气得旁人不愿与他争论,只直呼哀也。
“威远侯有此子,家门不幸啊!”
三月后,太子带着捷报回京,他坐在马车上满眼的骄傲。
他的手里拿着万民书,就这么踏入金龙殿内。
那龙椅上坐的是他敬仰的父皇,是那个拥政爱民的明君。
可是当他呈上万民书时,却看见那明君脸色一暗,风云莫测。
“混账!”
身旁的太监小厮齐刷刷地跪下,大殿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晰。
“太子,将这万民书呈上来是何用意啊?莫不是与这些刁民一般对朕不满吗?”
太子就这么跪在殿下,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毫不畏惧,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的父皇。
“海州水匪与官勾结,百姓受苦,他们求告无门,写下这万民书想要上京告御状,何错之有?”
太子的话没有任何一句在质疑他的父皇,可不知道为何父皇却忽然暴怒,抄起手边的杯子就这么砸了过来。
“告御状?是想说海州官员还是想说朕!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还轮不到一群刁民告诉朕该如何治理!”
太子的心渐渐凉了下来,额间的血也流了出来,可他却感受不到疼。
“父皇教诲,克终者鲜,败亡相继,其故何哉?所以求之,失其道也。父皇怕是忘了,所求为何?”
“你是觉得你已经稳坐太子之位了吗!你是觉得你如今已经可以代替朕了吗!楚靖川,你要谋逆吗!来人,废去楚靖川的太子之位!”
在陛下还未说完时,姜禄海开口打断了他:“陛下三思!”
11
太子被幽闭在东宫,不得任何人探视。
皇后在养心殿外跪了一整个晚上,只听见殿内丝竹欢笑声不断。
贵妃齐氏迈着盈盈脚步走到皇后面前,那较好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这一局,娘娘输了。”
春日围猎,太子失了圣心,这场围猎陛下带了齐贵妃同行。
五皇子一身戎装,春风得意:“待我为父皇母妃猎一只雄鹰!”
陛下笑得开怀,自然地拍了拍齐贵妃的手:“肃儿如此,朕心甚慰。”
沈宥卿瞧见高位之上的陛下与贵妃如此恩爱,全然不记得太子与皇后。
帝王之爱,凉薄如水。
沈宥卿将一粒龙眼丢入口中,便不再看,如今他纨绔的形象深入人心,根本无人在意。
入夜,众人在猎宫休憩,却忽然遭遇奇袭,熛矢落下点燃了一个个草垛帐篷。
陛下慌张地询问发生何事,却得到了最令人意外也是他不可置信的消息。
太子谋逆。
陛下忘了许多,忘了他与父亲是如何得情深友于,他忘了他是如何得到这皇位的。
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忘了海州,忘了难民,忘了从前不得宠吃苦的日子。
虎赤军是父亲亲自调教的良兵,是最初与陛下镇压海州水匪时留下的兵。
只有陛下不忘海州,便不会有这场谋逆。
可惜他什么都忘了。
我与宋鹤年带着虎赤军与太子的府兵围住了猎宫。
太子为首,他看着那猎宫之上目光中有一丝心痛。
“陛下坚信小人,错杀忠良,儿臣特来清君侧。”
猎宫不过三千人,根本抵不过我们所带来的五万良兵。
太子拿着剑走到五皇子面前时,五皇子吓得屁滚尿流,声音颤抖。
“皇兄,皇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没有想过与你争太子之位,别杀我。”
太子看向那依旧坐在位置上的人,声音铿锵有力:“让开。”
陛下看着我,看着宋鹤年,最后看向兄长沈宥卿。
“你,你们,好啊!朕竟然被你们耍得团团转!还有太子,你竟然,你想要弑君弑父吗?”
太子就这么冷眼看着陛下,一字一句:
“你与母后青梅竹马,却背信弃义,发配外祖全家,威远侯与你亦兄亦友,你更是将姑母许配于威远侯,却心生忌惮,买通流寇屠杀威远侯,你也忌惮宥卿,所以想要拆了宥卿的姻缘,用昭华撮合,想要将宥卿抓在你手中,若非宥卿与宝珠装疯卖傻,你连他们也不肯放过。”
“你还忌惮我,外祖位居高官所以你安了个贪污的罪名将外祖一家发配岭南,幼时我与宝珠交好,你却担忧我因此借威远侯的兵权,在威远侯殉国后,你又疑心我会与其他手握兵权之人结交,便又想着撮合我与宝珠。”
“陛下,你可有过一丝真心?”
太子就怎么冷眼看着陛下,只看见陛下呕了血,可言语却丝毫不弱。
“朕把你教得很好啊,楚靖川!”
陛下大笑起来,随后看向沈宥卿。
“还有你,你是不是以为你选择了一个明君?”
“你们今日所做之事,与当年沈连石扶持我登上皇位有何不同?”
“重蹈覆辙罢了!不管他从前多么敬重你,只要坐上皇位,他就会开始忌惮,开始权衡利弊,他会变得和朕和先帝一模一样!”
12
陛下留了圣旨将皇位传位于太子,陛下于一年后的惊蛰病逝。
登基称帝那一日,他约了沈宥卿在西郊见面。
桃花初开,沈宥卿坐着马车赴约,那日楚靖川着了一身常服,他就这么看着沈宥卿。
“你走得如此匆忙,莫不是那日将父皇的话听进心里了。”
见沈宥卿不语,楚靖川笑了笑。
“几句玩笑话而已,我是想说,你走得匆忙,见不到西郊桃花盛开了,从前每年你都会与我来次赏花,往后怕是不能了。”
沈宥卿看着那些含苞待放的桃花,莞尔一笑:“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楚靖川,来日方长。”
一切平定后,兄长再也不用装成纨绔,嫂嫂抹着泪捶打兄长的胸口。
我与宋鹤年还有兄长与嫂嫂决定去海州瞧瞧,如今海州一切安定,百姓生活富足。
马车上,我牵着宋鹤年的手,忽然起了坏心思看着兄长道:“那日府前,兄长所言是真心还是?”
兄长瞥了宋鹤年一眼,又瞧了瞧我无奈:
“如今嫁给了宋鹤年,眼里也没了我这兄长了,做戏也要鸣不平?日后要是被宋鹤年欺负了,可别找我这个兄长。”
“宝珠是个皮猴,要欺负也是宝珠欺负鹤年。”
嫂嫂刮了刮我的鼻子,我不满到:“我从小就没有欺负过宋鹤年,嫂嫂这话说错了。”
“兄长嫂嫂安心,我万事全听宝珠,即便是她欺负我,我也不会如何。”
“宋鹤年!我欺负过你吗?”
一路的欢声笑语,马车渐行渐远,我们都没有没看见城墙上有一人目送。
楚靖川看着马车变成一颗黑点,他喃喃自语:“天下谁人不识君,可我所求者,唯你一人。”
谷雨,西郊桃花开得正盛。
那日小雨,有一人撑伞立于雨中。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