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这一代,是踩着新中国的晨光长大的。课本里写着“社会主义好”,田埂上印着我们追逐夕阳的脚印,胸腔里跳动的,是对“共产主义”最朴素的向往——那不是遥远的口号,是生产队长敲响钢轨时,家家户户亮起的灯火;是夏收时节,牛车轱辘碾过泥泞路,也要把最好的粮食交给国家的坚
我们这一代:从煤油灯到小楼的五十年记忆
我们这一代,是踩着新中国的晨光长大的。课本里写着“社会主义好”,田埂上印着我们追逐夕阳的脚印,胸腔里跳动的,是对“共产主义”最朴素的向往——那不是遥远的口号,是生产队长敲响钢轨时,家家户户亮起的灯火;是夏收时节,牛车轱辘碾过泥泞路,也要把最好的粮食交给国家的坚定。
小时候的清晨,总被一阵“哐当、哐当”的声响唤醒。那是村头老槐树下挂着的半截铁道钢轨,生产队长的手锤一落,声音能绕着全村的土坯房转三圈。天还蒙着一层灰蓝,第一遍钢轨声是“起床号”,第二遍就是“集合令”。我们趴在门框上看,大人们揉着眼睛摸出镰刀、锄头,脚步声从东头到西头,很快就汇成一片“沙沙”的响动,朝着田里去了。那时的我们不懂什么是“集体”,只知道跟着父母去稻田里,能捡到遗漏的麦穗,能在田埂边挖甜甜的茅根,傍晚回家时,裤脚沾满泥点,却能捧着一碗掺了红薯的米饭,吃得满嘴香甜。
每年夏收和秋收,是村里最热闹也最郑重的时候。金灿灿的麦子、沉甸甸的稻穗在场上堆成小山,大人们先把颗粒最饱满、颜色最鲜亮的粮食装进口袋,缝得严严实实。然后套上牛车,或是几个人推着板车,朝着镇上的国家粮库去。遇到阴雨天就麻烦了,土路变得又黏又滑,车轮陷进泥里,得好几个人挽着袖子一起推,力气小的孩子就在旁边喊“加油”,溅起的泥点糊在裤腿上,谁也不嫌弃。没人抱怨“为什么要先交公粮”,大人们总说“国家要养工人、要建工厂,咱农民得把家底里最好的拿出来”。等把公粮交足,拿着盖了红章的收据回来,生产队才会把剩下的粮食按人口分下去,看着粮囤里新添的稻谷,全家人才算松了口气——这一年的口粮,有着落了。
夜里的村庄,曾是煤油灯的天下。那时物资紧,一盏煤油灯要从天黑用到深夜,灯芯挑得细,昏黄的光只能照亮小半张桌子。要是赶上生产队开大会,队部那盏“加气煤油灯”就是全村的“月亮”:铁制的灯座,捏着气泵“啪嗒啪嗒”打几下,灯芯“呼”地亮起来,挂在房梁下,能把整个屋子照得通亮。大人们围着灯讨论春耕、秋种,我们小孩就趴在大人腿上,盯着灯芯上跳动的火苗,听着窗外的虫鸣,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到了70年代,日子慢慢有了“亮堂”的模样。村里开始有人家推着“二八大杠”出门——不是现在的电动车,是凤凰牌或永久牌的自行车,漆黑的车架,锃亮的车把,车后座还能载着半袋粮食。那时谁家有辆自行车,比现在谁家买了宝马还稀罕。车座要套上花布套,车把缠上塑料绳,生怕刮花一点。平时都停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擦得一尘不染。有人想借车,开口前都要在门口徘徊半天,主人家要是犹豫,旁人也不会怪——那车是攒了大半年工资才买下的,是家里的“大件”,比宝贝还金贵。有次邻居家阿姨要去镇上给孩子看病,鼓足勇气来借车,我爹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车推了出去,回来后又仔仔细细擦了三遍,连车辐条里的泥都挑干净了。
80年代的风,吹来了更新鲜的东西——黑白电视机。我们村只有生产队买了一台17寸的,外壳是深棕色的木头,屏幕不大,却像一块磁石,吸住了全村人的目光。每天傍晚,生产队的人会把电视机搬到打麦场,找块石头架起来,再立一根竹竿,竹竿顶上绑着几道铁丝做的天线,那是“信号接收器”。我们小孩最积极,天还没黑就搬着小板凳去占位置,有的干脆坐在麦草垛上,手里攥着奶奶给的炒瓜子,眼睛盯着电视机,连晚饭都要家人端到场上吃。
七点一到,电视机“咔嗒”一声打开,屏幕先闪几下雪花,有人就跑去调天线——竹竿往左挪挪,屏幕里的人影就正一点;往右歪歪,雪花就少一点。有时信号实在差,屏幕里的人像是被大风刮过,嘴歪到耳朵边,头发飘得像一团乱草,我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连广告都舍不得错过。我至今记得最清楚的,是“史丹利农家肥”的广告,黑白画面里,农民伯伯捧着化肥袋笑,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传到耳朵里。没想到五十年过去,史丹利的广告还在电视上播,每次看到,我都能想起打麦场上的夜晚:竹竿天线在风里晃,孩子们的笑声裹着麦草香,屏幕里的人影歪歪扭扭,却成了我这辈子最清晰的童年印记。
日子就像打麦场上的麦粒,一晃就从指缝里溜走了。我们这一代,跟着时代的脚步慢慢长大、成家、立业,看着自行车变成摩托车,黑白电视换成液晶大屏,土坯房变成砖瓦房,最后连农村都竖起了一排排小二楼——有的村子规划得整齐,农家院成排成列,红瓦白墙,院子里种着月季和石榴,门口停着小汽车,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借自行车都要犹豫”的年代了。
如今我们这代人,大多已两鬓斑白,成了被年轻人称呼“大爷”“大妈”的老人。可每当坐在自家小楼的阳台上,看着窗外的稻田和远处的水泥路,总忍不住想起过去:想起钢轨的“哐当”声,想起煤油灯的昏黄,想起打麦场上的电视机雪花。我们这代人,没读过太多书,却用双手跟着国家一步步走过来——交公粮时不躲懒,穷日子里不抱怨,日子好起来了不张扬,就像田埂上的野草,耐得住旱,扛得住风,默默陪着土地一起生长。
有人说我们是“被时代推着走的一代”,可我觉得,我们是“推着时代走的一代”。我们见过物资匮乏的苦,所以更懂如今生活的甜;我们经历过社会变革的难,所以更珍惜现在的安稳。五十年过去了,村里的老钢轨早就锈迹斑斑,可它敲响的“集体记忆”,还在我们心里亮着;打麦场上的黑白电视早就不见了,可它带来的“对新鲜事物的向往”,还在推着我们看更远的未来。
现在每次回村,看着晚辈们用手机视频通话,用无人机打农药,用智能音箱听戏,总忍不住笑——这就是我们当年向往的“好日子”啊。未来还长,虽然我们的脚步慢了,但看着村庄一天天变美,看着国家一天天变强,心里比谁都踏实。我们这一代,不负岁月,不负时代;而那些藏在煤油灯、自行车、黑白电视里的记忆,终将和这片土地一起,见证更灿烂的朝阳。
来源:是历史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