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回老家的长途车颠簸了四个钟头,李三在最后一个排座位上蜷着,胳膊上的牙印还隐隐作痛。车窗外的山峦连绵起伏,像极了他此刻忐忑的心情。
回老家的长途车颠簸了四个钟头,李三在最后一个排座位上蜷着,胳膊上的牙印还隐隐作痛。车窗外的山峦连绵起伏,像极了他此刻忐忑的心情。
进镇前,他特意在路边小店买了包中华烟——最便宜的那种硬壳版,花了他最后五十块钱。撕开包装时,他想起小赵曾说过,真正的大老板都抽软中华。当时他怎么回应的?哦,是了,他说“下次就买软的”,手还不老实地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镇口老槐树下,几个老邻居正在下棋。李三深吸一口气,抖擞精神走过去。
“李总回来了?”卖豆腐的老王头第一个看见他,戏谑地叫了声。自从上次李三吹嘘自己当上“采购总监”后,这绰号就在镇上传开了。
李三顺势掏出中华烟,挨个发了一圈:“唉,金沙市的生意放不下,回来看看老爷子。”
“听说你管着好几十号人?”有人凑趣问道。
“五六十个吧,小饭店,不大不大。”李三吐着烟圈,手腕上的假名表在夕阳下反着光。他没注意到,老张头接过烟时仔细看了眼烟盒,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
回到家院,李大正在修农用车,满手油污。看见弟弟进来,他只抬了下眼皮:“回来了。”
“大哥还是这么辛苦,”李三故意提高音量,让左邻右舍都能听见,“我说了多少次,来我饭店里当个保安队长,比这轻松多了!”
李大没接话,只是手上的扳手用力一拧,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晚饭时分,老李头特意让王娟多炒了两个菜。饭桌上,李三越发得意,指挥这个指挥那个:
“二嫂,这汤咸了,大饭店的厨师可不敢这么放盐。”
“大哥,吃饭就别穿工服了,我在外面谈生意,都是西装革履。”
王娟气得把锅铲摔得哐当响,张敏则冷笑一声:“哟,李总这么讲究,怎么不住金沙市的大酒店去?”
老李头一直没说话,只是时不时看一眼小儿子。人老眼花,但他还是察觉到了李三眉宇间的一丝慌乱,和他崭新的西装袖口处若隐若现的牙印。
与此同时,镇子另一头,小梅躺在床上,眼睛哭得红肿。手机里,表哥的语音消息反复播放:
“这小子不是东西!不但吃回扣,还跟财务搞在一起!人家老公都找上门了!”
“小赵交代了,李三给她买了个比西瓜还大的榴莲,三百多块钱!他给你买过什么?”
每听一遍,小梅的拳头就攥紧一分。她想起自己省吃俭用给李三买新衣服,让他体面地去上班;想起自己苦苦哀求表哥给他机会;想起他说要攒钱娶她时的信誓旦旦...
“畜生!”她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夜色已深,李家小院终于安静下来。李三躺在里屋的旧木板床上,胳膊上的牙印隐隐作痛。他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突然听见院门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李三!你给我滚出来!”小梅的尖叫划破夜空。
没等李三反应,房门就被一脚踹开。小梅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半块板砖,头发散乱,眼睛通红。
“梅、梅子...”李三吓得滚下床来。
“你个王八蛋!”小梅扑上来,板砖没砸下去,但指甲已经在他脸上抓出几道血痕,“我让你勾引野女人!我让你买榴莲!”
李三抱头鼠窜,被逼到墙角。小梅彻底疯了似的,拳打脚踢还不够,突然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下去。
“啊——”李三的惨叫惊动了整个院子。
老李头最先冲进来,看见小儿子蜷在墙角流血,而小梅像发怒的母狮一样又要扑上去。
“怎么回事!”老李头急忙拦在中间。
小梅喘着粗气,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问你宝贝儿子!他在金沙市干了什么好事!吃回扣搞破鞋,被开除了还回家装大款!”
她越说越激动,掏出手机播放表哥的语音。那句“买了比西瓜还大的榴莲”格外清晰。
老李头的脸色从震惊到铁青,他转身看向李三:“真的?”
李三支支吾吾地想辩解,但胳膊上的血和牙印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李头突然浑身发抖,多年的失望在这一刻爆发。他猛地抄起门后的顶门棍:“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这一棍结结实实打在李三背上,疼得他嗷嗷直叫。见父亲第二棍又要下来,李三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鞋都来不及穿就逃进了夜色中。
老李头追到院门口,望着儿子狼狈逃跑的背影,举着的棍子慢慢垂下。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更衬得夜色凄凉。
小梅瘫坐在地上,突然开始大哭,哭得撕心裂肺。王娟和张敏站在门口,第一次没有说风凉话。
老李头慢慢走回屋里,从床底下摸出那个旧账本。在李三的名字下面,他颤抖着手添上一行新账:
“某年某月某日,欠李家脸面,无从算计。”
夜风吹进破门,翻动着发黄的纸页,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仿佛都在窃窃私语,诉说着这个家永远算不清的糊涂账。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