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很多人眼中，胰岛素是糖尿病治疗的核心 —— 它能让葡萄糖进入细胞，转化为能量或储存起来。但很少有人知道，胰岛素还有一个重要的 “副业”：管理血管健康。就像城市交通需要交警维持秩序，我们的血管也需要胰岛素来调控 “交通流量”。
顾建文
在很多人眼中，胰岛素是糖尿病治疗的核心 —— 它能让葡萄糖进入细胞，转化为能量或储存起来。但很少有人知道，胰岛素还有一个重要的 “副业”：管理血管健康。就像城市交通需要交警维持秩序，我们的血管也需要胰岛素来调控 “交通流量”。
当胰岛素与血管内皮细胞（血管内壁的一层薄细胞）表面的胰岛素受体结合时，会触发一系列信号通路，最终让血管扩张、毛细血管开放，促进血液流动。这不仅能让胰岛素和葡萄糖更高效地到达肌肉、脂肪等组织，还能保证营养物质的输送和代谢废物的排出。可以说，血管内皮细胞的胰岛素信号是否畅通，直接影响着全身的代谢效率。
然而，当人体被过量脂肪包裹（肥胖）时，这套精密的 “交通系统” 开始出现故障。2023 年发表在《细胞・代谢》（Cell Metabolism）的一项研究揭示了一个关键机制：肥胖会激活一种名为 “肾上腺髓质素” 的激素，它像一个恶意的 “黑客”，专门攻击血管内皮细胞的胰岛素信号通路，最终导致全身胰岛素抵抗 —— 这正是 2 型糖尿病的核心病理特征。
“肾上腺髓质素” 听起来像是肾上腺分泌的 “抗压激素”，事实上，它确实由肾上腺髓质和血管内皮细胞等组织产生，正常情况下参与调节血压、血管张力和炎症反应。但在肥胖状态下，它的角色发生了扭曲。
研究人员发现，无论是肥胖的小鼠还是人类，血液中的肾上腺髓质素水平都显著升高。更关键的是，当他们将这种激素直接作用于血管内皮细胞时，原本活跃的胰岛素信号突然 “熄火” 了：胰岛素受体的磷酸化（信号激活的关键步骤）被抑制，下游的一氧化氮合酶（eNOS，负责生成扩张血管的一氧化氮）无法被激活，毛细血管的血流量减少，葡萄糖进入肌肉细胞的效率大幅下降。
为什么肾上腺髓质素会有这样的破坏力？进一步研究发现，它依赖一个 “帮凶”—— 蛋白酪氨酸磷酸酶 1B（PTP1B）。这种酶就像一把 “剪刀”，专门剪断胰岛素受体的磷酸化信号。当肾上腺髓质素与内皮细胞表面的受体结合后，会激活 PTP1B，使其疯狂 “修剪” 胰岛素受体，导致信号传递中断。打个比方，胰岛素原本是一把打开细胞大门的 “钥匙”，而肾上腺髓质素让 PTP1B 变成了 “钥匙切割机”，让钥匙无法正常开锁，葡萄糖只能在血液中堆积，形成高血糖。
血管内皮细胞的胰岛素信号受损，带来的后果远比想象中严重。肌肉组织是葡萄糖的主要 “消耗大户”，但当毛细血管血流量减少，肌肉细胞无法及时获取葡萄糖，只能 “挨饿”；而脂肪细胞也因信号紊乱，不断释放炎症因子（如 TNF-α、IL-6），进一步加剧胰岛素抵抗。更糟糕的是，这种局部损伤会引发全身连锁反应：
骨骼肌 “罢工”：小鼠实验显示，当内皮细胞缺乏肾上腺髓质素受体（无法接收该激素信号）时，即使小鼠肥胖，胰岛素诱导的骨骼肌血流量仍能保持正常，葡萄糖摄取效率比普通肥胖小鼠高 30%。这说明，保护血管内皮的胰岛素信号，能直接改善肌肉的代谢功能。肝脏 “乱生产”：胰岛素抵抗会让肝脏无法抑制糖原分解和糖异生，导致空腹血糖升高，形成 “双重打击”。恶性循环：肥胖→肾上腺髓质素升高→内皮信号受损→代谢紊乱→更肥胖，如此循环往复，让糖尿病越来越难治。既然肾上腺髓质素在肥胖相关糖尿病中扮演了关键反派，能否通过阻断它的作用来逆转病情？研究团队进行了一系列验证：
“敲除实验”：在肥胖小鼠中特异性敲除内皮细胞的肾上腺髓质素受体（ADMR），结果令人惊喜：胰岛素诱导的一氧化氮生成恢复正常，骨骼肌血流量增加，血糖水平显著降低，胰岛素敏感性提升了 40%。更重要的是，这些小鼠的体重并没有明显变化，但代谢指标却大幅改善，说明靶点针对的是 “脂肪引发的信号故障”，而非单纯减重。“模拟攻击”：给正常小鼠注射肾上腺髓质素，短短几周内，它们的内皮细胞胰岛素信号被抑制，出现了类似肥胖小鼠的胰岛素抵抗，证实了该激素的 “致病能力”。“药物干预”：研究人员尝试用 ADMR 抑制剂处理肥胖小鼠，发现同样能改善内皮功能和全身代谢，这为未来药物研发提供了直接依据。传统的糖尿病治疗（如二甲双胍、胰岛素）主要针对肝脏、肌肉和脂肪细胞，但忽略了血管内皮细胞的核心作用。这项研究揭示，血管不仅是运输通道，更是代谢调控的 “中央枢纽”。当内皮细胞的胰岛素信号被破坏，即使肌肉和脂肪细胞正常，全身代谢仍会陷入混乱。
这解释了为什么很多肥胖患者早期血糖正常，但随着血管功能下降，血糖会突然失控；也解释了为何有些患者严格控制饮食和运动，胰岛素抵抗仍难以改善 —— 因为他们的血管内皮早已被脂肪 “侵蚀”。
更重要的是，肾上腺髓质素通路的发现，为糖尿病治疗开辟了新方向：
虽然相关药物尚未上市，但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通过生活方式调整，减少肾上腺髓质素的 “激活”，保护血管内皮：
控制体脂，尤其是内脏脂肪：腹型肥胖（腰围男性＞90cm，女性＞85cm）是肾上腺髓质素升高的主要诱因。减少高糖高脂饮食，增加膳食纤维（全谷物、豆类、蔬菜），有助于降低内脏脂肪堆积。规律运动，尤其是有氧运动：跑步、游泳、骑自行车等能促进血管内皮释放一氧化氮，改善血流，同时降低肾上腺髓质素水平。研究显示，每周 150 分钟中等强度运动，可使内皮胰岛素敏感性提升 25%。抗炎饮食，拒绝 “促炎食物”：精制糖、反式脂肪（油炸食品、加工零食）、高盐饮食会刺激脂肪细胞释放炎症因子，损伤内皮细胞。多吃富含 Omega-3（鱼类、坚果）、抗氧化剂（蓝莓、石榴、绿茶）的食物，帮助血管 “抗炎”。戒烟，远离二手烟：尼古丁会直接损伤血管内皮，促进肾上腺髓质素释放，加重胰岛素抵抗。这项研究的突破性在于，它揭示了肥胖如何通过血管内皮 “遥控” 全身代谢，让我们看到糖尿病并非单纯的 “糖代谢疾病”，而是涉及多器官、多系统的血管 - 代谢综合征。随着对肾上腺髓质素通路的深入研究，未来可能出现：
肥胖相关的 2 型糖尿病，本质上是一场 “血管与代谢的战争”。当脂肪细胞过度堆积，肾上腺髓质素作为 “信使”，将肥胖的危害传递到血管内皮，引发连锁反应。但这场战争并非不可逆转 —— 保护血管内皮的胰岛素信号，就像握住了代谢的 “总开关”。
从今天起，关注你的血管健康：它不仅决定着血液的流动，更决定着胰岛素能否顺利 “指挥” 全身细胞。或许，当我们不再让血管内皮成为肥胖的 “受害者”，糖尿病的防线才能真正固若金汤。毕竟，真正的健康，始于每一层细胞的和谐共生。
来源：医学顾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