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是将军府欠她的,又不是我,若要我娶她,儿子宁可不做这个将军之子。」
我爹因救将军而死,将军府为报恩许下婚约。
谁知将军之子却看不上我。
婚期将近,他跪倒在婆母面前:
「是将军府欠她的,又不是我,若要我娶她,儿子宁可不做这个将军之子。」
婆母为难地看着我:
「这可不好办了……
不知现在换个儿子还来不来得及?」
1.
肖景琛厌恶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爹死时我尚且年幼,将军府干脆将我接过来抚养。
刚入府时,他特意跑到内院来看我。
听说我便是他未来的媳妇,肖景琛满脸嫌弃:
「又丑又上不得台面,如何配做我的妻子?」
可那时真的不怪我,
我自小没有娘,爹常年跟随将军征战沙场,我寄人篱下被养在亲戚家中,生得又黑又瘦,还畏畏缩缩。
将军府来接时,亲戚巴不得把我这烫手的山芋赶紧甩出去,压根没问过我的意思,我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进了将军府。
满府的下人都说我爹用命为我挣了一份好前程,不然像我这样出身低微的女孩,如何能攀上将军府。
将军对我也淡淡的,仿佛接我入府就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以后我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了。
唯有未来婆母肖夫人对我关怀备至,将我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好吃好喝地待着,还请了先生教我读书识字,对待我像亲生女儿一样。
以致我严重怀疑,肖景琛不喜欢我很大原因是嫉妒。
2.
请安时,他跪着,我被婆母搂在怀中。
用饭时,他是丫头布菜,而我是婆母亲自布菜。
被先生表扬时,婆母只对他淡淡说个好字,而对我则是大加赞赏,还有小奖励。
我和肖景琛起争执时,婆母都是护着我,责备他。
少年时的肖景琛常常私下找我放狠话:
「我才是肖家的主子,你不过是个寄养的丫头,母亲对你好也不过是看在我的份上,你可别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被肖夫人知道后,又是一顿训斥加罚跪。
他实在想不通,曾大声质问过婆母:
「我才是亲生的,为何你要这样抬举她,苛待我?」
婆母淡淡扫他一眼:
「若没有柔儿的爹,你怎能安享富贵?我不过是多疼了她些,连这你也要争?男子汉心胸如此狭窄,枉你还是世家之子!」
肖景琛被噎的无话可说,只能愤愤离去。
我心中惶恐,自觉亏欠了他,把婆母送给我的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他,对他关心体贴,希望能稍作弥补。
可他却将我送的东西扔出屋子,恨恨地说:
「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哄得了母亲却哄不了我,你不过是个贪图富贵的庸俗女子,想让我心软娶你,门都没有!」
他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年少时他不许任何人提及我和他的婚约。
成年后,他更是日日流连在外,和其他女子传出暧昧的流言,为得就是反抗婆母,令我难堪。
婆母知道后恨得直拍桌子:
「蠢货,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毁得是将军府和他自己的名声吗?」
3.
我不在乎肖景琛怎么想,却不愿爱护我的婆母为难:
「夫人,将军府不欠我什么,不然还是取消婚约吧,景琛哥哥心中有怨,会伤了你们母子的感情。」
婆母看着我一脸心疼:
「柔儿,真是为难你了,这件事你别管,我们将军府不能做那种无信无义之事。」
她目光殷切,拉着我的手喃喃地说:
「况且,我还等着你喊我一声娘呢。」
我心中感动,不忍拒绝她的好意,只好按下暂且不提。
后来将军因病过世,孝期内三年不得嫁娶,肖景琛也因此逍遥了三年。
头上没了一座大山,他愈发恣意妄为起来。
表面上他为父丁忧,实际上眠花卧柳,做尽风流事。
常常将婆母气得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当他又一次连着三日未回府后,我因心疼婆母便出门去寻他。
京城最大的酒楼包房里,肖景琛正和一群公子哥吃酒行令,怀中还坐着个娇滴滴的美人。
我闯入包房时,一群人停下酒盏吃惊地看着我。
我镇定地看着肖景琛:
「景琛哥哥,你多日未归,夫人甚是惦念,你随我回去吧!」
肖景琛醉眼迷离,待看清是我后变了脸色:
「怎么是你?在府中缠着小爷还不够,还跑到外面来丢人现眼!」
肖景琛旁边的人捅捅他悄声说: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贪慕虚荣,赖在将军府不走,死缠烂打要嫁给你的未婚妻吗?」
肖景琛撇嘴:
「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样扫兴。」
「肖兄不是说她貌似无盐,难登大雅之堂吗?如今看来,嫂夫人似不像兄说的那样……」
4.
肖景琛怔了怔,开始上下打量我。
这些年在婆母精心的照顾和教养下,我早不是当初那个干瘦枯黄,畏缩胆怯的小丫头了。
我长高了,面色红润了,身段也初现少女的娇柔,行动举止落落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婆母说我肖似我爹,他曾经是军中有名的美男子。
但肖景琛厌恶我已久,不过怔了一瞬,便轻蔑地笑到:
「兄喝醉了吧,她这样子,比不上京城淑女的一根手指头,甚至比不上眼前这个……」
他一手捏住怀里陪酒女子的下巴调笑着,形容暧昧,举止轻佻。
那女子娇笑一声,当着众人和他打情骂俏起来。
我好歹是肖景琛名义上的未婚妻子,在座的其他人脸上都不免有些尴尬。
端坐正中的一位公子咳了一声,肖景琛似乎有些忌惮他,讪讪放了手:
「肖某家事,让程世子见笑了。」
原来是正阳侯世子程颐,怪不得一桌子的人都隐隐以他为首。
「肖兄这样做的确不妥……」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我心下稍安:还是有明事理的人的。
谁知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冲着肖景琛一笑:
「还未过门就管的这样宽,兄的面子往哪里搁?」
好吧,是我想多了,能和肖景琛混在一起的,能有什么端方君子。
肖景琛听了,面上更是羞恼,他站起身来大声呵斥我:
「小爷的事也轮到你管?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别以为有我母亲撑腰,你就可以做当家主母了,别忘了,将军府姓肖不姓沈!还不赶紧滚!」
肖景琛三日未归,婆母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现在看他中气十足的样子,身子好的很,我放下心来,转身便走。
见我不哭也不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群公子哥儿脸上反而露出不忍:
「肖兄,毕竟是女子,脸皮薄,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身后传来肖景琛懒洋洋的声音:
「要真是脸皮薄,能赖在肖家这么多年,骂都骂不走?」
我心中冷哼:你以为我留在将军府是为了你吗?
5.
回到将军府,我赶紧向婆母禀告肖景琛无恙,省得她挂念。
婆母听了却好像不甚在意,反而心疼地望向我:
「我不过和身边人抱怨了几句,你就真的跑去找那不争气的东西。听说,他当着众人给你没脸了?」
想来是跟着我去的下人多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婆母。
我笑着上前安慰:
「夫人,我没事的,景琛哥哥那些话伤不到我。」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你就当真那么喜欢那个逆子?」
我一愣,这些年我因为愧疚对肖景琛处处忍让,又看在婆母的份上对他体贴关怀,不想竟让她误会了我。
我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再次提出了那个话题:
「夫人,我喜不喜欢景琛哥哥不重要,可他如今对我厌恶至此,连家都不回,惹得夫人伤心,我心中惶恐,不如就将婚约解除了吧。
这些年,夫人待我如同亲生女儿,我爹当年那点恩情,早就还尽了,将军府不欠沈家什么。」
婆母缓缓闭上眼睛,似是自言自语:
「傻孩子,将军府欠沈家的,永远还不清……」
每次说起废除婚约,离开将军府,婆母就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害得我根本不敢提。
她睁开眼睛:
「从前以为琛儿小,闹闹脾气也就算了,如今看来,他未必是你的良人,是要做其他考虑……」
婆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只担心你割舍不下……」
我还担心您为了所谓的名声委屈自己呢,我心中嘀咕了一句,却也没再多说。
我和婆母两人相互试探,生怕伤害了对方,哪成想,肖景琛却替我们做了谁都不敢做的决定。
6.
孝期将尽,我和肖景琛的婚事也再次提上日程。
可他最近和京城另一位闺秀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
那位姑娘是京城一个小官家庶出的女儿,门第本配不上将军府,可据说肖景琛喜欢得很,扬言要娶她过门。
婆母立刻派人找他前来质问,肖景琛梗着脖子:
「母亲,这些年沈柔顶着肖家恩人之女的名头,让我受了多少委屈?我堂堂将军之子,却要娶一个自己不喜的女人。是将军府欠她的,又不是我欠她的!」
婆母气得直拍桌子:
「你是肖家嫡长子,将军府的事就是你的事,这门亲事是你父亲生前定下的,难道你要违背他,做出这种不孝的事情?」
「父亲也是被逼无奈,我看他对沈柔也不怎么在意,说不定早就后悔了!」
肖景琛嘀咕着。
「放肆,你敢诋毁你父亲!沈校尉战功累累,皇上都曾褒奖过,你父亲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亲自向陛下求了这门亲事,发誓要照顾好柔儿,陛下还赞你父亲有情有义,你不尊父命也就罢了,还要污蔑你父亲的一片真心,难道是想陷肖家不义?」
肖景琛头一次听说这门亲事是将军去向皇上求来的,不禁瑟缩了起来。
这时门房来报,说门口有个姑娘,自称怀了肖景琛骨肉,一定要进来见夫人。
婆母气得脸色煞白,指着肖景琛说:
「原来你今日是有备而来,定要逼着柔儿退婚?」
肖景琛跪倒在地:
「母亲,儿和云清真心相爱,绝不会负了她去娶沈柔,求母亲成全!」
那姑娘正是这段时间和肖景琛纠缠不清的京城闺秀陆云清,她一进来,就跪在肖景琛身边哭哭啼啼:
「妾与肖郎一往情深,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已经怀了肖家骨肉,若是将军府不给个说法,父亲就要打死妾!」
说罢她又转向我:
「听闻沈姑娘这些年是肖家抚养长大的,肖家待你不薄,为何还要如此贪心?肖郎心中没有你,姑娘何苦死缠烂打?」
7.
「求姑娘成全!」
说着竟给我磕起头来。
肖景琛扶起陆云清,愤怒地看着我:
「沈柔,没想到你这样恶毒,居然看着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给你磕头而无动于衷?」
明明是她二话不说就磕头,怎么变成了我恶毒?
还没等我说话,婆母抬手制止了这场闹剧,她已经恢复了冷静,望着肖景琛眼中一片清明:
「景琛,你可是铁了心违抗父母之命,撕毁婚约,要娶陆云清?」
景琛昂着头:
「正是,若要我违心求娶沈柔,儿宁可不当这个将军府嫡长子!」
他是婆母唯一的儿子,将军又过世了,肖府正要靠他撑起门楣,肖景琛很清楚这点,所以他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婆母叹了口气:
「强扭的瓜不甜,就算硬逼你娶了柔儿,你也不会真心待她,反而让她受委屈……」
肖景琛脸上露出喜色,可婆母却担忧地看向我:
「柔儿,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你……看开些吧。」
婆母终于想通了,我松了口气,立刻施礼:
「但凭夫人做主,柔儿绝无异议!」
也许是我回答得太快,肖景琛愣了愣:
「沈柔,你少装模作样,要是你这样懂事,怎会缠了我这些年?」
「哦,要怎样景琛哥哥才觉得我不是装的?又哭又闹吗?」我头一次觉得不耐烦,顶了回去。
肖景琛从未听过我这样说话,羞恼万分:
「沈柔,不管你耍什么手段,小爷我绝不会妥协的。」
「那就好!」婆母忽然站起身来:
「我做主,废除你和柔儿的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8.
「母亲……」终于摆脱了和我的婚约,实现了他从小梦寐以求的事情,肖景琛反而犹豫起来:
「果真如此,肖家如何向皇上交待?」
肖夫人冷笑:
「你要是真关心肖家,怎会闹出这些荒唐事来!」
一句话说得肖景琛哑口无言。
陆云清见状,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肖郎,夫人答应了,这是天大的喜事,还不赶紧和夫人说说我们的婚事?」
肖景琛仿佛才醒过来一样:
「母亲,我知道您不喜,可云清怀了身孕,我们的亲事不能耽搁了……」
「放心,你们能不顾肖家脸面,我可做不出!」
肖夫人面露讥讽:
「三日后我便去陆府提亲!」
肖景琛没想到婆母这样干脆,反而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还是陆云清一脸喜色拉了他一把:
「肖郎,还不谢夫人成全!」
他怔怔地由她拉着跪倒在地,抬头却看见我站在肖夫人身边,才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咬了咬牙说到:
「我和沈柔婚约已退,母亲何时送她离府?」
肖夫人反问:
「我为何要送柔儿离府?」
「她不再是肖家未来的儿媳,身份尴尬,儿又要娶亲,她留在这里于情于理都不合,因此……」
肖夫人惊讶:
「柔儿只是不嫁给你,我何时说过她不是我肖家的儿媳!」
「母亲,您什么意思……?」肖景琛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那里。
肖夫人勾起唇角:
「肖景琛,我肖家的儿子可不止你一个,你不会以为,我会为了你违背你爹对皇上许下的承诺吧!」
9.
肖景琛的确不是肖家唯一的儿子,婆母膝下还有几个庶出的子女。
我有些头疼,为何婆母这样执着让我成为她的儿媳。
而肖景琛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母亲这招实在是高,既不违背皇上的意思,我也不用再娶沈柔,以她的出身,做将军府的庶出媳妇绰绰有余!」
婆母又笑了:
「琛儿恐怕误会了我的意思,当年你父亲许诺皇上的,可是让柔儿以嫡长媳的身份嫁入将军府,我百年之后,她便是肖家的当家主母,怎能配一个庶出的儿子呢?」
「母亲,您什么意思?」肖景琛糊涂了。
「意思就是,谁娶柔儿,谁就是我肖家的嫡子,可以继承将军府百年的家业!」
屋里有一瞬间的安静,所有人都被婆母这番话惊呆了。
没等肖景琛反应过来,陆云清先尖着嗓子叫道:
「肖夫人说得是气话吧,我朝开国百年,还从未听说过嫡长子可以换人,难道正室夫人所生的儿子,还能变成庶出不成?」
肖景琛也醒过神来:
「母亲您再偏心沈柔,也不能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婆母站起身来对着陆云清说:
「陆姑娘还未嫁过来呢,我肖家的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指指点点,你有功夫担心别人,还不如好好想想回去如何与令尊令堂交待!」
肖夫人若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陆云清也不能怎样,她只好不甘心地住了嘴。
「来人,送客!」婆母端起茶碗,吩咐下人:
「另外,将二少爷请过来!」
听到这句,肖景琛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母亲!」他失声叫道。
10.
二少爷正是姨娘所出的庶子肖景云,他为人低调,这些年在将军府几乎没有存在感。
当他一身朴素衣衫,不卑不亢地站在堂上给婆母和肖景琛行礼时,众人才发现,肖景云不知何时已然长成了一位谦谦君子,温润少年。
「景云」婆母温和地看着他:
「听先生说你的学问不错,今年便可下场一试了?」
肖景云谦恭地低着头:
「母亲,是先生谬赞了,儿不才,今年正想试一试!」
婆母满意地点点头,身边的肖景琛脸色发白。
这些年,他只顾着和家里对着干,在外吃喝玩乐,沾花惹草,不思进取,如今还未大婚,便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和肖景云一对比,简直活脱脱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我儿甚是上进,来人,把将军的书房收拾出来,给二少爷备考用!」
「母亲?」肖景云和肖景琛两人同时惊叫出声。
将军的书房从前是重地,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将军去世后,肖景琛荒废学业,一直也没再启用过。
即便如此,大家都知道,这里是留给肖府的男主人的。
别说肖景琛兄弟俩,连我都吓了一跳。
婆母这回是玩真的啊!
「母亲,这可使不得,书房是父亲留给兄长的。」肖景云知趣地赶紧推脱。
「你父亲的东西,自然是留给他的儿子的,他临终时既把肖家托付给我,我定要物尽其用,景云,将军的这些儿子里,只有你最上进,不留给你留给谁呢?」
婆母意味深长,表面上说得是书房,可怎么听怎么像在暗示肖家的产业。
肖景琛再也坐不住了,他气愤地喊道:
「母亲,我知道你因为沈柔的事情气恼,故意叫二弟出来试探,您别忘了,您虽是肖家主母,却不是一手遮天!」
他一甩袖子,离开了婆母的屋子。
11.
没过几天,肖景琛竟然请了所有族人和族中耆老,要他们来评评理。
黑压压的人坐了一屋子,不像是来劝说,倒像是来审问的。
婆母扶着我的手,不疾不徐地走进正堂。
这几日我苦苦劝说,让她别为了我和自己的亲儿子闹成这个样子。
在我赌咒发誓自己根本不在乎肖景琛这个人后,婆母神秘地冲我说:
「这样我就安心了,这些年我容忍那个逆子已久,全是因为你的缘故,如今是时候让他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
婆母还没坐稳,一位远方的叔伯便开始发难:
「听说嫂子要把肖府的家业送给一个外姓的女子,连亲儿子也不要了?」
婆母惊讶地睁大眼:
「二叔何处听来这样的谣言?自家产业怎能送给一个外姓人?我年纪虽大了,但又不糊涂!」
「谁说是谣言,琛儿亲口说的,只有娶了那个叫沈柔的女子,才能继承肖家的家业,这和把家业送给她有什么区别?」
「就是,嫂子脑子是不是糊涂了,哪有为了媳妇不要儿子的!」
「将军虽然去了,但肖氏宗族也不是摆设,嫂子若是不会理家,自然有人愿意替嫂子分忧!」
底下坐着的人开始七嘴八舌,肖景琛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睁睁看着众人向婆母发难。
婆母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圈,将几个叫得欢的人看得心虚地低下头去。
将军过世后,眼看肖景琛支棱不起来,亲戚宗族里便有人动起了不该动的念头。
婆母也不急,慢条斯理地说:
「你们用不着这样急赤白脸的,若我说,这都是将军临终前的遗愿,诸位又当如何?」
12.
「胡说,父亲怎么能有这样的遗愿!」肖景琛急得口不择言。
婆母叹了口气,命贴身的嬷嬷捧了一只紫檀木匣出来:
「将军病重之际,特别留下这封信,唯恐他的意愿没有被遵循。」
说完,她将书信交给耆老,由他读给众人。
信的大意除了交代身后事外,特意提及他对我爹的感恩和愧疚,还有他在皇上面前如何保证要善待我,特别强调肖家绝不能负我,否则不仅是背信弃义,还有负皇恩。
屋内一阵静默。
有人开口:
「既如此,侄儿娶了沈柔姑娘便是,为何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不可!我和陆姑娘情比金坚,我已经答应娶她,如何能负她?」肖景琛立刻反驳。
众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一边是事关家族声誉和家产继承,一边是私定终身,被家族反对。
任何一个世家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可肖景琛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脑子里进水出不来的蠢货。
婆母脸上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神情。
眼见肖景琛落了下风,那位二叔又坐不住了:
「话虽如此,但从未听说家业不交给嫡子,反交给庶子的先例,嫂子,这样岂不是乱了套!」
婆母冷笑:
「真是难为二叔这样关心我将军府的家事,我本来还想给肖景琛留些面子,可你们如此咄咄逼人,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13.
她扭头去看耆老中最德高望重的那位,只见他捋着胡子眼神闪烁。
「肖老,当年的事您知道的最清楚,您不说说吗?还是眼看着将军府败落在这个不孝子手中?」
众人面面相觑,肖老清了清嗓子:
「其实,景琛并非肖夫人所生……」
这句话在人群中炸开了锅,肖景琛站在那里,仿佛石化了一般。
连我都愣住了:
「夫人,景琛哥哥他……」
原来肖景琛的亲娘是将军的侍妾,生他时难产死去。
肖夫人当时膝下无子,将军又常年征战沙场,夫妻聚少离多,所以便将肖景琛记在了她的名下。
当时记上族谱时,便是肖老在场做得见证人。
「为了不让琛儿日后落人口实,我和将军一直守口如瓶,宗亲中也只有肖老知道这件事。」
婆母神色凝重:
「本想养育他一场,可以让他知书明礼,光耀门楣,可这些年,肖景琛所作所为,实在撑不起肖氏家族的大梁。」
在场多半人都知道肖景琛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文不成武不就,父亲孝期里,还照样饮酒作乐,沾花惹草,实在算不得孝子。
「本想靠着皇恩祖荫,肖家可以勉强度日,他也可以平安富贵一生,没想到,他竟然不禀报长辈,就擅自定下婚约,逼着柔儿退亲,别说到时人家戳肖家的脊梁骨,若是圣上得知,肖家阳奉阴违,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一席话说得在场鸦雀无声,要是肖景琛真是婆母肚子里出来的,外人还可说一句母亲纵容溺爱无度。
可如今明摆着,肖景琛和肖夫人没什么太大关系,肖夫人凭什么要替他担这么大的风险?
14.
肖景琛脸白得像鬼:
「母亲,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
这些年他作死作活,全都仗着自己是婆母唯一儿子,如今卸下这个光环,他和那些他曾看不起的庶出子女没什么区别。
堂上那些宗亲和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族人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肖景琛那个纨绔脾气,过去得罪的人不少,大家以为他是将军嫡子只能处处忍让,可现在……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母亲,儿子错了,求你原谅儿子这一次,我,愿意娶沈柔为妻!」
可婆母却一脸淡漠: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可你除了在外败坏肖家的名声外,没有任何收敛,你和陆云清的事闹得京城中人尽皆知,今日还要始乱终弃,是要彻底毁了肖家的声望吗?」
肖景琛一把抱住婆母的腿:
「母亲,陆云清可以给我做妾,陆府那边我去说,她怀了身孕,不会不同意的!」
周围所有人脸上都露出鄙夷的神色,我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几天还山盟海誓,非卿不娶,今日就以有孕威胁,让人家做妾。
婆母嫌恶地从他手中抽出裙角:
「晚了!昨日我已经派人去陆府提亲,你安心等着成亲便是,柔儿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肖老看着这场闹剧,忍不住唏嘘。
婆母话题一转:
「今日趁着各位宗亲耆老都在,我还有一事要拜托诸位,云儿,出来吧!」
15.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二少爷肖景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肖景琛似乎知道了婆母要做什么,拳头攥的格格直响。
「云儿是个有大志向的,他品行端方,读书又上进,今年高中大有希望,有他在,将军府重振门楣,指日可待!」
婆母当着宗亲面把肖景云夸上了天:
「既然将军府已经开了这个先例,今日我便要把云儿也记入我的名下,想让各位做个见证!」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肖景琛这样的都可以记为嫡子,他们实在找不到理由反对肖景云。
而且肖景云实在比肖景琛强太多了,若是在身份上可以和肖景琛平起平坐,那未来将军府的继承人,非他莫属。
没人愿意平白得罪婆母和肖景云,都纷纷点头。
肖景琛眼睁睁看着肖景云拜祭了祖先和将军的牌位,由诸位耆老见证,将他记在族谱中婆母名下。
笔尖刚要落下,那位二叔又跳了出来:
「嫂子这事做得不对,将军既然当初只立琛儿为嫡子,就是认定了他肖府当家人的地位,如今将军过世,嫂子就要违背他的意愿,扶一个居心叵测的庶子上位,别人同意,我们这些本家可不同意!」
婆母刚要开口,肖景云却站了出来,他先给了婆母一个安抚的眼神,紧接着向二叔淡淡施了一礼:
「据云所知,叔父和将军府久不往来,难道比母亲还要清楚我父亲的意愿?」
二叔被他问得张口结舌,他话锋一转:
「今日云倒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叔父,昨日母亲交待一些府中产业与我,查看时发现竟在叔父的名下,云想问这些产业是何时由何人转给叔父的,为何将军府如今的当家人都不知情?」
16.
这句话又成功在众人中炸开了锅,怪不得今日二叔上蹿下跳,不依不饶,比处理自家的事还积极,原来是利益所驱,收了人家的好处!
二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关……关你什么事!你还没掌家呢,轮不到你来质问长辈!」
肖景云并未退缩,他神情淡定:
「叔父此言差矣,我和兄长都是将军骨血,无论谁来继承家业,都不会旁落别家,可叔父和将军是出了三服的亲戚,我家的产业在叔父手里,于理于法都不妥,叔父今日要是不说清楚,便有趁人之危,侵吞将军家财的嫌疑!」
二叔一听急了:
「谁说我侵吞将军家财,明明是肖景琛送与我的……」
屋内一片哗然,肖景琛再次成了大家目光的焦点,他私下出卖产业,贿赂外人,逼迫寡母和幼弟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肖景琛也没料到二叔这么快就出卖了他,而平日里这个不起眼的二弟竟如此难对付。
他脸憋得通红,色厉内荏地喊着:
「是我给的又如何?我是将军嫡子,难道几处产业还做不了主?」
婆母只把眼睛望向诸位耆老,眼眶红红的:
「诸位长辈看到了吧,我肖家的产业如何能交给肖景琛这样的逆子?到时将军府败在他手里,我到了下面如何和将军交待?」
耆老们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肖景琛,要是自家出了这样的不孝子,早就一顿棒子打得他下不了地。
他们更加同情婆母,立时就在族谱上填上了肖景云的名字,并立下文书,愿为见证人。
婆母满意地收好文书,转过头来:
「二叔,落在你手里将军府的产业,如今也该说道说道了。」
二叔立刻不干了:
「送给我的还能要回去?肖景琛,你倒是说句话呀!」
肖景琛早就瘫坐在地上,根本就顾不上他了。
婆母微微一笑:
「他私下赠送,没有我的同意,说到底,是你们叔侄串通好了侵吞将军府的家产,就算告到皇上面前,也是我有理!」
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将军府也不在意这点子东西,只是不能随便让人欺侮了去,今日二叔若能归还,我便做主,赠与族里由耆老们做主分配,族中凡老弱病残,或上进的后生,将军府皆愿支持!」
这话一出,屋里肖家的族人全都兴奋起来,他们不再坐在一旁看热闹,而是站起来纷纷指责二叔,连耆老们都责令二叔归还产业。
众怒难犯,二叔只好灰溜溜地把产业还了回来,临走还狠狠瞪了肖景琛一眼:
「没用的玩意儿,看以后谁还替你做事!」
17.
送走了众人,肖景云几步走到我面前,面色微红,轻轻施礼:
「沈姑娘,今日没吓到你吧。」
我神色复杂地回了一礼:
「我无事,二……少爷不必担心。」
肖景云看起来文质彬彬,谦恭有礼,没想到竟是这样厉害的角色。
今日他和婆母一唱一和,成功将所有人对肖景琛的支持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就算有婆母背后指点,也要他有悟性才行啊!
只会摆身份耍脾气的肖景琛,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人做我未来的夫君,也不知是福是祸。
婆母在一旁看着抿嘴笑: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好孩子,今日都累了,先下去休息,以后有得是时间慢慢聊!」
她瞟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肖景琛,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待我经过他身边时,肖景琛冷不防扯住了我的裙摆:
「柔儿,你别走,过去是我猪油蒙了心,你待我那么好,怎么能说无情就无情了呢?你心里一定还有我,对不对?」
被肖景琛冷言冷语对待了这么多年,猛不丁听到这样孟浪直白的话,我羞恼地涨红了脸,将裙摆使劲往外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
眼前一晃,肖景云挡在了我们中间:
「兄长休要无礼,快放开沈姑娘!」
肖景琛抬起头看到是他,恨得牙根直痒痒:
「关你屁事,快点给小爷滚开,别以为你今天记在母亲名下,就可以和小爷平起平坐了,我和柔儿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肖景云看起来文弱,此时却一动不动地将我挡在身后:
「兄长别再说这些混账话了,沈柔姑娘如今不是你的未婚妻子,若是兄长再如此无礼,就别怪云僭越了!」
18.
肖景琛气红了眼睛,伸手便来推搡肖景云。
肖景云被他扯得衣衫凌乱,踉踉跄跄,却依旧坚定地将我护在身后。
「够了!肖景琛你给我住手!」我忍无可忍大喊一声,一把抓住了肖景琛的手腕:
「过去待你好,是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夫君,夫人的儿子,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只要能让她开心事情,沈柔都愿去做。
可是你千方百计拒绝了这门亲事,还联合外人逼迫算计夫人,我心里对你那点情谊,早就没有了!」
此时肖景琛才惊恐地发现,被我抓住的手腕压根挣脱不开:
「柔儿你怎么……」
我冷笑一声,反将肖景云护在一旁:
「我怎么如此有力气是吗?这么多年,你还真是对我一无所知啊!」
我狠狠一甩,肖景琛立刻踉跄倒地,他这副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如何能敌得过我。
连身后的肖景云都愣在那里。
这时婆母听了信,才带着下人匆匆赶来,看到屋里的情形,她不由得合掌而笑:
「虎父无犬女,该当如是!」
幼年时刚进将军府,婆母看到又瘦又小的我,便皱眉说:
「沈校尉的女儿,怎么能如此孱弱!」
自那以后,除了每日好吃好喝地养着外,她还为我请了枪棒师傅,不为学武,只为强身健体。
谁知我还真是那块料子,不仅身体迅速强健起来,一条棍棒也使得虎虎生威。
肖景琛本来也该和我一起学的,可他整日里逃课,连师傅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所以更加不知我习武这件事。
婆母转头冷冷地对肖景琛说:
「还不赶紧退下,今天的脸丢得还不够吗?」
19.
肖景云一脸惭愧:
「云不自量力了,没想到反被姑娘护着。」
我有些不好意思:
「二少爷文章学问那样好,怎么能舞刀弄枪呢?各有所长罢了。」
婆母在一旁笑得开心:
「你们一文一武,日后把将军府交到你们手中,我就放心了!」
我俩倏地红了脸,急急忙忙分开。
婆母看着觉得有趣,她挽起我的手说:
「你们也别急,长幼有序,先把琛儿的婚事办了,接着就到你们了。」
我红着脸悄声问道:
「夫人为何这样执着,一定要我嫁入肖家呢?就算不做媳妇,我也一定会孝顺您的。」
凭着这些年对婆母的了解,说娶我是为了将军府名声的借口我是不信的。
婆母温柔地望着我:
「我只是想让你一世无忧,时时可以见到你。」
我握紧她的手,没再多说。
若这是你的愿望,我嫁便是了。
尽管肖景琛被所有人厌恶,但他的婚事还是紧锣密鼓地筹备。
婆母不会在这些事上,让人抓住把柄。
她说,待到我们都成婚后,就主持分家,毕竟母子兄弟间有了龃龉,再住在一起难免尴尬。
她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也是为了我,毕竟我曾和肖景琛有过婚约,婆母不愿我的名声有一点损伤。
而分家也意味着,肖景琛正式被排除在将军府继承人的名单之外。
婆母跟着肖景云,他便可以名正言顺成为肖家当家人。
可肖景琛不去忙他的婚事,却日日牛皮糖一样黏着着我。
20.
他常常半夜喝醉后翻上我院子的墙头,絮絮地诉说那些往事:
「柔儿,你不记得那时你常常给我送好吃的好玩的,就为让我开心?
我吃了酒,你还会给我熬醒酒汤,我晚归,你总是会使人去寻我,我病了,你几天吃不下饭守在我床边……
我不是真心要娶陆云清,当时只为了和母亲赌气,不想她安排我的人生,其实那日你去寻我,我是开心的……」
他的这些话不但没有感动我,反而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要不是利益所驱,肖大少爷何曾将我放在眼里。
我只冷冷地对他说:
「当初那样做,只是因为你是我未婚夫君,换了别人,我也会做同样的事,实在不是对你有情!」
肖景琛又羞又恼,要不是忌惮着我有些功夫在身上,他大概会像从前那样无礼。
他盯着我恨恨地说:
「柔儿,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决心!」
第二日,陆家便带着哭哭啼啼的陆姑娘上门了,说肖景琛大闹陆府,要取消婚事。
婆母气得手都在抖,她命人将陆景琛带过来。
陆景琛一来便翻着眼睛梗着脖子:
「昨日我说得清楚,要么为妾,要么取消婚事,我的正妻,只可能是沈柔!」
婆母使劲拍着桌子:
「逆子!当初是你要死要活求娶陆云清,怎么如今悔婚的也是你!还要连累柔儿被人诟病!」
肖景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后悔了还不行吗?这些年,京城中人人都知沈柔是我的未婚妻子,母亲想要一女二嫁,就不怕肖景云和沈柔被人指指点点?」
「住嘴!你这是要彻底毁了柔儿才甘心吗?」
「母亲言重了,只要把柔儿嫁给我,云清与我为妾,不就全都解决了吗?」
哭得红了眼睛的陆云清上前就和肖景琛厮打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如何与我海誓山盟,如今趁我……就要贬我为妾!」
肖景琛挥手把她甩在一旁:
「你不过庶女出身,闺中又不检点,如何配做小爷的正妻,再要纠缠不休,连妾也做不成!」
21.
院子里正吵闹不休,陆家人身后忽然转出一个人来:
「肖景琛,休要欺人太甚,我程家的人也是你能随意欺侮的吗?」
肖景琛一见他便慌了神:
「程兄……怎么是你?」
正是那日酒宴上我见过的正阳候世子程颐。
陆云清一见他,连忙抹干脸上的泪水,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礼:
「表兄!」
「表兄?」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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