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蔡瑜将最后一袋面粉摞在推车上时，腕表指针已滑向凌晨一点。夜市早已散场，只剩零星几家摊主在收拾残局。她弯腰去系松开的鞋带，后颈忽然掠过一阵凉意——那是被人长久注视时才会滋生的直觉。

番外·夜雾

蔡瑜将最后一袋面粉摞在推车上时，腕表指针已滑向凌晨一点。夜市早已散场，只剩零星几家摊主在收拾残局。她弯腰去系松开的鞋带，后颈忽然掠过一阵凉意——那是被人长久注视时才会滋生的直觉。

她直起身，果然在街角路灯下瞥见一抹剪影。男人斜倚在黑色轿车旁，指尖香烟明灭不定，西装领口松垮地敞着，与白日里杀伐果决的顾总判若两人。蔡瑜攥紧推车把手，金属管在掌心硌出深痕。三年来他总这样，像团甩不掉的阴云，沉默地缀在她生活的边缘。

"顾总改行当保镖了？"她故意提高音量，声音在空荡的街巷撞出回声。那身影动了动，烟头划出道猩红弧线坠入积水，皮鞋碾过时溅起细碎水花。

顾开文走近时带来清冽的雪松香，混着未散的烟草气。蔡瑜盯着他领口第二颗纽扣，那里有道细微裂痕——上周争吵时被她扯坏的。此刻他喉结上下滚动，说出的话却让她浑身发冷："老城区拆迁文件批下来了，你的摊位在下周一前清空。"

推车猛地撞上他小腿，面粉袋哗啦啦倾泻而下。蔡瑜揪住他领带迫使他低头，月光正好照亮他眼尾那颗淡痣，"连我最后这点清净都要毁掉？"她声音发颤，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在血管里沸腾。

男人任由领带勒紧脖颈，掌心覆上她手背："我给你准备了新店面，离工作室只要......"

"然后装上八个监控？"蔡瑜甩开他后退两步，后腰撞上冰凉的推车。记忆突然闪回那个雨夜，她浑身湿透地蜷在民政局台阶上，顾开文举着伞站在三米外，说新房的智能锁录入了她的虹膜。当时他眼里也闪着这种偏执的光，仿佛要把她嵌进混凝土浇铸的牢笼。

顾开文抬手想碰她肩头，却在半空僵住。远处传来货拉拉引擎的轰鸣，惊飞了电线上的夜枭。他突然笑了，笑声裹着十二月寒风："你知道吗？那些面粉..."他踢了踢脚边裂开的包装袋，"掺了三分之一的陈粮，批发市场老周坑了你整整两年。"

蔡瑜愣在原地。每周二清晨，那个总戴着雷锋帽的供货商都会拍着胸脯保证："给蔡小姐的都是最新鲜的！"她低头看雪白粉末从破损处涌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灰。原来她自以为筑起的堡垒，早被这人拆解得千疮百孔。

"为什么要告诉我？"她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

顾开文掏出丝帕慢条斯理擦手，这个动作让蔡瑜想起他们初遇的夏天。十五岁的少年蹲在蔡家花园里，用同样质地的方巾包裹她摔碎的陶瓷风铃，残片割破指尖也浑然不觉。此刻他说："你可以继续摆摊，只要——"

"用你提供的原料？"蔡瑜抢过话头，突然笑出声。笑声惊动了巷尾醉汉，易拉罐哐当滚过青石板。她抓起把面粉扬向空中，看细末在月光里织成苍白的雾，"顾开文，你永远学不会尊重。"

男人在粉尘中剧烈咳嗽，再抬头时，推车轱辘声已消失在长街尽头。他摩挲着口袋里皱巴巴的婚戒——今早蔡瑜又把它扔进了洗手池——突然狠狠踹向路灯柱。金属震颤声里，藏在阴影中的助理战战兢兢递上平板："顾总，宋佳佳今天去了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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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下起冻雨。蔡瑜蜷在工作室阁楼的折叠床上，听着雨点砸透铁皮屋顶。手机在掌心转了三圈，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提示音响到第四声时，对面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接着是玻璃碎裂的脆响。

"小瑜？"顾开文的声音裹着喘息，背景里有女人模糊的尖叫。蔡瑜猛地坐起，指甲掐进枕头绗缝。那个声音她至死难忘——三年前撞破的糜烂画面突然在眼前闪回，宋佳佳染着丹蔻的手指正划过顾开文后背。

"打扰了。"她刚要挂断，听筒突然炸开男人的低吼："别动她！" 重物倒地声与警笛声同时炸响，紧接着是顾开文放大的呼吸："待在工作室，锁好门窗，我二十分钟后到。"

电话戛然而止。蔡瑜冲到窗边掀起百叶帘，雨幕中隐约有红蓝闪光逼近。她抓起玄关的棒球棍时，楼梯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来人敲门的节奏是她与父亲约定的暗号，三长两短。

"爸？"她刚旋开锁扣，浑身湿透的蔡父便跌进来，怀里紧抱着个檀木匣。老人额角有血痕渗进白发，声音却异常冷静："去地下室，快！"

爆炸声在五分钟后震碎所有玻璃。蔡瑜蜷缩在档案柜缝隙里，看着父亲用身体挡住铁门。老人颤抖着打开木匣，露出泛黄的账本与U盘："当年坑我们的不止曾树立...咳咳...顾开文他..."

地面突然传来规律震动。蔡父猛地推开女儿，铁门在千斤顶的挤压中发出刺耳呻吟。一道闪电劈亮夜空，蔡瑜看见顾开文站在废墟间，黑色大衣被狂风吹成猎猎旌旗。他身后跟着十余个戴防毒面具的人，最前面那个正用电子锁破解地下室密码。

"乖，把东西给我。"顾开文伸出手，雨水顺着他下颌滴在蔡瑜脸上。她突然想起结婚那夜，这人流泪时也是这般模样，温热的液体淌过她锁骨，说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蔡父突然暴起，账本纸页雪花般散落。顾开文侧身闪避的瞬间，老人已将U盘塞进女儿掌心："去霞飞路18号！" 蔡瑜被推出暗门的刹那，听见父亲最后的嘶吼："他根本不是顾嫂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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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城市脉络。蔡瑜在便利店屋檐下打开U盘，屏幕蓝光映出她惨白的脸。1998年的领养文件扫描件赫然在目——顾开文，原名陈志强，生父是正在服刑的连环杀人犯。

视频里年轻些的顾开文正在说话，背景是蔡家尚未破产时的书房："...当年火灾不是意外，我修改了燃气管线数据..." 蔡瑜浑身发抖，想起十五岁那场差点夺走母亲性命的煤气爆炸。画面突然切换，宋佳佳的脸填满屏幕："你以为他为什么留着我？因为我知道他怎么逼死曾树立......"

身后玻璃橱窗突然映出人影。蔡瑜转身时，顾开文的掌心正好捂住她口鼻。乙醚甜香钻进鼻腔的瞬间，她看见男人眼底猩红的血丝，以及......恐惧？

"为什么要查这些呢？"他叹息般的呢喃散在雨声里，"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

意识沉入黑暗前，蔡瑜拼命将U盘塞进排水口。最后一帧画面是顾开文徒手掰开下水井盖，鲜血顺着铁锈滴落在她脸上，温热如那年领证时的眼泪。

（完）

后记

下水道中的U盘随暴雨汇入江海，却在三个月后被渔民打捞上岸。与此同时，精神病院里的宋佳佳对着电视新闻痴笑，屏幕正播放顾氏集团并购蔡家老宅的新闻。镜头扫过庭院角落，焦黑的樱花树下隐约露出半截孩童骸骨......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