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出城?"我手中的翡翠算盘珠子啪地一响,"阿爹,我们那批蜀锦明日就到货,现在走岂不是——"
"芷儿,快收拾细软,我们连夜出城!"
我正拨弄着算盘核对这个月的账目,阿爹突然破门而入,满头大汗。
"出城?"我手中的翡翠算盘珠子啪地一响,"阿爹,我们那批蜀锦明日就到货,现在走岂不是——"
"还管什么蜀锦!"阿爹急得胡子都在抖,"宫里来旨意了,要将你许配给宁安侯!那宁安侯在边关重伤,已经瘫了!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让你嫁过去守活寡?"
我眼睛一亮,手中算盘啪嗒放在桌上:"宁安侯?就是那个富可敌国的沈家?"
阿爹急得跺脚:"重点是他瘫了!瘫了!"
我站起身,脑中飞速计算。宁安侯沈湛,开国功臣之后,手握北疆兵权,家产无数。去年边关大捷,却在最后一场战役中重伤,据说如今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阿爹,抗旨可是要杀头的。"我故作忧色。
阿爹一咬牙:"爹在江南有故交,我们隐姓埋名——"
"我嫁。"我打断他。
"什么?"阿爹像被雷劈中般僵住。
我扶他坐下,耐心分析:"您想,沈湛瘫痪在床,不能人道,我嫁过去就是侯府主母。上有婆婆早逝,下无妯娌争锋,偌大侯府我一人说了算。沈家产业遍布全国,我既能享受富贵,又不必履行夫妻义务,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阿爹目瞪口呆:"可、可你要守一辈子活寡..."
"比起嫁给那些三妻四妾的健全男人,这岂不是更好?"我拍拍阿爹的手,"您放心,女儿精着呢。"
一个月后后,十里红妆我嫁进了宁安侯府。
拜堂时,我是与一只大公鸡行的礼,据说侯爷病重不能起身。宾客们看我的眼神充满怜悯,而我低着头,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侯爷需要静养,夫人请自便。"老管家将我引到一座精致院落。
我摆手让陪嫁丫鬟在外等候,独自推开内室的门。
屋内药香浓郁,一架屏风后隐约可见床榻轮廓。我绕过去,终于见到了我的"夫君"。
宁安侯沈湛半倚在床头,一袭白衣,墨发未束,散在肩头。他脸色苍白如纸,却掩不住眉目如画。
听到动静,他缓缓抬眼。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寒星坠入深潭,漆黑眸子里有光一闪而过。
"夫人。"他声音低哑,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
我福了福身:"侯爷。"
"委屈你了。"他咳嗽两声,"我这般模样...实在不是良配。"
我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哀戚:"侯爷为国负伤,妾身能侍奉左右,是福分。"
他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似在探究什么,最终疲惫地闭上眼:"东厢已收拾出来,夫人自去休息吧。"
我识相地退出,心中暗喜。看来这位侯爷不仅身体垮了,连斗志也没了,正合我意!
是夜,我躺在东厢的雕花大床上,盘算着明日开始接手侯府中馈的事宜。窗外月光如水,我迷迷糊糊将要入睡时,忽然听到极轻的"吱呀"一声——
像是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我瞬间清醒,屏息凝神。声音来自外间,是轮椅的动静?不对,太轻盈了,像是赤足踩在地板上的声响。
我轻手轻脚起身,贴着门缝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修长身影站在窗前,哪里还有半点瘫痪的样子?那人抬手活动了下脖颈。
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后退,不慎碰倒了案上的茶盏。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外间瞬间归于寂静。我心跳如鼓,飞快躺回床上装睡。
片刻后,轮椅声缓缓靠近,在我门外停下。
"夫人?"沈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虚弱而关切,"可需要唤人?"
我掐着嗓子回话:"无事,妾身不慎碰倒了茶盏,明日收拾便是。"
"那...夫人早些安歇。"
轮椅声渐渐远去,我却在床上睁大了眼。
这位侯爷,分明是在装瘫!
鸡鸣三声,我便醒了。
窗外天色才蒙蒙亮,我已在脑中列好今日要办的事项清单。接手侯府中馈,查点库房,熟悉产业——这些才是正经事,至于那位"瘫痪"的侯爷,只要不妨碍我掌权,他爱装多久装多久。
"夫人,侯府几位管事已在花厅候着了。"我的陪嫁丫鬟碧竹端着铜盆进来。
我掬了捧水洗脸,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碧竹急忙要替我擦拭,我摆摆手:"不必。让他们多等会儿才好。"
故意磨蹭了半个时辰,我才慢悠悠踱向花厅。一路上,我留心观察侯府的布局——三进三出的院落,飞檐翘角,处处彰显着百年世家的底蕴。回廊拐角处的漆有些剥落,看来这位侯爷近年的确疏于打理。
花厅里,五位管事正襟危坐。见我进来,他们起身行礼,眼中却带着掩不住的轻视。
"夫人。"为首的灰发老者微微躬身,"老奴姓赵,掌管府中人事已三十余年。侯爷病后,府中大小事务皆由老奴暂代。"
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赵管事辛苦了。从今日起,侯府内务由我接手,还请各位配合。"
一位满脸横肉的管事嗤笑出声:"夫人初来乍到,怕是连府中有多少人口都不清楚,如何接手?"
我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案相碰,发出清脆的"咔"声。
"侯府上下连同庄子里的,共计二百七十三人。"我目光扫过在座众人,"其中丫鬟八十六,小厮五十二,嬷嬷三十九,其余为各房管事及庄子上的长工。每月开支约三百两银子,其中伙食一百二十两,月钱八十两,杂项一百两。"
满室寂静。赵管事的胡子抖了抖。
我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这是过去三年的账目,我昨夜略翻了翻。去年六月,府中采买了二十匹上等杭绸,价值六十两,却未见制成衣裳;今年正月,凭空多出五十两的'修缮费',而府中并无大修之处。"
横肉管事的脸刷地白了。
我合上账册,微笑:"各位还有什么疑问?"
"没、没有。"赵管事擦了擦额角的汗,"夫人明察秋毫,老奴这就去取对牌和库房钥匙。"
一上午,我将侯府内务梳理了一遍。午时,碧竹匆匆跑来:"夫人,侯爷请您过去用膳。"
沈湛的院子比我的还要幽静。我进去时,他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膝上盖着薄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夫人来了。"他声音轻柔,"坐。"
我行礼后在他对面坐下。小厮们端上菜肴,竟有几道是我家乡的特色菜。我挑眉看向沈湛。
"听闻夫人祖籍扬州,特意让厨房准备了淮扬菜。"
"侯爷有心了。"我低头吃菜,暗自观察。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有厚茧——是常年握刀剑留下的。
"夫人昨日休息得可好?"沈湛突然问道。
我筷子一顿:"甚好。侯爷呢?"
"老毛病了,夜里总睡不安稳。"他咳嗽两声,"有时半夜疼醒,不得不起来活动一下。"
我心头一跳。他这是在解释昨晚的事?
"妾身略通医理,不如为侯爷看看?"我放下筷子,不等他回应便伸手搭上他的脉搏。
沈湛没有躲闪。他的手腕冰凉,脉搏在我指尖下跳动——强健有力,哪像个久病之人?
"如何?"他问,眼中似有笑意。
我缩回手:"侯爷脉象沉细,确是气血两虚之症。妾身认识一位京城名医,专治筋骨伤病,不如请他来看看?"
沈湛垂眸:"有劳夫人费心。只是我这病...多少太医看过都束手无策。"
"总得一试。"我坚持。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那便依夫人所言。"
午后,我派人去请了号称"骨科圣手"的陈太医。这位陈太医有个特点——诊病时必用银针刺穴验伤。
沈湛被扶到榻上,陈太医掀开他的裤腿。我屏息凝视——那双腿修长匀称,肌肉并未萎缩,根本不像瘫痪多年的样子。
陈太医取出银针:"侯爷,老朽要刺几个穴位验看神经反应,会有些疼。"
沈湛虚弱地点头:"但凭太医处置。"
第一针扎在足三里,沈湛眉头都没皱一下。第二针扎在阳陵泉,依然毫无反应。当陈太医将针狠狠刺入三阴交时,我亲眼看到沈湛小腿肌肉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可他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奇怪。"陈太医捻着胡须,"明明肌肉完好,却无丝毫知觉..."
我在心中冷笑。好一个沈湛,忍功了得。
送走太医,我返回沈湛房中,故作忧愁:"太医说侯爷的病...怕是难好了。"
沈湛望着窗外,侧脸在夕阳下如同雕塑:"习惯了。只是委屈夫人..."
"侯爷不必挂心。"我柔声道,"妾身既入侯府,自当尽心侍奉。"
他转过头,黑眸深深望进我眼底:"夫人不嫌弃我这个废人?"
那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看穿我所有心思。我强自镇定:"夫妻本是一体,何来嫌弃之说?"
沈湛忽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我动弹不得。
"夫人可知,我为何答应这门亲事?"他声音低沉。
我心跳加速:"圣命难违..."
他轻笑:"因为我听说,苏家大小姐十三岁就能帮着父亲打理生意,十五岁独自押镖赴江南收账,有'铁算盘'之称。"他拇指在我腕间轻轻摩挲,"我需要一个能干的当家主母。"
我背后沁出一层薄汗。他调查过我?
"侯爷过誉了。"我试图抽回手,"妾身不过会些皮毛..."
沈湛突然松手,又恢复了那副病弱模样:"夫人去忙吧,我乏了。"
我几乎是逃出那个房间。直到回到自己院中,心跳仍未平复。这个沈湛,远比我想象的危险。
晚膳时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拦住了我的去路。
"末将周岩,侯爷贴身侍卫。"他抱拳行礼,眼中却毫无敬意,"听闻夫人今日请了太医为侯爷诊治?"
我挑眉:"是又如何?"
"侯爷的病,不是寻常太医能治的。"周岩冷声道,"夫人初来乍到,还是少插手为好。"
我笑了:"周侍卫这是在教训我?"
"末将不敢。"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充满挑衅,"只是提醒夫人,侯府水深,夫人一个商贾之女,怕是..."
"周岩。"一道虚弱却威严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沈湛坐在轮椅上,被小厮推着缓缓靠近,"不得无礼。"
周岩立刻单膝跪地:"侯爷。"
沈湛咳嗽几声:"夫人是我的妻子,侯府的主母。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明白吗?"
"...是。"
这对主仆唱的是哪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试探我的底线?
"夫人受惊了。"沈湛转向我,"周岩性子直,但忠心可鉴。"
我福了福身:"侯爷言重。周侍卫也是关心则乱。"
沈湛点点头,被推走了。周岩起身,深深看我一眼,也转身离去。
回到房中,我翻开账本,再次检查那些异常款项。突然,一行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腊月初八,付西山别院修缮费,白银二百两"。
西山别院?沈家产业名录上并无此处。
我合上账本,唇角微扬。明日,我倒要看看这"西山别院"里,藏着什么秘密。
今日是我十八岁生辰,侯府上下却一片死寂。
"夫人别难过,侯爷病着,府里自然没心思办宴席。"碧竹安慰道。
我轻哼一声:"谁在乎那个。"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妆奁里的珠钗。事实上,我在苏家时每年生辰都热闹非凡。
碧竹抿嘴一笑:"夫人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失落的。"
"胡说!"我拍案而起,"去,把我那套天水碧的裙子取来,再让厨房备一桌好菜,再烫壶酒。他们不给我庆生,我自己庆!"
傍晚时分,我独自在花厅用膳。桌上八道菜都是我爱的,酒也是陈年花雕。
"夫人。"赵管事匆匆进来,"侯爷病情突然加重,吐了血,太医说..."
我手中的酒杯一顿:"说什么?"
"说...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我猛地站起,又缓缓坐下。沈湛要死了?那个装瘫骗我的混蛋要死了?
"我去看看。"大步走向沈湛的院子。
沈湛的卧房内药味浓得呛人。他躺在床上,面色灰白,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迹。太医在一旁摇头,周岩眼眶通红。
"都出去。"我命令道。
"夫人..."
"出去!"
众人退下后,我拖了张凳子坐到床边。酒劲上头,我指着沈湛的鼻子:"沈湛,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死也得等我把侯府产业理顺再死,听见没?"
沈湛毫无反应。
我凑近他,酒气喷在他脸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装瘫。你每晚都起来活动筋骨,当我不知道?"我戳戳他的胸口,"你这种黑心肝的祸害,阎王爷才不收呢..."
"是吗?"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吓得往后一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床上,沈湛睁开了眼,正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你..."我舌头打结,"你不是昏迷了吗?"
沈湛轻咳两声:"被夫人一骂,吓醒了。"
我酒醒了大半,猛地站起身,却因醉酒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我,沈湛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抬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睫毛真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夫人投怀送抱,为夫却病体支离,实在有心无力。"他语气惋惜,眼中却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一把推开他:"沈湛!你装病骗我!"
"夫人不也装醉套话吗?"他靠在床头,气定神闲。
我气结。确实,我方才只有五分醉,剩下五分是装的。本想趁他"病危"套些话,没想到反被他将了一军。
"你到底想怎样?"我咬牙切齿。
沈湛突然正色:"我需要夫人配合演一场戏。"
"什么戏?"
"明日我会'病逝',夫人需表现得悲痛欲绝..."
我瞪大眼:"你疯了?装死可是欺君大罪!"
沈湛目光深沉:"赵阔已经怀疑我了。今日太医开的药里被下了毒,若非我早有防备..."
我心头一紧。难怪他"吐血"。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警惕地问,"不怕我出卖你?"
沈湛突然伸手,将我散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因为我相信夫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夫君被害。"
他的指尖擦过我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我拍开他的手:"少来这套。我配合你有什么好处?"
"侯府全部产业,加上我的命。"他微笑,"如何?"
我心跳加速。全部产业...这诱惑太大了。
"成交。"我伸出手,"但你要立字据。"
沈湛大笑,握住我的手:"夫人果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次日清晨,侯府传出凄厉的哭声——"侯爷殁了!"
我披头散发,穿着素衣在灵堂哭得撕心裂肺,任谁来劝都不起。连赵管事都红了眼眶,小声说"夫人对侯爷真是情深义重"。
只有我知道,棺材是空的。昨夜沈湛就秘密离开了侯府,去向不明。
守灵第三日,我正跪在灵前装模作样地抹眼泪,忽听府外一阵骚动。接着,周岩急匆匆跑来:"夫人!侯爷...侯爷回来了!"
满堂哗然。
"侯爷没死?"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湛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夫人,为夫回来了。"
我还在发愣,他已一把将我拉起,搂入怀中。他身上有风尘的味道,还有一丝血腥气。
"配合我。"他在我耳边低语,随后转向众人,"本侯遭奸人下毒,幸得神医相救。为揪出幕后黑手,不得已假死设局。"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道贺。只有我注意到,沈湛说这话时,右手一直按在左腹,指缝间有血渗出。
"都退下吧。"我厉声道,"侯爷需要休息。"
众人退去后,沈湛立刻卸下伪装,踉跄一步。我扶住他:"受伤了?"
"小伤。"他勉强一笑,"计划有变,不得不提前回来。"
我扶他回房,帮他脱下铠甲。里衣已被血浸透,左腹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
"这叫小伤?"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取来金疮药。
沈湛靠在床头,任由我处理伤口,目光复杂:"没想到夫人还会医术。"
"我娘生前体弱,久病成医罢了。"我低头清理伤口,"忍着点。"
上药时沈湛一声不吭,但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沈湛黑眸深深望进我眼底:"那为何哭得那么伤心?"
我手一抖,棉签重重按在伤口上。沈湛闷哼一声。
"做戏做全套。"我硬邦邦地说,"好了,这几天别碰水。"
我起身欲走,却被他拉住手腕:"苏芷。"
"谢谢。"他轻声说。
我抽回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该死,我该不会对这个骗子...
"夫人,柳小姐来访。"碧竹通报道。
我正核对田庄账目,闻言抬头:"哪个柳小姐?"
"柳尚书的千金,侯爷的表妹。"
我挑眉。成婚月余,还是第一次有女眷上门拜访。我特意换了身正红织金褙子,戴上沈湛送的那支累丝金凤簪,这才慢悠悠去花厅见客。
柳烟人如其名,一身淡紫纱裙,弱柳扶风般站在厅中。见我进来,她草草福了福身:"表嫂。"
我坐下,示意她喝茶:"表妹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听闻表哥病重,特来探望。"她语气担忧,"表哥自小体弱,如今又遭此大难,真是..."
我差点笑出声。体弱?沈湛那身手,打死一头牛都不在话下。
"侯爷好着呢,不劳表妹挂心。"我微笑,"倒是表妹,年纪不小了,还没许人家?"
柳烟脸色一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也是。"我点头,"改日我帮你留意着,定找个好人家。"
她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随即又换上关切之色:"表嫂出身商贾,打理侯府想必吃力吧?若有需要,如烟愿效犬马之劳。"
这是在讽刺我出身低微?我正要反击,忽听轮椅声传来。沈湛被小厮推着进了花厅,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表哥!"柳烟立刻扑过去,眼圈说红就红,"你怎么瘦成这样..."
沈湛轻咳两声:"无碍。表妹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柳烟掏出一只香囊,"这是我去大相国寺求的平安符,特地..."
我一把接过香囊:"表妹有心了。不过这香料配方...似乎有川芎和红花?"我凑近闻了闻,"侯爷如今用药,忌这两味。表妹不知道?"
柳如烟脸色一变:"我..."
"表妹也是好意。"沈湛打圆场,却对我投来赞许的一瞥。
柳烟讪讪地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我送她到门口,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表哥真看得上你?不过是因为你爹有钱,能填补侯府的亏空罢了。"
我笑容不变:"是吗?那表妹连这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岂不更可怜?"
柳烟气得脸色发青,甩袖而去。
回到花厅,沈湛已经"站"起来了,正倚窗远眺。
"你这表妹,心思不纯啊。"我晃了晃香囊,"这里头确实有活血化瘀的药材,若你真瘫了,用了反而不好。"
沈湛接过香囊,随手丢进香炉:"她父亲柳尚书与赵阔交好。"
我一愣:"你是说..."
"试探罢了。"沈湛目光深沉,"赵阔已经起疑了。"
三日后,我亲自去城外的田庄查账。这处庄子账目问题最大,去年凭空少了二百两银子。
庄头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见我来查账,态度敷衍:"夫人深闺妇人,哪里懂得田里的事..."
我冷笑,直接带人去粮仓清点。果然,实际存粮比账上少了三成。
"庄头好大的胆子!"我厉声道,"贪污主家钱粮,该当何罪?"
庄头突然变了脸色:"夫人何必较真?这些银子又不全是我拿的..."
"还有谁?"我逼问。
他闭嘴不言,眼神闪烁。我决定先回府再作打算,谁知返程途中,马车突然被绊,马儿受惊狂奔。我摔出车厢,滚入路旁草丛。
还未起身,一道黑影已持刀向我劈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黑衣人惨叫一声,手腕被一枚柳叶镖刺穿。我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树丛中,沈湛的轮椅静静停在那里,他手指间还有一枚未发出的镖。
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向沈湛。
"侯爷好身手。"我冷笑,"瘫痪之人还能百步穿杨?"
沈湛面不改色:"夫人看错了,是周岩出的手。"
我环顾四周:"周岩在哪?"
"藏起来了。"
"是吗?"我弯腰,凑近他,"那为何这枚镖上,有侯爷常用的沉香味?"
沈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夫人对我了解颇深啊。"
"少自作多情。"我直起身,"那庄头背后有人,而且来头不小,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派人灭口。"
沈湛点头:"先回府再说。"
回府后,我沐浴更衣,发现膝盖和手肘都擦破了皮。正要上药,沈湛推门而入,手里拿着药瓶。
"我来。"他不由分说,单膝跪地,为我涂药。
他指尖温热,轻轻拂过伤口,带来一阵酥麻。我心跳加速,慌忙找话题:"你...你怎么刚好出现在那里?"
"我一直派人保护你。"他头也不抬,"今日恰好我在附近查案,就亲自跟去了。"
"查案?"
沈湛涂完药,起身坐到我对面:"我父亲当年被弹劾的罪名之一,就是贪污军饷。而赵阔,正是当时的兵部侍郎。"
我恍然大悟:"你怀疑侯府的账目与你父亲的案子有关?"
"不错。"沈湛目光灼灼,"夫人可愿与我合作?"
"什么条件?"
沈湛突然倾身,在我唇上轻啄一下:"这个够吗?"
我愣在原地,唇上残留的触感如火焰般灼热。
"沈湛!你..."
"抱歉,情不自禁。"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毫无歉意,"三日后我要赴一个密会,夫人一起?"
我本该拒绝,却鬼使神差地点头:"好。"
沈湛满意地笑了,起身离开。我摸着发烫的嘴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好像被这个混蛋拿捏了。
密会前一晚,我决定从周岩身上套些话。
借口犒劳他保护有功,我在凉亭备了酒菜。周岩起初拘谨,几杯下肚后话渐渐多了。
"周侍卫跟侯爷多久了?"我给他斟酒。
"十年了。"周岩眼神迷离,"从侯爷十六岁上战场就跟着..."
"侯爷为何装瘫?"
"为了查老侯爷的..."周岩突然警醒,放下酒杯,"夫人套我话?"
我故作委屈:"我只是关心侯爷。他整日神神秘秘的,我担心他安危..."
周岩叹气:"夫人别问了。侯爷是为保护您。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保护我?"我皱眉,"我有何危险?"
周岩摇头不语,任凭我再怎么劝酒都不肯多说。
回房路上,我越想越不对劲。沈湛到底在查什么?为何说装瘫是为保护我?
次日清晨,我正准备出门赴约,碧竹匆匆跑来:"夫人,侯爷让您别去了,说情况有变。"
"什么?"我皱眉,"他人在哪?"
"一早就出去了,只留了口信。"
我心中疑云密布。沈湛从不轻易变卦,定是出了什么事。我决定去他书房看看线索。
书房上了锁,但这难不倒我——我娘留给我的簪子里藏着开锁工具。片刻后,我潜入书房,开始翻找。
抽屉里有一叠密信,我随手抽出一封,顿时呼吸一滞——信中详细记录了赵阔与北狄使节的秘密会面,时间正是沈老侯爷被弹劾前夕。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沈湛父亲是发现了赵阔通敌,才被陷害的。
正要放回信件,我突然发现书架后有个暗格。打开后,里面是一幅地图和几张纸条。地图标注了几处边境要塞,纸条上则写着时间和地点,像是什么密会记录。
最让我震惊的是,其中一张纸条上写着:"每月初五,清茗轩,与神秘男子会面。"
这是...在监视我?
我怒火中烧。沈湛这个两面三刀的混蛋,一边说要合作,一边调查我!
正愤懑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赶紧把东西复位,刚躲翻窗户出去,躲在窗户下面,沈湛和周岩就进来了。
"赵阔已经起疑了。"沈湛声音凝重,"今早密报,皇上病重,三皇子监国,赵阔被任命为顾命大臣。"
周岩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
"计划提前。"沈湛沉声道,"三日内必须拿到赵阔与北狄来往的铁证。另外..."他顿了顿,"加派人手保护夫人。若事败,立刻送她离京。"
"侯爷不打算告诉夫人真相?"
"知道越多越危险。"沈湛叹气,"况且...她每月与那男子密会,我至今查不出对方身份..."
我咬住嘴唇。原来他一直在怀疑我!
"侯爷,恕我直言。"周岩犹豫道,"夫人若真有异心,早该对您不利了。她为您挡刀,为您哭灵..."
"我知道。"沈湛声音柔和下来,"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担心。"
第二日,"夫人!不好了!"碧竹跌跌撞撞冲进书房,脸色煞白,"宫里来人了,说侯爷欺君罔上,要拿他问罪!"
我手中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欺君?他们发现沈湛装瘫了?
"人在哪?"
"前厅!赵大人带着锦衣卫..."
我顾不上整理衣冠,拎起裙摆就往前厅跑。转过回廊时,我猛地刹住脚步——前厅院子里站满了锦衣卫。为首的正是兵部尚书赵阔,那个与我公公沈老侯爷有过节的赵阔。
"苏夫人。"赵阔见我进来,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奉皇上口谕,宁安侯沈湛伪装瘫痪,欺君罔上,即刻押赴大理寺候审。"
我强自镇定:"赵大人此言差矣。我夫君重伤瘫痪,太医院都有记录,何来伪装一说?"
"哦?"赵阔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北疆副将的密报,称亲眼看见沈湛深夜独自练剑,行动如常。夫人还要狡辩吗?"
我心头一紧。沈湛被谁出卖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冷笑,"赵大人与我公公的恩怨满朝皆知,如今..."
"够了!"赵阔厉声打断,"来人,去请沈侯爷!"
两名锦衣卫大步向内院走去。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沈湛现在应该收到消息了,他会怎么做?继续装瘫被押走,还是...
内院突然传来两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赵阔脸色一变,更多锦衣卫拔刀冲了进去。
我趁机溜到侧门,抄近路直奔沈湛的院子。刚拐过假山,一道黑影从墙头翻下,拦在我面前。
"周岩!"我惊呼,"侯爷呢?"
周岩脸色阴沉:"侯爷让我带夫人从密道离开。赵阔这次是有备而来,外面还有埋伏。"
"我不走!"我推开他,"沈湛一个人怎么对付那么多..."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周岩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声源处跑,我紧跟其后。
沈湛的院子里,景象令我血液凝固——沈湛依然坐在轮椅上,但周围已倒下五六个锦衣卫。其余人持刀围着他,却不敢上前。赵阔站在廊下,面色铁青。
"沈湛!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赵阔厉喝,"拿下他!死活不论!"
又三名锦衣卫扑上去。轮椅上的沈湛突然抬手,三道银光闪过,那三人惨叫倒地,每人喉间都插着一枚柳叶镖。
"赵阔。"沈湛的声音冷得像冰,"你陷害我父亲,克扣北疆军饷,害死多少将士。今日,该算总账了。"
赵阔狞笑:"就凭你个残废?"
一名锦衣卫趁机从背后偷袭沈湛。我想都没想,抓起地上一把刀就冲了过去。
"沈湛!小心背后!"
刀光闪过。我肩膀一凉,随即剧痛袭来。温热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我踉跄着倒在沈湛轮椅前。
"苏芷!"沈湛的声音变了调。
我抬头,看见赵阔举刀再次劈来。就在刀锋离我只有寸许时,一道黑影从轮椅上暴起——
"砰!"
赵阔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本该瘫痪的男人稳稳站在我面前,一脚踩住赵阔的胸口。
"你...你果然..."赵阔嘴角溢血,"但没用...弹劾的奏章已经..."
沈湛弯腰,从赵阔怀中摸出一封信:"找这个?"他冷笑,"你与北狄往来的密信,我早就调包了。"
院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禁军冲了进来,为首的竟是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
"陛下!"赵阔面如死灰。
皇帝冷冷扫了他一眼,走到沈湛面前:"爱卿,苦了你了。"
沈湛单膝跪地:"臣欺君之罪..."
"朕准的,何罪之有?"皇帝扶起他,目光落在我流血不止的肩膀上,"快传太医!"
沈湛这才像回过神,一把抱起我往内室跑。
太医来得很快。清洗伤口时我疼得直抽气,沈湛的手一直紧紧握着我的。等太医包扎完退下,房间里只剩我们两人。
"为什么?"沈湛声音沙哑,"为什么要挡那一刀?你知道我能躲开。"
我虚弱地笑笑:"本能反应...再说,你要是暴露了,还怎么查你父亲的案子?"
他眼圈突然红了:"苏芷,你知不知道那一刀可能会要你的命?"
"我这不是没事嘛..."我想抬手拍拍他,却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沈湛突然俯身,额头抵在我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声音闷闷的:"你若有事...我..."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湛。
"沈湛。"我轻声唤他,"现在能告诉我真相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三年前,我父亲在北疆大捷后突然被弹劾通敌,含冤自尽。我调查发现,是赵阔勾结北狄,克扣军饷,被我父亲发现端倪。为灭口,他设计陷害。"
"所以你假装瘫痪..."
"降低他的戒心,暗中搜集证据。"沈湛苦笑,"没想到皇上会赐婚,把你卷进来。"
我眨眨眼:"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沈湛突然不说话了,耳根微红。
"沈侯爷该不会是..."我故意拉长声调,"早就对我有所耳闻,故意顺水推舟吧?"
"你那个每月初五秘密会面的男子是谁?"沈湛突然反问。
我一愣:"你跟踪我?"
"保护你。"他纠正,"那人是谁?"
我叹了口气:"城南'清茗轩'的掌柜。那茶楼...是我生母的嫁妆。父亲不知道我一直暗中经营着。"
沈湛呆住了:"所以你每月去查账?"
"不然呢?"我白他一眼,"你以为我去私会情郎?"
"我们俩..."他笑着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哼了一声:"谁跟你一对...啊!"
沈湛突然俯身吻住我的唇,我瞪大眼睛,随即闭上眼,回应这个迟来的吻。
"苏芷。"分开后,他额头抵着我的,"从今往后,没有谎言了。"
"嗯。"我轻声应道
三日后,皇帝下旨为沈老侯爷平反,赵阔以通敌罪问斩。沈湛恢复官职,而我,成了名副其实的侯夫人。
又过了半月,沈湛在府中办了场盛大宴会,当众宣布要补我一个真正的婚礼。
"第一次太委屈你了。"他在满堂宾客前单膝跪地,将一枚翡翠戒指戴在我手上,"苏芷,你愿意再嫁我一次吗?"
我望着这个曾经装瘫骗我,如今却把真心毫无保留交给我的男人,鼻子发酸。
"看你表现。"我扬起下巴。
沈湛大笑,在众人起哄声中打横抱起我,大步走向洞房。
后来啊,京城人人都知道,宁安侯夫妇联手经营着庞大的商业帝国。侯爷主外,夫人主内,配合得天衣无缝。
[全文完]
来源:九月秋风影视汇聚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