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独轮车碾过青石板的噪音、挑夫的号子、船工的咒骂、买办们夹着英语的汉口话，混着长江水汽里的桐油味、茶叶香和鸦片烟味 —— 这就是开埠后的汉口，一个被金钱烧得发烫的江湖。
凌晨四点的汉口码头，已经像滚水一样翻腾起来。
独轮车碾过青石板的噪音、挑夫的号子、船工的咒骂、买办们夹着英语的汉口话，混着长江水汽里的桐油味、茶叶香和鸦片烟味 —— 这就是开埠后的汉口，一个被金钱烧得发烫的江湖。
美国学者罗威廉在《汉口：一个中国城市的商业和社会》里详细记录了当时的生活，让我们对这座 "东方芝加哥" 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
汉阳门码头的王老三，每天天不亮就扛着扁担等活。按《汉口租界志》记载，清末力夫日均收入 0.1-0.15 两白银，那会儿 1 两白银能换 1200 文铜钱，换算下来就是 120-180 文一天。
当时 1 文钱能买 1 个粗面馒头，2 文钱换 1 碗带菜叶的稀粥，这点钱够买 30 个馒头，或是 10 碗粥配 5 个馒头，足够一家三口填肚子。
技术最好的工人一天能赚 0.2 两（240 文），换算成粮食够买 50 斤糙米，省吃俭用攒三五年，真能盖间土坯瓦房。
湖广总督的奏折里对此也有记录："汉口码头力夫，日得钱三吊，重活加倍。" 三吊钱即 300 文，换算成白银正好在 0.15-0.3 两之间。作为对比，清朝县令的收入通常为 45 两月俸加每年 500-1000 两养廉银，单看明面收入，一个工头干半年顶得上县令一个月的俸银了。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钱要靠力气换，更得守行帮的规矩。码头被 "八大行帮" 切豆腐似的划分得清清楚楚：湖南人垄断粮运，江西人专管茶叶，本地人霸占棉花装卸。想在码头混饭吃，得先给行头交 "进门费"，每天收入还要抽成三成，不然轻则挨揍，重则被扔到江里喂鱼。
《汉口海关报告 1865》记载，1865 年夏天，三百个湖北力夫和湖南力夫为抢一批英国洋布的搬运权打了起来，湖北帮用扁担打断了七个湖南人的腿，逼得湖南帮抄起卸煤的铁锨反击，最后巡捕房来了才按住场子，两边各赔了二十两医药费才作罢。这种火并在码头是家常便饭，行帮的规矩比王法还管用。
英国商人约翰・斯威尔在日记里说："这些苦力比掌柜还清楚茶叶行情，哪条船的货紧俏，他们最清楚。" 毕竟，这是他们能不能多赚两个铜板的命根子。
二
山西票号的掌柜们，才是汉口真正的隐形皇帝。
根据罗威廉的记录，1870 年汉口有 24 家山西票号，"日升昌" 江汉路分号光伙计就有 50 多个。他们搞出一套 "密押" 暗号，用 "黄鹤楼中吹玉笛" 代表 1868 年 3 月 12 日，官府汇兑军饷都得求着他们。
广东商人更是把开埠的红利吃到满嘴流油。十三行的后代开了家 "广昌隆"，从印度运鸦片到汉口，再收湖南黑茶卖到俄国，海关报告说这生意利润率能到 50%-100%。这些人家里雇着英国管家，女眷穿的旗袍上绣着英文，比知府大人还洋气。
当时，真正管理者这座“东方芝加哥”的，不是官府，而是商人们组成的的行会。
太平天国战乱时，汉口人口从几十万降到 10 万，汉阳 "叶开泰" 药铺老板叶澄衷在日记里哭穷："枪炮声里就药和米好卖，可也赚不到几个钱。"
三
1861 年汉口开埠后，江边盖起一片洋楼。英国领事馆种着玫瑰，法国神父敲着钟，美国传教士免费发肥皂，按他们协会的内部记录，这是为了 "让中国人懂得清洁，然后敬畏上帝"。
罗威廉在英国外交部档案里翻到个笑话：1865 年，英国水兵和俄国水兵在 "花楼街" 抢妓女打起来，地方官装看不到，最后还是汉口商会会长出面摆平。
开埠后最滑稽的是 "洋泾浜英语"—— 买办们说 "chai"（茶叶）、"opium"（鸦片），连常在洋人区讨饭的乞丐都学会了 "money money"。当然，丐帮有规矩，外来乞丐敢闯地盘，打断腿都是轻的，懂什么语都不管用。
郑观应的弟弟郑观贤在 "怡和洋行" 当买办，他日记里写着："早上吃面包牛奶，中午跟洋人打球，晚上回家给老娘磕头 —— 忠孝难全，只能多赚点钱补偿。"这其实也是当时大多数买办们的生活状态。
四
光鲜背后的烂疮汉口的夜晚一半是灯火，一半是鬼火。
罗威廉没说 1870 年代汉口有多少鸦片馆，但市政档案显示，最便宜的 "烟灰"5 文钱就能抽一口，苦力们干完活就往馆子里钻，英国医生在《在华医疗见闻录》里记录："码头工人平均活不过 35 岁，比非洲黑奴还短寿。"
城墙外的贫民窟住着上万 "棚民"，都是被洪水冲垮家园的农民，用茅草搭个棚子就敢住。1866 年冬天一场大雪，冻死了好几百人，还是行帮开的粥厂救了些人命 —— 这也是罗威廉说的 "行帮的慈善功能"，其实就是怕死人太多坏了生意。
知府奏折里写的 "商民乐业" 全是屁话，但汉口每年关税占全国 15% 是真的。官府需要商人收税，商人需要官府撑腰，这种互相利用的平衡，让这座城市在烂泥里继续往前爬。#头号创作者激励计划#
来源：六得飞起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