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睿:苦难是不值得玩味的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4-08 13:16 2

摘要:见到段睿,是在2025年开年。这是她的爱人蔡磊被确诊患渐冻症的第六年。这期间,蔡磊,这位曾经的京东集团副总裁创立了渐冻症患者科研大数据平台“渐愈互助之家”,推动研发渐冻症药物,还与段睿开启了带货直播。

段睿和蔡磊。(张弘凯摄)

现在,当事人还在战场上,只在乎生和死。

撰文 | 刘瀚琳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现在,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已经有些无聊了。”

见到段睿,是在2025年开年。这是她的爱人蔡磊被确诊患渐冻症的第六年。这期间,蔡磊,这位曾经的京东集团副总裁创立了渐冻症患者科研大数据平台“渐愈互助之家”,推动研发渐冻症药物,还与段睿开启了带货直播。

现在一天中的大多时刻,蔡磊躺在床上或是坐在椅子上。肌肉功能的下滑让他格外容易疲惫。醒着的时候,他用眼球控制屏幕继续工作。至于那些要抛头露面的工作,大多交给了段睿。

段睿负责直播间“蔡磊破冰驿站”的工作,她一周直播5天,从晚上7点播到晚上12点,再在午夜睡去。小到吃穿用度,大到珠宝黄金,她都卖。她身后还有一支科研团队急等用钱。她要与时间赛跑,与恶意对抗,还要与复杂的人心拉扯。

社交媒体上的攻击随处可见。有人抹黑蔡磊是假装生病赚钱;有人堵到他的家门口,声称可以治好渐冻症。今年1月,一批恶意评论又攻陷了直播间账号的评论区,内容大多是诟病产品的质量。团队发现,这些账号在后台并没有任何订单信息。

攻击来得没有缘由,段睿觉得生气,她在视频中说:“你们真的会把所有人的努力,完全抹杀掉……”一瞬间,想要放弃的想法涌了出来,又被她压了回去。

1个月过去,网络暴力带来的情绪已经被她囫囵咽下。“我不在乎。”这些已经变成她生活中最不值一提的烦恼,“不要去纠正别人,也不要去辩解,因为这会影响前进的速度。”

在这场对话中,段睿频繁提起“前进”“冲”“战斗”“创造”以及“生与死”这些字眼。她的表达坚决、快速,像一股湍流。相比对生活的咀嚼和回味,她更愿意拥抱力量。

毕竟按照蔡磊的说法,他们要做的事,难度就像“骑着自行车上月球”。

不能抛下的爱人

渐冻症被发现了近200年,至今仍是“世界第一绝症”,病因始终不明。它起病隐蔽,累及大脑和脊髓,这是两个重要的中枢神经器官。从发病到确诊平均消耗13个月,生存期通常不超过2年~5年。又因为发病率低,且难以提取组织检测化验,医生和科研机构掌握的样本数据不够。

患者除了等待终点,别无他法。

蔡磊曾形容,发病到后期,人体会像“融化的蜡烛”一样坍塌下去,无法说话,无法吞咽,吃饭靠胃管、呼吸靠机器,大便要靠人工用手抠……蔡磊曾顺着医院走廊往里走,看到病房里有人被扶着艰难迈步,有人瘫在轮椅上,有人戴着呼吸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终点隐约可见。蔡磊曾提出离婚,这看来是一个能保全段睿的决定,但她拒绝了这个提议。“其实我是个很无所谓的人,真正在乎的东西很少,可我在乎跟我有情感联结的人,比如我的家人。”

蔡磊是她不能抛下的爱人。他真诚、质朴,从他们见第一面起就是这样,从没变过。

他们之间,爱意以具体的一件件小事落在生活里。恋爱的时候,段睿的手机内屏摔坏了,维修要花3000多元。两人觉得花这钱不值当,于是在网上学维修方法。蔡磊拆开电路板,一点点地对接内部烦琐的线路和卡点。

“我指挥,他安装,最后真把手机修好了,省了3000来块钱,连人脸识别功能都是好的,我俩特开心。我爸妈开玩笑说,‘这俩奇葩,你俩至于吗?’”段睿说。

段睿学医出身,毕业于北京大学医学院。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她做过科研、进入过医疗器械公司,而后改变赛道,创业并成为会计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结婚前,他们也担心过未来另一半会不会抱怨没有对方陪伴,结果并没有。两人各自忙于事业,聚在一起的时间,日子也过得热闹。

“我们俩有自己的打开方式。”段睿说,有时,她和蔡磊边吃饭边讨论一些企业经营问题,“说着说着就跳起来。我急了,把白板拿过来,开始在上面画。家里的阿姨知道我们老这样,就不擦白板了,知道这‘架’没吵完。”

肌肉症状出现大半年后,蔡磊被确诊渐冻症。段睿知道结果后,她悄悄地把起床时间往前调到早晨6点,因为以后需要花更多时间照顾蔡磊起居。“没想那么复杂,他哪里缺,我补上就行。”

关于苦难,那些已经想明白的事

我们一天天地变老,一天天走向死亡,这个事情是悲痛的,但我们每天也都是开开心心的。

蔡磊和段睿。(受访者供图)

其实,苦难和对苦难的认知,是两件事儿。

就拿疾病这件事儿来说,当一个人被诊断出患病的时候,可能他已经得病很久了。诊断结果出来,今天的你和昨天是没有区别的,只是心态会有天壤之别。很多苦难是由心生发出来的。我会不断地去引导自己,一遍又一遍,无数遍,让自己的状态更好一些。

有时候我也任性,也哭。比如前两天我食物中毒然后停播了,一吐吐一宿。最后一次吐完,一回到床上就断片儿了。人身体状态不好的时候,情绪也会波动。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特惨。我会想,这时候我需要有一个人来抱抱我,但是我没有,甚至终生可能都没有。我很难过,我也会哭。但是我又会告诉自己:“现在的难过是正常的,这些难过是因为你现在身体状态不好。”

我想得很明白,我的儿子和我,未来也是完全独立的两个家庭。现在我病了,可能会好起来。将来我老了,也可能不会好起来。我一定会一个人面对一切,一个人走向死亡。

孤独这件事,它是没有尽头的。我20多岁的时候,一年365天,大概有300天都在出差。我会到不同的地方,大家都很热情,我们一起吃饭,结束后大家各回各家,我回酒店。那种落差就像下坡一样,从热闹的场景一下子变成我一个人。有时候信息处理完了,我一低头,眼泪就滴在手机屏幕上。

即便是现在,很多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独也是无止境的。我疗愈自己的方式就是读一读《论语》《孟子》,你会感觉生命其实没什么意义,甚至不要去看生和死之间的那一道边界,找点事干,反而会感觉幸福很多。

人需要一点信念感、一点使命感,不必拘泥于太多细节和思考。(你们关心的那些困顿与痛苦)那是大风大浪过后,大家去缅怀英雄的时候做的。当事人在战场上,只在乎生和死。

打光自己的最后一颗“子弹”

住院期间,蔡磊建了一个病友群。大家在群里分享日常,也谈论死亡。有个病友叫老朱,是河南的一名公职人员。他从不参加讨论。“我死了就死了,但是能多撑两天就多撑两天,能多领几个月工资,媳妇孩子就有饭吃。”

蔡磊曾和老朱一起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捡垃圾的流浪汉,眼里满是羡慕。因为那个流浪汉能四肢康健地享受阳光。

刚被确诊的那些日子,蔡磊一面研究死亡,一面继续海量地查阅文献;一面用理性接受现实,工作、开会,却又在夜里盯着屋顶发呆。确诊后近大半年里,他无法安睡,只要闭上眼,那些“为什么”“凭什么”“怎么办”就会将他拽入没有尽头的幽暗隧道。

他找到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神经内科主任樊东升,交流发现,虽然中国每年新增渐冻症病例约2.3万人,还有很多人没确诊就离世了。即便作为一个深耕渐冻症30余年的专家,樊东升掌握的病例数据也只有几千人。由于体制设计、患者隐私等原因,各医院的医疗数据无法共享。

在后来写的《相信》一书中,蔡磊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要求自己成为一个强者,甚至成为王者……但静下心来想,其实我们已经很强了,强大到具备了帮助别人的能力。坦诚地说,在调动社会资源方面,我也更有优势。”

蔡磊决定发起人生最后一次创业。他想整合资源,推动更多突破性的渐冻症药物研发。他承包了系统开发、团队搭建、资本投入、社会资源整合的任务,至于未来平台上收集的病例数据,将无偿提供给科研团队。

起初,他把这个想法讲给段睿听,她觉得蔡磊疯了。

段睿学医出身,知道药物研发是一件极度花钱的事,消耗的资金以亿为单位。“实验一旦开始,就要和时间赛跑,和金钱赛跑,呼吸都是错的。”段睿说。比如,购置和饲养一只实验小鼠,一年总开销就是数千元,1000多只就是数百万元。而其中只有占比约25%的小鼠符合实验要求,其余均被淘汰。

这些只是开始。

动物实验更是开支不菲。一只小鼠的实验费用平均在几百元起步。此外,很多实验动物无法生活在正常的压力环境中,要为它们准备负压实验室,还要调节好湿度,再请人养……只是建设一个实验室就得花好几千万元。

此外,他们还要面临科研人员难招的问题。那些年轻人一路读到硕博,加入这项计划,就意味着放弃科研院所的稳定工作。段睿觉得,对这些孩子来说,这个创业计划有些残忍。蔡磊他们付不起高昂的薪酬,一旦那些年轻人加入,就像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可他的态度很坚决。”段睿说,开始创业后,蔡磊保持着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超高强度工作。“这就像考试,我不能跟他说,手累了你别写了。他干的这件事,是唯一有可能让他活下去的事。如果干不出来,他就会离开我。”

渐渐地,段睿加入这个创业项目中。起初,她帮蔡磊搭建系统需要的评估量表,“因为太缺人,他太难了,我想帮帮他。”后来,她索性移交了此前审计的工作,在2022年9月开始全职直播。这一次是为了筹钱。

段睿和蔡磊。(受访者供图)

也是在同年9月,蔡磊在媒体见面会上公开表示:“我去世之后,将把脑组织和脊髓组织无偿捐献给医学研究使用。既然全世界都无法攻克渐冻症,没有特效药,也找不到病因,我就豁出去,打光自己的最后一颗‘子 弹’。”

现在,距离段睿首播过去了2年多。谈论过往,她对情绪的处理变得更加审慎。她坚韧、克制,总是言简意赅地概括了重点。她警惕任何玩味脆弱、咀嚼苦难的可能。她觉得,情绪的废墟里长不出力量。

过去6年,段睿从站在蔡磊身旁的妻子变成这场漫长创业中最可靠的合伙人。段睿的想法简单而纯粹:“如果世界给你在路上设置了一块石头,那就迈过去。人要不断筛选,选那些值得放在生命中的事。”

我想看看,这条命有多强韧

我喜欢《满江红·写怀》,会觉得岳飞心中有一股气焰,一股张狂或是悲愤的气焰;会觉得有时候,人性中最美的东西反而是带着狂妄的。

满江红·写怀

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

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

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你说人多脆弱啊,一份体检报告就能给人判了死刑。但是人活下去的底线好像又很低,能吃饭能睡觉就行。

可就是这样脆弱的人类,偏偏去和万物抗争。虽然是以卵击石,但这种抗争并不是说要把万物斗死,有时候只想知道,我这条命究竟可以有多强韧。

不过,这种意识好像也是在成长过程中慢慢觉醒的。每个孩子从小的特点不一样,就像养花,有的花开得很早,有的花只能慢慢发芽,我属于后者。小时候我学习不太好,体育也不太好,什么都不太好,即便那时候长得很好看,但这样的好看也难得到大家的认同。

起初,我会想要证明自己。后来我发现,这个世界给你的评判你能做到只是听听则已,可能才是真的长大了。当你不再需要旁人的认同,就获得了一种自由。

我不会为了得到回馈而去付出,付出就是单纯的付出。就像我小时候做陶艺,捏完了也不一定烧,而是直接把它摧毁。但是摧毁之前,我还要把它捏到最好看,因为创造的过程本身就是快乐的,和最后烧出来没有关系。

后来我发现,做事情的时候,人的自我意识也不能太强。你爱他不是为了让他爱你;你卖东西的初心也不是只为了赚钱或争取别人的认同。

现在,我们多次在抖音直播间热度排名榜冲上前三位,很多人觉得我们好像踩在了消费者的点子上。其实,眼睛只要盯在需求点就行了,人只是辅助。消费者可能需要什么,那我就想办法解决。科研项目卡住了,看具体卡在哪儿了。我爱的人缺了什么,那就去帮他。

在直播间,我卖手机支架、吃的,也卖黄金。之前黄金价格低位波动了3年,1克黄金470块钱,我天天在直播间卖黄金,好多人骂我。可是它越跌我越卖,因为我看到了黄金投资市场的趋势。有人买了,赚了钱,这事儿就结束了。我不看别人的表情,因为这事儿我已经完成了。

我在前面做直播,后面有科研团队,有时候我也着急,我会问团队进展怎么样了。有一些开心的时刻,不过都是阶段性的。比如实验数据不错,大家很开心,我会分享他们的喜悦;又或者晚上我卖东西卖得好,我也开心。虽然站在科研角度,这种开心可能只是短暂的一天。科研过程很漫长,微小的改变有时候并不会带来什么。

可做科研就是这样,你看有些研究做了100年,其实是无数人干了100年。当你自己做的时候,会发现你的一辈子对科研来说啥也不是。

对我们来说,这事儿可能比我生命本身更长也更有意义,如果我们把它做出来了,这辈子就值得了。做不出来,也值得。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快速试错,快速调整,疯狂地、拼命地、硬着头皮往前冲,这就够了。

本文部分内容引自蔡磊的书《相信》

截至2024年12月,蔡磊牵头创办的“渐愈互助之家”平台注册患者数量超15000人,年度新增上传人数近4000人,这是目前全球最大的渐冻症患者科研大数据平台。

2024年,蔡磊团队与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天坛医院、西湖大学医学院附属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等医院合作,多项创新疗法和临床试验相继启动,“渐愈互助之家”平台促进10条管线成功进入临床阶段。同年,团队在全球范围内与超过70位卓越教授及其精英团队、60余家专业科研机构及生物医药公司建立紧密联系。

2024年,团队科研总投入超过4000万元,其中对外科研捐助资金总额超3000万元。2024年1月,蔡磊和段睿夫妇宣布再捐1亿元。其中,大部分资金来源于直播间。

来源:Vista看天下一点号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