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那年,我爸打死我妈,长大后我才知道另一个真相……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4-07 21:15 1

摘要:友谊区视野开阔,距离大道也近,去县城也方便,渐渐的,居然汇聚起了百来户人家,通了水电,修了路,开了商铺,卖农副产品,卖野果野菜,后面还开起了小超市。


01

林茫幼年生长在友谊区。

在友谊区成为区之前,这儿叫石头矿,这里原来是一片连绵成丘的石头山,挖掉几座山后,就陆续有人来这盖房子。

起初只是几家散户,随着石矿挖得山越来越多,空地越来越大,搬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友谊区视野开阔,距离大道也近,去县城也方便,渐渐的,居然汇聚起了百来户人家,通了水电,修了路,开了商铺,卖农副产品,卖野果野菜,后面还开起了小超市。

渐渐的,这里越来越大,就变成了区,附近村庄的人都往这儿涌来,一时间热闹非凡。有人称呼这儿为“小香港”,可见香港从前的名头有多大,但凡是经济中心的地方,都被称呼“小香港”,全中国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小香港”。

林茫一家,就是在她8岁那年搬过来的,林茫在搬来之前,住在往东十一里地的庙村里,说庙村人,但其实是离庙村也远,反而离友谊区近一些,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搬过来的原因。

林茫住庙村里的时候,家里四面都是山,旁边只有一户章姓人家的邻居,家里正巧也有个8岁的男孩叫章玉龙,是林茫唯一的玩伴。

章玉龙矮瘦矮瘦的,黝黑黝黑的,一双眼睛却圆又大,林茫听她父母私底下说过,还好他的眼睛没有随了他母亲。

章玉龙的母亲很漂亮,结婚后许多年仍常作姑娘打扮,喜欢编两股麻花辫子,穿花衬衣,细看才会发现她的眼睛有些问题,两只眼睛无法聚焦,两只眼珠永远是在相反的方向,所以她看人的时候,好像永远都无法跟人对视似的,因此乍看她是漂亮,仔细看就会觉得她不太灵光。

林茫跟章玉龙喜欢去后山玩,后山也是一座石头山,山顶呈坡状,所以上面没什么大树,只有一些荆棘荒草,一到春天就开满各式各样的花,到初秋左边一片开满淡紫色的荆条花,右边一片开菊花,金灿灿的带着秋天特有的色彩。

小时候有一阵子,庙村里收药材的孙国子收过一回荆条,林茫跟章玉龙满山去砍荆条,后来她学到负荆请罪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同时脑海里浮现出满山荆条花的情景。

收药材的孙国子,不光收荆条,还收蒲公英,夏枯草,和蜈蚣,还收过几年野桃花,没成熟的八月札等等,可是荆条只收过一回,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第二年一到收荆条的季节,她跟章玉龙放学后就去砍荆条,砍了藏在屋后的竹林里,等攒了一大堆的时候,他俩背着荆条走了十二里路到庙村,一路上聊着等卖了荆条,他们俩明天再走十几里地去友谊区的小卖部买雪糕,结果那年孙国子却不收荆条了。

孙国子不在,只有他老婆在,她丰满的身体跟院儿里药材一起晒太阳似的瘫在躺椅上,脚一颠一颠地摇晃躺椅,她眯着眼睛瞅了他们一眼说:今年不收荆条了。

章玉龙不甘心,他悄悄跟林茫说孙国子老婆不当家,等他回来再说,林茫看着下滑的日头隐约有点担心。

他俩杵在孙国子家的铁栅栏院外,半晌都挪不动步,可怜巴巴地瞅瞅里面,又瞅瞅外面。既怪孙国子说不收就不收,又怪自己太鲁莽,没有问一声,就砍了这么多荆条,不光白费了力气,去友谊区卖雪糕的愿望也破灭了。

孙国子家是庙村最有钱的人家,院子大,一人高的铁栅栏,里面摆晒着各类药材,大部分都很好闻,但凑在一起,就变得有点恶心。不仅他们家,就连孙国子跟他老婆身上都有这一一股味儿。

等太阳落下对面的屋顶,孙国子回来了,他俩满怀期待地凑过去问他还收不收荆条,孙国子瞥了一眼章玉龙,不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他妈是谁,他不懂这有什么关联,但还是说了名字,孙国子歪着脖子往里面看了看,小声说:“荆条不收了,不过看你这么辛苦,给你两块钱赶紧回去吧。”

林茫以为自己也有份,可是孙国子只给了章玉龙两块钱就进了院子,林茫没想过为什么,只觉得生气。

回去时,林茫说把荆条扔了,可是章玉龙说不能扔,万一明年还收呢,于是俩人哼哧哼哧地又把荆条扛回家。章玉龙不仅长得讨喜,说话也特别逗,林茫听着听着也不觉得路远了,尽管走到家时,天已经黢黑了。

到家前,章玉龙把一块钱塞给林茫,林茫推拒了一会儿,章玉龙坚持要给她,她就紧紧地握住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后来许多年后,长大成人的林茫在路边见到荆条花,仍会想起章玉龙。

想起这个披着星光赶路的夜晚。

02

林茫的母亲,早就想搬家了。

她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因为只有两户人家,庙村的电线都不肯迁到这里来,一到夜里就能听见各种野生动物的叫声,晚上上厕所都害怕,得叫林茫父亲陪着她一起,因此,林茫8岁了都还在用夜壶。

每次这种时候,林茫的母亲都会埋怨当初自己不应该嫁给她爸,完全不顾她的感受。

他们家没有钱,搬不起家,再说田地都在这里,人能搬走,田地怎么搬得走?再说,他们肯走,爷爷奶奶也不愿意走。

林茫不想搬走,她喜欢后山,也喜欢跟章玉龙一起玩,喜欢采药材卖给孙国子,拿到钱再翻山越岭去友谊区的小卖部买零食,喜欢下雪时爬上后山的雪地里打滚儿,喜欢跟章玉龙披着牡丹花床单假扮结婚的游戏,她还喜欢章玉龙家里的桔子树,一到秋天就结满桔子,章玉龙每年都摘最好的一篮子给她。

可是,那么突然的,林茫就要搬去友谊区了。

那天早上,林茫的父亲骑自行车送她去学校,隔着院墙叫章玉龙,怎么叫都没反应,父亲只能先走了。到了学校,林茫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章玉龙,等放学的时候,父亲来接她,她问章玉龙呢,父亲没说话。她一直问,父亲答非所问,像是叹气似地说:“我们要搬家,这下你妈该高兴了。”

林茫一脸茫然,“为什么呀。”

父亲说,“小孩子管这么多干嘛,反正要搬家了,搬到友谊区去。你妈一直想搬过去。”

回到家,父亲也不让林茫去章玉龙家,把她关在家里,把从来不关的院子门也关了,她母亲已经收拾好了大部分的行李,正在对一些可要可不要的行李进行取舍,总之,全家人都沉默寡言。爷爷奶奶住的隔壁小屋,平时会拌几句嘴,那晚也沉默得像没有人住。

林茫知道,今天不对劲,肯定跟章玉龙家有关。

那晚,林茫家整夜点着蜡烛,早晨起来时,林茫看着燃尽的蜡烛,从倒扣的碗底沿着碗身流了出来,她抠了一些蜡烛的眼泪,脑海里满是疑问。那天她也没有去上学,而是当天就跟父母搬家去了友谊区,只有爷爷奶奶留了下来,离开时,她还是忍不住去看章玉龙的家,院子外那棵桔子树上已经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子,眼看就要成熟了。平时洞开的大门如今紧闭,还用一种红白相间的线围起来了。

林茫后来才知道,那是警戒线。

再后来,她也才知道,就在前一天夜里,章玉龙的母亲被他爸打死了,而章玉龙目睹了一切。林茫隐约听人说过,因为章玉龙的母亲,偷偷跟了孙国子,就是每年收菊花的时候,孙国子都要请村里的妇女们去家里帮忙分拣菊花,挑出里面的树叶跟大的菊花枝叶,章玉龙母亲去过几次,有好几次天黑才回家。

今年收菊花的时候,她也是孙国子请的第一个女工。

那次不知道怎么被孙国子的老婆知道了,拿着喇叭在庙村里到处宣扬,章玉龙的爸爸自然也知道了。

村里人聊八卦,永远不避着小孩,仿佛他们听不懂似的,其实林茫什么都听得懂,而且都记在了心里。

她忽然想起了卖荆条那天,孙国子给章玉龙的那两块钱,以及被自己花掉的那一块,她懵懵懂懂地明白了。

从他们的聊天内容里,其实章玉龙的父亲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假装不知道,但孙国子的老婆这么一宣扬,他脸上挂不住了,回家就打章玉龙的母亲,结果不小心打到头给打死了。

章玉龙的父亲当晚就自首了,章玉龙跟他爷爷奶奶连夜被送去了县城的姑妈家里,那晚林茫睡着了,她一点儿也没听见,她的父母曾被警察叫起来问过话。

林茫知道这件事时,她已经在友谊区住了大半年了。

友谊区通电,有超市,有商店,也有收药材的店铺,但友谊区的小孩子们都不会采药材卖钱,哪怕附近的山上都是菊花,他们也不采。

林茫在心里暗暗惋惜,如果章玉龙在就好了,从前很多她不敢做的事,他总是会跟她一起。

友谊区的前头是一条穿越无数座山的河,流经友谊区这里已经成了无数条小溪流,林茫家租的房子,距离河边很近,每天到了傍晚,太阳就像碎在了河面似的波光粼粼。

友谊区后面有一大片望不到头的松树林,听友谊区的老人们说,林区从前有狼出没,还有个小孩就被狼吃了。不知道是不是大人们用来吓唬小孩的,总之林茫和附近的那些伙伴们,几乎没有单独进过松树林。

因为田地还在庙村,父母干活总要骑很远的车,林茫却一次也没有再回去过,因为她害怕。关于那里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像蒙上了一层煤灰,变得模糊又可怕起来。

自从搬到友谊区后,林茫总是想起章玉龙,他们甚至没有机会说一句再见。

这是林茫遗憾了许多年,仍挂在心里的事。

03

搬到友谊区最开心的自然是林茫的母亲,可是每次交电费她又忍不住抱怨电费太贵,还是在庙村没有电好。不仅如此,林茫母亲还嫌去那么远的地方种地太麻烦,想在友谊区找个事儿做,也让林茫父亲找个事儿做,林茫父亲舍不得他父母,当年开垦的田地,但也没办法。

搬到友谊区一年后,收割完水稻,林茫母亲在工地上找了个厨娘的活儿,也让林茫父亲去工地当小工了。

山里那些田地,爷爷奶奶只种了几亩水田,旱地种不了,从那年秋天开始就荒了。

林茫小时候帮父母插秧打界,搬到友谊区后,早就没有插秧了,她却梦见了自己在插秧,腿上吸了好几个蚂蝗,她吓得从梦里醒来,还惊魂未定。

还有一回,她居然梦见章玉龙死了,还躺在她们家的秧田里,睁着眼睛,眼睛却是他母亲的那双无法对称的眼睛,这个梦比梦到蚂蝗还可怕,怕到林茫醒来再也不敢闭上眼睛,谁也不敢说。后来,只要想起章玉龙,她都会想起那个梦,想起他母亲那双眼睛,然后她立刻甩甩头,拼命去想别的。

所以她渐渐的,不再想起章玉龙了,或许是不敢想起。

林茫转校到了友谊区后,也渐渐交了一些朋友,跟他们一起踢毽子,跳皮筋,跳房子。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就忘了生活中的不愉快,或者自动忽略不快乐的事,只记得开心的事。

林茫家门前最近的一条河,河水到秋天后就浅了,只到她的脚踝,底下铺满了被河水长年累月冲刷成各种形状的小石头,林茫经常坐在河边,把脚泡在冰凉的河里,河水流过脚面上酥酥麻麻的,她很迷恋这种感觉。

这时候,她又想起了章玉龙,如果他在,他也一定会喜欢这种感觉,她十分确定。

有时,林茫放学后,也会去工地等父母下班。

因为友谊区不断扩大,整日整日都在盖房子,好像永远都盖不完,她看着工匠们砌房子,挑横梁。听工匠们聊天聊谁家的女人之类的话题,林茫听得十分认真,有时候正听得入神,有个工人在屋顶上把烟往她脚边一扔,然后笑着逗林茫,问她听得懂不,她母亲在旁边烧饭,举着锅铲就出来了,叫她赶紧回家去,然后横眉立目地骂那个工人不要脸。

后来,母亲让她不要在工地了,那里全是男人,放学了就跟同学们玩一玩,在家等他们下工。

林茫长大后才明白,那些男人开的是什么玩笑,这其中也包括孙国子的丑闻,他不仅跟章玉龙的母亲好,还跟好几个女工好过。

林茫放学后不去工地了,就去友谊区新开的超市门口瞎逛,捏着父母给的一块钱,怎么也不敢进去,她走到一根电线杆前面看小广告时,忽然看到了孙国子。原来孙国子也搬来友谊区了,就在章玉龙家里出事后不久,而且买的是友谊区最大的楼房,林茫特地绕过去看过,他的新家很大,前院后院都晒满了药材,他老婆还是坐在那摇椅上一颠一颠地晃着,嗑着瓜子,新的房子也冒着难闻的药材味儿。

孙国子还买了一辆面包车,他的房子明明有车库但不停里面,给人瞻仰似的永远停在门口,毕竟那时候友谊区的车统共也没几辆,也没有红绿灯,孙国子的面包车经常在街上呼啸而过,十分拉风,车上还有个喇叭播放着:收药材收药材。

林茫盯着车上的喇叭,不禁想,当初孙国子的老婆是不是就是用这个喇叭喊章玉龙母亲臭不要脸的?

她用一个喇叭,喊死了一个人。

04

很巧的是,林茫跟孙国子的儿子孙明成了同学。

9岁的林茫不懂大人的爱恨情仇,只是因为章玉龙家里的缘故,她讨厌孙明。而孙明因为在庙村就认识林茫,反而把她当成了好朋友,常常在课余时间找她聊天,跟她说庙村的谁谁谁,发生了什么事。

林茫一脸不耐烦,叫他走开。

孙明长得像他父亲,国字脸,浓眉大眼,看到他就像看到孙国子,叫人讨厌。以前林茫跟章玉龙卖药材的时候,可喜欢孙国子一家了,因为他们家收药材,满足了他们的零食自由。

可现在,她对孙国子一家人都深恶痛绝。最让林茫气愤的是,有一次孙明居然提到了章玉龙,林茫把他臭骂了一顿,他再也不敢到她面前晃了。

可是孙国子却跟林茫家来往密切了。

是孙国子先到林茫家吃饭的,说林茫家跟他们家都是庙村的,如今都搬来了友谊区,也是缘份,要常走动走动。

就这样,原本毫无关系的两家人竟然像亲戚一样来往了。孙国子的父亲七十大寿时,林茫跟她父母都去吃席了,还上了礼。那一片当时礼钱一般是100,可是林茫的母亲坚持要上200,说孙国子家有钱,将来也会回礼的,林茫父亲说,有钱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林茫母亲说,孙国子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大,又主动跟咱们亲近,以后难免有什么事帮得上忙。林茫父亲被动地跟孙国子成了朋友,时不时一起喝酒,孙明因为被林茫骂过,在她面前不敢造次,每次来她家里吃饭,也是小心翼翼的。

有一次孙国子喝多了酒,还要让林茫认她当干爹,以后给她出嫁妆钱,她母亲一听就让林茫跪下来叫干爹,林茫假装没听到,死活不肯跪,找个机会溜出去了。

后来,孙国子只要来他家吃饭,她就躲出去,林茫认为自己讨厌孙国子一家,就是在替章玉龙报仇了。

她在心里十分动情地想,如果章玉龙知道,一定会觉得她很够朋友吧。

05

夏天几场暴雨后,几条小溪连成了宽宽窄窄的河。

到秋天,林茫就要上小学五年级了,友谊区四周还在继续采矿,友谊区越来越大,山林越来越远,孙国子的药材生意却越来越兴隆了,林茫从父母那听说他是真正发了财,准备开药材厂,孙国子也承诺给林茫的父母安排个工作,他似乎成了友谊区最风光的人,有人还提议要推选他当友谊区的区长。

那阵子,林茫父母买了好酒好菜总是先给孙国子家送过去,这让林茫很不齿,却无能为力。

她甚至在心里默默地对章玉龙说对不起。

然而,就在这个夏天,发生了震惊整个友谊区的大事——孙国子被抓了。

那是开学前一周,八月末的一个阵雨过后的下午,透着丝丝凉意,林茫跟很多人都听见了,震天响的警笛声经久不息,贯穿整个友谊区,孙国子被抓的原因也不出一个钟头,就传到了她的家里。

原来是孙国子被人告了,一个读初中的女孩子被孙国子强奸了,孙国子原本想拿钱了事,据说给的钱不少,谁知道那个女孩的父母死活不同意,要给女儿讨公道,就报了警。孙国子被带走调查,林茫父母也在家里指天骂地,说这下完了,送的礼都白搭了。林茫父亲还在懊恼,前几天就不该把那瓶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酒送过去。

孙国子强奸证据确凿,很快就被剃了头,关进了监狱。

孙国子的老婆在友谊区最热闹的超市门口说,这就是报应啊。

没几天,孙国子老婆起诉离婚了,为了分得家产,她还供述了孙国子其他的罪行。

其实孙国子不是初犯,他曾经还猥亵过庙村其他的妇女,最后拿钱了事,章玉龙的母亲也是被孙国子强暴的,就一次,正好让她撞见了,她气不过才拿着喇叭去喊的。

她也没想到,章玉龙的母亲就那么死了,她跟孙国子连续好多天都吓得不敢睡觉,所以才搬来了友谊区。

孙国子老实了一阵子,没想到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这回连未成年的小女孩都不放过,还以为能用钱了事,没想到女孩父母是个硬茬,死也要给自己的孩子讨回公道。

孙国子被判刑,他老婆给女孩的父母赔了钱,道了歉,林茫在学校遇见孙明,他再也没有以前的嬉皮笑脸了,同学们喊他强奸犯的儿子。

林茫忽然觉得孙明可怜起来,他父亲犯的错又关他什么事呢,同时又觉得也许世界就是这样,亲人之间总是有连带责任的,无辜的只有受害者。

不久后,孙明转学了,据说跟他母亲搬去了县城。

06

就在孙国子被抓那年的春节,林茫的爷爷去世了。

她跟父母回去奔丧,原本无人问津的小院,一下子挤满了人,热闹得不像葬礼。林茫哭得昏天暗地,哭累了就坐在门槛上休息,听亲戚们聊乱七八糟的事,也有几个亲戚好奇地走到章玉龙家的门口,警戒线早就撤了,桔子成熟了却没人摘,冻了又被晒过后,一个扁扁的挂在枝头上,地上散落了许多被动物啃噬的腐烂的桔子,林茫望了一望院子里,颇感震撼。

那个从前光滑的院子里,大概是长出了一人高的荒草,因为下过雪都枯萎矮了下去,林茫还记得院子角落里有一口陶缸,总是装满了水,她曾无数次趴在缸口往里看,能看到一些细小的不知名的水中生物,缸里的水面上映着一半蓝天一般红砖墙,墙那头就是林茫的家。

还有章玉龙家的大门上,被她用粉笔写过章玉龙的名字,章玉龙在她家的大门上,写的是她的名字,还是个错别字,写成了“忙”。

林茫心里的关于爷爷去世的悲伤,忽然变得很大,大到罩住了章玉龙,章玉龙的父亲和母亲,还有整个后山,以及她的整颗心脏。

爷爷去世后,奶奶跟他们搬去了友谊区,从此,那几亩水田也要荒了,可是林茫还是会梦到,梦到自己在插秧,咬人的蚂蝗,梦到后山一半盛开的菊花,一半盛开的荆条花。

林茫在庙村的记忆渐渐淡去,她在友谊区成长起来,有时候,父母还在为当初送给孙国子的好处而拌嘴,母亲咒骂孙国子这个贱人,最好永远都别出来了,父亲说,还好没有让林茫认他当干爹,不然他们也要被连累等等这些话。

本来,在林茫读初中之前,友谊区是没有中学的,刚好在林茫小学毕业那年,忽然盖起了一所中学,林茫就这样成了友谊区的第一届中学生。

后来的日子,像春风掠过旷野一样轻快,林茫读完初中,友谊区也有了高中,友谊区真正地成了那一片的经济中心,比县城还热闹,“小香港”也名副其实。从前孙国子要盖没盖成的药材工厂,变成了食品厂,服装厂,后来还有了第一座商场。

大学林茫去了外地读书,父母也去了县城开餐馆,他们一家正式离开了友谊区。

林茫是没想过会再见到章玉龙的,尽管幻想过无数次,章玉龙长大后的样子,但实在难以想象。她脑海里永远是8岁以前的章玉龙,她甚至记得章玉龙小时候因为长虱子剃光头的样子,记得他说话的声音,也记得他们扮结婚游戏时,他笑大圆眼睛眯成一条缝害羞地咬嘴唇的样子。

可是再见到章玉龙时,他明明跟从前已判若两人了,却又残留着幼时有特色的属于章玉龙的五官,让林茫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年林茫大三,奶奶去世,要回去把奶奶跟爷爷合葬,林茫听一个小学同学说在友谊区见到了章玉龙。奶奶葬礼一结束,林茫就去了友谊区,那时候的友谊区终于没有再继续扩大,像一个侏儒症患者永远停止了生长,她跟人打听了许久才找到章玉龙。

章玉龙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大概跟他父亲差不多高,消瘦得眼窝有些凹陷,看到她后,局促地咧嘴笑,又挠挠头。

从小的玩伴,此时此刻见了面,如果对过去绝口不提,他们之间除了最近怎么样,好久不见这类寒暄的话也无话可说。章玉龙说他没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出去上班了,现在在一家轮胎厂上班。

直到话题十分不自然地过渡到他父亲身上,林茫才知道原来他父亲出狱了,想回来看看,给他母亲上个坟。

看来被困牢笼的人,心也困在了多年之前,困在了那件事上。

林茫问,“孙国子的事你听说了吧。”

章玉龙看不出表情,只是点头。

林茫不好再多说什么,两人都安静地站着,直到大家都发现气氛到了该分开的时候,林茫才问了埋在心里许多年的疑问。

她问,“你恨你爸吗?”

章玉龙许久才答,“恨,也不恨。”

她又问,“你恨孙国子吗?”

章玉龙轻声答:“恨有什么用?我妈也回不来了。”

林茫很震惊,她以为他会恨,他应该恨。

07

后来,林茫再也没见章玉龙了。

他们原本是可以留个手机号码的,但谁也没提,他们的人生从8岁那年开始就被迫分道扬镳了。章玉龙母亲的死,是他们心里永远的死结,不去碰不会痛,所以他们只适合相忘于江湖。

林茫也没有再回过友谊区,父母在县城生意做的还行,买了房安了家。

而章玉龙的父亲没有再婚,一个人住回了庙村,住在他曾经在失手杀死他妻子的那间快要倒塌的小屋里。林茫家那一间,无人居住后,也早就被岁月压垮,只剩房脊和断壁残垣,以及肆意疯长的荒草。

孙国子出狱没多久,得肺病死了,他孤苦一人,死在他的大房子里好多天,传出臭味才被人发现。

后来人们发现,友谊区得肺病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附近都是石头矿,粉尘太大,大家开始陆续从友谊区搬走,从前风光无限的友谊区,和它当初飞速发展一样飞速地没落了,大家买了车,都直接去县城。

她跟章玉龙曾经爬了无数次的后山,如今也铺满了光能发电板,掩盖了荆条花跟菊花,连荒草都看不见了。这一切伴随她童年的事物,成了她人生的底色,像故事终于有了结局一样,画上了句号。

可在故事里受伤的人,永远也不会痊愈了。

来源:丸子说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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