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鹤年口述4:我亲哥哥鹤龄,是我认识的人中拥有最完美人格的人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15 09:29 1

摘要:每天清晨,我都会点一炷清香敬祖、拜佛。祭坛左侧是先祖的牌位,是我向祖先敬拜和向已故爱人祈福的地方。我会先鞠躬敬我母亲,再鞠躬敬我二哥鹤龄,然后再鞠躬敬我已故的前妻碧蓉。

每天清晨,我都会点一炷清香敬祖、拜佛。祭坛左侧是先祖的牌位,是我向祖先敬拜和向已故爱人祈福的地方。我会先鞠躬敬我母亲,再鞠躬敬我二哥鹤龄,然后再鞠躬敬我已故的前妻碧蓉。

我认为鹤龄是一位十分出类拔萃的人,拥有他所属时代的伟大素质。他一生只关心社会的草根阶层,希望社会能得以改革,让天秤不至完全向当权者倾斜。

鹤龄对我的影响跟母亲一样重要,并且十分根深蒂固。如果母亲对我一生的影响占70%到90%,那鹤龄则占10%到30%。除了母亲和鹤龄外,无人能有此影响力:父亲、鹤举、任何一个朋友或老师都不能相比。

鹤龄博览群书。13岁时已深入阅读过各大哲学家的英文著作,包括希腊、德国、法国、俄国和英国的哲学巨著。他不但醉心于语文和哲学,后来更对政治产生了兴趣。

鹤龄展现出梦想家的气质,我所指的是高尚的"梦想家"。他对美好、乌托邦式的大同世界充满着憧憬。相反,我却从小至今都是脚踏实地的现实派。

他从小已展现出非凡的勇气和体能。他和友侪在海边玩摔跤游戏,输掉的人会被推到水中。鹤龄常常是赢家,还能把比他重很多的人推进海里。

鹤龄一直主张公平和正义,绝不容忍任何不公义。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品质,并由于耳闻目睹父亲对母亲的行径而加以强化。他是一个大孝子,我认为他也爱父亲,但却无法认同父亲那黑暗的一面。

午饭过后,父亲会躺到床上小睡。他会唤我们其中一个去帮他捶腿。我们会紧握双拳在他大腿和小腿间来回捶打。他认为鹤龄按摩得最舒服,因此可怜的鹤龄成为了最常被传唤的一个,而鹤举和我则时有被唤去。这通常一捶就一个小时或更久,占用了我们温习功课或外出玩耍的时间。

鹤龄比鹤举和我更同情父亲。他明白到老头子的问题所在﹣﹣由于父亲只接受过最初级的中式教育,因此受到很大的局限。相比我,鹤龄更愿意站在父亲的角度来看事情。但是我能看出,他陷入了极度矛盾中。一方面,他自觉不应批判父亲的行为,但另一方面,他却目睹母亲身心所受到的磨难,为持家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

在学校,鹤龄总是喜欢与那些比较内敛而非浮夸的同学交往。他在那些青年人身上发掘到一些我们没有察觉的特质。他们的相处甚至愉快得让人感到惊讶。

鹤龄的朋友不多。其中一个是詹姆斯·普都遮里( James Puthucheary )。后来,又与亚奇科( Jacko Thumboo )成为好友,他是鹤举在农业大学的同窗,他的父亲是在新加坡行医的印度籍医生。

从1936年起,鹤龄开始不断写信给新加坡《海峡时报》的编辑。他使用了不同的化名,如民主党人、宇宙人、理性主义者。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法西斯主义者。尽管当时我们仍被英国高压统治着,他却在信中大胆指出希特勒、墨索里尼和裕仁的法西斯专政,实际上与英、法、荷、意及其他殖民压迫者的所作所为如出一辙。

1939年初,一个公众假日的早上,鹤龄、詹姆斯·普都遮里和我骑着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去我们学校的网球场打网球。我们只玩了一会,一辆轿突然驶近,坐在里面的欧亚教师问道:"你们来玩有得到批准吗?"

因为我们是高年级生,又是学校尖子,所有老师都认识我们。我们说:"没有,先生,我们找不到老师给批准。"

鹤龄是一个直率的人,他问:"如果我现在向你请示,你能给我们批准吗?"

这位老师答道:"不行。总之,你们已经违反规定了。"

鹤龄说:"这不是很不合理吗?你又不用球场,为什么不准许我们玩呢?"

老师认为这是一种不服从的表现,并严厉指斥道:"我会向校长告发你。"说罢便开车扬长而去。当时,玩兴已被破坏,我们赶快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会前,校长召了鹤龄去见他,那位老师告发鹤龄带头滋事。校长说:"鹤龄,你是被当场抓住的。你承认未经准许去玩吗?"

鹤龄答道:"是的。"

校长说:"这样的话,我要用藤条在你背上打六下作为惩罚。"鹤龄答道:"我不介意被打六下,先生。但我不承认我做错了事。"

鹤龄拒绝妥协,校长越发生气。他说:"你要么接受处罚,要么就会被立即开除。"

鹤龄说:"先生,你想怎样处置我都可以。我已经说了,我拒绝接受指控,因为这明显就是不公平,不公正和不合理。"于是,鹤龄被当场开除出校。

校长来到大礼堂时,仍怒气冲冲的说:"我有一件事要宣布。高年级优等生郭鹤龄因严重不服从校规,已被开除。"他接着点了我和詹姆斯·普都遮里的名字说:"我在此警告你们两个,如果你们再有类似行为,也会被开除。"

鹤龄被无故开除出校,让我感到气愤难平。我认为这再一次引证了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粗暴行径。

冷静数周之后,鹤龄进了一家教育水准相对低的私立学校。他以插班生身份报考并获得取录。毕业后,他加入了《新加坡自由报》当记者,第二年就晋升为副编辑。

鹤龄希望世界能够变得更为美好,人民受到尊重。这些基因一定是从母亲身上传承的。父亲在很多方面也是一个正派的人,但我必须承认,郭氏的基因是商人和营商赚钱的基因。母亲家人则从来不计较金钱。我的外祖父也不在乎钱,他看重的是人的价值。

母亲常说,对我们三兄弟的爱无分彼此。但在我心里,我总觉得她爱鹤龄深一些。在她眼里,鹤龄拥有完美的人格,他痛恨任何形式的欺压。母亲在他身上看到了鹤举和我不具备的品格:鹤龄是一个无私的人,他不但关心同学,他还关顾同乡,甚至新加坡和柔佛毗邻城市人民的福祉。

他特别关心弱势社群,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基因。我在三菱工作的几年中(他也在那里工作过),他曾经因为我对下属员工的严厉管理方法,而跟我发生过几次激烈的争执。他认为这样待人是不人道的。但是,这就是我的处事方式,在我建立郭氏兄弟集团的整个过程中,我也一直如此。相反,鹤龄则将他的一生都献给了穷苦大众和弱势社群。

我相信鹤龄是在1945年末或1946年加入马来亚共产党的。他从未向我们透露过。我想他是不想因此而牵连全家,因为当时英国人正四处搜捕和迫害,还迫得他们都遁入深山丛林躲藏。

由于共产党在抗日运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盟军司令无法在战后马上抵制抗日运动,所以他们只能伪装着,但内心深处恨不得斩草除根。

1946年,鹤龄搬了去吉隆坡,与两三个助手一起办了一份小报,充当左派喉舌。其中一个助手就是他的朋友亚奇科。在英国人看来,左派必须斩尽杀绝。

鹤龄办报的地点就在吉灵街,与马来亚人民抗日军吉隆坡办事处在同一座大楼内。1946年初我去吉隆坡,看到那里的华人士兵身穿如在深山丛林中一样的训练装束。

马来亚共产党内主要是华人,大多是福建人、客家人和海南人。马来西亚抵抗运动的始创成员大多接受华文教育。而鹤龄却是接受英式教育,属于稀有少数。

1946年,英国人捏造一个借口,关闭了鹤龄所办的报纸。鹤龄于是重返家中,但我们常常几周也见不到他。他开始活跃于激进的新加坡港务局工会,并担任顾问。由于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因此他便为工会撰写宣传册子。夜以继日的工作,困了就睡在办公桌上,身穿的衣服几天也不换不洗,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更是从不关注。

1947年10月4日,我与谢碧蓉成婚,她是鹤举之妻谢碧莲最年幼的妹妹。无论在婚礼和婚宴上,鹤龄对我和碧蓉都特别爱护有加。碧蓉尤其喜欢鹤龄。讽刺的是,我们小时在学校里,鹤龄就对碧莲很有好感,但当他发现鹤举爱上碧莲时,便马上退出了。我与鹤龄的关系不如鹤举跟他那么亲近,鹤龄其实是鹤举的精神支柱,帮助他度过了人生中各种艰难困境。

鹤龄认为碧蓉品格高尚、为人诚实,并深受兄弟姐妹的敬重。他羡慕我能与碧蓉婚,并衷心祝愿我们幸福美满。我觉得他好像看到我有偏离婚姻的倾向。所以在我结婚那天,他把我叫到一边,跟我说了一席很严肃,让我获益良多的话。他叮嘱我一定要信守婚姻,永远不要辜负碧蓉对我的信任。

我从未嘲笑过鹤龄帮助贫苦大众或支持工会的行为,但我认为商业和政治不应混为一谈。相反,鹤龄认为我只顾赚钱。1948年的一天,他与我促膝谈心,他认为我的想法是错的,总有一天我会了解到他忠告内的深意,明白到政治与经济、政治与商业之间根本是相互交织、密不可分的。

鹤龄说:"年,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因为你有自己的人生观,并正努力朝成功资本家这一条路进发。这是无可厚非的。我虽与你的想法不同,但你也应该关心政治。当你的生意做得越大,政治就会紧缠着你,因此你越早开始关心政治就越好。"

鹤龄对我的忠告当然是正确的。政治与经济是紧密相连的,政治与生活更是密不可分。

鹤龄后来升至马来亚共产党的宣传负责人,是党内前十名的领袖。由于他是一个受过英式教育的华人,对于共产党来说他是很重要的。但对英国来说,所有共产党员都是恐怖分子。

当英国开始围捕共产党员时,鹤龄与亚奇科逃进了深山丛林。我相信共产党总部已发布消息,命令党员撤退到丛林基地以逃避英国天罗地网式的追捕。

我记得鹤龄决定离开前,我问他:"鹤龄,为什么非走不可呢?让他们逮捕你好了,然后驱逐到中国。到有一天,我们可以请求未来的马来亚政府把你送回来,让你重回你的出生地(我那时已认为马来亚独立是指日可待的事)。

"鹤龄,你知道英国人会怎样对待你们吗?如果他们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他们最终可能会用原子弹轰炸彭亨州的森林,把你们全部炸死。他们才不在乎炸死几千个无辜土著或珍稀的野生虎,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你们全部铲除消灭。你能活下来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了。"

1948年7月,当鹤龄撤入深山丛林时,我意识到人生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我的亲哥哥,我所认识的人中,拥有最完美人格的人,可以为帮助被欺压的人而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母亲得知鹤龄走后,虽然没说过一句话,但我觉得鹤龄是她的亲生骨肉,对她来说是一个莫大的牺牲。

鹤龄遁入深山后,我对他的思念就仿如失去恋人般强烈。我深深地爱着鹤龄。

碧蓉和我婚后住在新山一幢不错的房子里。我们的卧室有穿堂风,所以,大多数的晚上,我们都打开窗户,睡在蚊帐里。有的夜晚,热带的马来亚会遭遇暴雨侵袭,大雨宛如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这时,我总会担心鹤龄在森林的情况,就算再茂密的森林也挡不住如此滂沱大雨。由于受到英军追捕,我怀疑共产党员都不可能安营扎寨。可想而知,他们的生活是何等的艰苦。

我记得自己因为担忧鹤龄在森林中的生活,常常躺在床上痛苦地啜泣。碧蓉会安慰我说:"他会没事的。他是一个坚强的人。"

我感慨地说:"可怜的哥哥,你的一生是何等的不幸。"

我记得鹤龄曾从深山丛林里写过信回来,信总是寄给鹤举,然后鹤举会给我看。如果他写了七至十封信,鹤举也只会给我看四五封。我觉得有些信,对于鹤举一定是很私密的。无论在意志和心智上,鹤举应该是我们三兄弟中最薄弱的一个,所以他最需要鹤龄。

鹤龄走后,一个在新山的英国特务部官员,来过我刚成立的郭氏兄弟有限公司的办公室几次,他叫梁康柏( Leon Comber )。我在鸡尾酒会上和新山皇家国际俱乐部曾见过他。郭氏兄弟公司在一楼有一间小办公室。

梁康柏会突然出现,说:"嗨,罗伯特。我能坐下吗?"

我答道:"当然,请。这儿有椅子。请坐。"

然后他说:"你不打算请我喝杯咖啡吗?"

于是我差人为他泡一杯咖啡,但他却只顾四周张望,尝试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你知道他们是如何行事的。他从来没问过我有关鹤龄的任何问题。他会说:"最近怎么样?生意好吗?你家里都好吗?"他们处理得很巧妙,不得不令人佩服。

梁康柏后来跟著名欧亚人作家韩素音( Han Suyin )结婚。她的《餐风沐雨( And the Rain My Drink )内的角色,很明显是依据鹤龄、我和其他一些人而撰写的。她的丈夫可能提供了内幕资料给她。她在书中讲述了一个相当富裕的中产家庭,兄弟中一人逃入深山丛林,另一人则成为大资本家。

1953年8月,英军伏击了鹤龄和他的两名保镖,三人在森美兰和彭亨州交界的丛林中全部遇害。一天,詹姆斯·普都遮里跑来找我,给我看了一张鹤龄的照片。照片中,鹤龄躺着,身上覆盖着树叶。

我感到悲痛欲绝,但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她如此深爱鹤龄。她虽然知道他在野外很苦,但也只敢隔几个月才问一下他的消息。我决定立刻就跟詹姆斯一起去母亲房间,告诉她这个噩耗。

我请詹姆斯在门外等着。我决定收起照片不让母亲看,因为这个打击实在太残酷了。我进门说:"妈,我有一个坏消息。"我当下便感觉到她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有心灵感应的。她的脸突然变得像纸般白。我本该就此打住,但我又能编什么说呢?

我说:"鹤龄被杀了。"我的话像插入她心脏的刀子。母亲晕倒了,身体往后跌,"砰"的一下倒在木地板上。幸好她骨架很轻,没受大伤。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她弄醒。但过了多月,家中仍然被一片哀痛深深笼罩着。

从那以后,母亲就不断劝诫我们不要从政。她说:"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这个损失已经太大了。你们千万不要从政。"鹤龄惨死后,母亲对佛教的虔诚十倍于从前。

鹤龄为公义献出了生命。他眼见英国殖民主义可怕和丑陋的一面,人们对它的盲从附和。他因为不公平的对待才被开除出校。他更亲眼目睹日本侵略者的愚昧行径。但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1945年英国和印度军队以占领军的身份回归执政。

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在三十岁之盛年,白白牺牲了宝贵的生命。这着实是一个伟大而沉重的悲剧。

郭鹤年(Robert Kuok),1923年10月6日出生于马来西亚柔佛州新山市,祖籍福建福州,先后就读于新山英文学校及著名的新加坡莱佛士学院。1942年,进入日本三菱公司新山分公司工作。1947年,创立力务克公司。1949年与郑格如等人入股成立郭氏兄弟有限公司。1959年与马来联邦土地发展局合资创办马来西亚糖厂。1968年成立玻璃市种植有限公司。1970年,收购了大批原糖,并在白糖期货贸易中获得丰厚回报。1971年在新加坡创立香格里拉酒店品牌。1974年旗下的嘉里集团在中国成立了嘉里粮油中国有限公司,以知名食用油品牌“金龙鱼”成功打开了中国市场。1978年在杭州打造了中国第一家香格里拉酒店。1981年投资建设了香港香格里拉酒店。1984年在北京长安街兴建了国家贸易中心。1988年以20亿港元收购了香港电视有限公司31.1%的股权,成为最大股东。1993年收购《南华早报》。2005年6月成立益海投资有限公司。2012年在CCTV年度经济人物颁奖盛典上获得“终身成就奖”。2013年排名世界华人富豪榜第7位。2025年,101岁的郭鹤年以114亿美元身价,蝉联2025福布斯马来西亚富豪榜首富。

来源:读书有味聊忘老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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